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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三回头怒目而视,在莫三看来,这种低贱的货色根本不配和自己说话。
“三郎也是你叫的?!”莫三冷声叱问,若非自己行动不便的话,此刻早便一个巴掌上去了。
武大生得高大魁梧,宽额阔目,乍一眼看去绝对让人无法和泼皮无赖联系在一起,反而稍显羸弱的莫三倒是像极了整日在街上游荡的浪荡子。
在其身旁还有三名大汉,身着粗布麻衣,双臂环抱于胸前,嘴角微微扬起,一脸的不屑和嘲弄。
闻言之后武大也不生气,缓步走近并以一种轻蔑的目光注视着莫三,微微笑道:“呵,看样子伤得不轻,平日里看你们这些官宦家丁风光得很,不料今日倒是开了眼,原来你们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如此说来还是我等这些下贱草民快活一些!”
武大言毕,身旁几人不禁轰然而笑,望着莫三的目光更多了些讥讽之意。
莫三大怒,抬手便向武大脸庞扇去,却不料还未近身便被武大死死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三郎,说起来你我具是贫苦出身,即便你入了官家的门也不过是官家的奴,他们何曾把你当做人了?还不是该打则打该骂则骂?你又何必在我们兄弟面前硬撑着?”
武大将莫三的手重重放下,却只见莫三脸上神色颇为复杂,原本的怒意也缓缓消失。
“话虽难听了些,但却不假,你这差事看上去虽风光,但也仅仅如此了,每月的那几文钱够到病坊走一遭的么?说得再难听些,你攒够了老爹老娘的棺材本了么?”
武大的话如针一般深深刺痛了莫三的心,那颗看似坚强的心。
话很难听,但无疑却戳到了莫三的痛处,此时的莫三再也不是那个官宦人家的家丁,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永宁坊贫苦的莫三。
正在此时,只见武大掏出钱袋随手塞进了莫三的手中,“这钱不是我给的,也算你三郎好福气遇到了贵人,你先去病坊医伤,你若有心自来寻我,虽不敢说保你富贵荣华,但却足以让你手头宽绰许多;你若无心,这钱也无需你还,日后你我便还是路人,各走一边!”
说罢之后,武大等人转而离去,再没有看莫三一眼。
而莫三则怔怔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钱袋,目光中有茫然,有失落,也有不甘。
伫立许久,莫三转身继续向病坊走去,但步子却已不再如先前那般趔趄。
与此同时,在坊间一处角落里,武大等人哈着腰一脸兴奋,在其面前则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体型壮硕竟丝毫不属于武大这样的青年大汉,少年背对着武大,负手而立。
“少郎君,您交代的事情已然办妥,小人具是依您的原话一个字不差地说了,想来那莫三也动了心!”
“恩!待他去寻你时,你将他带到密宅!”说着少年人顺手抛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武大顺势接住,也不打开便径自揣入怀中。
“这几个小钱你先拿着与兄弟们吃酒,待事成之后还有奖赏,去吧!”
武大闻言大喜,当即笑道:“少郎君客气了,平日里承蒙少郎君关照,您便是一文不给小的也定当全力而为!”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道:“记住,此事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半分,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少郎君放心便是,便是杀了小的也绝不敢误了您的大事,若少郎君没有别的吩咐,小的们便先告退了!”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待得武大等人离去后,少年方才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严恒。
“这帮婆婆妈妈的杀才,竟让老子在这等了这么久!”严恒弯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双腿,口中咒骂着。
显然,这句“老子”是从李浈那学来的,不过此时倒也用对了语境。
莫三的出现对于李浈来说绝对算作是意外之喜,原本是打算让武大随便绑来个刘府下人问上一问,但谁知这武大竟打听到了刚被刘括罚了三十鞭的莫三,于是李浈便将计就计地谋划了方才这一出。
密宅。
时至晌午,原本潮闷的湿气便让人心生烦躁,而此刻房内死一般的寂静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不行,我得再去让武大去看看!莫三若敢不来我便直接将他绑了来!”
终于,严恒伸手抹了一把汗,忍不住跳脚起来嚷道。
“坐下!现在不过晌午,再等等看,你若真将他绑了来,刘府势必察觉!”虽然李浈也有些沉不住气,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
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不得不理智,不得不考虑得周全一些。
话音方落,便只见门外一名严府部曲报道:“几位少郎君,人来了!”
四人闻言面色大喜,严恒遂迫不及待地喊道:“带进来!”
少倾,房门推开,忐忑不安地的莫三出现在了门外,望着屋内李浈四人,脸上顿时大惊失色,正欲转身后退,却被严府部曲横刀拦住。
“进来吧,在这里至少我等不会伤你半分!”李浈缓缓说道。
莫三无奈之下只得缓步而入,房门砰地一声关闭,惊得莫三顿时一个激灵,远远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小的莫三,是,是武大让”
“不,确切地说是我请你来此!”李浈打断了莫三的话。
“坐!”李浈坐在几案上指了指一旁的低案说道。
莫三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却只听严恒一声厉喝:“让你坐便做坐,最看不得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样子!”
严恒之恶在江陵府中盛名已久,莫三自然不敢违逆,只得战战兢兢地跪地而坐。
事关紧要,李浈也顾不得绕圈子,径直说道:“想来你已猜到我们请你到此的目的了吧!”
莫三闻言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小心翼翼地说道:“小的不知,还望少郎君明示!”
“怎么是个蠢货,比俺还蠢!”严恒忍不住骂道。
李浈白了一眼严恒,转而对莫三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前日是不是有位小娘子进了刘府?”
莫三闻言脸色大变,连忙央求道:“少郎君饶命,此事与小的无关也从未参与,一切都是王总管的主意啊!”
李浈眉头微皱,此事果然是刘府所为,紧接着微微笑道:“我不杀你,何来饶命一说,而且不仅不杀你,我还会帮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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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帮我?”莫三有些发懵,一时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需要李浈帮忙的事情。
“对,许你富贵荣华、帮你出人头地、不再任人欺凌!”李浈笑道。
莫三一愣,随即咧嘴一笑:“少郎君莫拿小的开心,若有吩咐尽管直说便是,若小的能办到自然尽力相助!”
李浈轻轻摇头,虽然莫三松了口,但这却绝不是心甘情愿的,而且这种口头上的协议也最虚浮无力,说不得莫三前脚踏出这个门,后脚便跟刘睿去表了忠心。
既然要收他的心,那便首先直刺其要害。
“背上的伤,无碍吧!”李浈突然问道。
莫三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点了点头应道:“无,无碍!”
