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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顽主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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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无数次惨痛的教训证明,往往向恶的人心也是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从最一开始李浈就知道以刘睿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他也想到了无数种不利于自己的后果,但却绝没想到刘睿竟会如此毒辣地走出这一招棋。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天真了,也正是自己的天真,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赵婉父亲的死,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话虽如此,但此时的李浈却很清醒,他迫切地想为赵婉讨个公道,但他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甚至如今放眼整个江陵府也没有谁敢把刘睿怎么样,因为其不仅仅是朝廷的五品官员,在他的背后还有一棵谁也无法撼动的大树。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是出自刘睿之手。

    赵婉的遭遇固然让人悲愤,但李浈对此无能为力,也不可能为了这件毫无证据的事情去做任何对刘睿不利的事,毕竟自己所求的不过是“安全”二字,家人安全、自己安全,这就够了。

    至于赵婉,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是将其收留在府里供其衣食无忧地生活在这世上,日后再为其寻个好人家嫁了,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李浈心中稍安,但脸上却依旧愁容不展,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血的教训,饶是自己如此小心翼翼,还是将这人心看得太过简单了。

    “我不会再允许自己犯第二次这种失误了!”李浈喃喃自语。

    ……

    与此同时,长史刘府。

    如果说李府的建造制式是大唐三品官员标准府邸的话,那么刘睿的府邸便远非五品官员的级别了。

    不是僭越,而是未及。

    朴素得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江陵府内寻常富贵人家的府院都要比刘府气派得多。

    按照本朝《营缮令》的建制规格,五品以上官吏府邸的正堂宽度和深度不得超过五间九架,而刘府不过两间三架,至于歇山顶和悬鱼、惹草等装饰之物更是全然未见。

    其建制规格远低于五品官员的级别,甚至与庶民无异。

    但这一切不过是个表象罢了,这也是刘睿用以掩人耳目的高明之处,虽然掩的只是朝廷的耳目,但对于刘睿这样的贪吏来说却足够了。

    自古以来贪吏所求不外钱、权二物,为财者必然横征暴敛、穷奢极欲,如武三思、杨国忠之流;为权者必然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如李林甫、李辅国之辈。

    而刘睿的目标显然是后者,所以他需要做出一个态度,尤其是在宣宗这样立志要做一位明君的皇帝面前,他追求的权利越大,态度便越要做得足。

    李承业已经在刘府前堂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一个五品下官让一名三品上官候了一个时辰,这对于李承业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李承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呼出,似乎这样能减少一些自己心中的怨愤,与不甘。

    记得二十年前,初入仕途的李承业是何等意气风发,虽生逢乱世,但却丝毫不影响自己胸中那颗平叛兴唐的雄心,而且一直以来都以开元贤相姚崇、宋璟作为自己的心目中的一杆标尺。

    为官如此,行事亦如此,李承业看不得官场上的那些蝇营狗苟,若将这官场比作是一潭浊水的话,那么自己就定是那一涓清流。

    但自八年前从萧良的手中接过昏迷不醒的李浈后,李承业便知道自己也许将再也做不了自己,什么贤臣名相,什么一涓清流,都将彻底与自己远去。

    那一年,他只是当阳县小小的六品县令。

    他不知道那个人为何偏偏会选中自己,更不知道这场变故对于自己究竟是福还是祸,当他用颤抖的双手接过昏迷的五岁孩童后,他只知道自己以前的坚持和梦想都已化为泡影。

    “哈哈哈不知贵客大驾光临,让李府尹久等了,下官实在惭愧得紧呐!”

    李承业闻声之后轻轻抬头,而后起身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

    “哪里,倒是李某唐突到访,不曾递上拜帖,还望叔长见谅才是!”李承业叉手行礼,脸上充满歉意。

    来人正是刘睿,字叔长。

    只见其体态肥硕,泛着油光的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见李承业迎了上来当即止住脚步,而后轻轻点了点头便算是回了礼,似乎在自己面前行礼的只是一名普通的下属官员。

    对于刘睿的傲慢无礼,李承业的脸上没有半分不愠,甚至就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眼神中也是一脸的谦恭谨慎,让人感觉不到半点虚假之意。

    整整十一年的时间,李承业由一名小小的六品县令坐到了如今从三品江陵府尹的位子,也由那个锋芒毕露、正气刚直的一介清流变成了如今这个忍气吞声、逢场作戏的官场老手。

    “呵呵,子允兄客气了,不知今日莅临寒舍有何指教呢?”刘睿似乎并没有招呼李承业入座的意思。

    “听闻昨日犬子与贤弟府上部曲因误会生了些争执,愚兄管教无方今日特来向贤弟登门赔礼!”说着,李承业双手递上一张礼单。

    刘睿见状淡然一笑,并没有去接李承业的礼单,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而是在屋内缓缓踱着步子,不过脸上却现出一抹得意的笑。

    “呵呵,子允兄言重了,不过是一个狗奴而已,打了便打了,无需如此!刘某承受不起如此大礼啊!”刘睿轻笑,脸上尽显轻蔑。

    刘睿话虽如此,但若是你真的傻呵呵地将礼物揣回去的话此事便彻底无解了。

    李承业不傻,自然也听得出刘睿话中的意思。

    “此事毕竟犬子冒犯在先,日后愚兄定当严加管教,这区区薄礼贤弟万望笑纳,前些日子有西域胡商因私贩战马被严兵马使截了,说来也不怕贤弟笑话,愚兄私下向其讨要了两匹,素闻贤弟喜爱狩猎,稍后愚兄便遣人将马牵来,唯有良马才堪配得上贤弟之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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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睿嗜猎,这是江陵府人人皆知的事情,既然狩猎那么就自然少不了好马,虽然刘睿府上好马不少,但西域战马可不是有钱便能买到的。

    大唐自建国以来对战马管理极严,若没有特殊渠道的话,如刘睿这等级别的官员根本不可能拥有一匹西域战马,更何况自吐蕃侵占陇右之后,几乎可以说断了大部分通往西域的商路,西域与中原的往来也日趋减少。

    在此种情况下,能运到大唐的西域货物便更显得尤为珍贵了,何况还是这种千金难求的大宛战马。

    即便刘睿心中有千般不快,冲这两匹西域战马也得给了李承业的面子。

    而李承业这话也说得巧妙,向严朔讨马这事无疑承认了自己的以权谋私,但也就是这句话让刘睿顿时有种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的美妙感觉,既是同道中人,那么一切便尽在不言中了。

    而且李承业在向刘睿表诚心的同时,也很不厚道地将严朔拉了进来,毫无疑问,严朔私自将战马送给自己的行为同样犯了大唐律令,若放到贞观年间,依律贬官流放是毫无悬念的。

    但毕竟此时的大唐刚刚从连年战乱中走出来,对于这种地方军阀的所作所为也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求一个平安便好。

    也正因朝廷的这种态度,才使得严朔这种军权在握的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不管怎样,这让刘睿很欣慰,这两匹马收得也很安心,顿时和李承业有了一种英雄相惜的默契。

