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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台锻炉边上都有一台水力锻锤,锻锤下是厚厚的铁砧,砧下垫着厚实的柞木墩子,再下面是水泥、石子浇铸的混凝土基座,多层复合受力结构,能够承受锻锤落下的巨大冲击力。

    锻锤重两百五十斤,冲程三尺,每分钟落锤三十次。这只是实验之用,按需要还可以制造更小、落锤更快的小锻锤,大锻锤用于粗加工,小锻锤则是精加工——实际上也精不到哪儿去,毕竟仍是锤子敲,说到底,水力锻锤的加工技术,和铁匠们一锤一锤敲打,实质上没有区别,仅仅是效率提高。

    炼铁高炉、鼓风机、水力锻锤、炒铁炉……

    房家的首席铁匠王小二一脸懵逼,祖祖辈辈也没有这么炼铁的啊……

    矿洞里的石墨排上了大用场,房家命工匠先把石墨粉碎粉碎加水过筛成细泥,再像塑瓷胎那样在飞速旋转的木盘上手工成型,最后放到专门的高温窑中烧制十个小时,石墨坩埚就新鲜出炉了。

    熟铁的炼制早已有之,房俊的方法也并不能提升品质,只是最大程度的降低成本,大幅度的提升产量而已。

    最大的价值,还是在于钢!

    古代炼钢,主要有炒钢、百炼钢、灌钢三种工艺。

    炒钢实际上就是炒铁,那炒铁炉就能生产,只不过炒出的主要是熟铁,还有少量中低碳钢,质量很不稳定。

    百炼钢用炒钢作为原料,加热后反复折叠锻打,或用数种成分不同的原料反复叠锻得到的,工艺复杂成本高,只适合制造宝刀宝剑,当然,有了水力锻锤,百炼钢的工艺难度立马降低了好几个档次,毕竟百炼钢最困难的地方就是反复折叠锻打,水力锻锤咣咣咣一通砸,得比人力快多少?

    灌钢法在《梦溪笔谈》有记载:“世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封泥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

    这三种工艺都不适合大规模工业化生产。

    房俊要炼的,是坩埚钢。

    自从春秋时发明坩埚炼钢法以来,到汉朝最为兴盛,用它炼出的钢铁制成坚固的鱼鳞甲、锋利的环首刀,才有了战无不胜的大汉军,才有了将匈奴从蒙古高原打到欧洲的辉煌胜利,才有了“犯汉者,虽远必诛”的赫赫声威!

    也许是五胡乱华的战争,也许是其它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坩埚法在南北朝时期失传了,反而墙内开花墙外香,在印度得到发展,阿三们用此法炼制的乌兹钢,制作的大马士革军刀锋利无比,曾经斩下无数十字军的头颅。

    当然也许是印度的铁矿石质量比较好的缘故……

    坩埚法在人类社会中使用了两千多年,直到十九世纪中后期才被新式平炉炼钢法逐渐取代,但二十世纪兴起的转炉、电炉又可以看作坩埚法的变种,坩埚法在两千年后焕发了新生。

    高炉、水车、炒铁炉、水力锻锤……

    房俊瞅着这一切,一股豪情直冲心臆!

    若是实验成功,那么剽悍的大唐府兵将会装备上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锋利武器,驰骋疆场、笑傲大漠,还有谁能挡得住汉家儿郎征服世界的脚步?!

    武媚娘一袭箭袖胡装,一头青丝用一方素白的丝带绾住,干净利落,尽显窈窕的身段。

    站在房俊身边,看着数十名工匠在房俊的指挥下建起这一座神奇的作坊,心里佩服得不行,更添几分爱慕!能力,才是一个男人的真正魅力!

    郎君这脑子真是不知怎么长的,为什么总是能想得出这么许多匪夷所思、却又神奇至极的东西?

    他总是笑嘻嘻看似对一切都漫不经心,但当他沉下心来,立即就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潜力!仿佛这世间,就没有他干不成的事情……

    房俊指着忙碌的工匠、矗立的炼铁炉,豪气说道:“至今以后,那些肥皂、玻璃等物,皆成附庸之物,这里,才是我们房家最值钱的东西,是足以立足于大唐而百世不衰的根本!所以,”房俊转过头,笑眯眯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掌控这里的一切吧。不能给你正室的名分,那就用这座铁厂,向你证明,你在我心中的价值!”

