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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气急败坏的契丹人在边境布下重兵全力搜索那支神秘消失的大唐骑兵之时,大彝震遣精兵五万兵分三路分别向契丹泊汋城、盖牟、新城三地发起进攻,一时间契丹正当契丹人被渤海国搞得措手不及时,李浈率三千精骑自北而上沿契丹北部边境一路西进,重创契丹品、突吕不、突举三部,突如其来的战争一时间使得契丹本部大乱。

    “李将军,再向西百里便是迭剌部了!”徐良不无兴奋地说道,接踵而至的胜利使得军心大振,徐良更是军功卓著,此番看上去顿时豪情万丈。

    “迭剌部,这是契丹最强的部落了吧,耶澜可汗应在本部中吧!”李浈将马停住,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错,耶澜可汗便是迭剌部的首领,此时应在本部!”徐良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里距室韦有几日的路程?”李浈紧接着又问。

    徐良想了想道:“这里本就是契丹与室韦交界,距离最近的室韦部落是乌罗护部,应有不到两日的路程!”

    “契丹遇袭,必向室韦求援,此时北上室韦正可阻截室韦援军,而后顺势直扑室韦本部!”高骈此时插话道。

    “高将军所言不错,迭剌部强悍,我们这一路打过来其定有所防备,所以贸然进攻迭剌部必为凶险之局,不如北上直击室韦来得周全些!”徐良点了点头对高骈的建议表示同意。

    李浈闻言看了看严恒,笑问道:“严恒,你觉得如何?”

    严恒咧嘴一笑,道:“俺倒是觉得反正都是藩贼,打谁都一样!”

    李浈闻言不由朗声大笑,道:“那我们就去打迭剌部!”

    此言一出,高骈与徐良二人不由面面相觑,齐声问道:“为何?”

    李浈则微微一笑道:“正如你们方才所言,我们这三千兵力这一路上早已不再是什么秘密,以迭剌部的强大就连咱们自己都觉得无异以卵击石,所以你们才认为北上室韦最为稳妥,那耶澜可汗又如何不知?若不出我所料的话,在前面必然有前所未有的重兵宿卫!”

    “说到底,迭剌部虽强大,但你们别忘了,此时的契丹全族正面临着两线......不,三线作战!”李浈笑道。

    “三线?”徐良诧异道。

    “不错,除了渤海国的三路大军和我们这三千骑兵,你们别忘了在幽州尚有一支契丹军队,耶澜可汗固然不会惧怕我们这区区三千骑兵,但却不能不怕渤海国的大军,所以我猜耶澜可汗现在巴不得我们赶紧北上室韦呢!”

    话音方落,便只见早先被派出的两名斥候仓皇来报,果不出李浈所料,就在前方百里处发现一支两万人的契丹骑兵。

    徐良闻言当即不无担忧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又如何对付得了这两万契丹骑兵?”

    李浈思忖片刻之后便对高骈说道:“千里兄,你派人速去渤海国一趟!”

    ......

    耶澜可汗牙帐。

    这是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生得壮硕威猛,满脸的络腮胡须使其本就黝黑的脸庞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这是那两道目光中不时透出些许阴鹜。

    “大汗放心,只要唐军不傻,便必然不敢攻我!”一名契丹武将瓮声瓮气地说道,脸上尽带不屑之色。

    “话虽如此,但就是这区区三千骑兵让我们损失惨重,甚至乙室部举部被屠,此仇不报我们迭剌部无法向其他部落交代啊!”其身旁另一名大汉愤而怒道。

    “那便待我过去将那唐将的人头提来,如此他们总该闭嘴了吧!”先前那名契丹武将不忿地说道。

    “哈哈哈,话说得轻巧,去了之后谁提谁的脑袋还不一定呢!”一旁的大汉趁机嘲讽道。

    话音未落,便只听锵地一声,那武将直接抽出弯刀怒道:“你想试试么?”

    见状之后,耶澜可汗随手将手中的刀甩出,而后砰地一声,刀身没入营帐内的立木之上,发出一阵微微的震颤之声。

    二人见状这才悻悻闭口不言,耶澜可汗用目光斜斜地扫了二人一眼,而后冷哼道:“你们继续,本汗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快,还是本汗的刀快!”

    说罢之后,耶澜可汗这才又问:“室韦的求援战报可送出去了?”

    那武将闻言右手置于胸前躬身答道:“今早已送出去了,约莫明日便到了!”

    耶澜可汗微微点了点头,道:“如今我族三线作战已处劣势,虽然不惧那三千唐军,但终究是本汗心头的一根刺,本汗之所以在其前方布下重兵,便是要他们北上室韦,一来我们可以腾出手来应付渤海国,二来可借室韦之手消耗其兵力,说到底他们终究是要返回大唐的,既然要返回大唐,那么就绕不过我们,到了那时再将其一举剿灭岂不是个两全之策么?跟随本汗这么久竟连这简单的道理都看不破,还有脸面在这里呱噪!”

    二人闻言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口中忙不迭地连连称善,而耶澜可汗的脸上也缓缓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

    ......

    而就在耶澜可汗正为自己的算计暗自得意之时,李浈却率三千骑兵越过边境沿黄水向西快速进发,绕过迭剌部之后直抵滦河东岸。

    耶澜可汗猜得没错,李浈并没有打算正面进攻迭剌部,但却也并没有北上进攻室韦,甚至一路之上都不曾踏入室韦边境半步,而是沿着契丹北部边境的茂密丛林来到了一个耶澜可汗从不曾想到的地方。

    奚族,这里正是奚族的所在之地,时至今日,李浈兵出渝关,而后屠戮契丹乙室部又借道渤海国,沿契丹边境辗转反侧抵达奚族所在,看上去这条路线似乎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圈罢了,但若是在李浈随身携带的那张堪舆图上便会发现,这个普普通通的圈完全将契丹一族绕了进去。

    当奚王匿舍郎可汗正在牙帐中做着分割大唐河北的美梦时,一场令其措手不及的战争正悄然袭来。

    “老徐,依你看这奚族会不会有埋伏?”严恒枯坐一处,向身旁不远处的徐良问道。

    徐良将兜銎摘下夹在腋下,笑道:“既然李将军已下了军令,前面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冲上去!”

    严恒白了一眼徐良,而后没好气地说道:“那不是傻么?若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俺这便回去了!”

    “回去?”徐良瞥了一眼严恒笑道:“回去吧,临阵脱逃依军法当受斩首之刑!”

    严恒闻言后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徐良见状走至其跟前,伸手拍了拍严恒肩头说道:“其实我也不懂李将军为何要放弃进攻室韦却绕到这里来打奚族,这里远离渤海国,很明显深入奚族和契丹腹地远远要比北上室韦更为凶险,但将令既出,为军者必不能违,或许李将军还有什么计划呢!”

    “计划?”严恒苦笑道:“你觉得我们这一路上有那件事是按照原定计划执行的?我比你了解他,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按计划行事的人!”

    徐良想了想后轻轻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事情每每总能在李将军的掌控之中,而且结局也总如李将军所预料的那般,单是这一点,我徐良便是心服口服!”

    严恒闻言一撇嘴,面带不屑地说道:“掌控?俺看是他运气好罢了!”

    “呵呵,若是一次两次的话可以归结为运气,但事事如此的话便不是运气能解释得通的了!你跟了李将军这么些年,怎么今日尽说些丧气话呢!若是被别人听到岂不是有惑乱军心之嫌!”徐良笑道。

    “正因俺与他相识多年,才更了解他,行事冲动而不计后果,虽总能化险为夷,但这担惊受怕的滋味却着实不好受,若是有得选的话,俺宁可回江陵老家继续做个纨绔子弟!”严恒摇头轻叹道。

    徐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看严恒,而后沉吟道:“与你不同,我倒是宁可跟着李将军出关杀敌,也不愿躲在河北整日与自己人争斗不休!”