    而李承业同时也间接地向刘睿表明了自己和严朔的关系匪浅,即便刘睿想报复也要事先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斤两。

    虽然事情办得不厚道,但李承业给的这个台阶很高明,也给自己加了一重很有分量的筹码。

    由此可见,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李浈的无耻有很大一部分是跟李承业学来的。

    临走之前,李承业不忘加上一句:“听闻白相十分器重贤弟,以贤弟之才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日后还要多仰仗贤弟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

    说着,李承业仍旧将手中的礼单轻轻放在几案之上,面带谄媚之色。

    “哈哈哈,好说好说!”刘睿很得意,脸上的肥肉笑得呼之欲出。

    待得李承业离去之后,一名体态同样肥硕的少年推门而入,眉眼之间与刘睿倒是极为相似。

    此人便是刘睿之子刘括,排行老三,因两位兄长早年夭折,所以便成了刘睿唯一的独子。

    “哼,这老匹夫来此作甚?”刘括面带怒色不忿地说道。

    “呵呵,自然是做他该做的事!”刘睿淡然笑道,而后伸手指了指几案上的那张礼单。

    刘括走到几案旁抄手抓起礼单细细望去,只一瞬间便眉开眼笑地说道:“这李承业倒还真是大手笔,自坐上这府尹的位子后一直不声不响的,看不出竟也攒了不少家私!”

    “哈哈哈,小官小贪,大官大贪,这年月还真找不到一个清白的!他李承业在当阳县令的位子上坐了十多年,也苦了十多年,不过好在他最后终于开了窍,这才一飞冲天,否则这江陵府尹的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坐!”刘睿大笑。

    “那是自然,不过若论真才实学的话阿耶您才是江陵府尹的不二之选,若不是当年他攀上了十六宅的高枝,这位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刘括点头附和,言语间尽带怒意,“哼,也不知道十六宅中的那些王爷王孙们怎么就看上了李承业,竟给了他如此大的一块肥肉!”

    刘睿闻言后没有说话,而是眉头微蹙地陷入沉思。

    “阿耶在想什么?”刘括问。

    刘睿答道:“我在想当年李承业不管攀上了十六宅中的哪一位贵人,想来那份大礼定然也小不了,而李承业做了十多年的苦县令,那么这钱从何而来呢?”

    说完之后刘睿眉头皱得更紧,而刘括则晃了晃硕大的脑袋,也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父子二人原本长得就极为相似,此时面部相同的表情更是如同复刻一般,只不过一个是正版,另一个则是缩小了的翻版。

    对于刘睿而言,李承业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能在短短的几年的时间从六品县令做到从三品的江陵府尹的人绝对不应该小觑。

    少顷,刘睿突然问道:“事情办妥了?”

    “嗯,烧得那叫一个干净,父女俩连骨头都找不着了!只是可惜了,那小娘子那么漂亮!”刘括一时不知该喜还是悲,一脸惆怅地答道。

    “说什么没出息的混账话!日后为父与你舅父在京同朝为官,到时候满长安的女人任你挑选,还愁寻不到漂亮女人么?!”刘睿怒声叱道。

    刘括闻言后当即眉开眼笑,道:“也不知舅父何时召您入朝,这都几个月了也不见个动静!”

    “闭嘴!何时入朝乃是陛下说得算,岂是你舅父说召就召的?!他虽为当朝宰辅,但也还是陛下的臣子,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刘睿声色俱厉,吓得刘括顿时面色如土。

    紧接着刘睿又道:“明年你便该行冠礼了,行了冠礼便可依门荫入仕,官场上的事情你还不懂,有些话该说,有些话打死也不能说,总之少说话多做事,如此即便犯了些小错我与你舅父也有转圜的余地!”

    “阿耶教训得是,括儿知道了!”刘括躬身答道。

    刘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我吩咐你做的那件事情办得如何了?”

    “阿耶放心,这次派出去的都是些生面孔,江陵府六品以上大小职官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一旦有谁和李德裕有什么私密往来,皆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刘括答道。

    “嗯,这是你舅父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上一次那个冯直极有可能是露了马脚,所以这次一定要隐秘,任何与李德裕来往过密的官员都不能放过,只要这件事办好,相信我们很快便能去长安了!”

    说罢之后,父子二人两张胖脸上的肥肉再一次笑得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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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

    李浈面色铁青地静静站在床榻旁,一言不发,榻上的赵婉依旧还在昏迷之中,虽然伤不致命,但失去至亲的打击却是致命的,甚至就连江陵府最好的郎中也无法断定赵婉何时能醒来,或者醒不醒得来。

    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赵婉从没有睁开过眼睛,甚至手指哪怕只是一小下都没有动上一动,若不是其眼角那两道始终不曾干涸的泪痕,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个女娃子已经死去。

    似乎上天也对这个命运凄惨的少女生了怜惜之意,大火并没有毁去那张美丽的脸,只是在其肩头留下了一片永远的伤疤。

    无疑,赵婉是悲惨的,但同时也是幸运的,因为她活下来了。

    李漠站在李浈身后,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张了张嘴便悻悻作罢。

    “二郎,你说此事我该如何?”李浈轻声问道,心中百感挣扎。

    每当自己看到赵婉脸上那两道泪痕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的难受。

    虽然之前已经决定不再去招惹刘睿,但此时此刻李浈体内流淌的血液却再度沸腾。

    李漠想了想答道:“不知道,反正不管你怎么做都得算我一个!”

    李浈闻言,脸上强挤出一抹苦笑,话说得容易,但毕竟刘睿乃是江陵府长史,而自己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至多再加上李漠、刘弘和严恒等人,那又怎样?不过也还是一帮乳臭未干的孩子,纵然自己有千般计策,想要搬倒一个大唐五品官员也依然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刘睿背后还有白敏中这棵大树挡风遮雨。

    赵婉眼角的泪痕尚在,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她能够承受的苦难,没有人会在乎她这样一个女孩子的不幸,以前没有,以后或许也不会有。

    而李浈也从来都不是那种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人,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在不去补上一刀而已,因为前世的他已经受够了苦难和麻烦,所以转世大唐的八年以来他从不去招惹麻烦,他更像是一只受到惊吓后的小动物,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想要寻求一片属于自己的安全地带。

    每日可以纵情声色、花天酒地的这么一直到死,这便是李浈这一世的理想。

    是的,李浈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要做一名大唐的“顽主”,除了家人以外,这个大唐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所以当日若是知道认识赵婉会惹来这个麻烦的话,或许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但事实就是如此,李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今麻烦也不期而至,而现在的自己已是别无选择。

    因为他的心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逃避,同时更因为现在的赵婉就如同前世的自己,贫苦、孤单,又没有一丝安全感。

    “二郎,明日一早,密宅!”在考虑了整整五日之后,李浈终于做出了决定。

    李漠点了点头,但随即只听李浈又补充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宜太多,严恒、刘弘二人足矣!”