    武媚娘仿佛觉得喉咙被一只手给紧紧的攥住了,心脏像是被狠狠的锤了一下,吃吃说道:“郎君是要……把这个铁厂交给奴家?”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为了这个铁厂,房俊谋划了多久,有多么的重视!哪怕冒着被陛下降罪责罚的风险,也要在西征之前将这座铁厂建起来!

    与其说把这座铁厂交给她,不如说房俊把自己的根本都交到她手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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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不是房俊的金手指,而是老铁匠们的经验,他们祖祖辈辈就是这么炼铁,只不过技术所限,炉温始终达不到融化铁水的高度而已……

    另有一人操作另一架水车,使得和水车联动的绞盘转动起来,通过一组滑轮,拖拽加料翻斗车的绳索慢慢收紧,翻斗车就沿着倾斜着的滑轨爬上高炉顶,底下的人一扯控制索,翻斗车上的挡板掀开,车内的矿石就倒进了高炉里。

    翻斗车又慢慢的退回来,工人们把木炭铲进去,它就又一次爬上炉顶……

    预热池里的煤炭早已点燃,进炉的空气经过预热,吹进炉中加剧了燃烧反应。

    木炭和铁矿石在炉体内翻滚燃烧,释放出的火焰烟尘冲出炉顶直扑天际,映得炉前的工匠一脸酡红!

    所有人都呆在炉旁,观看这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景,以前的炼铁炉只是呼呼的冒着黑烟,哪里有这般炽热的火焰?所有工匠都明白,如此炽热的炉温,那是前所未有过的,只怕真的能炼出一炉好铁!

    哪怕炉温再高,铁矿石融化也要一段时间,但所有人都不离开,就连房俊和武媚娘,都是在附近的工棚里吃得午饭。

    饭后,两人正喝着茶,武媚娘还不是紧张的向炼铁炉那边张望,便见到王小二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孙子都能去放牛的一个老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激动得带着哭腔:“二郎,神了!神了!快去看,已经烧成铁水了!”

    房俊尚未有动作,武媚娘已经忽然起身,惊喜叫道:“真的?!”

    王小二抹了一把脸,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吃米:“千真万确!”

    武媚娘起身就走,刚迈出步子,想起房俊,一回头,便见到房俊揶揄的目光,呲着白牙的笑容……

    知道自己表现得太心急了,武媚娘俏脸一红,羞涩难当,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个……郎君,一起去看看?”

    房俊哈哈大笑:“淡定!怎么,是不是自己的东西更加上心呢?”

    武媚娘羞道:“什么自己不自己的?你的还不就是我的?快走吧,人家急得不行了……”掐了房俊一把,推着他出门。

    王小二比她还急,买门槛的时候差点跌了一跤,房俊笑道:“老王啊,至于的吗?”

    至于的吗?

    绝对至于啊!

    以前王小二跟着他师父炼铁,那炼铁炉比二郎鼓捣的这个小得多,一次出的铁也少,可费的功夫、费的木炭却多几倍,没有一天一夜,休想将铁矿石融化,可即便是融化,大多时候也就是熔融状!

    现在呢,才半天时间,放以前铁矿石还没烧红呢,这里就炼成水了?!

    他还不知道,这里头最大的功臣,就是预热的空气!

    常温下摄氏二十来度的空气,吹进上千度的高炉内,无异于火上泼冰水,炉内木炭既要加热铁矿石,还要把空气烧热,这空气刚刚烧热了,又从炉顶跑了,风道吹进来新的冷空气……

    温度能升的上去那才怪了!

    空气预热就不一样,木炭正和铁矿石干柴烈火,这边好几百度的炽热空气还给他喂虎鞭、灌鳖汤,能不热火朝天么?

    从高炉侧面的观察口可以看到,铁水聚在炉底,呈现出迷人的橘红色。应该开炉出铁了!

    王小二的大徒弟穿上了好几层厚厚的葛麻衣服作防护,手持长柄铁钳,把高炉下部出铁口的活门捅开,橘红色的铁水欢快的奔腾流出……

    这些铁水混合着炉渣,铁重而渣轻,炉渣大都浮在面上,大块点的在沟槽上就被一块生铁做的挡板挡下来,工匠们拿着长铁棍子,把炉渣扒到一边。

    此时用于浇铸的沟槽大开,地上早就摆好了模子,除掉大块炉渣的铁水,从沟槽流进模中,铸成一个个生铁锭子。

    不一会儿,铸了两百个生铁锭子。

    王小二已经完全傻掉了,据说当时最大特长长孙家最大的那一座炼铁炉,一炉出铁上千斤,可这地下摆着的,就有将近一万多斤了!