“家中老父老母日子过得如何?”李浈紧接着又问。
莫三闻言垂首不语,答案显而易见,靠着刘府每月的那一百文铜钱能养活自己便已不错了,哪还有余力赡养爹娘。
李浈微微一笑,又问:“听武大说你会些拳脚把式,为何不去从军?”
莫三苦笑,“不瞒少郎君,小的也曾去报过军,只因无钱给那军使的好处,便被赶了回来!”
“哦?”李浈转而望向严恒。
严恒闻言大怒:“竟有此等事?待我回去禀报阿耶,定将那杀才治了罪!”
李浈转而又冲莫三笑道:“呵呵,刘长史在朝廷有白相这么一棵大树,想来很快便能飞黄腾达迁入长安了吧!”
“应该也快了吧,不过这些事情可不是小的敢打听的!”莫三点了点头应道。
“那你得好好寻思寻思了!”李浈有意无意地说道。
“寻思?寻思什么?”莫三显然没有理解李浈的言外之音。
“呵呵,很简单的道理,日后刘长史全家都进了长安城,难道还会大费周折地将你们这些下人带走么?即便将你们都带进长安,你家中的老父老母谁来供养呢?”
“唉,可怜的老人家!养了个不肖子,最后还跟着别人给跑了!”严恒顺势插话,一脸的欠揍表情。
莫三面色一滞,李浈说的这番话自己不是没想过,但以自己的能力也只能停留在想想的范围。
面对命运和强权,大多数的人只能选择逆来顺受,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即便有,也没有反抗的胆子。
见莫三沉默不语,李浈紧接着说道:“我可以帮你,但你需要做点什么!”
莫三大惊,赶忙说道:“小的多谢少郎君的好意,但”
“但你怕被刘睿发现!”
莫三点了点头,在刘府当差多年,他知道刘睿的脾性,也知道刘睿的手段,对待叛徒,刘睿就从没有手软过。
“若是如此的话你大可放心,一来我要你做的事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二来,事成之后严恒会安排你去做一名郡兵,凭你那套拳脚把式,想来做个队正应该没有问题,到了那时你觉得刘睿还有胆子动你么?!”
显然李浈这番话的诱惑力极大,郡兵虽比不得正规军,但在当地也是地位极高,更何况入了郡兵便等于成了严朔的手下,而严朔掌管荆南八州兵马,为人也素来护短,哪怕自己手下兵卒犯了什么大逆不道之罪也绝容不得他人处置,有了这么一位猛人护着,即便刘睿再无法无天也绝不敢动莫三分毫。
更令莫三动心的是自己竟还可以做一名队正,虽说只是不入流的军中末官,但至少在寻常百姓看来也算得上是官门中人,要比刘府中的家丁风光得太多太多。
“我给你半日的考虑时间,你若答应,明日一早再来此处寻我,若不答应,我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更不会为难于你!”李浈说罢之后挥了挥手示意莫三退下。
但就在此时,却只见莫三一咬牙,冲李浈顿首说道:“蒙少郎君抬爱,莫三愿为少郎君效犬马之劳!”
李浈闻言后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待得莫三走后,刘弘面带忧虑地问道:“你就不怕他去回去跟刘睿表忠心?”
李浈微微一笑,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严恒,道:“有这么个恶霸在,他不敢,何况方才开出的条件就连我都有些动心呢!”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李浈摊开双臂躺在几案上,闭着眼睛略带疲惫地说道:“等!”
“阿兄”李漠此时忍不住开口。
却只见李浈轻轻摆了摆手,“有你这声阿兄便够了,只是以后切不可莽撞行事!”
李漠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时至今日李浈方才发现,虽然自己转世成了官二代,但活得却一点也不比前世轻松,至少前世的自己只是为了生活操劳,而现在,却是为了人命而操劳。
为别人的命,也为自己的命。
虽然有了莫三这条线,但李浈依旧不敢放松,因为现在赵婉还在刘府,而且自己一时半刻也实在想不出怎么个救法,指望莫三将赵婉救出来不太可能,因为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
既然要救,那便必须一次成功,因为刘睿绝不可能给自己第二次机会,根据莫三的消息,似乎刘睿目前并没有对赵婉动手的意思,只是将其软禁在府中,每日也照例好吃好喝伺候着。
这让李浈颇为不解,然而直到第三日的时候,莫三再次传来口信,使得李浈的心骤然变得紧绷起来。
两日后刘睿父子要到北山狩猎,赵婉同行。
这一刻,李浈恍然大悟。
狩猎、同行!这两个词已说明了一切!
若刘睿在府中动手,难免人多眼杂,而且不容易善后,而若在山林中的话无疑是毁尸灭迹的最佳去处。
李浈冷笑,该来的总要来,仅仅在这一刹那,他的心中便已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李浈这辈子永远不会再想来第二次的决定。
“阿兄,我陪你!”李漠咧着嘴傻笑着,不善言辞的他,更多的只是去做。
“这种事如何能少得了俺,算俺一个!”严恒拍着胸脯紧接着说道,声若洪钟,底气十足。
话音刚落,严恒一瞥眼看到一旁的刘弘,当即一把将其拽到身旁大声喊道:“也算他一个!”
还不待刘弘说话,严恒便凑到其耳畔低声威胁道:“你若敢说个不字,俺打死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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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记一点,严恒不动你不动!”李浈再三叮咛。
“阿兄,我呢?”李漠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到时随我一起进北山!”
说完之后,李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透过窗子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哎呀,已近晌午,到了用饭的时间了啊!”
闻言之后,刘弘与严恒二人面色大变,刘弘率先开口道:“哎呀,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告辞告辞!”
说罢之后,刘弘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严恒紧接着突然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说道:“哎呀,肚子好痛,我得先去病坊找郎中看看了!”
还不待李浈说话,严恒紧随刘弘之后瞬间跑得没了踪迹。
李浈见状一脸不悦之色,开口骂道:“这两个杀才,不就是一顿饭么?至于跑得这么快?!”
但很快,李浈的笑容渐渐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前所未有的凝重。
“二郎!”李浈转身对李漠说道。
李漠似乎也感觉到了李浈言语中的异样,随即也收起了笑容。
“此事我不想连累旁人,包括严恒和刘弘!”李浈的脸上现出一种少有的严肃,让李漠感到不安的严肃。
“那刚才”李漠满脸讶异地望着李浈。
李浈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刚才我说的一切不过是掩了他们的耳目,不是我信不过他们,而是我不愿殃及无辜,此事说到底还是阿兄惹下的乱子,所以我希望你来帮阿兄一起了结!”