    此言一出,严恒转而望着徐良,注视了许久之后方才正色问道:“此言当真?”

    “自是当真!”徐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李将军虽是及冠之年,但其心中所思所虑却皆是江山社稷之事,不似那些只会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权臣,而且李将军的身上有一种......”

    “江湖气?”不待徐良说完,严恒便抢先说道。

    “不错!就是江湖气!”徐良一拍大腿笑道。

    “你......确定这是在夸他?”严恒不解。

    “呵呵,自然是夸赞之词,虽说为将者需以大局为重,但往往也正是这个大局缚住了将领的手脚,反倒是李将军这般随心所欲、行云流水般的战法每每让人无从预料,正如眼前,谁都觉得我们此时北上室韦是风险最小,也最理所应当的做法,但李将军却偏偏绕到契丹迭剌部与奚族之间,生生将自己置于凶险之地!你道为何?”

    “因为他蠢!”严恒紧接着答道。

    徐良却摇头微笑,道:“非也,虽然我也说不出李将军用意何在,但我感觉得到,将军此计必有深意!”

    严恒闻言撇了撇嘴,“你如此笃信于他,待回军之后何不干脆跟了他!”

    闻言及此,徐良不免摇头长叹,“我本为成德军大将,何去何从又怎能随心所愿?!”

    “这倒也不难,只要你诚心相投,此事必有转机!”严恒轻笑,只是徐良并不曾注意到,严恒的笑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异样。

    徐良抬头目视远方,摇头轻道:“你从军不过数月,远远体会不到藩镇之间的复杂,成德与卢龙两军素有罅隙,先不论卢龙军能否容得下我,单是王使君那里便绝不会放我离开的!”

    “哈哈哈,你若信得过俺,此事便不难,难也不难!”严恒大笑。

    徐良转过头看了严恒许久,而后才一脸嫌弃地说道:“信不过!”

    严恒眉毛一挑,道:“不管你信得过信不过,此事俺严恒管定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即便你有办法,李将军那里......”

    “他是俺兄弟,俺说留下谁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严恒一拍胸脯,显得信心十足。

    闻言之后,徐良顿时一泄气,严恒见状不由朗声大笑:“哈哈哈,实不相瞒,俺那兄弟对你也极为欣赏,若你肯留下,他必扫榻相迎!”

    “此言当真?”徐良心中一喜。

    “自然当真了,说实话,此事俺确是没有什么办法,但他却有,既然你有此心,那此事理应由他出面向王元逵要人!”严恒笑道。

    事已至此,徐良方才恍然大悟,严恒绕来绕去这句话才是重点,虽然严恒并没有完全如实相告,但徐良此时几乎可以确定,严恒所说的这番话必然是经过了李浈的授意。

    想到此处,徐良心中豁然开朗,既然严恒没有明说,自己也不便点破,而且这本就是自己心中所想之意,能借此机会向李浈表明自己的心意也并非坏事。

    望着严恒一脸的笑意,徐良那张原本诧异犹疑的脸逐渐变得舒缓起来,虽然自己也说不清李浈究竟有哪些地方让自己如此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他,但冥冥之中在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让自己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徐良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道年轻的身影,身着银色明光铁甲,头戴兽纹兜銎,肩系玄色披风,但那张脸却始终有些模糊不清。

    蓦地,徐良身躯为之一震,因为他似乎看到其兜銎之上竟盘旋着一条狰狞可怖的金色飞龙。

    徐良自这毫无来由的白日梦中陡然惊醒,不自觉中周身已是冷汗淋漓。

    徐良看了看身旁的严恒,只见其正目视远方自顾发愣,脸上挂着浓浓的笑。

    徐良将目光缓缓移向不远处那道羸瘦的身影,此时的李浈正半蹲在骨朵达身侧说些什么,在其一旁的高骈则连连点头,地上是骨朵达那张黝黑的脸。

    就在此时,似乎感觉到了徐良的目光,骨朵达透过李浈与高骈之间的缝隙向徐良一咧嘴,而后微微点了点头。

    徐良见状微微颔首回礼,心中顿时感到前所未有过的放松。

    “泽远,你真的要将徐良从王元逵手里抢过来?”高骈低声问道。

    李浈微微一笑,“不仅仅是徐良,还有这三千精骑!”

    “你就不怕其怀有二心?”高骈又问。

    李浈摇了摇头,而后转而看了看远处的徐良,却发现徐良正巧也看着自己,二人相视一笑,“怕!”

    “那为何......”

    “但我没得选择,而且我相信他在我与王元逵之间,他一定会选我!”李浈转过头对高骈笑道。

    “为何?”高骈一脸的疑惑,不知李浈的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因为他与你是同一类人,他渴望建功立业,因为他清楚得很,只有我才能给他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李浈答道。

    高骈闻言后沉默片刻,而后若有所思道:“原来你将徐良任为先锋意在如此!”

    “呵呵,不错,还望千里兄莫要怪我才是!因为我只有抛出一个希望,他才能看得明白、看得透彻,才能体会到只有跟着我,他才能有用武之地,才能建立不世功勋!而这,才仅仅是个开始!”李浈笑道。

    高骈闻言后苦笑道:“你如今将这个天大的功劳都给了他一人,还真是让人有些眼馋啊!”

    “哈哈哈!千里兄稍安勿躁,一年之内,我保你建下的功勋足以彪炳史册!”李浈拍了拍高骈肩头大笑道。

    高骈闻言后无奈地说道:“你莫要诓我,这四藩之乱虽说麻烦些,但不出一个月必然平定,介时四海承平,哪里还有什么战祸!”

    “哈哈哈,千里兄果真觉得我大唐已四海承平了么?”李浈笑着反问。

    “怎么?”高骈不解。

    李浈随即将目光移向西南方,而后伸手指着远方缓缓说道:“那里还有一个我大唐的心腹大患!”

    话音方落,高骈竟是心领神会地脱口而出道:“吐蕃?!”

    “不错,正是吐蕃,吐蕃侵占我河西十一州已近百年之久,这笔账也该清算一下了!”李浈说着,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闻言之后,高骈的双目中逐渐迸射出一抹兴奋,但旋即却又黯淡下来,只见其一脸颓丧地说道:“诚如你所言,河西十一州已被吐蕃侵占百年之久,我朝历代陛下虽动过这个念头,但却迫于国力而最终放弃,你如何确定当今陛下就会孤注一掷收复河西?”

    李浈神秘一笑,道:“不是陛下动了这个念头,而是有人要为陛下献上一份大礼,而这份大礼让陛下不得不对吐蕃用兵!”

    “何人?又是什么大礼?”高骈追问。

    不料李浈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佛云,不可说不可说!介时你便知道了!”

    高骈闻言后面带不屑地笑了笑,但其心底压抑了许久的那团火却隐隐被李浈这番听上去不着边际的话撩拨了起来。

    “莫说以后了,先说说眼前吧!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上阵厮杀,俺却在这里躺着,这滋味着实不好受!”许久不曾说话的骨朵达不由长叹一声。

    “你能有命躺在这里便已是谢天谢地了,当日若非我们及时赶到的话你早死在阿荣太的乱箭之下了!”高骈一撇嘴说道。

    说罢之后,高骈又想了想道:“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竟会是大彝震秘密赐了崔仲秀一杯毒酒!”