    “另外,告诉严恒,马我可以不要,人却必须到!”

    李漠转身离去,但还未走出屋子便只见李浈苦笑一声道:“等等!”

    “还是,容我再想想吧!”

    说罢之后,李浈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颓丧,迈着沉重的双腿垂首离去。

    李漠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李浈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去哪?”李漠问。

    “出去走走!”

    李漠正要跟上前去,却只见李浈背对着自己摆了摆手说道:“留在这里,莫要跟来!”

    李漠终究还是没有跟来,虽然他不想违背阿兄的意思,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径自向严府的方向快步走去。

    今日的云压得很低,天气也有些阴沉,虽看不出有下雨的迹象,但还是加重了几分沉闷,在这样的日子里,只有那些极少数守在冰鉴旁的大户人家才有享受清凉的资格,至于寻常百姓则只能自寻一处阴凉,再拿一把苇扇,期盼着这难熬的回南天早些过去。

    李浈走得很快,以至于身上的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而当出了坊门后才蓦地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

    无奈之下只得出城信步而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要寻找一处能让自己安静的地方。

    或许没了城墙的阻挡,微微的清风自西北而来,虽然解不了潮闷的暑意,但终归是让人有了一丝清凉的感觉。

    逆着清风袭来的方向望去,不远处是一座山,很小的山,但入眼之处尽是一片翠绿,李浈的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笑,脚下不自觉地向山的方向走去。

    山并不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已进入山林,在浓密的树荫下丝丝清凉随风而入,俨然与城内是两个世界,李浈顺着小路缓步而行,虽暑意大减,但却仍然消解不了心头的烦闷。

    在刚刚看到赵婉受伤时,怒发冲冠的李浈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会杀了刘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浈却也冷静了下来,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杀得了刘睿,即便自己真的有能力杀了他,此事带来的后果将是自己无法承受的,而且势必会牵连到父亲,牵连到这个自己想保护的家。

    这无疑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毕竟自己是要在这个动荡不安又危机四伏的晚唐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把自己上一世为了生活操碎的心都找补回来。

    自己所编排的日程表里压根儿就没有助人为乐、拔刀相助的这一项,更何况这个代价说不得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和父亲的前途。

    为了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真的值得么?

    冷静下来的李浈终于有些犹豫了,虽然自己有个热血冲动的身体,但本质上却早已过了热血冲动的年龄,而且经历了两世为人又深知历史的他或许比谁都看得更加透彻,也比谁都更容易顾及后果,更小心翼翼。

    李浈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路两侧是算不上高大也说不出名字的林木,斑驳的树皮上被一片片嫩绿的青苔所占据,看上去生机勃勃,也格外的养眼。

    “有时候我倒是挺羡慕你们这些东西,可以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地地爬在树上!”李浈伸手轻轻摩挲着松软的青苔,脸上却依旧愁眉不展。

    正在此时,不远处依稀传来一阵悠扬的梵唱佛音,虽不明其意,但却让人瞬间感到轻松无比,李浈这才记起此山深处有一座宁恩寺。

    想到此处,脚下不自觉地向宁恩寺的方向走去。

    但刚走了几步,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蜿蜒缓和的溪流,潺潺的水声伴随着悠扬的梵音,李浈顿觉心旷神怡。

    不过吸引李浈目光的,却是溪畔的那名戴着斗笠的老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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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叟双目微闭盘坐于溪畔的草地之上,手中一根竹木鱼竿,身侧放着一只酒壶,小桥流水、野花绿草,再伴着不时经过的飞鸟鱼虫,倒像极了一副写意画。

    李浈顺着小桥轻轻走到老叟身旁,静静地望着中央随着水流漂浮不定的鱼线,看得有些出神,也有些陶醉。

    老叟头戴幞巾,看上去虽年逾花甲,但却面目红润,颌下一缕青须垂在胸前随风轻浮,说不上仙风道骨,却也让人无法轻视。

    李浈怔怔地看着,老叟也静静地坐着,唯有溪中的鱼儿时不时地触碰一下水中的鱼饵,拉扯着鱼线起起伏伏,但却始终不敢吞食,如此这般反复几遍之后,见鱼饵始终没有什么异动,胆子这才也变得大了起来。

    终于,一尾巴掌大小的鲫鱼忍受不住美食的诱惑,率先冲上前去咬住了鱼饵。

    “这位老丈,鱼儿上钩了!”李浈只当是老叟睡了过去,忍不住提醒道。

    老叟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脸上不见半分喜悦之色,反而抬头瞥了一眼李浈,而后继续闭目养神,对于水中那条几欲挣脱的鱼毫不理会。

    终于,那条算不上强壮的鲫鱼挣脱了鱼钩迅速逃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鱼逃了!”李浈望着水中远去的鱼儿,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欣慰。

    正在此时,老叟再度睁开眼睛,抬手将鱼钩撤回,口中似是自言自语道:“它本就在水中,游到哪里都还是在水中,所以也便谈不上逃!”

    老叟说着重新将饵料挂在鱼钩上,并再度投入了水中。

    “呵呵,看来老丈定是世外高人、当世神仙!”李浈笑道。

    “哈哈哈,小娃子何出此言?”老叟大笑。

    “以小子的经验来看,但凡行为莫名其妙,又不会好好说话的要么是精神病,要么就是世外高人,老丈既非精神病,自然便是世外高人了!”李浈很认真地答道。

    老叟闻言一愣,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方才忍不住问道:“老夫虽未研习医道,但也略知一二,但不知这精神病却是个什么病症?”

    李浈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不过随口一说,反倒是将这一点忽略了,不过以李浈的性格自然懒得去解释,只得敷衍道:“如若老丈穿得再破烂些,便是精神病了!”

    说到这里,李浈似乎感觉有些不妥,若是这老头儿被自己气出个好歹的话岂不是又惹了麻烦事,当即又补充道:“其实这是一个赞誉之词!”

    话音方落,老叟当即朗声大笑,道:“你这娃子竟还敢诓骗老夫,只怕这精神病非是什么好话,老夫也不与你计较,不过你却要与老夫一同饮了这壶中之酒!否则老夫定不饶你!”

    说罢之后,老叟竟直接抓起酒壶仰头深饮一口,而后将酒壶递给李浈道:“喝!”

    李浈看了看刚被老叟亲密接触过的酒壶,苦着脸说道:“能不喝吗?”

    老叟不耐烦地催促道:“小小年纪却学得婆婆妈妈,老夫似你这般大的时候已是能痛饮三十杯,闲话少叙,只管喝酒便是了!”

    李浈见推脱不过,只得捏着鼻子抿了一小口,顿觉一股热流汹涌而下,同时喉间涩痒难忍,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老叟见状又是一阵大笑,抓过酒壶又是一大口,同时口中连连赞道:“好酒,好酒啊!”