李漠闻言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阿兄放心,无论怎样,我都陪你!”
话音方落,李浈的双目竟有些微微湿润,李漠见状咧嘴一笑,道:“嘿嘿,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阿兄流泪!”
“我倒是见多了你流泪!像个婆娘!”李浈赶忙将头扭向一旁,强挤出一抹笑意。
李漠随即讪笑道:“我也不想,但是阿耶揍得是真疼!”
说到这里李漠似乎想起了什么,紧接着说道:“要说阿耶也真是偏心,不管我俩犯了什么错便只管揍我,连一根手指都没动过你!”
李浈闻言一脸惊讶地问道:“怎么?你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阿耶就从没和你说起过?”
李漠大惊,赶忙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
“因为你是路边捡来的啊!”
李浈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李漠:“”
两天的日子说快也不快,说慢却也不慢,对于身在刘府的赵婉来说度日如年,而对于李浈来说,却眨眼即逝。
醉月招。
李浈死皮赖脸地趴在程伶儿的闺床上,任由月儿怎么拉扯就是死活不肯下来。
“少郎君你若是再这么没羞没臊的话,我可要喊假母进来了!”月儿也是没了主意,只得威胁道。
李浈将头埋进那床缎被里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刚进来时我扔了三贯钱给她,你去了也好帮她数数清楚!”
“三贯?你今日发的什么疯竟给了假母三贯钱!”月儿一脸惊讶地问道,而后回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程伶儿。
“还有几匹绢,是给阿姊和你的!”李浈紧接着又补充道。
只见程伶儿闻言后也是一愣,不施粉黛的脸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李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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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浈强忍着满嘴的葱花味儿昧着良心咂舌赞叹:“阿姊烹得一手好茶,估摸着陆鸿渐再世也难有阿姊这本事,一饮润喉肠、二饮神自爽、三饮降血糖、四饮”
“好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要饮便饮,不饮便倒了,偏生这般油嘴滑舌的着实教人生厌!”程伶儿佯怒,但脸上却挂着笑。
李浈讪讪一笑,埋头再度轻啜一口,而后便不再说话,眼眶竟然微微有些湿润。
程伶儿年纪虽不大,但身在风月之地也算阅人无数,此时自然看得出李浈这嬉皮笑脸背后藏着心事,一边为李浈添茶一边有意无意地说道:“其实人生在世本就有许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佛陀曾说要普渡众生,但众生却依旧还是逃不脱这生离死别,富贵的依旧富贵,清贫的依旧清贫,这天下也依旧还是分分合合、打打杀杀,如我们这般的寻常百姓家,有些事看得,却做不得,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是了!”
李浈闻言摇头苦笑,阿姊这番话显然意有所指,但他始终相信阿姊对于此事并不知情,而自己也不愿多说,说了也不过是让阿姊徒增烦恼而已,于事并无益处。
“阿姊说得极是,有些事,我们的确无能为力”
李浈点了点头说道,但随后又再度喃喃自语:“但总得试试才知道啊!”
“你说什么?”程伶儿正要端起的茶盏停在空中,柳眉轻蹙。
“嘿嘿,没什么我在想今晚吃什么!”
待李浈走后,程伶儿的脸色有些凝重,少有的凝重,虽然李浈没说什么,但那一副强作笑颜的样子怎么看也像是来道别的。
“娘子,何故这般愁眉苦脸的?”月儿没心没肺地问道。
程伶儿沉思良久后突然说道:“你速去传话萧良!”
月儿闻言一愣,讶异道:“出了什么事竟要惊动那根木头?”
“我总感觉今日李浈不太对劲,还是找萧良问问再说,以免生了什么意外!”程伶儿面带担忧地说道。
自那日李浈从自己屋里离开后,萧良的心便一直不得安宁,几案上的那把障刀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李浈没有拿走,而萧良也没有再碰过。
萧良清楚地记得十一年前的那个血光冲天的夜晚,那个人将这把刀亲手递到自己手中,而自己随后用这把刀杀了十八个人。
那是萧良第一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了如此多的人,自己已记不得他们的样子,只记得他们曾经都是自己最信赖的属下。
那一晚,萧良仿若杀神,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要死,也必须要死!怀中是一名昏迷不醒的五岁孩童,手中是一柄名为“障目”的障刀。
如今那个怀中的孩童已然长大成人,除了失去了一些记忆之外一如常人,而伴随着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的障刀也依然完好如初、锋利如初,只是经过那一晚鲜血的侵蚀,障刀已变得通体漆黑。
萧良望着“障目”有些出神,不自觉地缓步走到跟前伸手轻轻抓起。
锵——
刀身出鞘的一瞬间,萧良的心也瞬间激荡。
那是杀意,沉寂了整整十一年的杀伐之意。
萧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十一年,他对这个少年已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情感。
他不愿也不想看到自己怀中的少年失望,对自己失望、对大唐失望、对天下失望。
杀人,有时也是救人,救别人,也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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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戌时,虽然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一阵子,但街道上的行人们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因为日落前七刻城门、坊门便要关闭,他们必须要在此之前或回家、或出城,否则便要被巡夜的武侯拿走问罪。
一名身着盘领缺胯袍,脚蹬皂靴,腰系蹀躞带,但却梳着双螺髻的少女显得行色匆匆,一袭男装在身,看上去倒也有些英气。
片刻之后,少女来到一座诺大的府邸跟前后径直转向一侧绕道侧门。
轻叩门环,不多时便只见一名男丁前来开门。
少女也不说话,直接将一封信笺递了过去:“烦劳将这个交给王婆!”
还不待男丁说话,少女便转而离去。
男丁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了看手中的信笺,竟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传来。
太阳终于将最后的一抹霞光洒向大地,而后沉沉坠入西山,江陵府内除了一队队武侯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外便再无其他。
萧良的面前放着一封信,封蜡完好,显然他并没有打开,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而是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中的障刀,一把名为“障目”的障刀。
房门开着,除了能进来些聊胜于无的凉风之外,更重要的是这能让他看到对面的那间屋子。
那是李浈的房间,烛火正明,唯见那个孤单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坐在几案之上。
萧良轻轻摇了摇头,他不善言辞,更不懂得怎么去安慰别人,何况还是被自己拒绝过的人。
隐约之间那房内似乎传来一声轻叹,萧良听得出那叹息中夹带着的是无奈和失望。
手中的“障目”不知已被其擦拭了多少遍,但萧良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此时房内的李浈并不知道对面有一道关切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刚刚和李漠喝了些酒,李漠早已酣然入睡,但他却睡不着,因为他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自己在这个大唐的最后一晚,如果是的话,自己还要多看看;如果不是,自己还要多想想。
李浈记得今天阿姊说过:寻常百姓,有些事看得,却做不得!