    “呵,这有何奇怪,崔仲秀一党遍及朝廷内外,若真的让三司查到了什么的话渤海国朝纲必乱,大彝震显然对崔仲秀的所作所为十分清楚,他也很聪明,只要崔仲秀一死,崔党便不再是崔党,而朝廷却依旧是朝廷,一人之命换取朝廷的稳定,换做是谁也会这么做的!”李浈轻笑。

    “如此说来,那李承久还果真是蠢得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着复仇一事,若非你阻拦的话想必大彝震必不会饶他!”高骈笑道。

    “李承久只是被仇恨蒙住了双眼罢了,若论心机的话,他不比崔仲秀差了多少!”李浈则摇了摇头道。

    “不错,虽然俺与李承久并无往来,但却也知道此人绝非善类,你当初真不该管这等闲事,他是死是活与你又有何干?”显然骨朵达并不知道李承久在自己一门惨案上起到的作用,而李浈也并没有如实相告的打算,毕竟在此事上,李浈的所作所为实乃有愧于骨朵达。

    但李浈却别无选择,因为他不能因为李承久的偏执而令渤海国的朝纲大乱,继而进一步影响到大彝震对契丹出兵的决策,至少现在不行。

    闻言之后,李浈冲骨朵达笑了笑:“你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好好养伤,养好了伤日后有你冲锋陷阵的时候,毕竟送死这种事你比我擅长!”

    话音方落,三人顿时哄堂大笑。

    笑罢之后,高骈似乎欲言又止,李浈见状则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何放弃室韦而攻打奚族的原因吧!”

    高骈紧接着答道:“不仅是我不解,如今便是连那些下属校尉、伍长们都满腹牢骚!我知道你不说有你不说的道理,但这对于军心总归是有些不利影响的,毕竟这远远偏离了我们此前拟定的计划!”

    李浈闻言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自己倒是疏忽了,此时既然高骈问起,当下便也答道:“其实我不过是设了一个局罢了!”

    “一个局?”高骈与骨朵达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跑到契丹与奚族之间来送死会是一个怎样的局。

    “不错,以我们的实力想要对付四族中的任何一个都无异于痴人说梦,此前我们的计划是袭扰四族本部,以乱其军心而迫使幽州敌军回防,但当我真正身处此地之时却发现四族中除却回鹘之外,另外三族本部的兵力远远超处预料之外,单是一个契丹便死死地拖住了我们!”

    “嗯,这一点我也察觉到了,契丹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早已是今非昔比,其实力远超奚族直逼室韦,甚至就连大彝震都谈虎色变颇为忌惮,单凭我们这三千精骑确实无法对其造成什么影响!而乙室部不过只是契丹各族最为弱小的一支罢了,加上其毫无防备,这才让我们有了可乘之机!”高骈紧接着说道。

    “不错,既然我们无法对其造成有效的打击,那么要完成我们此次的任务便只剩下了另一条路可走!”李浈点了点头说道。

    “哦?何路可走?”高骈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李浈稍想了想后,缓缓说道:“奚、契丹、室韦三族虽互为邻里,但素来各不相让,但偏偏却在回鹘残部到来之后形成合纵之势,所以我断定一定是回鹘人于其中作祟,既然他们有苏秦,那我们便来做一回张仪!”

    “你是说破坏四族合纵?”高骈紧接着问道。

    “不错,只要瓦解其合纵之势,那么我大唐之危便迎刃而解!”李浈点了点头道。

    高骈闻言后面露不解之色,“难不成你要与奚族讲和?”

    “讲和?”李浈摇了摇头,笑道:“奚族势微,向他们讲和岂不是将我大唐的脸面都丢尽了!”

    “我们的目的是室韦!只要室韦与契丹之间生了嫌隙,一切便都简单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却又不入室韦?既不入室韦又如何讲和?”高骈听得愈发糊涂,完全无法理解李浈言行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

    李浈笑了笑,道:“既然话说到了这里,不妨将徐良与严恒都叫来一起听听吧!”

    说罢之后,李浈转而向严恒与徐良二人招了招手,少顷之后,二人走至李浈跟前。

    “李将军有何吩咐?”徐良拱手问道,相对于严恒的随性、高骈的谦和、骨朵达的无礼,徐良在面对李浈时始终有些拘谨,一言一行也严苛地遵照官阶等级而为,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方才高将军问起此次行军计划,我想也是时候向你们说说我的想法了,若有何不妥徐将军尽管直言便是!”李浈笑道。

    徐良闻言后点头称喏,对于李浈这种完全无视上下级次序的将领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我们到了这里你才肯说,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严恒言语之中略显嗔怪,不过话虽如此,但严恒却也从不曾与李浈为难,只是偶尔会发发牢骚罢了,而对于自己这个亲如手足的兄弟的表现,李浈也甚为满意。

    “哈哈哈,跑是跑不了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后路可退!”李浈招呼众人席地而坐,而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方才我与高将军与老骨已说过,此次我们的目的在于瓦解四族的合纵之局,奚族势弱不足为患,契丹被我们灭了乙室一部,这等仇恨自然也无法化解,回鹘倚仗室韦,所以我们的目标便也只有室韦一族了!”

    闻言之后,徐良点了点头,道:“李将军思虑周全,若是能够瓦解四族合纵之局的话,倒也不失为上策之选,只是......”

    “我知徐将军心中所想,这一路之上我们从不曾与室韦有过任何交集,甚至我要以身犯险孤军深入到契丹与奚族腹地,看上去这无论如何也是个下下之策!”李浈望着徐良笑道。

    徐良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浈,显然李浈所言也正是其心中所不解之处。

    李浈又看了看严恒,见严恒虽然同样一脸疑惑,但目光中却隐隐透着一种自信,对李浈的自信,对于严恒来说,李浈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无法以常理视之,但其每一个决定最终的结局却又都能给人意外的惊喜。

    “其实这也是很简单的道理,我攻契丹,不论契丹能否应付得来,他都必然会向自己的盟友求援,若不出我所料的话,此时此刻契丹的求援信早已在奚王与室韦可汗的牙帐之内了!”

    “既然如此,那将军为何不去截断室韦援军,反倒是来这里呢?”徐良一头雾水地问道。

    “哈哈哈,徐将军稍安勿躁,既然方才我说了要在室韦这里做些手脚瓦解四族联盟,那我们对于室韦便不能动一兵一卒,前几日我已差人前往渤海国给大彝震送了一封手信,相信现在室韦的援军已无法抵达契丹了!”李浈大笑。

    “仅凭这样,将军的目的怕是无法达成吧!”徐良不免担忧地说道。

    “不错,如果仅仅是这样自然无法令契丹对室韦心生不满,但徐将军莫要忘了,这一路之上我们可是对室韦秋毫无犯,甚至在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放弃了北上室韦,转而来到这万分凶险之地,如此一来耶澜可汗和奚王匿舍郎便不能不联想到些什么了!”

    “以室韦之强,突破渤海国的阻击应该并非难事,而一旦如此,岂不是依旧还是功亏一篑?!”徐良又问。

    “徐将军所言不错,却是有这种可能,但将军莫要忘了,室韦毗邻渤海国,只要渤海国屯兵于两族边境,室韦便不得不留些后路给自己了,所以我敢保证室韦必然不会全力以赴,由此一来室韦援军依然还是无法抵达!”

    “而且室韦与契丹实力相差无几,室韦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与渤海国开战而自损实力,先不论大彝震会不会真的对室韦出兵,单单是室韦就绝不会冒这个风险,毕竟虽说四族联盟,但若因此开战损失的还是自己的实力,难保契丹日后不会趁机入侵室韦!”

    说罢之后,李浈环视众人,微微笑道:“不知我说得可还明白?”

    闻言之后,三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唯有骨朵达听得头脑发沉昏昏欲睡。

    见三人脸上依旧是眉头紧蹙,李浈不禁笑问道:“诸位还有何不解尽可直言!”