    酒是寻常百姓家自酿的醪糟,自然比不得西域的葡萄酒,更比不上只有富贵人家才喝得起的龙膏美酒,但在似乎老叟看来,这普普通通的醪糟或许便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而紧接着老叟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苦楚,低声沉吟道:“许久不曾有人陪老夫喝酒了啊!”

    “老丈似乎有些烦心事!若不嫌小子唐突,大可说来听听!”李浈生怕老叟再将那个沾满其口水的酒壶递过来,再一次岔开话题。

    “呵呵,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不说也罢,来,我们喝酒!”老叟说罢正要将酒壶递过去,却只见李浈一伸手将其又挡了回去。

    “老丈此言差矣,恰巧小子也有些烦心事,或许听了老丈的烦心事之后,小子心里能痛快一些呢!”李浈咧嘴笑道,眼睛却紧紧盯着老叟手中的酒壶,生怕其再推给自己。

    老叟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不禁放声大笑,道:“你这小娃子说话倒是直爽,不过听上去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先说来听听,若老夫听得心里痛快的话,说不定可以帮你拿些主意!”

    李浈闻言心中不由暗骂:“果然是条老狐狸!明明是我的提议,却被你抢了先机!”

    “还是老丈先”

    “老夫年迈,小的先说!要么你便喝了这壶酒!”不待李浈说完,老叟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一脸的阴笑。

    李浈顿时语塞,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老叟突然有些发懵,刚才明明还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怎么现在就突然变得老不要脸了呢?我大唐的淳朴民风都去哪儿了?

    看着老叟满脸阴恻恻的笑,李浈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位朋友遭了难,若是帮的话势必将会有极大的危险,但若不帮的话小子又于心不忍!小子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很普通的朋友,普通到一转身就会忘了她叫什么那种!”李浈又补充道。

    老叟闻言后很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伸手一指面前的溪流,说道:“其实这正如方才那水中的鱼儿,在你看来,那鱼儿吞了鱼饵势必危险,可在鱼看来,在它眼前的不过是一顿美味的食物,它若不吃自会有别的鱼来吃,而事实上那也的确只是一顿美味的食物,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那只是鱼儿不知鱼饵背后的危险罢了,但不能否认危险的存在!”李浈反驳道。

    老叟轻轻地摆了摆手,道:“有些时候,我们认为的危险不过是旁人认为的危险,而当你真正做了以后也许才发现,事情根本不似你想象的那般复杂!况且不论什么样的朋友,总还是朋友,总比日后多一个恨你的人要好!”

    “老丈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去试试?”李浈问道。

    老叟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狡黠,笑道:“不,我的意思是说,鱼有没有危险完全取决于拿着鱼竿的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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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浈闻言顿时有种想上去扇老头儿几巴掌的冲动,不禁长叹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真该让严恒过来与老丈促膝长谈一番,相信你们会谈得很愉快的!”

    老叟起身大笑道:“哈哈哈,今日与你这娃子聊得不错,老夫心中顿觉畅快了许多,若非还有要事在身的话还真想与你多聊聊!今日就此告别,日后有缘再叙!”

    说罢之后老叟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丝毫不在乎身后李浈那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鱼竿送你,现在你便是拿着鱼竿的人了!”老叟扔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缓步离去,再也没有看李浈一眼。

    李浈弯腰捡起地上的鱼竿,而就在手握鱼竿的一刹那,似乎感觉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地方突然有了一丝触动。

    老叟已然走远,除了李浈手中的鱼竿外,还有地上的那把酒壶,李浈看了一眼酒壶,但心中却猛地一颤,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片刻,李浈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浮现出许久不曾出现的笑,自信的笑。

    环顾四周,清风依旧、草木如故,这幅画中虽已没了垂钓的老叟,但却多了一名清瘦少年。

    虽算不得貌若潘安,但却眉清目秀,且眉宇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俊逸洒脱,倒也像极了画中人。

    “萧叔!”李浈突然开口唤道。

    四周依然是四周,并没有因为李浈的呼唤出现出任何变化。

    李浈咧嘴一笑,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如老叟一般挂上鱼饵将鱼钩抛入水中。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还记得四年前你教我的那一式剑法吗?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甚至阿耶和李漠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李浈也不回头,双目紧紧盯着水中的鱼线,继续说道:“你本是阿耶的侍卫,但却偷偷教我习剑,难道你不觉得有必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事情吗?”

    这一次,李浈回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冲着远处喊道:“你若再不出现,我便将此事告诉阿耶!”

    话已说完,但依然没有任何人出现,李浈见状脸上现出一抹失望,口中喃喃道:“难道我猜错了?!”

    威逼未果,李浈突然起身将鱼竿折断,而后持着半截三尺竹竿顺势向后斜挑而去。

    然而就是这半截竹竿,在李浈挥动的一霎,恍惚之间竟如一把锋利的短剑,其势迅猛如电,其形状若雷霆。

    就是这极为简单的一个斜挑,竟在李浈的手中蕴含着难以名状的力量和威势。而一式完毕,其额头竟渗出了些许汗珠。

    对于李浈来说,自己并不知道这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式剑法究竟拥有怎样的威力,他只知道这一式剑法需要自己在脑海中计算最准确的时间和拿捏最准确的角度,再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量斜刺而出,一切必须丝毫不差;他只知道每每在练这一式剑法后,似乎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耗费殆尽。

    并非体力,而是心力。

    李浈清楚地记得,那是四年前的一个清晨,就在自己屋内,萧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又莫名其妙地说要为自己演示一式剑法。

    虽然李浈对舞刀弄枪没有半点兴趣,但当得知自己即将亲眼见到天下第一剑术大师出剑的时候也是兴奋莫名,毕竟就连阿耶都不曾见过萧良舞剑。

    李浈懒得去想萧良为何会主动找到自己,也懒得想为什么他要在自己面前舞剑,他只知道萧良绝不会伤害自己,只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着。

    然而当萧良仅仅以一个斜挑就草草结束时,李浈瞬间大失所望。

    “没了?”李浈张大了嘴巴眼巴巴地望着萧良。

    萧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算什么?剑气呢?亮光呢?再不济也得劈烂些东西吧!”不可否认,李浈对剑法的理解深受一千多年以后的电影和小说的荼毒。

    “哈哈,萧叔定是在逗我!莫闹,快,快来些真格的!”李浈嬉皮笑脸地催促道,丝毫没注意到萧良那张被气得有些铁青而且还在微微抽搐的脸。

    “有时我并不在你身边,所以你必须学会自保!”萧良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那仅靠这一式剑法就能自保?”李浈不以为然地撇嘴说道。

    “剑术之道,以快为先,以势为本,此式看似普通,但却胜在出其不意,若多加习练使之出若奔雷,必一击致命!”萧良静静地解释道,言语之中充满桀骜的自信。

    “若一击不成又当如何?”李浈又问。

    “逃!”

    萧良斩钉截铁地答道。

    李浈错愕,紧接着又问:“逃不掉又当如何?”