话虽简单,但却道出了无数的人情冷暖、无数的是非恩怨,还有无数的肝肠寸断。
自己自后世而来,虽然无法选择投身的时代,但却自忖凭着自己的知识让自己这一生衣食无忧、自由自在。
但事实就是这样,你越想平安无事,麻烦也便越是接连不断,李浈从未想过在这个大唐里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来怕被命运这孙子折腾得体无完肤;二来在这个就连大唐天子都无能为力的时代,自己一介草民又能做什么呢?
但此时此刻,李浈的想法却有了一些转变,只因自己无权,只因自己势微,所以很多事自己只能看,不能做,做了便是要命的危险。
也许,自己应该改变些什么了,至少自己不能再由命运这孙子胡作非为。
翌日。
五更二点。
江陵府城门楼上巨大的报晓铜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紧接着各坊间的钟声渐次而响,坊门也依次打开,忙碌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李浈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窗子,凉风鱼贯而入,李浈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抬头看了看天色,几朵乌云一动不动地悬在天空,恰恰遮挡住了那一抹鲜红的朝霞。
轻轻地往脸上泼了些凉水,和着习习凉风更添了几分舒爽,李浈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整理衣衫迈步出门而去。
与此同时。
严恒一脸兴奋地端坐在密宅之内,武大和几名壮汉哈着腰立在两侧。
“人都齐了么?”严恒打着哈欠问道。
“少郎君放心,昨日小的便将那些杀才聚了起来,整个江陵府的杀才都齐了,一个不小,足足一百五十八人!”武大应声答道。
严恒扔出几贯钱,道:“去给兄弟们买些吃食,吃饱了才又力气干活!”
武大闻言笑道:“少郎君想得周到,兄弟们敢不卖命!”
“另外,让兄弟们都藏好了家伙,耐心地等着,没有俺的命令谁也不准四处走动!”
“少郎君放心便是!”
刘弘一夜没睡,平日里虽然跟着李浈做了不少缺德事,但这么刺激的可是头一次,要知道对方可是堂堂的五品长史,而且背后还有当朝宰辅做后台。
从他手里救人光想想就已是够让人血脉喷张的了。
天色刚明,刘弘便颠颠儿地跑到父亲的门外候着,一脸的谄媚,一脸的不怀好意。
而与严恒和刘弘相比,李漠却依旧在埋头大睡,床边的地上放着一壶酒,闻着酒香不难辩出,这是上好的龙膏酒,要比寻常百姓家的醪糟和酒肆里最便宜的葡萄酿要好上太多。
当然,其价格也是惊人的,寻常百姓家一月的收入也不够换上这一壶龙膏酒的。
这壶酒是李浈从醉月招那里骗来的,一个算不上主意的主意,骗来了假母一壶上好的龙膏美酒,李浈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满意。
原本打算将这壶酒孝敬老爹,但却不想先孝敬了李漠,不过也正因这壶酒才能让李漠乖乖地待在府里。
当然,这其中还有少许合昏的作用。
合昏便是后世的中药合欢,具有镇静催眠的功效,这壶龙膏酒便预先被李浈浸泡过合昏皮,所以其也便有了催眠的效用,因李漠结实体壮,所以李浈还特地买了质量上好的合昏皮来用,按照药坊伙计的预测,配着龙膏酒的酒力使用的话能让李漠睡到辰时是没问题的。
而李漠因从未喝过龙膏酒,自然也便不晓得这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甚至在喝完这壶药酒之后还说此酒如尿,连连发誓再也不饮此酒,搞得李浈琢磨了半天李漠是不是真的尝过尿的滋味。
对于李浈来说,李漠是家人,所以他不允许李漠参与进来。
至于严恒和刘弘二人,他们是朋友,也是兄弟,所以李浈同样不允许他们参与。
无论让严恒去召集泼皮无赖,还是让刘弘等着报官,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李浈的编排。
将他们编排在外,李浈才能专注地去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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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
这是位于江陵府以北五十里处的一座孤山,?32?是孤山,但却是江陵府方圆百里之内最为雄壮的一座山,高百丈,绵延近五里有余,虽不似北地之山那般的昂霄耸壑、风骨峭峻,也比不得南地之山的横峰侧岭、重岩叠嶂。但却也山长水阔、枕石漱流,自有一番别样神韵。
且山林之内多生有珍奇药草,吸引了无数采药人前来探寻药材,但十几年前不知为何此山之中无端地竟出现了虎豹这类的猛兽,更有十几名采药人葬身兽口,自那以后这里便再没了这些采药人的踪迹。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里却成了官宦人家狩猎的好去处,运气好的话会打上一只斑斓大虫,再不济也有数不清的肥美山猪和鹿狍之类的野味。
自五年前开始,刘睿每年的夏、秋两季都会前来此处狩猎,他喜欢那种追逐猎物的感觉,更痴迷于自己的箭矢由瞄准到刺入猎物身体的那一瞬间,所带来那种难以名状的身心上的愉悦。
天色微沉,凉风习习,纵马在山林间的小路上一溜小跑,一袭胡衣装扮的刘睿脸上喜悦之情无以言表。
胯下乃是一匹枣红马,如缎被般的皮毛在点点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更为顺滑,此马高两尺有余,且与身长相差无几,平鼻细颈,走路之时昂首阔步,宛若一名得胜归来的将军,而此便是当日李承业口中所说的那匹西域胡马,正宗的大宛战马。
这样的战马天生便有一种优越感,正如刘睿所认为的自己。
在其身旁是同样肥硕的刘括,赵婉则一脸怯生生的模样与刘括同乘一马,身后则是数十名腰挎箭箙、弓囊的家丁。
在此之前,早有家丁将这一片狩猎区域提前探路清理了出来,不远处鸟兽争鸣,猿啼声声,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赵婉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农家庄户出身的她虽然时常攀山越岭去采挖草药,但跟着这么一大群人外出游猎却是头一遭。
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骑在马背上的感觉,刘括肥硕的身子几乎占据了整个马背,这更使得赵婉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胆战心惊,但又不愿去碰刘括,只得双手紧紧抓着马背两侧的鞧带丝毫不敢放松。
相较于刘睿随时跃跃欲试的兴奋,刘括显得兴致并不高,虽然答应了父亲的要求,但于内心来说却始终不愿赵婉就这么轻易地死去,毕竟自己连这小娘子的手都还没有碰过。
前方不时有几只麋鹿自林间穿行而过,而刘睿对此似乎视若无睹,腰间弓囊中的角弓也始终没有取出过。
从始至终,刘睿都没有与刘括说上一句话,而刘括也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完全不似以往那般的欢声笑语,气氛变得有些沉闷,闷得让赵婉喘不过气。
已近巳时,一行数十人依旧两手空空,山林中本就蜿蜒崎岖的小路也变得愈发艰难,到最后众人不得不徒步而行,因为此地事先已被家丁探过路,所以也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况且即便是有虎豹等猛兽出没,面对这数十名手持弓弩的人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隐约之间,前方传来阵阵水流之声,潺潺入耳,伴随着时而响起的猿啼声,让人忍不住想前去探寻一番。
刘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淡淡的笑,意味深长的笑。
赵婉紧跟在一名家丁的身后,虽然早已习惯了山林中的环境,但一路之上这种怪异而又压抑的气氛使她感到有些心神不宁,但尽管如此,性格倔强的她却始终不曾喊过一声害怕,只是静静地跟着众人艰难前行。
小路愈行愈窄,这本就是十几年前的山路,此时与其说是路,不如称其为缝隙,林木荆棘之间的缝隙。
待得穿过这条缝隙之后,前方竟是豁然开朗,一条宽达数丈的大河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大河的一端山势陡然中断,河水奔流而下形成了一条数丈高的瀑布,水流击打在大小不一的石块上溅起道道水雾,使人仿若置身于云雾之间。
“便在此歇息片刻吧!”刘睿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名侍从,自顾寻了块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
刘括看了一眼正蹲在河水旁洗手的赵婉,而后走到刘睿跟前低声说道:“不知阿耶打算何时动手?”