    徐良想了想问道:“将军此计虽好,但我们此时却是已身陷重围,难道真的要偷袭奚族么?若是此时契丹人在背后合围的话,我们这区区三千兵马便彻底陷入死境了!”

    李浈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便还需要一支援军,只要我们在此坚守三日,这盘棋便可活!”

    说罢之后,李浈缓缓起身遥望北方,口中轻声说道:“或许......不必等到一年后,便可彻底解决奚族与室韦!”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面色大变,甚至就连骨朵达都豁然睁开双眼,面带骇色地望着李浈。

    “将军!此言......何意?”徐良也紧跟着起身,难以置信地问道。

    此时只见李浈转而望向徐良,“徐将军,若我留你在此,你可能坚守三日?”

    “只要我们按兵不动,漫说三日,便是七日末将也能做到!”徐良斩钉截铁地答道。

    “好!既然如此,那一切便交与徐将军了!”李浈拍了拍徐良肩头面色凝重地说道。

    “将军何往?”徐良惊问。

    李浈重新将目光转向北方,口中缓缓说道:“黠戛斯!”

    俱伦泊的冬季始终要比中原腹地来得更早一些,正当中原腹地依旧草木繁盛之时,俱伦泊的湖面上却已然漂起了薄薄的冰碴。正如现在这个初冬时分,俱伦泊的冰层早已厚到能同时容纳一支千人的骑兵同时横跨而过。

    以往的这个时节室韦部的大部分族人早已猫进了暖和的山洞里开始越冬,但与以往不同的是,除了些老幼妇孺之外,大部分的室韦汉子们却依旧坚守在原地枕戈待旦,在等待着一场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战争。

    此时此刻,在乌罗护部首领的牙帐之内,室韦七部首领具已到齐,账内中央是一团烧得通红透亮的篝火,一只肥硕的羔羊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噼啪的油爆之声,账内肉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尽管如此,但账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七部首领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或沉思、或轻叹、或蹙眉、或恍惚,虽各有不同,但却难掩其心中忧虑。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诸位都成哑巴了么?”说话的是一名年逾四十的壮硕汉子,身披兽皮短氅,髡发结辫,正摆弄着手中的一把圆月般的弯刀,一脸的横肉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得粗犷、凶悍。

    此人便是室韦乌罗护部首领,察尔台。

    察尔台的声音虽并不算大,但在这本就紧张压抑的账内却无疑让其余六人闻之一凛。

    六人齐齐抬头看了看察尔台,而后又相继对视片刻,最后终于再度归于沉寂。

    察尔台见状脸上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而后嘭地一声将弯刀重重地插至地上,伸手挽起袖口丝毫不顾忌羊肉那烫手的温度,生生撕下一条羊腿拿在手中。

    “肉虽肥美,但却烫手,若此时吃了肉却要烫了手、也烫了嘴,既然如此,何不放上一放,待凉了再吃!”说罢之后,察尔台将那只淌着油的羊腿仍在一旁,而后环视众人笑而不语。

    似乎察尔台的话正戳中众人心思,六部首领闻言后竟是齐齐点头称是,原本紧张的气氛骤然变得轻松无比。

    “大汗所言极是,只是如此契丹与奚族怕是难免心生怨恨啊!”说话的乃是和介部首领扎木沙,这是一名年过五旬的室韦老者,其性多疑而狡诈,诸部之人毫不避讳地称其为“老狐”,对此扎木沙也从不恼怒,反倒是将此视为对自己的一种赞赏。

    “怨恨?”察尔台微微一笑,而后拾起地上的羊腿,道:“那又如何?我部与大唐相隔甚远,即便是此战大胜,不还是他契丹获利最多么?此战我室韦一族出兵最多,若不是因为乌介的条件,你以为本汗会答应他们出兵大唐?呵呵,笑话!”

    扎木沙闻言后点了点头,轻捋短须,缓缓说道:“此言倒是不错,若我出兵相助,渤海国必兴兵来战,虽说我室韦不惧区区一个渤海国,但也必定要损失些战力,介时只怕那些契丹人会趁机反咬一口啊!”

    “而且......”说到此处,扎木沙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满脸的皱纹毫无次序地堆在一起,如同一张被揉皱了的藤纸。

    “你这老狐狸有话便说!怎的学得尽与那汉人一般”察尔台笑骂道。

    众人闻言大笑,此时只见扎木沙方才缓缓笑道:“汉人中有一言,叫做鹬蚌相争而渔人得利,大汗何不趁此之机借大唐之手削弱契丹之力,而后待我室韦大军回兵之时,我等前后夹击一举剿灭契丹!只待契丹一灭,渤海国便必然内附于我,介时便任我室韦予取予求!”

    “哈哈哈!永恒的长生天怎么会容你这老狐狸活在世上,不过......”察尔台话锋陡然一转,又笑道:“不过,本汗就是喜欢你这只狐狸!”

    ......

    契丹与奚之间有密林相隔,虽说奚族实力与契丹相差悬殊,但因契丹将太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室韦与渤海国之上,反倒是让这个小小的奚族腾出了手脚去放心大胆地骚扰大唐边境,而这边茂密的林子也成了两族互不侵扰的中间地带。

    而尽管奚族与契丹人都知道那支唐军骑兵就隐匿在密林之内,但在这漫无边际、毒虫雾障横生的林子里想要搜寻一支骑兵,怕是也难如登天。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徐良安心地在林子里藏匿下来,从渤海国带来的粮草尚且足够七日用度,想必也足以支撑到李浈归来。

    骨朵达则成日唉声叹气,习惯了冲锋陷阵的他何曾有过这种忍辱偷生的日子,若非伤势未愈的话,怕是早已随李浈去了漠北黠戛斯,也不至整日里对着徐良那张哭脸。

    对于徐良来说,李浈的计策虽好,但却无疑担负着巨大的风险,此地相距漠北数百里,其间还有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带,即便是李浈能够安然去返,对于黠戛斯的态度也依然还是一无所知。

    若黠戛斯不肯答应出兵的话,那么自己所面临的处境便真的成了一条绝路了,每每想到此处,徐良的脸上便是一脸苦楚,作为一军主帅,无疑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足以彪炳史册的无上军功,赌输了便是误国误民的千古罪臣。

    尽管李浈说三日的时间,但徐良知道,五日之后他们能回来便已是神速了,如今已过两日,想必李浈、严恒、高骈三人已到了克鲁伦河了吧,徐良如此想到。

    克鲁伦河。

    这里是位于乔巴山动麓的一条河流,与黑水同源,由西向东蜿蜒汇入俱伦泊。

    而此时就在克鲁伦河南岸,巨纛高掣,战马嘶鸣,一支千人骑兵分两列而立一名头戴白色貂绒毡帽,身披白色狼皮裘袍的中年男子傲立于前。

    而在男子正前方,则是两名身着大唐明光铁甲的骑士,北风虽烈,但却丝毫不影响这两名骑士的前进速度,胯下战马昂首疾驰,撕裂了风,也踏碎了尘。

    “那便是李将军?”中年男子点了点下巴,轻声问道。

    其身侧一名同样身着唐军铁甲的男子点头应道:“启禀大汗,正是李将军!”

    “呵呵,高将军如何知道本汗一定回来见你家将军?”中年男子转头冲那大唐将军微微笑道。

    高骈微微颔首一笑,道:“启禀大汗,我家李将军说大汗一定会前来相见,至于其中原委外臣便不知了!”

    男子闻言不禁朗声大笑:“哈哈哈,本汗倒是越发想一睹到李将军尊荣了!”