    萧良看了李浈一眼,而后云淡风轻地答道:“等死!”

    不管怎样,李浈终究还是学了,而且学得很认真,虽然他懒得去想萧良的动机何在,但却觉得萧良说得不错,无论如何自己必须要学会自保。

    直到刚才李浈心里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身边不就有一名现成的“刺客”么?以萧良的武功想要刺杀刘睿,而后再全身而退想必定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吧。

    “恩,一定可以!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李浈想当然地认为。

    所以在李浈看来,杀人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萧良做比较好一些,自己只负责幕后出谋划策便好。

    如此一来,既为赵婉报仇,自己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失,简直是两全其美。

    而李浈原本以为父亲会派萧良跟着自己,但现在看来自己老爹似乎对自己的人身安全不怎么在意啊!

    如此一来,李浈只能主动去忽悠萧良了!

    “什么?你要利用萧叔去杀刘睿?!”李漠闻言失声惊呼道,虽然其有着异于常人的壮硕体格,但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一谈起杀人还是不禁惊恐不已。

    李浈见状赶忙以最快的速度将门窗紧闭。

    李漠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压低了声音对李浈再度说道:“不行,萧叔绝对不会答应的,若是被阿耶知道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出门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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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李浈不以为然地笑道,但心中却不免忐忑,毕竟萧良那张神似风干牛肉的脸就已经写满了“不行”这两个字。

    李漠闻言后想了想,顿时觉得此事似乎也并非不可能,毕竟自己这阿兄坑蒙拐骗的能力可谓无人能出其右。

    “恩,也好,若真能如此的话,想来他也没功夫逼我学剑了!”说罢之后李漠拉过李浈,再次将声音压低,问道:“还有一件事,还望兄长考虑一下!”

    “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

    紧接着只见李漠脸一红,支支吾吾说道:“若此事能成,你看我能不能到官衙去告密?”

    李浈闻言一愣,似乎不太明白李漠的意思。

    “若萧叔被官衙缉拿的话,我也便不必再练剑了!”

    李浈轻轻地拍了拍李漠肩头,很同情地叹道:“你这是得有多压抑才能说出如此混账的话啊!”

    李府,书房。

    只见李承业眉头紧锁、愁容满面,而萧良则依然静静地站在中央,也依然如一柄冷傲不屈的剑。

    许久,李承业方才缓缓说道:“如此说来,此事还果真是刘睿所为?”

    萧良没有说话,该说的他刚刚都已经说完,不该说的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你觉得青鸾会怎么想?”李承业问道。

    萧良静静地想了想,而后答道:“他怎么想都不要紧,一个小小的刘睿还动不了他,也动不得他,我所担心的是他是否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当时若是再换了一个人,说不得真就中了他的计现身了!”

    李承业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对于李浈,他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哪怕就是李浈在外闯了祸,李承业的心里也依然为李浈感到骄傲。

    以前李承业总不明白自己这种骄傲从何而来,但逐渐地他明白了,因为李浈的身份,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

    “若他真的察觉到什么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他长大了,想要骗他也没那么容易了!甚至在有些时候,你我还得百般谨慎地防着被他骗了!”

    时间过得很慢,而赵婉也在李府上下的悉心照料下逐渐醒转,然而醒来后的赵婉也只是每日以泪洗面,不愿同任何人说话,也不愿见任何人。

    包括李浈。

    而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不在赵婉面前提及当日之事,在李浈的要求下也没有任何人去说上一句安慰的话。

    因为在李浈看来,一个人的痛苦永远都与旁人无关,任何安慰的话也不过是在她的伤口上再撒上一层盐,若她不想从痛苦中走出来的话,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李浈很少去看望赵婉,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很少去,因为他不敢面对赵婉的泪水,不敢面对自己内心中柔弱的那一面,更怕自己会冲动。

    李浈终究也没有去找萧良,因为每当他看到萧良那张面无表情的“风干牛肉”脸时就提不起任何说话的兴趣。

    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萧良压根就对李浈没有任何说话的兴趣,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

    现在李浈所希望的是赵婉尽快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然后好好地活下去,忘记刘睿、忘记报仇、忘记一切悲伤的事情。

    虽然李浈心中清楚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能。

    日子就是这样,赵婉在悲伤痛苦的时候,李浈的心同样也备受煎熬,前世的他也遭受过这样那样的不公,所以当赵婉遭受不公时,他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卑微而又可怜。

    但世事如此,人心如此,李浈在这一世即便是官宦子弟,但面对这种不公时,也依然做不了什么。

    这是国家的无奈,也是人心的无奈,李浈对此无能无力。

    而当所有人都正在逐渐习惯这种沉闷而又有些压抑的日子时,李漠却正忙于游走在密宅和李府之间。

    节义坊,密宅。

    这已经是李漠今日第三次来到这里了。

    虽然李浈近些日子来总是在回避与这些兄弟们相聚,但性子直爽的李漠却固执地认为阿兄一定会为赵婉报仇,只是还没有想到一个妥善可行的计划而已。

    因为在李漠看来,赵婉将来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大嫂,既然如此,那么阿兄也便一定会为自己死去的岳父报仇,他觉得这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

    于是,李漠行动了,因为他想为阿兄做些什么,也为赵婉这位未来的大嫂做些什么。

    李漠找到了严恒和刘弘,在三个“一根筋”的密谋下,一场监视刘睿的计划新鲜出炉了。

    至于为什么是监视,而不是趁着某个月黑风高夜上门直接杀了刘睿,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不傻。

    原本李漠的想法是花几贯钱找几个江陵府的泼皮无赖,然后每天轮换着守在刘睿门口记下他每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也便够了。

    但严恒却是嘿嘿一笑主动将这个任务接了过来,既然如此,李漠自然要将那几贯钱交给严恒,而严恒也心满意足拍着肚子离去。

    刘弘见状不由得叹道:“唉,二郎莫非昏了脑子不成?若论泼皮无赖,在江陵府有谁比得过严恒那货?他出门只要一招手,江陵府的泼皮无赖们还不得乖乖听命?你这几贯钱算是白花了!”

    李漠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但稍一转念便又立刻笑容满面地说道:“无妨,无妨,若我将此事告诉大郎,三日之内严恒拿回来的要比今日拿走的多!”