    他猛掐了一下大腿,颤声道:“二郎,我没看错吧?一万斤生铁,天下最大的炉子,也得足足炼上十天半月呐,这才不到半天……”

    武媚娘只觉得自己的眼角不受控制的跳动,也不知道是被炽热的铁锭子烤的,还是心理头兴奋的……

    若是再有这么三五座高炉,岂不是把长孙家的铁厂都给超过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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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匠关上用于浇铸的沟槽,打开通向炒铁炉的沟槽,炒铁炉窝在地平线之下,铁水便自己流进已然烧了小半个时辰的炒铁炉。

    这种炒铁炉外观像个功夫茶的茶杯,但杯底和杯壁是中空的,铁水装在杯中,煤炭在杯子底部燃烧,火焰通过拱形茶杯璧,把热量反射到杯内对铁水加温,然后从烟囱里抽走。

    烟囱根部从炉子延伸出来的那一段,就埋在铁水流入的沟槽底下,起到预热铁水的作用。

    加热炉中铁水,对入炉沟槽上的铁水预热,为吹入底部燃烧室的空气加温,火焰一路发挥余热,将自己的能量最大化利用,最后才变成一缕烟气消散在空中……

    房俊看着这浓浓烟尘,心底打鼓,不知道会不会把长安变成世界上第一个雾都?

    燃料和铁水完全隔离,就可以使用煤炭了,直接挖出来就用,比需要在窑里烧制的木炭成本低多了,反正不和铁接触,硫、磷等有害物质不会掺进铁水里。

    煤炭可以炼焦,据房俊所知,焦炭炼铁那才是最正宗的方式,只不过眼下实在时间紧迫,也顾不得木炭的成本高昂。

    此时铁水经过加热,已经泛起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混在铁水中的细小炉渣……

    工匠开动了搅炼设备,炉顶的大圆盘慢慢旋转,带动熟铁棍子在铁水里转圈搅动,铁水翻滚,显然比人力的作用强上百倍。

    高炉炼出的生铁水一经搅动,碳和空气中的氧在高温下剧烈反应,产生二氧化碳,放出大量的热,铁水开了锅,气泡咕嘟咕嘟的冒,把炉渣推到炉边堆积起来。

    生铁熔点比纯铁低,当碳与氧气结合,生铁水中的碳含量逐渐降低,它的熔点就逐渐提高,于是炒铁炉中的铁水逐渐变得浓稠,由清汤到酱汁,由酱汁到果冻……

    最后聚成一个个外形很可爱的铁团儿,呈熔融状。

    停下搅拌,工匠们用长嘴钳子夹起一块铁团儿,放到锻锤下面敲打。

    丁丁当当一阵响,铁团中的碳元素以单质石墨的形式被挤了出来,和内部的细小渣滓、表面的氧化铁碎屑一起,因为高温而在空气中化作了点点火星。

    这个锻打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为了除去杂质,工艺非常简单,就用钳子夹着在锻锤下随便敲打几下,熟铁在高温下很软,所以造型容易。

    挨过敲打的所谓“熟铁”,其实并不是现代教科书意义上的熟铁。国际冶金界没有生、熟铁这种说法,现代钢铁工业上,含碳量小于02%的国内称熟铁,国外称纯铁,质地非常柔软;含碳量在02%-11%的叫做钢;含碳量在11%以上的国内称作生铁,国外称铸铁。