    片刻之后,前方二骑如风而至,李浈与严恒二人于百米之外止住缰绳,早有两名黠戛斯武士候在那处,待二人下马之后当即右拳按胸颔首行礼。

    “二位将军,我家大汗已恭候多时!”言罢之后,二人这才引着李浈与严恒行至那中年男子跟前。

    李浈虽不曾见过黠戛斯裴罗可汗,但从其穿着与身后那只巨纛不难猜到,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面上略带着些许喜色的中年男子,便正是那个将曾经盛极一时的回鹘汗国生生赶出漠北汗庭的一方雄主。

    “李浈(严恒)拜见大汗!”李浈与严恒二人对裴罗可汗行大唐叉手礼,神情坦然,不卑不亢。

    “你便是李浈?”裴罗端坐于马背之上,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一脸的和蔼之色,任谁看了都绝对不会与那个纵横开阖的雄主联系到一起,倒更像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邻家大叔。

    “外臣正是!”李浈抬头笑道,虽然只一问一答,但裴罗的那张脸却没来由地让李浈感到格外轻松,甚至比面对自己那皇帝老爹时还要轻松。

    “嗯,果然还是个娃子,方才我问高将军,你因何确定本汗一定会前来见你?”裴罗笑问道。

    李浈闻言后摇了摇头,道:“外臣不能确定!”

    此言一出,裴罗的脸上不禁现出诧异之色,忍不住又问:“在此之前高将军已将贵军所处形势告与本汗,若本汗今日不来,你岂不是要白白赔上那三千精骑的性命?”

    “可大汗终究还是来了,既然大汗来了,那外臣便此前的不确定也便成了确定。而且”李浈说着微微一顿,而后只见裴罗却是紧接着问道:“如何?”

    “而且这份大礼,不知大汗可还满意?”李浈笑道。

    裴罗闻言先是一滞,而后顿时朗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娃子!不过你却深得本汗之心!”

    说罢之后,只见裴罗翻身下马走至李浈跟前面带赞许之意,笑道:“随本汗金账之内说话!”

    待众人入账之后,裴罗端坐上首,李浈、高骈、严恒三人次第而坐,不待李浈开口,裴罗便率先问道:“李将军,你可能代表大唐皇帝陛下?恕本汗直言,据我所知你前来见本汗从未得到大唐皇帝授意,这大礼虽好,但若介时大唐皇帝不认账的话,本汗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徒做了你大唐的嫁衣?”

    李浈闻言笑道:“黠戛斯一族乃前汉李陵将军之后,又与我大唐素来交好,我朝武宗皇帝时便欲为大汗册封尊号,无奈武宗皇帝陛下早崩,我当今陛下前些日子重提此事,相信不久之后便会遣使而至,在这个时候,大汗觉得我朝陛下会做出有损两国邦交之事么?”

    裴罗闻言微微点头,显然对于封号一事其早已知晓,况且此时出兵无疑能够为大唐解此燃眉之急,对于李浈之言当下也便信了几分。

    李浈紧接着又道:“我大唐素以仁孝治国,尊奉孔孟之道,如今大汗出兵相助乃为义,解刀兵之祸于黎民乃为仁,如大汗这般至仁至义之人,我朝陛下自当以诚相待,所以方才大汗所忧实为多虑,若大汗仍有疑虑,我李浈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闻言之后,裴罗的目光自严恒与高骈二人的脸上扫过,却只见二人面如止水,对于李浈这番听似有些鲁莽之言似乎无动于衷,似乎事情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然而裴罗却做梦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坐在自己账内的那个少年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唐皇长子。

    也正因严恒与高骈二人知道李浈的身份,所以二人才能如此神情自若,正因裴罗不知,所以才有方才那一问。

    不过既然李浈愿以人头作保这种话都说出了口,裴罗也便不再疑心,当即笑道:“呵呵,李将军好胆识,既然如此,本汗便应了此事,只是不知李将军有何计划?”

    李浈闻言心下大定,当即笑道:“常言道大国不尚谋,区区四族联军在我大唐与黠戛斯勇士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大汗要的是回鹘余孽,而回鹘的乌介便正在室韦境内,大汗自当直取室韦!”

    裴罗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紧接着又道:“我取室韦,其间所得一切用物皆归我黠戛斯汗国所有,大唐不得夺取分文,同理,大唐攻奚、契丹,所得之物尽归大唐,本汗同样不取分文,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

    李浈闻言不禁暗骂一声老狐狸,三族之中以室韦物产最为丰饶,契丹虽强但却物资匮乏,而奚族效法大唐以农耕为主,但在大唐眼里也不过是个东北土著而已。

    而裴罗以追剿回鹘余孽为由进攻室韦,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便将这最大的一块肉不动声色地占了去。

    然而尽管李浈知道裴罗心中所想,但此时此刻想要彻底平定帝国东北,便必须要借助黠戛斯的力量,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对于裴罗的这个要求,李浈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大汗所言甚善,我大唐自当履行承诺!”李浈颔首应道。

    裴罗的脸上现出一抹难掩的喜色,当即笑道:“既然如此,还请李将军尽快挥师而进,本汗今日便调兵八万直取室韦!”

    不料李浈却是摇了摇头,道:“还请大汗切莫操之过急,外臣另有谋划!”

    “哦?愿闻其详!”裴罗闻言不禁笑道。

    三日后,幽州。

    尽管大唐已向幽州增兵数万,但对于幽州的战事来说却依旧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四族联军退守檀州、蓟州一线,形成互为犄角之势,唐军虽收复了过半的城池,但却再也难进分毫。

    而对于四族联军来说,虽枯守着两座空城,但却死死扼住了唐军前进的路线,已然形成胶着之势,无论攻城一方还是守城一方均再也难进分毫。

    但今日对于张仲武来说无疑是一个幸运之日,起因是两封手函,一封来自于裴罗,而另一封则来自于李浈。(83中文网 )</div>

    

    两封手函由十名据称是裴罗可汗亲自挑选的黠戛斯武士,于当日凌晨送达妫州清夷军,因涉及两国机密,清夷军军使王鹤又亲率一支百人精骑护送入关,当两封手函呈至张仲武面前之时,距离裴罗与李浈会面仅仅不足一日。

    连日来张仲武脸上的那抹忧愁已被难以掩饰的欣喜所替代,甚至不顾伤痛的困扰而执意穿上了搁置了许久的战甲,虽面色有些蜡黄,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账内众将见状虽不明所以,但眼见主将重复昔日英武之姿,心中自然也跟着变得明朗了许多。

    而面对父亲这种明显的便好,张直方虽同样不明就里,但他心中却清楚,拖了近两个月的战局怕是即将逆转,因为唯有这种可能才能让父亲如此重新焕发出内心中好战的那抹神采。

    这两封手函很简单,而且除了称谓与笔迹不同之外其他几乎如出一辙,在张仲武兴致勃勃地将李浈的计划复述一番之后,众将立时便分为两派,包括张直方在内的一派完全赞同李浈对于奚族与契丹大举兴兵的策略,而另一派则以李茂勋为首对此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李茂勋的担忧则在于黠戛斯,虽说黠戛斯与大唐关系非同寻常,但事关十万卢龙军的生死,一旦黠戛斯一方出现任何差池的话,那么卢龙军势必要被逼上绝路。

    而张直方赞同的理由也很简单,此战若成,则帝国东北百年之内再无大忧,而且更重要的是可由此缓解朝廷对于父亲愈发强烈的猜疑之心,毕竟父亲屡抗皇命而推迟对三族用兵,朝廷虽未曾明言,但背地里或多或少都会心生怨恨的。

    而虽然张仲武对于此次用兵计划完全赞同,但毕竟若主将意见不合,即便自己以能够以权制衡,也终究难以令众将心生顾忌,而此更是兵家大忌之事。

    而面对两派争执不休的局面,让刚刚提起些精神气的张仲武变得有些不胜烦忧,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在沙场上纵横披靡、杀伐果决的一代枭雄,多年的伤病折磨使其再也无法亲上沙场,面对众将愈演愈烈的争议之声,张仲武似乎有些无能为力。

    而就在此时,只见一青年豁然起身,张直方见状却是一咧嘴险些笑出声来。

    此人正是郑畋,郑台文,张直方自然知道郑畋是李浈身边亲信之人,加之其多谋擅辨,此时定能将那李茂勋驳得哑口无言。

    张仲武见是郑畋,当即出言问道:“郑长史可有话要说?”