    说罢之后,密宅之内便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狂笑之声。

    而严恒也果然如刘弘所言,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便召集了江陵府将近一半的泼皮无赖,若不是刘弘及时阻拦的话,严恒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将整个江陵府的泼皮无赖全部都调动起来,而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若真是那样的话,就势必会引起各方的注意,此次行动计划也将彻底暴露,好在刘弘多少还有些脑子,这才避免了一根筋严恒的作死行为。

    李浈依然每天混着日子,他假装什么都不去关心、假装什么都已经忘记、也假装什么都不在乎,但只有王婆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从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是多么的伤心和无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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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对于李浈的悲伤和无奈,赵婉无疑才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正如现在。

    赵婉已经接连几日都没有合眼了,她害怕夜晚,因为每当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便是一片火海,耳畔也尽是阿耶那凄惨的哭喊声,让自己感到心碎和崩溃。

    原本清秀温婉的容颜此时看上去面容惨淡、形同枯槁,这本就不是她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苦难,她也承受不了这种苦难。

    赵婉虽出身农家,但自幼也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虽不懂得什么吟诗作对、诗词歌赋,但一些最基本的礼仪却还是知道的,或许也正因如此,使得赵婉本就倔强的性子变得更加固执和偏激。

    这些日子来,赵婉不愿见任何人,更不愿见李浈,因为她怕别人会安慰自己,也怕自己会忍不住要求李浈为自己报仇。

    但赵婉却知道每当深夜自己躺在榻上哽咽抽泣的时候,李浈总会在窗外偷偷待上一会儿,不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待着。

    赵婉多么希望李浈会冲进来对自己说:别怕,我会为你报仇,我会杀了刘睿,我会让坏人得到应有的严惩。

    但李浈没有,赵婉知道自己对李浈这种官家富贵出身的人来说甚至连个陌生人都算不上,他能收留自己就已经是自己莫大的福气了,自己原本就不能对他有任何要求。

    更何况,自己的仇人还是一名朝廷五品高官!虽说不上官官相护,但却也绝不会因为自己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女去冒险杀人。

    想到这里,赵婉的脸上现出一抹苦笑,泪水再度模糊了她的双眼,刺得眼睛生疼。

    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住,趴在榻上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顺滑的红绫缎被里放声痛哭。

    绸缎很滑,赵婉这辈子都没有碰过这样材质的丝绸,但越是这样,赵婉的心便越是痛,如针刺、如刀绞。

    “唉”

    窗外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但那人却始终没有进来,任由赵婉将自己深埋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翌日。

    王婆毫无意外地再度出现在李浈的床榻旁,但今日李浈却觉得那张胡饼巨脸不那么可怕了。

    “少郎君昨夜又没合眼吧!唉,那女娃儿虽可怜,但与少郎君终归殊途,你有你的路,她也自有她的桥,少郎君若是”

    “阿婆,今日将她的被褥换掉吧,至亲新丧,不宜用红色!”不待王婆说罢,李浈自顾轻声说道。

    王婆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直到将屋子收拾一遍后,临走前才对李浈说道:“昨日李四说了话,若那女娃儿没有别的亲戚投奔便叫她留在府上,日后再为其寻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一件功德!”

    李浈没有说话,直到王婆走后,他才喃喃自语道:“功德?呵呵,这也算功德?!”

    赵婉的门始终没有再开过,直到晌午用饭时,一名婢女才发现房内早已是空空如也,那床红绫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红得那么刺眼。

    除了案上的那张信笺。

    “蒙少郎君不弃,救命之恩民女赵婉不敢忘却,若有来世,赵婉定为奴为婢以报少郎君恩情!”

    很短的一行字,行笔谈不上什么法度,但却娟秀工整,正如初见时那张温婉可爱的脸;用词作句也老套得很,至少在李浈看来老套得很。

    这是李浈第一次对府里的婢女发火,令看惯了李浈嬉皮笑脸的这些婢女下人们惶恐不安,甚至就连王婆都不敢出言相劝。

    “去找!不管派多少人都要给我把人找回来!”李浈将信笺撕得粉碎,怒吼着、咆哮着。

    然而赵婉似乎就此人间蒸发一般,任李府上下几百人出动都没有寻得半点蛛丝马迹,甚至最后刘弘连自己的兵曹老爹都了请出来,江陵府的衙役差官们铺天盖地般地涌了出去。

    但直到坊门关闭,依然没有赵婉的任何下落,活生生的一个人似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当李漠从密宅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后便顿感不妙,因为今日严恒派出监视刘睿的人发现,有一名女娃子进了刘府。

    而李漠还因此痛骂了那泼皮一顿,毕竟这样稀松平常的小事根本就不值得注意。

    “阿兄,我想我知道赵婉去了哪里!”李漠原本不想对李浈说自己和严恒、刘弘密谋的这个计划,但此时看来却不得不说了。

    “说!”闻言之后,李浈颓丧的脸瞬间来了精神。

    “刘府!”

    李浈先是一愣,而后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漠这才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原本丝毫不差地告知李浈,但他发现自己阿兄的脸却是愈发阴沉。

    “阿兄,我只是想为你分担些”

    啪——

    李漠还未说完,李浈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李漠的脸上。

    这是李浈第一次动手,第一次对自己的弟弟动手,第一次用尽了全力动手。

    李浈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而李漠则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的阿兄,那目光中有愤怒、有不解,但更多的却是委屈。

    这是李漠第一次落泪,第一次在自己阿兄面前落泪,第一次因为委屈而落泪。

    “你可知我为何打你?!”李浈紧紧攥着双拳,咆哮着,如同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李漠倔强地昂着头,不去看自己的阿兄,也不说半个字。

    “李二郎,我今日便告诉你,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来,你以为你是谁?你能做什么?你与刘弘、严恒一样,不过就是个没用的莽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匹夫!”

    李浈一拳又一拳地打在李漠的肩头,而李漠却始终没有还手,任李浈如何打骂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说一句话,唯独泪水却是再也无法抑止地留了下来。

    从未有过的愤怒使得李浈突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随即无力地打开房门,伸手指着门外说道:“你给我滚!滚!”

    李漠恨恨离去,从始至终也再没有看李浈一眼,而李浈却分明看到了李漠的双肩在不停地颤抖。

    “知道么?一直以来我都以阿兄为傲,因为有些事你敢说、也敢做,但今日我却看清了你,不过是个懦夫而已!我是不如你聪明,但我却比你更懂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李漠在说这句话时没有回头,但眼中的泪却依旧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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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非对错,有时候泾渭分明,有时候却难解难分。

    李浈之所以如此愤怒并非是因为李漠事先没有知会自己,而是李漠做的这件事本就充满了危险,危险到已经足以让这个家置身水火。

    一旦被刘睿觉察到什么的话,自己苦心编排的一切也便没了任何意义。

    至于赵婉的仇,李浈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他不允许因为自己而将身边的亲人至于险地。

    因为前世的自己已经经历过失去至亲的那种肝肠寸断,那种生离死别,他不想再去经历第二次,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必须是建立在不能威胁到家人安全的前提上。

    李漠不懂,所以他敢说,也敢做。而李浈来自后世,也熟知历史,所以他懂得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更懂得去怎样规避风险。

    李浈缓缓合上双眼,眼前却渐渐浮现出两个人:一个是李漠,一个是赵婉;李漠怒目而视,眼神中带着轻蔑;赵婉垂首低咽,哭泣中夹着幽怨。

    李浈知道赵婉此去的目的是为父报仇,但这无异羊入虎口,因为一个柔弱女子是无论如何也杀不了刘睿的,而且以刘睿的性格也断然不会上了赵婉的当。

    若换了自己,一定会先杀了赵婉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李浈豁然起身,但随即又迅速变得有些萎靡,心中不禁暗叹一声:自己又如何救得了她呢?赵婉牵扯到一桩杀人命案,刘睿自然不会承认她在自己府上,而自己与赵婉又无亲无故,也没有任何理由闯到刘府去要人。

    李浈不由得眉头紧锁,缓步走出房门,望着漫天繁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在此时,却看到西厢房内烛火正明。

    那是萧良的屋子,那个孤独冷傲的剑客,那个出剑如电的孤独剑客。

    “萧叔!”