    而在我国民间,以高炉直接从铁矿石炼出来的称作生铁,以经过炒铁炉或者炒钢炉炒炼的为“熟铁”。

    这种“熟铁”的碳含量,和炒炼时间成反比,炒得久,碳氧化得多,铁的碳含量越低,反之亦然,所以其碳含量能在01%-5%之间浮动,包含了现代意义上的“纯铁”和“钢”。

    所以古代炒铁等于炒钢。

    只不过工艺很难把握,炒出的成品以铁和中低碳钢为主,狗屎运能得到一两块高碳钢——那概率和彩票中奖没差多少……

    钢铁产品中,碳含量越低越柔软,越高则越脆、硬。

    中低碳钢柔软,用来制作刀剑则不锋利,古人也把它视作“熟铁”,只能制作农具等普通铁器。只有高碳钢的韧性、硬度、强度符合制作武器的需求,那才是“钢”……

    碳含量的高低决定了钢铁的软硬,于是通过被锻锤敲打时的表现,有经验的铁匠能够分辨哪块是软铁,只能打制锄头,哪块能好钢,可以锻造锋锐无比的宝刀宝剑。

    至此,房俊的历史任务全部完成,可以安心谢幕了……

    能不能出来好钢,他也不知道,他的知识水平只能让他懂得原理,却从无实际操作的经验,这一方面,他甚至比不上这些打了一辈子铁的唐朝工匠。

    “师傅师傅!您快来看,我打的这块可能是钢!”

    一个小徒弟在那边哇哇大叫,把闲着的人全都吸引过去。

    王小二亲自过去,长嘴钳子夹起那块铁,放在锻锤下当当当敲了几下,沉声说道:“还差得远咧,打一把菜刀还成,做锛子凿子也勉强,宝刀宝剑不成!”

    “哦!”

    小徒弟略带失望,闷闷的应了一声。

    王小二见状,伸出巴掌狠狠的在徒弟后脑勺拍了一记,骂道:“瓷怂货!怎地如此不知足?你师傅我打了一辈子铁,见过几块钢?便是你手里这块,已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旁边的学徒一阵窃笑,那小徒弟苦着脸捂着后脑勺,讷讷不敢言。

    这是,王小二的大徒弟闷声闷气的喊道:“师傅,您来看看这块!”

    他钳着一块熟铁,在锻锤下繁复敲打,随着锻锤的每一次敲击,火花四溅,却留不下任何痕迹,这块铁又韧又硬,很显然是一块上等的好钢!

    “额……额滴天!”

    王小二眼睛都红了,浑身激动的打摆子,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二郎,您简直神了……不是,是祖师爷爷下凡!老朽打了一辈子铁,却从未见过第一炉炒铁就炒出精钢,不可思议啊!”

    对于这个问题,房俊倒是不以为然,撇撇嘴说道:“不过是概率罢了,你以前一炉铁多少,现在这一炉铁是多少?这么多熟铁,工匠们从炒铁炉中夹出来的时间先后不一,这含碳量就有多有少,总应该有那么一两块好钢,这个不值当太高兴!你要注意的是,出好钢的这一块铁,是在什么位置、什么时间出炉的,把这个撞大运的概率,变成一种可以掌控的技术!那以后,想要多少钢,就有多少钢!”

    王小二呆了半晌,猛然醒悟,“嗷”的一嗓子叫出来,兴奋得眼睛都红了!

    以前炒铁先将生铁捶成碎片,和木炭一起放入比这个小得多的炼铁炉里,风箱从炉子顶上鼓风。

    烧得久了,生铁融化,再拿棍子搅拌,直到铁凝聚成团,最后取出锻打挤渣。

    这样一次不过炒几十百多斤铁,而二郎的这个炒铁炉,直接用高炉炼出的铁水,一次炒铁上万斤,相当于以前炒百多炉的铁,出一两块精钢,本就不值得惊讶。

    再加上摸索经验精准控制……额滴天!

    那不是要多少钢就有多少钢?

    “谁会写字?赶紧给老子记下来……”

    王小二怒目圆睁,吓得旁边的小徒弟抖抖擞擞的举手:“那个……师傅,俺在学堂跟先生学过写字,但是会的不多……”

    王小二一巴掌就拍过去:“小犊子,不会写的就画圈圈……”

    看得武媚娘抿着嘴笑。

    房俊看了一眼四周的工匠,褪去笑容,正色说道:“此法乃是我房家的根基,是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而你们,也将世世代代作为房家的工匠,凭着这门手艺,就将接受世人的推崇尊敬,所以,此法必须严守秘密,若是有人泄露出去,别怪某不讲情面!”

    众人齐齐变色。

    都不是傻子,这等可精确掌握精钢炼制的手艺,必将让那些铁厂红了眼,威逼利诱一定数不胜数。

    且不提大家对房家忠心耿耿,对房俊惊为天人,便是被别家铁厂挖角过去,房俊能放过他?依着房俊的性子,你就是躲到耗子洞里,他也得给你拽出来,拧掉脑袋!