    此时郑畋任押衙朝议郎行幽州长史一职,虽说只是文官,但此时的身份却是代表幽州刺史李承业前来参知军事,在这满堂文武之中自然有说话的权利。

    只见郑畋冲张仲武微微一躬身,而后拱手说道:“启禀使君,下官虽人微言轻,但此次却是代李刺史前来议事,下官来此之前李刺史曾言道,我卢龙军的各位将军们皆是当世英豪,皆是对朝廷忠心不二的忠臣,并嘱咐下官身为文臣莫要对军中之事指手画脚,在旁只管听着便是了!”

    张仲武闻言后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郑畋,其为官多年又怎会听不出郑畋此番言外有意。

    果然,说罢之后,只见郑畋环顾众人,而后再度昂首说道:“但是,方才听李将军等人之言后”

    郑畋说着,脸上泛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看了看李茂勋后才又笑道:“只怕是李刺史看走了眼、说错了话!”

    “郑台文!你此言何意?!”话音方落便只见李茂勋豁然起身,横眉怒道。

    “李将军何需如此,且听台文将话说完!”张直方此时也站起身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都给老夫坐下说话!敌军尚且在外,你等却先吵了起来,也不怕别人看了我卢龙军的笑话!”张仲武当即怒斥道。

    二人闻言这才悻悻作罢,唯有郑畋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的笑也一如方才。

    张仲武看了看郑畋,脸上神情显然也有些不愠,毕竟郑畋这一竿子打下去,打的却是张仲武的脸面。

    “郑长史,老夫念你年轻气盛,方才所说之言还请给他们一个说法,否则”张仲武虽然没有说下去,但这话的分量显然极重,毕竟郑畋在质疑卢龙军将领的忠心,而“忠心”这两个字,在又是朝廷最为敏感的一条神经,稍有不慎便将会引火上身。

    毕竟,李承业也好,郑畋也好,亦或是李浈也好,都是朝廷指派下来的官员,而且他们与朝廷委派到各藩镇的监军使不同,监军使隶属于宦官,而李承业等人却是直接受命于天子,他们的所思所想,无一不关系到天子对于卢龙的看法,张仲武对此不得不重视。

    只见郑畋微微一笑,冲张仲武颔首说道:“使君息怒,下官既出此言,便自然有个说法!”

    说着,郑畋缓步走至李茂勋跟前,笑问:“敢问李将军,何谓忠?”

    李茂勋冷哼一声将脸别过一侧,郑畋笑道:“既然李将军不愿作答,那便由下官来告诉李将军,忠者,从中、从心,古以不懈于心为敬;必尽心任事始能不懈于位,乃正直之德,于君为忠,于亲为孝,于友为义!”

    “我等既身为人臣,便应急君之所急,忧国之所忧,如此方才是忠!而今四族蛮夷犯我边境、屠我百姓、辱我国威、伤我国体,此上至天子贵胄,下至匹夫黎民无不同仇敌忾,但诸位却还在这里计较一己之私,李司马数日前亲率三千精骑出关讨贼,诸位皆是统领一方的将军,此路之凶险相信不必下官多言,而今李司马以一己之力说服渤海国相助,更是冒险孤军深入奚与契丹腹地,从而力谏黠戛斯裴罗可汗出兵攻室韦,此可谓天赐良机,而诸位却在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倘若贻误战机、功亏一篑,不仅陷李司马必死之地,而且将置我大唐于不义,若黠戛斯因此举兵来犯,岂不是将我大唐再度陷于连年战祸之中?!如此荒唐之举,又怎对得起这个忠字!”(83中文网 )</div>

    

    “哼!难道郑长史的意思是如此不及后果地贸然出兵,倘若落入黠戛斯的圈套葬送我十万卢龙军便是忠了么?倘若真是如此,那我等倒是忠于朝廷了,但如何去面对这些死去的将士?”李茂勋当即起身反驳道。

    郑畋闻言后不禁仰天大笑,而后问道:“敢问李将军怎知黠戛斯有诈?”

    “那郑长史又如何得知黠戛斯无诈?”李茂勋冷笑。

    “哈哈哈!问得好!下官早知李将军有此一问!下官之所以敢断定黠戛斯无诈,其实这其中的原委我想在座诸公都清楚,既然唯独李将军不知,那下官便来为将军解惑!敢问将军可知黠戛斯最怕何事?”

    不待李茂勋作答,郑畋紧接着便道:“是回鹘!黠戛斯攻陷漠北汗庭便等同于雀占鸠巢,自然最怕这个鸠再度卷土重来!而如今回鹘虽三分而亡,但将军莫忘了,乌介可汗尚在,而且就在室韦的庇佑之下,倘若哪一天乌介振臂一呼,这三支逃亡的回鹘残部汇聚一处,胜负虽难预料,但黠戛斯势必重新陷入战乱,所以,我敢断定,黠戛斯此次出兵的目的便是杀乌介,而杀乌介必定要攻室韦,如此浅显的道理,李将军当真就想不明白么?况且以李司马之谋,倘若黠戛斯果真有诈又岂会看不出端倪?”

    此言一出,李茂勋还尚未说话,便只见其余众人纷纷眉目舒展,频频点头做出一切早已了然于胸状,同时望向李茂勋的脸上中透着一副理所当然之貌。

    不料李茂勋闻言却是淡然一笑,口中冷冷说道:“哼,倘若李司马收了黠戛斯什么好处,与其坑壑一气的话”

    话未说完,便只见张直方豁然起身伸手一指李茂勋,口中怒斥道:“李茂勋!你休得血口喷人!”

    而郑畋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李将军若是怀疑李司马通敌的话,何不上奏朝廷?让陛下亲自砍了李司马的脑袋岂不是更痛快?”

    “你”李茂勋当即面色通红正欲反驳,却只见张仲武摆了摆手道:“莫要再说了!”

    李茂勋闻言这才狠狠瞪了郑畋一眼后悻悻作罢,而郑畋此时却早已落座而回,再也不看李茂勋一眼。

    “台文兄果然生得一副好口舌,今日让李茂勋这狗才吃了瘪,着实痛快!”张直方趁机凑到郑畋耳旁低声笑道,

    张仲武此时环顾众人一眼后,缓缓说道:“方才郑长史所言虽咄咄逼人,但细想之下却不无道理,黠戛斯恨乌介入骨,若以一己之力而攻室韦,契丹、奚族兔死狐悲而施以援手倒也不无可能,而此番我大唐与其分兵攻之,黠戛斯定不会放过这等良机,此事老夫与郑长史倒是不谋而合,诸位以为呢?”