刘睿随手将腰间的弓囊、箭箙摘下,而后取出角弓,又自箭箙中抽出一支羽箭。
弯弓搭箭,箭头直指不远处的赵婉,刘括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却也并没有将目光移开,而是始终注视着赵婉的背影。
因为他从未见过一支箭穿透人的身体会是怎样的景象,是不是与那山猪、麋鹿一样呢?想到这里,刘括的脸上已然没了刚刚的纠结,反倒是充满了兴奋和好奇。
然而就在此时,刘睿却突然将手中的角弓垂了下来,而后看了一眼刘括,道:“你来!”
望着父亲递过来的弓箭,刘括的神情有些恍惚,一时不知到底该不该接。
“人和那些山林中的畜生是一样的,一样的呼吸,一样的吃食,甚至就连血的颜色都是一样的,你杀得了一头山猪,难道就杀不得一个人?”
刘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像是鼓励,又像是催促。
终于,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刘括小心翼翼地接过弓箭,但他的手依旧有些颤抖,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射箭对于刘括并不陌生,早在自己十岁的时候便时常跟着父亲狩猎,杀过山猪、杀过麋鹿,甚至有一次还将一只花豹射伤,但刘括却从未感到害怕过。
而此时此刻,刘括却是真的害怕了,不仅仅是因为杀人,更多的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障碍。
“杀人不仅仅是为了杀人,更多到时候是为了救自己,不杀人,自己便会死,你杀不杀?”
“唯有铁石心肠的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业,才能将别人的生死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由别人来掌控自己的生死!”
刘睿望着远方缓缓说着,是说给刘括,也是说给自己。
在追逐权力的道路上,刘睿不在乎杀人,也不在乎死人,甚至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身边的人也无所谓。
权力,是刘睿一生的梦想,这条路他决不允许任何人阻挡,如果有,那对方面对的将会是自己最残酷的报复。
而就在此时,刘括赫然发现赵婉正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自己,汗水自刘括的额头上瞬间淌了下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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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我的话也敢违抗么?有杀此子者,得钱三十贯,绢帛十匹,良田十亩!”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心动。
人便是如此,在利益面前从来没有过什么懦夫,人人都是强者!
众家丁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火热和贪婪,只一瞬间,数十名家丁便已蜂拥而上将李浈与赵婉围在了中央。
“少郎君、小娘子,莫要怪小的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说话之人李浈认得,赵婉也认得。
“是他是他”赵婉伸手指向那名青年侍从,声嘶力竭,以至于听上去有些沙哑,也有些哽咽。
李浈抬眼望去,正是当日在赵婉家逞凶作恶的那人,或许是因为被自己揍得怕了,又或许是此时此刻心中胆怯,他始终不敢与李浈对视,更不敢去看赵婉一眼。
李浈抬手将赵婉伸出的手臂轻轻按下,而后跨立半步将赵婉挡在身后。
李浈没有再去看那侍从,因为他根本不配让自己正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刘睿父子。
“刘长史,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连我也敢杀?”李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在微微颤抖着,因为害怕,因为紧张,也因为心疼。
“哼!竖子无理,居然敢行刺朝廷五品命官!依大唐律例按罪当诛!”
刘睿冷笑着说道,不屑一顾的笑。
事情虽有些突然,但听闻老爹三言两语之间竟将罪名全数扣到了李浈头上,刘括不由得心中大定,放声大笑道:“呵呵,李大郎,从未想过你竟也有今天,平日里风光太甚,居然不自量力到要刺杀阿耶,不过能有美人相伴,想来你死也能瞑目了!”
“哦,对了,事后我会亲自到你府上吊唁一番的!”
话音刚落,只见李浈一把抓起赵婉的手,竟迈步向刘睿的方向走去。
刘括一愣,当即心中有些发毛,竟一闪身躲在刘睿身后,“阿耶阿耶拦住他,拦住他!”
而众家丁见状竟也再度没了主意,方才刚刚生出的勇气瞬间被李浈一步一步踏得粉碎。
李浈的步子很小,但每迈出一步似乎都蕴含着一种力量,悍不畏死的力量,藐视一切的力量。
一名家丁正挡在李浈面前,尴尬地看了看那青年侍从,又回头看了看刘睿。
“滚!”