    王小二赶紧表态:“吾等匠人,既是房家的家仆,便断无可能投奔别处。况且此法虽然不难,但重要环节都是老朽的徒弟在操作,即便是他们,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万万不会将此法泄露,二郎但请放心!若是有的一点差池,老朽就带着八个徒弟,把各家几十条人命,一齐赔给二郎!”

    房俊默然不语,瞅了武媚娘一眼。

    武媚娘会意,浅笑道:“王师傅何必如此?郎君不过是叮嘱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吗。但是自今以后,你等出入庄园,必须事先报备,且必须三人以上同行,相互监督方可。希望王师傅能理解。”

    王小二释然道:“武娘子放心,老朽理会得,应该的,应该的,谁要是敢不听,不用您动手,老朽亲自打折他们的腿!”这等秘密之事,必然要严加防范,房家如此做,已是宅心仁厚。若是换成别家,说不得跟你签下生死契约,一辈子都别想踏出铁厂一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王小二看着那块精钢心痒难耐,问道:“二郎,这块钢……能不能让老朽来打?”

    房俊一脸黑线:“难不成要某自己来打?”

    一块钢而已,往后有的是,有什么好稀罕的?这老头儿少见多怪,此时心痒难挠,过不了多久,怕是这样的活计都得安排给徒弟,自己看都懒得看一眼……

    “好咧!”

    王小二欢喜得眉开眼笑,高兴地夹起钢锭,先放到火上烧得通红,再用錾子敲下大约三斤重的一块,放到精锻锤下敲打。

    钢锭被锻锤敲成了薄薄的一片,温度降低,钢铁烧透的金红色消退了,王小二又把它放到锻炉上烧得红热,拿錾子敲了中间几下,铁钳一用力,就从中间折弯了叠在一起,再放到锻炉下敲打。

    边敲边和围拢来的徒弟们讲解:“这种锻打法,打出来的就是百炼钢,做成宝刀宝剑,可以断金切玉,砍头平过、杀人不见血。不过好钢难得,我跟我师傅打了二十年铁,总共也没打过几回,你们这帮小子有福了,都给我睁大眼睛盯着,不许走神!”

    一众徒弟赶紧围得更近了,眼珠子瞪得溜圆,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可是百炼钢啊!

    那些传说中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可都是这么打造出来的!

    钢片再次被敲薄,再次折叠,冷了就放到锻炉上加热……所谓百炼钢,是指每回炉加热一次叫做一炼,回炉百次称百炼,当然只是大概的一个数字,有些夸大。

    在没有使用水力锻锤的时代,一般是师父拿铁钳夹钢片,徒弟拿铁锤敲打,人力抡锤敲得慢,敲不上几下钢胚就冷了,必须回炉加热,折叠一次往往要回炉四到六次,所以顶了天也就十炼,若是真的百炼,一把刀估计得打个三年五载……

    水力锻锤每分钟敲击几十下下,又快又有力,密如鼓点般锻打到钢胚上,比人力快了岂止十倍,重了岂止十倍?

    王小二赞叹道:“真是太快了!你们小王八蛋享福了,站着看师父打铁。想当初你们师祖爷打百炼钢,师父我在边上抡锤子,整整三天两夜没合眼,两边膀子肿得透亮……”

    所有徒弟每一个搭话的,眼睛紧盯着王小二的手,生怕学不会这百炼钢的手艺。

    王小二嘴上给徒弟们忆苦思甜,手上的活儿可没停下来,水力锻锤打得快,钢胚折叠一次才回炉一次,二十次回炉就折叠了二十次,达到百炼钢的水平了。

    现在要用锻锤给钢胚成型了,最后回炉加热了一次,王小二把它拿到锻锤下,乒乒砰砰的一阵敲,渐渐显出形状了。

    原本圆滚滚的铁团儿,变成一根扁平狭长的铁条,依稀看得出是一把刀身狭长、刀头呈尖角状的横刀。

    虽然只是半成品,但刀身云纹若隐若显,如流水、如星汉,寒光闪闪、刀气冲霄,直有挂于壁上作龙吟之态……

    王小二却于此时停工了。

    房俊正看得津津有味,奇道:“为何不打了?”