    面对张仲武的最后表态,加之方才郑畋那一番名讥暗讽,众人哪里还再有异议,当即纷纷表示听从使君之命,而李茂勋虽心有怨恨,但却也自知无力改变,只得口中冷哼了几声便算是同意了。

    张仲武见状心中不禁再度豁然开朗,当即部署各方兵力同时上疏朝廷,即刻准备大举反攻。

    待回到府衙之后,郑畋方才长舒一口气,面见李承业之后又将方才之事复述一遍,李承业听闻之后不禁抚须大笑:“哈哈哈!这李茂勋本为回纥降将,自然对黠戛斯多有仇视,不过其自投唐以来屡数军功,倒也不曾听说有何不义之举,今日被你这番挖苦倒也难为他了!”

    郑畋闻言笑道:“多亏泽远有先见之明,这手函也送来得及时,否则今日下官也是招架不住的!”

    李承业点了点头道:“是啊,浈儿出关这趟着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连我也不曾想到他不仅说服了渤海国大彝震,竟然趁机连黠戛斯也了拉了进来!有他的地方还真是不得安宁呢!”

    “哈哈哈!如今这东北之地是越乱越好,越乱对我便越有利,此计若能成,我幽州边境可保百年之安定,泽远此番功不可没!”郑畋说到这里稍稍一顿,而后向窗外警惕地看了看,方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不知陛下此次能否将泽远的身份昭告天下呢?!”

    李承业闻言后轻轻摇了摇头,同样低声说道:“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昭告天下也好,继续隐瞒也好,对浈儿来说都是好事,对大唐来说也都是好事!你我只需尽心竭力地辅佐他便是了!”

    郑畋闻言后点了点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面色一沉,道:“今日张使君命李茂勋任先锋,是否有些不妥?”

    李承业则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此乃军务,并非我等权限之内,况且张使君素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他敢用李茂勋,想必是自有他的安排,我们便无需操心这些了!”

    “可是”郑畋正欲再说,却只见李承业笑道:“台文不必忧心,你我虽为朝廷委派,但藩镇自有藩镇的规矩,有些规矩能破,有些规矩便是捅到了天上也不能破!”

    郑畋闻言虽听得有些糊涂,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此时只见李承业笑了笑,而后自案上拿起一封奏疏,道:“我已拟好了一道奏疏,你差人速速送至长安,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张使君的手头怕是有些吃紧了!”

    三日后,长安大明宫,麟德殿。

    李忱的双目看上去泛着些血丝,脸上也尽是一副疲惫之态,幽州战事久持不下,使得李忱连日来都寝食难安,但同时更重要的,是通过此次战事,让李忱终于看明白了一些事。

    虽然李忱在继位之前便曾游历天下,对自己的这片江山有着比历任帝王更深刻的了解,但时至今日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片江山远远要比自己曾经看到的更加脆弱,原来自己这九乘之尊根本就只剩下了一个躯壳,原来一个藩镇可以变得那么强,原来自己可用可信之人那么少,原来自己坚信所拥有的竟不过只是一场恍惚而并不真实的梦境。

    “王归长!”李忱独坐于榻,将身子靠在凭几之上,闭上眼睛缓缓唤道。

    “老奴在!”身旁传来了王归长那道令李忱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

    “李承业近日可有奏疏送来?”李忱轻声问道。

    王归长闻言后面色有些不忍,但也不敢有所隐瞒,轻声回道:“回大家,暂时还”

    话音未落,便只听殿外侍禀道:“启禀陛下,幽州李承业有本呈上!”(83中文网 )</div>

    

    闻言之后李忱如触电般坐起身子对王归长催促道:“快!”

    王归长自然不敢怠慢,当即出外将奏疏接过而后双手递至李忱手中。

    不料就在李忱正欲翻开奏疏之时,手中却是陡然一滞,而后又递回至王归长手中,面色也略显恍惚,“你先阅!”

    王归长见状点头称喏,而后伸手轻轻翻开奏疏,但他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因为他看到了天子的额头上似乎沁出了点点汗珠,王归长忐忑地将目光徐徐移至奏疏,片刻之后紧皱的眉头豁然舒展开来,而后将奏疏重又递至李忱面前,笑道:“是好消息,大家请看!”

    李忱闻言后劈手将奏疏抢过,而后细细看去,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将那奏疏放于案上,但脸色却与王归长那毫不掩饰的欣喜截然相反,虽然不似先前那般忧心忡忡,但却变得更加复杂而难以捉摸。

    “大家”王归长有些不解,这奏疏之上明明是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但李忱却为何依旧不见半分喜色?

    不待王归长说完,李忱轻轻摆了摆手,王归长见状赶忙上前将李忱扶起。

    “终于要动了!”李忱缓步走至大殿中央,口中缓缓说道,但语气却似乎变得有些惆怅。

    “是啊,张仲武终于要动了,大家应该高兴才是!”王归长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觉得朕应该高兴?”李忱忽然转过身望着王归长。

    王归长闻言顿时语塞,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位难以捉摸的天子在想些什么,又有什么能让他面对如此喜讯时依旧如此愁眉不展。

    “是啊,朕是该高兴才对!”李忱负手而立,目视远方。

    伫立许久,李忱方才轻笑一声:“呵呵,朕继位之初便命张仲武攻奚与契丹,张仲武百般推却,如今四族攻我,张仲武连失两州,此番若非青鸾冒险出关谋划,张仲武怕是不知还要龟缩多久!”

    “你说,朕这个孤家寡人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感到悲哀呢?”李忱虽然背对着王归长,但王归长却能够想象得到此时李忱的脸上怕是比以往更加痛苦。

    “拟旨,张仲武讨夷有功,进检校司徒,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衔!”许久之后,李忱缓缓说道。

    “那增兵一事”王归长轻声问道,毕竟李刺史的这封奏疏已说了,卢龙军兵力不足,恐难以支撑如此大规模的战事。

    李忱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朕知道,但朕不会为其增调一兵一卒,相信张仲武会明白朕的意思,朕也相信张仲武会打得很好!”

    王归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后方才又问道:“此次大皇子功不可没,想来在卢龙军中也能有其一席之地了,不知大家想要如何奖赏于他?”

    也许是因为李浈的缘故,李忱的脸上这才展露出一抹欣喜之色,不禁抚须笑道:“朕知道你什么意思,但现在却还并非昭告天下的时候,此事朕自有打算!”

    说罢之后,李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朕听说吐蕃赞普达玛遇刺身亡?此事可当真?”

    “回禀大家,据剑南节度使奏报,达玛自继任赞普以来,下令禁止臣民信佛,焚毁佛经、关闭佛寺,迫令僧人还俗,这才激起了僧人反抗,于数月前被一僧徒以箭射死,事后因吐蕃朝廷封闭消息秘不发丧,待传到剑南时已是三个月后,此后剑南节度使又经多方查证之后方才奏报,是以此消息理应属实!”王归长如实答道。

    “呵呵,这达玛的做派倒是与朕那皇侄一般无二,只是他的运气却没那么好了!不知达玛可有子嗣?”李忱笑问。

    “据说只有一遗腹子!”

    “哦?”李忱闻言后略显惊讶,而后却是抚须大笑道:“哈哈哈!达玛这一死,吐蕃各方势力怕是要争个你死我活了!若朕所料不错,此时吐蕃已然大乱了!”

    幽州。

    张仲武默默地将一张明黄色的绢帛放在一旁,伸手揉了揉两侧太阳**,脸上疲态尽显,颌下长须似乎也变得有些枯槁,无精打采地垂着。

    “阿耶,既然朝廷不肯派兵,那我们又当如何?”张直方忍不住问道。

    一旁的李承业也低垂着脸,接连暗叹不已,原本想为卢龙求些援军,但却万万没想到陛下竟如此堂而皇之地一口回绝,难道李忱就不怕因此引起张仲武的不满么?李承业不知道李忱为何如此,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无颜面对张仲武。

    而卢龙众将不出所料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甚至有人建议张仲武罢兵息战,退回幽州戍防。

    张仲武缓缓抬头看了看众将,而后将目光停在李承业的身上,“子允以为老夫应当如何?”