    李浈走到萧良门前低声轻唤。

    房门徐徐开启,萧良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想要强挤出一抹笑,但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进来吧!”萧良说道。

    十一年来,这是李浈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环顾四周,不禁眉头轻皱。

    整间屋子内除了一张床榻和一张矮几外便再无其他,矮几上放着一把障刀,很朴素的刀,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那不明材质的木鞘之上满布漆黑的油光,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颇为神秘。

    李浈有些奇怪,一名剑客的屋子里为何竟还会放着一把刀,而且还是大唐士兵必备的障刀。

    萧良显然注意到了李浈目光中的疑惑,轻轻说道:“这刀本是为你准备的!”

    只见萧良伸手拿起障刀,刀身出鞘,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寒光四射,相反却是黯淡无光,甚至还不及山野村夫手中的柴刀有光泽。

    李浈见状顿时也没了兴趣,转而说道:“萧叔,其实我是来”

    “此刀名为障目,一刀障目!”萧良直接简单粗暴地打断了李浈的话。

    李浈平生最恨之事有二:一是被人无视,另一个便是自己的话被别人打断。

    若说话的是严恒和刘弘,李浈怕是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但现在说话的是大唐第一剑客,于是李浈很自觉地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不爽,但口中还是赞道:“果然是好名字,不过,萧叔,我”

    “今日我将此刀赠你!”萧良伸手将障刀递到李浈面前,那张干巴巴的脸似乎正在努力地笑,但李浈怎么看都像是在哭。

    “萧叔莫哭,您的心意我领了,这把绝世宝刀还是您自己留着吧!其实我来此的目的是”

    “说起来许久不曾看你练剑了,不知你那一式剑练得”

    “萧叔!”李浈轻唤道,表情静如止水,“你很不会掩饰,我知道一定是阿耶对你嘱咐了什么,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但我还是要说!”

    说到这里,李浈竟缓缓跪倒在地,萧良见状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想要伸手去扶,但却始终没有做到。

    大唐臣民一生只跪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便是父母宗长,而且即便在一般场合下,臣子见了皇帝都无需行跪拜之礼;

    所以李浈的这一跪使得萧良的内心瞬间变得软弱了许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仅我知道,你阿耶也知道,但我却不能答应你!”

    或许李浈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见其脸上毫无气馁之色,紧接着便又说道:“听闻萧叔未遇到阿耶之前本是江湖豪侠,既是豪侠,那便懂得一个‘义’字,赵婉此事本就与我断不了干系,事到如今我又怎能看她去送死?”

    李浈稍稍一顿,不待萧良回答便又继续说道:“想来萧叔也知道方才我动手打了二郎,因为在他心里只有是非,因为他不顾一切地将这个家置于险地!而我之所以来找萧叔,不是因为什么春秋大义,只是因为我要还一个债!”

    萧良不解,但却始终也不愿开口。

    “那日虽救了赵婉,但同时也埋下了今日之果,倘若我不去管,只怕我这一生都将背上这个血债,一户两命的血债,我背不起,也不愿去背,今日我不求萧叔出手杀人,只求您能救赵婉一命!”说罢之后,李浈顿首而拜。

    萧良闻言久久不语,不是他不想应承,而是他不能,这十一年来自己的使命便是护佑李浈周全,而此事远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李浈看得透彻,但也未能看透此事的全部,刘睿的势力远远没有这么简单,自白敏中拜相之后,在这江陵府内其已是手眼通天,即便自己救出了那女娃子,刘睿也会在第一时间查到她的去处,查到是自己所为。

    一旦被其查到与李府有关,刘睿誓必不会罢休,毕竟赵婉是这场命案的证人,刘睿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任何危及到他升官发财的人活在这世上。

    所以,这个险萧良也绝不敢去冒。

    该说的话李浈已经说完,此刻他静静地望着萧良,结果怎样,李浈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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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良沉默良久,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有意不去看李浈,气氛也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片刻之后,李浈苦笑,而后缓缓起身冲萧良微微一躬身,转而离去,没有再多说一句。

    “你,知道我不能答应的!莫要怪我!”身后传来萧良一声无奈的轻叹。

    “谢谢萧叔!”李浈点了点头,迈步出门。

    李浈知道,这怨不得萧良,每个人都自有他的职责和难处,不可强求,也不能埋怨,这一切因自己而始,或许还得因自己而终。

    “都说红颜祸水,如今我也算领教到了,赵婉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李浈低头自语,说罢之后竟觉得轻松了许多。

    翌日。

    李浈今日比往常起得都早,早很多。而李漠却意外地起得晚了许多,想到昨日那一幕,李漠的脸庞依旧传来火辣辣的痛。

    他不知道阿兄为何竟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而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么?

    李漠越是不解,心中也便越发觉得委屈气愤。

    “你不要我管,我却偏生要管!见死不救,算我看错了你李浈!”李漠怒气未消,出门后便直接向节义坊密宅走去。

    而当李漠到了密宅后,却是不禁一愣,除了严恒和刘弘之外,几案上坐着的那个人不正是李浈么?

    “哼!”李漠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却被刘弘一把拽了回来。

    “来便来了还走什么?这半天的功夫就等你了!”刘弘埋怨着,连推带搡地将李漠带进屋内。

    进屋之后,李漠也不看李浈,只是气呼呼地将脸扭向一旁。

    严恒见状向李浈低声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李浈笑道:“无妨,二郎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不痛快的日子,习惯就好了!”

    严恒自然不信,一撇嘴道:“我认识你们兄弟这些年了,怎么从来也没见过他气成这样?!”

    李浈笑了笑,转而说道:“既然人已到齐了,那我们便闲话少叙,想来你们都已知道赵婉的下落,人我是一定要救,但怎么个救法你们须得听我安排,万万不可擅自做主!”

    说到这里,李浈看了一眼李漠,只见李漠脸色稍稍缓和,但却依旧不言不语。

    “另外,即日起此事只有我们四人参与,不可再牵扯到旁人,更不能对旁人谈及只言片语!”

    “嘿嘿,大郎放心便是,我等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刘弘讪笑,说罢之后拽了拽李漠衣袖。

    “哼!”

    李漠的回应也很简单粗暴。

    李浈点了点头,转而对严恒问道:“刘府里有没有你的人?”

    严恒一愣,继而面露不屑之色,道:“我姓严,他姓刘,怎会认得他刘府的人!”