    王小二想要鄙视一下家主,没敢……只好解释道:“这么好的钢,不能白瞎了,老朽得在这刀身之外再包一层韧性好的熟铁,开刃之后还要淬火,这样才能得到一把最优质的唐刀!”

    房俊恍然大悟。

    唐刀为军队战刀,最大的作用就是作战,其制作工艺严格,并且还要考虑到战斗时的另一个用途,那就是破甲以及耐用。

    破甲需要硬度,并且刃口窄,耐用则需要韧性,所以唐刀采用了最先进的包钢工艺。以熟铁为外皮,中间夹百炼钢,部分刃口采用局部淬火技术,即覆土烧刃。刃口坚硬可以劈砍破甲,同时刀身韧性不变形,耐用。

    这也是和倭刀最大的区别。

    房俊点点头,他也想看看用超时代的钢材结合最优秀技术打造的横刀,会是如何的砍头平过、杀人不见血……

    离开铁厂回到庄子里,房俊顿时歪在炕上,眼皮直打架,只想睡觉。

    这些日子鼓捣这个炼铁厂,几乎耗尽了他的心血。

    由于他不是专业的冶炼人士,对于所有技术都只是先从理论原理着手,然后结合自己的记忆,摸索着在这一片迷雾的中世纪走出一条科技之路……

    有一些心力交瘁的感觉。

    还好结果不错,虽然仍有不足和瑕疵,让那些工匠们在实践过程中慢慢发现、改进便是,他就不信,再是牛气冲天的穿越者,能在一片科技的荒漠中,凭空弄出一个工业革命?

    扯蛋么……

    昏昏沉沉间,两只柔软的小手搭上自己的肩头脖颈,微微用力的按摩起来,房俊舒服得呻吟一声。

    淡淡的香气随之而来,衣袂拂动间,一个温软的身子贴在身边……

    房俊一伸手,便准确的将一截儿纤细的腰肢揽住,武媚娘出其不意被吓了一跳,口中发出一声娇呼,紧张的扭头观望。外边人来人往的,不时有丫鬟侍女路过,若是被人撞见,多难为情啊?

    可刚才房俊毫无保留的将铁厂交给她打理,这份信赖让她心里柔情泛滥,明知这样不妥,仍是硬不起心肠拒绝,便往炕上蹭了蹭,靠在房俊身上,任凭他紧紧的揽住自己,俏脸微晕。

    “呵呵,这么饥渴?看来本郎君耕耘未够,还需继续努力啊……”房俊低笑一声,睁开眼揶揄道。

    “哪儿有!”

    武媚娘羞不可抑,轻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微嗔道:“奴家看郎君这几日太过劳累,所以想给您放松一下而已。不过您自己不检点,捉住人家的身子,小女子如何挣得脱?”

    房俊笑而不语。

    武媚娘红着脸颊,咬了咬樱唇,水汪汪的杏眸看着房俊,知道自己的心思绝难瞒住这个男人,便柔声问道:“为何……对奴家这般好?”

    这句话,武媚娘埋在心里很久。

    房家湾的生意滚雪球一般越做越大,渐渐成为关中的商品集散地,每日里进账的银钱流水也似,房俊却不闻不问,任凭她折腾……

    她也看得出,房俊能赚钱,却绝不看重钱,在他眼里,再多的钱也只是一个实现某一个目标的工具。将码头和肥皂、蜡烛、水泥等等货物交给她打理,也说得过去。

    那么,为何这个铁厂也要交到自己的手里?

    武媚娘感觉的出来,这个铁厂绝对不同于那些只为了赚钱的生意,房俊对它的重视前所未有……

    房俊宽厚的手掌隔着薄衫婆娑着她细致光滑的脊背,感受着那一份动人的韧性,微笑着说道:“这世间,父母养我育我,兄弟信我重我,却终究只是过客,唯有妻子,能相濡以沫,伴我一生。既然能对父母尽孝,对兄弟仁义,为何不能对妻子倾心相爱、毫无保留?”

    相濡以沫,相伴一生?

    倾心相爱,毫无保留?

    这时代的女人,何曾被自己的男人说过这样的承诺?这简直比任何情话更能让女人的心防崩溃,这样一个男人,哪个女人不会爱得发狂、甘愿奉献所有而无怨无悔?