李浈暴喝一声,堂堂七尺大汉竟被这少年的一道喊声惊得立刻闪到一旁,甚至从始至终都没再敢去看那少年一眼。
赵婉感觉得到李浈抓着自己的手心中满是汗水,潮湿,但却异常的温暖。
不知为何,虽然赵婉自知已是身陷绝境,但心中却没来由地感到无比幸福。
她的脸上竟泛起一抹红晕,如同清晨的朝霞,红的艳丽,也红得通透。
赵婉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李浈,而李浈则昂首阔步缓缓而行,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像是在挑衅,更像是在嘲弄。
刘睿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没想到一名十六岁的少年在这种情形下还会有如此大勇气来面对自己、面对死亡。
由此联想到自己身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刘睿的心头顿时变得更恨,也更狠。
“竖子,原本不想杀你,你却偏生往这刀口上撞,今日既被你看见,那么定然留你不得!九泉之下莫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这一世投错了胎、做错了事!”
刘睿说罢,缓缓举起手中的弓箭,箭矢所向,正是李浈的咽喉要害。
“狗奴!”李浈轻声笑道,面对刘睿的箭矢浑然不惧。
刘睿闻言后面颊轻轻抽动了一下,“黄口小儿,死到临头竟还敢出言不逊!?”
趁此机会,李浈左手紧抓着赵婉,右手缓缓伸直变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正前方的箭矢,甚至似乎周身毛孔都在这一瞬间张开,感受着周围的风向和力量。
他在计算,计算箭矢刺来的方向、计算自己将以何种角度来避开这一箭。
此时此刻李浈方才真正领会到了萧良那一式剑法的奥妙,因为那不仅仅是一式剑法,更重要的是蕴含在这一式剑法中的隐义。
不错,正是精准无误的计算,萧良的那一式剑法需要以一个特定而刁钻的角度刺向敌人,而在出剑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计算,计算自己,也计算敌人。
李浈的呼吸渐趋平稳,同时也停住了脚步,而此时的李浈距离刘睿不过数十丈。
当李浈停住脚步的一刻,赵婉惊讶地发现在自己两侧的远处正处于两处石壁之间,形成了左右两条贯通相连的缝隙,山风自一侧石壁缝隙袭来,而后又自另一侧石壁缝隙之间穿过,原本的习习凉风在这里竟骤然增大。
山风夹杂着低沉的呜咽声穿过李浈与赵婉身旁,望着自己的发梢在山风的吹动下在李浈的后背轻舞,赵婉有些不忍,心中也愈发自责。
“少郎君,你你本不必来此的!”赵婉流着泪柔声说道。
“别说话!”李浈轻轻说道,攥着赵婉的手又骤然紧了许多,而就当赵婉抬眼前望之时,刘睿的箭也猛地离弦而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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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羽箭破空,发出一道尖锐的嘶鸣之声,如一条吐着信子的33毒蛇向李浈张开了狰狞的毒牙。
一瞬间,刘睿笑了,刘括也笑了。
然而他们却不曾注意到的是,李浈也笑了。
但紧接着刘睿脸上的笑便瞬间凝滞,因为他蓦然发现自己射出的羽箭竟陡然偏移了数寸,而也就是这数寸的距离却已避开了李浈的咽喉要害,直奔其左肩而去,似乎空中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刘睿善射,他甚至不需去看便知道自己的箭矢离弦之后的角度和速度,是以此时也仅仅在一瞬间便已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是风!”刘睿心中猛地一沉。
而接下来令刘睿更为吃惊的是,就在羽箭即将穿透李浈左肩之时,却见其右掌陡然扬起,而后只轻轻一握,便将那羽箭牢牢抓在手中。
“这,”刘睿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浈,脸上的肌肉再次抽动了一下。
“阿耶他,他是如何办到的?”刘括瞪大了眼睛,怔怔地说道。
徒手握箭,而且还是一支离弦之箭,这在刘括看来根本就不是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
而众家丁见状也是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纷纷现出惊恐之色,以他们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去理解李浈如何能做到如此,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惊恐和不解。
就在此时,刘睿顺势从箭箙中抽出第二支箭,而后搭弓瞄准。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萧叔救我!”
几乎同时,李浈没来由地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只听得噗地一声,一把通体漆黑的障刀自刘睿左胁没入,鲜血顺着刀镡汩汩地喷涌而出。
这是刘睿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到自己甚至能听到耳畔那似有若无的狰狞呼吸声,能看到李浈脸上那抹淡淡的笑。
刘睿缓缓低下头看了看没入自己体内的那半截障刀,殷红的鲜血将原本漆黑的障刀染成了一片血红,真真的血红。
隐约之间,他似乎看到刀柄上的那个小巧玲珑的字,漆黑的字——“怡”。
啪——
刘睿手中的角弓和那支尚不曾射出的羽箭重重地摔落在地。
“阿阿耶”刘括失声惊呼,但却没有伸手去扶自己的父亲,而是径直向着众家丁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刘睿望着弃自己而去的儿子,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是失望、是不甘,也是无奈。
无数次,刘睿的心中狂热地梦想着自己终有一日手中权柄在握,在长安朝廷呼风唤雨的样子,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等了太久,就在几个月前,他终于为这一天的到来铺好了一条通坦大道。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现在自己距离这条路是那么地遥远,遥远到一个呼吸、一次心跳的距离。
刘睿的身子重重地倒下了,然而他的眼睛却始终不曾闭合,因为他不甘,更因为他有恨,恨这天为何要放弃自己的命,恨这命为何不随了自己的心。
短短几瞬之间,原本的猎人却成了别人的猎物,赵婉怔怔地望着远处刘睿倒下的尸体,眼中的泪水再度模糊了视线。
大仇得报,但她的心却瞬间崩溃。
“他死了他死了”赵婉的口中如同着了魔一般的喃喃自语。
李浈感觉得到她的手在发抖,她的身子也在发抖,但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同样也在发抖。
扑通一声,李浈的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双臂拄在地上无力地撑着自己随时可能栽倒的身子。
直至此时,李浈方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害怕,甚至害怕到自己连站起来都变得无比困难。
刘括在众家丁的包围中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不会从某个地方再飞出一把刀来。
对刘括来说谁死都不要紧,只要自己活着便好,哪怕死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他想逃,但却不敢逃。
而众家丁则同样惊恐而又不得不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保护家主的周全是他们的职责,若是刘睿父子都死在这里的话,那他们这些人即便安然无恙地回去了,也同样逃不过一死。
对他们而言,保住刘括的命也便保住了自己的命。
正在此时,自不远处的林子里走出一个人,一袭黑色胡衣,头上同样是黑色的幞巾,很瘦,瘦得像极了他手中的镔铁长剑。
除了那把剑之外,他的手中还有一把刀鞘,黑色的刀鞘。
恍惚之中,刘括竟觉得那人就是一把剑,一把会走、会杀人的剑。
正是萧良。
只见萧良径直走到刘睿的尸体旁,弯下身子将那把漆黑的障刀轻轻抽出,而后自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绢巾将刀上的血迹轻轻擦去。
他擦得很仔细,仔细到连刀镡与刀身之间的缝隙也不放过。
锵——
刀身回鞘,萧良转身向李浈缓缓走来,本就深深凹陷进去的双腮,配合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如同一具行动的干尸。
“萧叔,谢谢!”李浈低着头说道,他想抬头,但却根本没有了力气;他想笑,但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萧良走到李浈跟前,李浈却依旧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只是撑着身子的双臂颤抖得更加剧烈。
一旁的赵婉也变得哭哭笑笑,口中含糊不清念叨着什么,李浈听不清,也没有力气去听。
“你知道我会来!”萧良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在李浈听来却是这世上最温暖的声音。
李浈用尽全力地摇了摇头,“不确定!”