    李承业闻言后不由苦笑一声,心中自顾哀叹道:“我又能当如何?”,不过话虽如此,此时此刻自己却绝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

    只见其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说道:“回禀使君,此战不仅关乎我大唐国运,更关乎我卢龙安危,此时我等已再无退路!”

    话音刚落,便只见一名中年武将冷声笑道:“哼!李刺史如此认为,怕是朝廷不这么以为,我看还是算了吧,只要保住幽州不失,那我们也算是对得起朝廷了!”

    此人乃是卢龙都知兵马使张允伸,字逢昌,自雄武军时便跟随张仲武左右,原本只是一名小小的军校,只因其曾为张仲武而身中三箭,自此便深得张仲武器重,从而逐渐成为卢龙军的左右厢兵马使周、李茂勋之外的猛将之一,与前二人并称为“卢龙三雄”,足以可见其在军中地位匪浅。

    张允伸与严朔在雄武军时的际遇有些相似,不过若严朔不被调往江陵府的话,卢龙节度都知兵马使的位子恐怕还轮不到他来坐。

    而面对这样的人物,李承业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微微一笑,道:“张将军此言怕是要将我卢龙一镇置于死地啊!”(83中文网 )</div>

    

    张允伸白了李承业一眼,冷笑一声道:“李刺史此言不觉有些危言耸听么?如今并非我卢龙军不愿出兵,而是我有心剿贼,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张将军此言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吧!我卢龙一镇拥兵十万,河朔三镇为举国之首,而我卢龙又为河朔三镇之首,对此张将军清楚、大明宫里的满朝文武清楚、当今陛下也清楚、天下人更是清清楚楚!”

    说罢之后,李承业环顾众人,而后又看了看张仲武,只见张仲武此时面如止水,一副若有所思状,李承业方又说道:“眼下四藩来举兵犯,我们连失两城,如今更是相持日久而不得寸进,想必无需我说,诸位将军也猜得出我卢龙军在天下人眼中的地位如何吧!?难道诸位将军就真的不明白陛下此番的良苦用心么?”

    “哼!怎么?按李刺史的意思我等难道还要谢恩不成?”张允伸冷哼道。。: 。

    “张将军所言不错,我等是该谢恩!而且还是个天大的恩情!”李承业当即说道。

    “谢恩!呵呵,李刺史的确是该谢恩,令郎谋害江陵长史一案陛下明罚暗升,这份恩宠可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享用得到的”

    张允伸话未说完,便只见张仲武轻声说道:“好了!都是自家人,说话何必如此尖酸刻薄!子允慧眼如炬,方才所言句句在理,枉你们‘混’迹官场多年,竟连陛下的意思都‘摸’不透!”

    张允伸闻言虽不再言语,但从其脸上神情看得出,其心之内郁郁难平。

    张仲武瞥了张允伸一眼,而后面对众人说道:“本使上承皇恩,下秉民意,身为一镇节度,守土戍边本就为职责所在,而今连失两城,上愧于天,下负于地,更令我卢龙军至此‘蒙’羞,如再倚仗朝廷之力,于我卢龙而言虽胜犹败,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而陛下之意便在于此,说到底陛下是在保全你我这里所有人的脸面!此番若不能大获全胜,不知诸位作如何感想,总之老夫是没脸再站在这里了!”

    说着,张仲武拿起手中的册书,道:“陛下皇恩浩‘荡’,不仅没有斥责本使,反而为本使加官进爵,加了这同平章事衔便为拜相,本使这便上疏陛下,奏请暂缓封相,若不能给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老夫哪有颜面领受这宰辅之职!”

    张仲武微微一顿,面‘色’凛然,而后缓缓起身,众将见状也纷纷起身,将目光望向张仲武,只见张仲武转向西方叉手而拜,而后巍然说道:“天道昭昭,皇恩浩浩,老臣张仲武叩谢陛下隆恩!”

    说罢之后,张仲武向长安遥遥三拜方止,紧接着面对众人沉声说道:“蛮夷犯我边境,我等身为唐臣,身负皇恩,如若不能收复失地、清剿蛮夷贼寇,便枉为人臣,老夫在此立下军令状,十日之内若不能尽收失地,老夫愿以死谢罪!”

    众人闻言哪里还敢有半点怨言,只得口中高呼愿与使君共荣辱,同时纷纷请命出战。

    李承业见状之后方才心下大定,而张仲武则手执兵符,朗声说道:“李茂勋听令!”

    “末将在!”李茂勋当即横跨一步,叉手而拜。

    “命你为左前锋,引清夷军三万,经辽西、燕州直取檀州,本使给你三日时间,若不能收复檀州城,军法无情!”

    “末将遵命!”

    紧接着张仲武又将目光移向张允伸,沉声说道:“张允伸听令!”

    “末将在!”

    “命你为右前锋,引雄武军三万,经鲜州进攻蓟州,三日收复蓟州,你可能做到?”

    “末将愿立军令状!”张允伸同样叉手而拜。

    张仲武见状轻轻点了点头,又对令一老将说道:“周綝听令!”

    此时只见一年近半百却依然雄姿勃发的老将出列而拜:“末将在!”

    张仲武看了看周綝,稍稍一顿之后方才说道:“伯远追随老夫最久,你‘性’情最为沉稳,老夫命你引兵五万,待檀州、蓟州收复之后渡过栾水、直取奚族与契丹诸部”

    周綝闻言当即应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张仲武闻言之后却是微微一笑道:“且慢!老夫还未说完!”

    张仲武紧接着环顾众人,而后方才笑道:“待取下奚族、契丹之后,你可直接北上室韦!”

    “北上室韦?!”周綝闻言一愣,而众将也是为之一滞,黠戛斯裴罗可汗已明确告知,室韦诸部应由黠戛斯来处置,此时若自己再横‘插’一脚的话岂不是要引起裴罗的不满。

    此时就连李承业都不免一惊,如若如此的话,势必会影响大唐与黠戛斯的关系,甚至令两国刀兵相见。

    “使君这是何意?”虽说军务之事并不在李承业职责之内,但此时关乎国运,赶忙问道。

    张仲武闻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自安史叛‘乱’之后,幽州边患日益加重,陛下自登基以来屡次命我扫清边患,但无奈时机未到,如若强行而攻之,也许会胜,但势必损失惨重,因此朝廷上下对老夫这卢龙节度使有诸多误解,但今日不同,黠戛斯攻室韦意在回鹘残部,是以其必不会倾力攻之,而我攻室韦则在于彻底摧毁其战力,使其百年之内无力觊觎我大唐之地,只待黠戛斯撤兵之后,我再以强兵攻之,如此黠戛斯也说不出什么,而室韦之患必除!如此也算是给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众将闻言之后方才恍然大悟,李承业随即也疑‘惑’顿消,此时张直方面带不满地问道:“请父帅恩准孩儿随军出征,将功补过!”

    张仲武见状却是冷哼一声道:“不准!”

    “为何不准?!”张直方梗着脖子又问。

    “不遵将令贻误军机,若非众将为你求情,便是父子本使也斩你不饶,速速退下,否则军法处置!”张仲武当即喝道。

    张直方闻言顿时没了脾气,只得将目光望向周綝、张允伸与李承业三人,周綝、张允伸为父亲亲信之人,而李承业虽说只是幽州刺史,但却乃是陛下钦命,父亲自然要给些面子,至于李茂勋不提也罢。

    但周綝、张允伸与李承业还未说话,便只见李茂勋却是微微一笑,横跨出列,叉手拜道:“末将有一言!”(83中文网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