    武媚娘只觉一股汹涌的爱火在心底升起,一瞬间便将自己完全燃烧……

    燃烧就燃烧吧!

    哪怕烧掉所有,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武媚娘情动不已,俯下身去,献上红唇。

    自己何其幸运,兄长容不得自己,没法子只得自荐入宫,却未得到帝王的宠幸;委身房俊,本以为此生此世便这样作为一个侍妾,委曲求全,惶惶度日。

    却不料天亦怜我,将叫我遇到这样一个心胸宽阔的极品男人……

    此生此世,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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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俊长楫一礼,语气恭敬道:“时常听家父言及温叔叔,教诲晚辈多学习温叔叔持身以正、两袖清风的高尚品德,晚辈早已心向往之。以后再温叔叔麾下做事,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温叔叔不吝赐教。”

    这位军器监的监正,姓温名书桐,山东青州人士,与房玄龄算是半个老乡,以往尚在秦王府的时候,在房玄龄手底下做过事,很得房玄龄器重。

    他左一个温叔叔,右一个温叔叔,先把关系坐实。然后说咱犯错误的时候您要“不吝赐教”,而不是“但请责罚”,实是用心良苦。

    都叫您叔叔了,您也不好太过苛刻吧?

    温书桐哈哈大笑道:“素闻房二郎性情耿直,可这一见面,就拿话把某给堵住了,以后某若是要责罚与你,都有些不好意思!滑头,相当的滑头!呵呵……”

    房俊礼貌的笑道:“说实话,进了这军器监,晚辈实在是心里惴惴不安,这刀枪剑戟的,您要是让我耍耍,不是吹大气,整个长安城,还真就不服谁!可您要是让我监造,那可就墙上挂帘子——没门儿了!晚辈脑子笨,您让我学也学不会,所以就只好耍个赖,求您高抬贵手了……”

    温书桐越发笑得开心了,同时心底赞叹,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

    这是耍赖求饶么?

    这是在告诉他温书桐,咱来军器监,那就是走走过场,等到西征结束,军功到手,自然便会离开!军器监这一亩三分地儿是您的,没人跟你抢,所以您睁一眼闭一眼,就别管我了……

    这么点年纪,套话说得一溜一溜的,房玄龄教的好儿子啊!

    便拉着房俊的手,走到书案边坐下,笑容不减的说道:“这可不行,陛下钦点你来这军器监,若是整日里无所事事,必然恼怒,贤侄可不能让咱给你背这个黑锅!这样,军器监下辖甲弩二坊,你随便选一个前去监管,坊中都是世代工匠,手艺人品皆毋须怀疑,也可学点门道,你看如何?”

    虽然对于房俊这样的“空降部队”很恶心,恨不得将其锁在角落里,可要是房俊的真的什么事儿也不干,那也不成。

    陛下和房相会认为这是房俊自己的主意吗?肯定不会!一准儿以为是他温书桐给房俊穿小鞋,排挤他……

    甲坊署、弩坊署都是温书桐的嫡系,从坊令到监作都是他的人,所以将房俊打发去这两个地方,并提点他:你就去这儿呆着吧,什么也不用做,就算想做,你也做不了……

    房俊微微眯眼,心里有些不爽。

    咱都说得这么明白,不会跟你争权夺利,何以仍旧这般提防?

    难不成,这军器监还真就是你温书桐的一言堂?

    便笑而不语,目光从温书桐脸上移开,打量着值房内的陈设。

    温书桐笑容就有些僵……

    随即醒悟,可能视自己的排斥表现得太过,让这位二世祖心里生了抵触之心。

    似房俊这般的纨绔公子,性格极是好胜。

    我不想要的,你给我,我也不要;可你若是不给我,明明我不想要,却非得要……

    温书桐有些头疼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二郎可有何想法?若是有,只管说出来,某并无不可。”

    这算是低了头,承认自己刚刚的处置有些不当。

    房俊也不为己甚,顺水推舟道:“晚辈心里还真有些想法,尚需温叔叔支持。”

    温书桐道:“但讲无妨。”

    “晚辈新近得了一些想法,想要试制一样新式武器,不知温叔叔是否能在城外的军器监作坊里,给晚辈划一块地,拨几个人?”

    新式……武器?

    温书桐差点拍案叫绝!能在长安城创出名号的纨绔,果然不一般,这脑子果然够用!