“你可知这是一条死路!”萧良又问。
这一次,李浈点了点头,脸上也终于露出一抹难看的笑,“萧叔在,我便不会死!”
萧良的嘴角微微抽动,这一刻,他的心突然好疼。
“我不会杀那些人!”萧良将目光移到不远处刘府众家丁的身上,当然,也包括刘括。
萧良知道放走这些人的后果,但他始终不愿再妄造杀孽,因为他这一生杀的人太多,多到让自己每一晚都无法入睡。
“萧叔!”李浈无力地抬起头说道。
萧良望着跪在地上的李浈,始终没有伸手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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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将李浈一把拉起,而李浈则顺势抓起赵婉的手?34??三人缓步而行,谁都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站住!”
正在此时,只听得身后一声大喝。
或许是因为在萧良的身上全然没看到那种高手的气势,此时刘括终于装着胆子喊道,但话甫一出口他便打了个激灵躲到了家丁身后。
却不料那三人似乎谁都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前行,李浈面色苍白如土,赵婉也不知是悲伤还是喜悦,脸上时哭时笑,似是着了魔怔。
而萧良一手挎着李浈,一手执剑,步伐坚定,面若寒霜。
见三人毫不理会,刘括的胆子也便更壮了一些,这才一把将身前的家丁推至一旁,指着三人的背影对众家丁怒声叱道:“还不将这三名刺客拿下,更待何时?!”
众家丁闻言略显犹豫,毕竟没人知道那个男人的深浅,说到底他们对刘府的忠心没那么强烈,他们不过和所有百姓都一样,只想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
“少,少郎君,不如我们去报官”说话的正是当日那青年侍从,刘府的官家。
话音未落,刘括抬手便是一巴掌,而后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口中骂道:“狗奴休得胡言”
“少郎君,便是前面了!”
然而刘括的话还未说完,便只听周遭林子之内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刘括抬眼望去不由一愣,“莫三?!”
来人正是莫三,但却不止他一个。
在莫三身旁赫然是近百名手握横刀的兵士,看其身上的甲胄便知,这是真正的江陵郡兵,而从他们眉宇间不经意露出的那抹杀意也不难猜到,这些人具是严朔的亲卫牙兵。
而在莫三身旁站着的则正是严恒。
刘括见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身上不禁冷汗顿出。
“你,你来做甚?”刘括战战兢兢地问道,全然没了方才的底气。
“混账东西!你竟敢诓骗老子!枉老子还在密宅内傻傻候着,却不想你竟独自来了这里!但凡老子不灵醒些,岂不是让你独自逞了英雄?!”
严恒没有理会刘括,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而是指着李浈的背影破口大骂。
李浈闻言,挣扎着从萧良的手中挣脱,而后艰难地转过身,没有说话,只是咧嘴冲严恒痴痴笑着。
“你这贼痴!呃啊——”
严恒纵声狂吼,原本想好的那些粗言秽语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见其扬起手中横刀一指刘括等人,怒声吼道:“给老子将这些狗鼠辈拿下!”
众兵士得令而出,近百人的队伍迅速结成一个箭矢般的攻击队形向刘括等人冲去,待其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被团团围住。
锵——
横刀出鞘,刘括立刻被两命兵士拿住,而此时众家丁哪里还敢反抗分毫,纷纷扔掉手中兵器,乖乖站在原地脸上皆是一副惊惧之色。
“严恒尔敢!包庇杀朝廷命官者具与人犯同罪!”此时刘括挣扎着喊道。
啪——
刘括话音刚落,为首的一名旅帅抬手便是一巴掌,。
刘括吃痛欲张嘴再骂,但未及开口,那旅帅便又是一巴掌,直将其半边胖脸扇得既红又肿,却再也不敢出声。
“严恒!”
此时李浈突然开口喊道。
严恒目呲欲裂,但却也不得不望向李浈。
“放了他们吧!”李浈无力地说道。
不管怎样,自己都已逃不掉这个罪名,此时若严恒再做出什么莽撞之事的话,怕是连其父都要受到连累。
李浈不忍,也不能让他参与进来,就正如之前的那个谎言一样。
“为何要放?”严恒怒意未消。
“你若不放了他们,那我的罪过也便更大了!”李浈苦笑,面对一根筋的严恒,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严恒闻言思虑了片刻,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只得一咬牙冲那旅帅说道:“放!”
旅帅得令,众兵士重新结队回到严恒身旁。
而就在此时,又听得林内传来阵阵悉索之声,片刻之后,只见一队数十名武侯衙役自林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浅绿色官袍,头戴折上巾,腰间蹀躞七事俱全。
只见其一抬眼便看到地上刘睿的尸体,而后又环视李浈、严恒、刘括等人,脸上颇显无奈。
“刘法曹,你定要为我阿耶主持公道才是啊!阿耶死得好惨呐!”
刘括见状顿时嚎啕大哭,一步一趔趄地向中年男子的方向跑来。
此人便正是江陵府法曹参军刘正,也是刘弘的叔父。
闻言之后,刘正瞥了一眼刘括,而后径直向李浈走去。
“见过刘法曹!”李浈躬身拜道。
而萧良也只是冲刘正轻轻点了下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刘正自然认得萧良,对于萧良以往的种种也颇有耳闻,所以自然也不会因此不快。
“唉,仲离,何必如此呢?”刘正轻叹道。
萧良没有说话,一如往常的冷漠。
刘正转而又冲李浈说道:“青鸾,此事因你而起,这祸闯得着实不小,你先回去,明日再来衙门!”
还不待李浈回答,刘正紧接着又对萧良说道:“仲离,职责在此,莫怪我不能徇私,你需随我回衙内!”