    李浈闻言想了想,道:“那么,现在我们必须要去认识一位新朋友了!”

    刘府。

    赵婉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并保持着始终如一的微笑,虽然那微笑在刘括看来不太真实,但毕竟其丧父不久,对这些自然也并不太过在意。

    对刘括来说,赵婉的到来无疑是个意外之喜,原本以为赵婉已经死于那场由父亲一手操纵的大火,原本以为赵婉会恨自己入骨,原本以为赵婉会没脑子地跑到官衙里告自己一状。

    今日方才发现,自己原本以为的一切都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如今赵婉不仅乖乖地坐在自己身旁,而且还答应了待守丧三年后便与自己成婚。

    刘括暗自窃喜,脸上的肥肉舒展得似乎马上就要淌出油来,“娘子放心便是,日后你便是这刘府一半的主人”

    说到这里刘括似乎觉得不太合适,毕竟自己老爹老娘都还健在,于是赶忙又改口道:“一小半的主人,若是缺了什么便使唤下人去买,待以后到了长安自立门户,你便是府上的女主人,自此富贵荣华尽由娘子享之不尽!”

    刘括面带得意地看了看赵婉,却只见赵婉竟哽咽不已,眼见如此,刘括只当是赵婉心生感激,于是心中愈发畅快,随即出言安慰道:“娘子莫要悲伤,万万不可伤了身子,虽然令尊意外而卒,但万幸的是娘子平安无事,日后进了我刘家的门,有谁敢不尊你一声刘夫人,虽说比不得长安城里那些富贵显胄,但却也算得是入了富贵之门,日后若是圣眷隆宠,我刘家在长安城便是豪门望族,到时婢女如云,歌姬环伺,再买几名胡姬,整日饮酒作乐、酒池肉林、声色犬马”

    “咳咳”

    见刘括越说越不像话,一旁的侍卫实在听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几声以示提醒。

    刘括吐沫横飞地陶醉在美好的向往之中,此时突然被人打断自是不爽,当即瞪了侍卫一眼,然后意犹未尽地想要继续补充些什么,但却蓦然发现自己已然词穷,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支吾了半天才红着脸故作豪爽地大笑道:“岂不快哉?!”

    噗——

    侍卫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只见刘括抬腿便是一脚,骂道:“没礼数的狗奴,滚去王总管那里领三十鞭,今晚不准用饭!”

    侍卫闻言顿时面色大变,饿一顿事小,那三十鞭子若是受下来怕是不死也得脱几层皮,当即跪倒在地央求道:“少郎君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少郎君饶命”

    啪——

    话未说完,刘括伸手便是一巴掌,紧接着抬腿又是一脚,直将那侍卫踹翻在地,口中仍是不解气地骂道:“你若敢再多言半句,便割了你的舌头!”

    侍卫见状自然不敢再说,只得怏怏退下。

    而赵婉则始终静静地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刘括,一言不发。

    “哼!狂妄狗奴,竟还敢顶嘴!”刘括接着又骂了一句后方才作罢,转回头对赵婉咧嘴一笑,道:“嘿嘿,娘子勿要惊慌,对这种下贱的狗奴自是要心狠些方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赵婉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轻轻说道:“少郎君之意奴家自是明白,自父亲死后,这诺大的江陵府也只有少郎君肯收留于我,这是天大的恩德,赵婉便是几世也修不来,日后但凭少郎君差遣,奴家绝不敢违逆!”

    刘括闻言,心中不禁放松了许多,暗自忖道:“既然如此,也该和阿耶谈谈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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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括心中虽百般不情愿,但看老爹那异常坚定地态度也只能答应。

    一个女人而已,对于刘括来说就如同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虽必不可少,但却唾手可得、随处可取。

    深夜里,赵婉依旧在房中独自啜泣,不同的是以前在李府,而现在是刘府。

    在进刘府之前,赵婉曾预想过无数次自己见到仇人时的模样,但却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平静,甚至当自己第一次见到刘睿时心中的仇恨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赵婉很平静,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越平静,刘睿便越是不安,而这种不安也直接导致了即将到来的又一次杀身之祸。

    赵婉并不知道自己已是身陷死境,她只记得那个火光冲天的晚上,那名蒙着脸的男人发出的那道熟悉又肆无忌惮的笑,仿若来自阴曹地府、无间地狱的笑。

    赵婉至死都记得那道声音,不就是白天被李浈赶走的那个侍从么?

    赵婉虽出身庄户,但却并不傻,只那一瞬间便已知道来人是谁,但阿耶已是身陷火海。

    没有人会想到一名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子在这样的时刻竟会如此平静,甚至平静得可怕,赵婉眼睁睁地看着阿耶葬身火海,也眼睁睁地任由火苗烧灼着自己的双肩。

    那一刻,赵婉没有哭,因为她的心早已被滔天的恨意占据,最终她没有再回头看阿耶一眼,而是径直奔向了江陵城。

    整整一夜,赵婉蜷缩在城门旁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不敢呼救,更不敢哭泣,那时那刻赵婉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终于,赵婉等到了这个时刻,自己距离杀父仇人近在咫尺,尽管她知道自己一定不可能成功,但她还是来了,从踏进刘府的那一刻,赵婉便抱了必死之心。

    只是自己必须要等待,等待一个最佳时机,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翌日。

    对于一名小小的侍从来说,在那些寻常的小人物面前或许风光无限,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在这无限风光中夹杂着的是冷言咒骂,甚至皮肉之苦。

    莫三是地道的江陵府人,原本家就住在城西的永宁坊,相对于节义坊和顺安坊这两处达官显贵之地来说,永宁坊无疑是江陵府最为贫苦的地方。

    莫三很庆幸自己靠着自幼习来的拳脚把式逃离了那个令人厌烦的贫民区,虽然只是一名长史府的小小侍从,但却也足够让自己在亲朋父老面前狠狠地风光一把。

    而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长史府,那可是朝廷五品命官的府邸,能在那地方当差也算是沾上了大人物的官气,飞黄腾达定是指日可待!

    所以莫三自然引以为傲,至少他在表面上竭力装作如此。

    没有人知道莫三在这风光的背后正在遭受着怎样的压力,尤其是在刘长史的府上当差,

    正如现在,只是因为自己一句善意提醒和一声不应出现的笑便遭到鞭挞之苦。

    整整三十鞭,莫三的后背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即便如此莫三还是选择继续留下,是不敢,也是不愿。

    一大清早,莫三便挣扎着起来前往病坊医伤,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一天之内只有这个时候的人最少,莫三不愿别人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更不愿在人前失了脸面。

    莫三的脚步有些趔趄,因为每走一步自己的后背便传来刺骨的疼痛,尽管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但不断渗出的鲜血还是洇了出来,一片殷红。

    “嘿嘿,这不是三郎么?今日怎生搞得如此狼狈?”

    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笑,那笑在莫三听来格外刺耳。

    莫三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此人乃是江陵府一泼皮,名为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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