萧良杀人已是千真万确,刘正身为法曹自然需秉公论断,即便此事怪不得萧良,但也只能将其收押入狱。
“刘法曹稍等,萧叔为救小侄才不得已杀人,请您将小侄一并收押!”李浈恳求道,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萧良入狱,而自己却平安无事。
“胡闹!此事虽因你而起,但你却并未杀人,按律我无权拿你!”刘正当即反驳道。
李浈闻言后突然伸手将萧良腰间别着的障刀抽出,而后将其横在颈前。
“青鸾莫要冲动!”刘正大惊,赶忙劝道。
或许是因为李浈此举的影响,身旁的赵婉竟也恢复了理智,口中连连哽咽道:“求少郎君快些放下,一切因我而起,即便是死也应由我去死,不敢再连累少郎君!”
“李浈你究竟想要作甚!?”严恒见状也着实吓得不轻,赶忙飞奔过来。
而萧良却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止李浈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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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浈步步后退,众人步步紧跟,直到退至刘睿那尸体跟前时,李浈方才?34??下脚步。
“刘叔不肯拿我,那么现在呢?”
话音方落,只见李浈竟举起障刀而后重重刺入刘睿尸体,而此时刘睿的鲜血也不再喷涌,流得很慢。
众人见状大惊,即便连萧良也有些惊讶,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青鸾!这是何苦呢!”刘正连连摇头叹息。
而刘括见状竟是不哭反笑,口中连连大喊:“李大郎此次看你如何逃得!”
刘括此言非虚,李浈逃不得,因为他从未想过独善其身。
这一刀下去虽比不得萧良的杀人之罪,但“渎尸”的罪名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此时此刻即便刘正再不想拿他也是毫无办法了。
“贼痴!你果真是个贼痴!”严恒跺着脚气急败坏地骂道,但对此却同样毫无办法。
李浈摇了摇头,转而对萧良道:“萧叔,这刀还能送我么?!”
萧良点了点头,伸手将刀鞘递给李浈:“这刀本就是你的!”
李浈接过,顺手又将其递给严恒道:“将这刀替我收好!将赵婉送回府上!”
严恒红着眼眶用力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叔,我们走吧!”李浈冲刘正微微一笑,笑得很难看。
李府。
李承业的心有些慌,从未有过的慌乱,甚至连手中的汤碗都无法端稳,不仅他是如此,整个李府上下都已是慌做了一团。
王婆的脸上阴云密布,此时正在书房冷冷地盯着李承业,虽一句话也不说,但却让李承业本就慌乱的心更加不安。
“不消我多说,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终于,王婆开口说道。
李承业久久没有回答,紧锁着的眉头使他看上去仿佛苍老了许多。
“你心里清楚,这娃子金贵,便是搭上你我这些人的性命也不能让他受了委屈,这些年来老身在你府上眼睛看得真切,心里也算得清楚,你却是为他费了不少心思,但即便你以往付出得再多也抵不过今日的罪过!”王婆的声音很冷,冷得让李承业感到如堕冰窟。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终归是死了人”
“一个小小的五品长史,死了便死了,难道谁还真敢要他去抵命不成?!”
“谁知道?!”李承业厉声答道,但随即便又再度萎靡了下来,无奈地说道:“除了你我,萧良,还有那个程伶儿之外,谁知道他的身份?谁敢说出他的身份?你敢么?”
王婆闻言一愣,眼神中也随即现出一丝无奈,“人是肯定要救的,但现在怎么个救法却是你来拿主意,不过我有言在先,若你没了法子的话,那老身只有豁出这条老命了!”
说罢之后,王婆转身离去,而就在其转身的一霎那,她的脸上溢出了两行浑浊的泪。
“郎君,严兵马使来了!”
正在此时,门外家丁来报。
李承业用力揉了揉额头,正欲答话,便只听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还通报个甚!”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一名孔武壮硕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外,只见其身高足七尺有余,虎背熊腰,头戴镶金进德冠,身着紫袍白袴,腰配蹀躞七事、金鱼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只那里一站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人便是荆南都知兵马使严朔,字武正,也便是严恒之父。
若论品级,李承业乃是从三品,而严朔是从二品,整整较其高了一阶,若论权力,严朔手握荆南八万兵马,而李承业只是江陵府的一介父母官。
李承业见严朔进门,赶忙起身迎接,正欲行礼,却只见严朔一摆手,不耐烦地说道:“你我兄弟之间,子允便不必来这些虚礼了!”
严朔也不待李承业让座便自顾扯过一张胡床坐了下来,道:“子允可生养了个好儿子啊!”
李承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严朔还果真个粗人,劈头盖脸先扔这么一句话出来。
饶是李承业练就了八面玲珑心,此时也不该如何应对严朔这句话。
“俺已去见过仲离了,你这儿子着实不是个人!”说到这里,严朔似乎也觉得这么夸人的确有些不太合适,随即赶忙改口道:“不是个庸人,比俺家那个畜生强多了!”
李承业愣在原地,还是不知如何接过这句话。
然而严朔并没有意识到一脸尴尬的李承业,自顾长叹一声说道:“单就今日他步步算计刘睿那狗奴的情形的来看,这娃子心机太甚,日后若是入了旁门左道的话,必是一大祸害!”
“不过若是走了正途,也算是天下之福!”说完之后严朔瞥了一眼李承业,道:“可比你强多了!”
李承业无辜躺枪,看了看严朔后,无奈地叹道:“唉,武正莫要说这些了,眼下我已是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了!”
严朔闻言后想了想,道:“此事说起来简单,但也不简单,单看你下不下得了决心!”
“哦?武正贤弟赶快说来听听!”李承业也顾不得其他,索性便一屁股坐在严朔身旁的地上迫不及待地问道。
只见严朔皱着眉头缓缓说道:“俺说的简单,便是直接带些身手好的人摸进牢里将他救出来!”
李承业闻言顿时错愕不已,此法还真像是严朔的风格,但却是万万行不通的。
“此法不可,还有呢?”李承业紧接着又问。
“还有个法子,但却要麻烦些!”严朔想了想,道:“多花些钱财找个替罪之人,反正当时刘府的那些人也没人看到萧良出手!”
李承业闻言后脸上现出失望之色,严朔出的这两个法子都是些馊主意,不论哪个都行不通,看来这法子还得自己来想了。
或许严朔也知道自己在动脑子这方面不太灵醒,咧嘴嘿嘿一笑道:“怕是这主意还得子允兄你来拿,不过俺老严将话放在这里,如有需要,只消你老兄一句话,俺要钱出钱,要人出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