    军器监每年都会对旧式的武器进行一些改良,甚至是凭空试制一些从未有过的新式武器,这是为了保证大唐军队的武器能够与时俱进,时刻对其他国家保持优势,而进行的必要改进。

    但既然是“试制”,那就得允许失败,这一点确定无疑。

    这房俊便是打着“试制”的名号偷懒,到时候陛下也好房相也罢,若是问起,便随便弄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交差:咱“试制”一种新式武器,但是没成……

    谁能说他其实啥都没干?

    完全没毛病!

    温书桐捋了捋颌下胡须,当即点头:“完全可以!具体说说,划多大一块地,拨多少人,要什么工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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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如同郑坤常刚刚说的那样,一个人在一个衙门里头混的年头儿多了,徒子徒孙一大群,哪怕再平庸,明里暗里也都有人支应着,地位一点一点的就熬上来了。

    何况这郑坤常那也是快要成精的人物,若非几次三番被人连累,蹉跎了岁月,使得官职停滞不前,怎么的也得是个员外郎,便是唐俭那样的官位资历,没事儿的时候也拽着郑坤常喝喝茶聊聊天。

    “哎呦,郑爷爷,这是谁把这位爷爷您给惹毛了?您跟我说,我敲断他的腿,给您出气!”房俊笑呵呵的走过去,开了句玩笑。

    郑坤常气呼呼的站在值房门口,听到有人说话,循声望来,见到是房俊,顿时一喜,待到听了房俊的话,两条雪白的眉毛都扬起来,大声问道:“当真?”

    “呃……”

    我当真你个脑袋!

    房俊差点没噎死,咱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玩笑啊懂不懂?

    一点没有幽默感……

    房俊尴尬的笑笑,想给这位老爷子解释一下,咱只是随便说说,便惊到郑坤常身后的门里走出一人,吆五喝六的嚷嚷道:“特么谁要敲断老子的腿?是哪个兔崽子?”

    这人三旬左右年纪,五短身材,手粗腿粗,一张紫红脸膛上虬髯如戟,双目似铜铃,整个人肌肉扎实,呈倒三角形状,肩膀宽厚,隆起的肌肉显得脖子都没了……

    房俊沉下脸,盯着他问道:“兔崽子说谁呢?”

    那人不识得房俊,见是个黑脸少年,鼻孔朝天,傲然说道:“刚刚是你要敲断老子的腿?”

    房俊微微一笑:“没错,本官问你,兔崽子说谁呢?”

    那人狠狠盯着房俊,脸上显出一丝狞笑:“那兔崽子就是说你……”

    “噗呲”

    工部衙门里一阵奇怪的喷气声,无论近处围观的还是趴窗瞧热闹的,明知道不应该笑,可还是忍不住。

    这人也太傻了……

    那人先是被大家笑得莫名其妙,但总算有点脑子,稍微一思索,便明白自己中了这黑脸小子的语言陷阱,顿时气得哇哇大叫:“尔是何人,胆敢戏耍于我?”

    还不算笨到家,知道先了解一下房俊的底细,看看自己是不是惹得起……

    房俊哂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官乃是房俊,现任工部侍郎。”

    想了想,这货又很恶趣味的加了一句:“我爹是房玄龄……”

    真特么爽啊!

    以前上网的时候,总是觉得某某某牛皮哄哄的说“我爸是xx”的时候很傻很挫很幼稚,可是现在他亲身体会一下,却发现居然很顺嘴,心情更是爽得飞起……

    我爸是xx,我骄傲!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目光阴翳起来,丑脸上那一抹狞笑愈发清晰,盯着房俊,沉声道:“很好,不愧是长安城有数的纨绔,有胆色!老子尸山血海爬过来,还真就没见过几个如你这般嚣张的纨绔,今日倒要讨教一番!”

    说着一抱拳:“在下张慎防,素闻房二郎神力无敌、拳棒娴熟,今日请赐教!”

    脚下不丁不八,后背微弓,整个人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死死盯着房俊!

    房俊却不以为意,哑然失笑,回头看了看尚书值房那扇半开的窗户,冲这个张慎防笑道:“你是郧国公的义子吧?听闻郧国公有五百义子,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你是不是认为摆出一副江湖人士相互抬脚的架势,然后废了我的胳膊腿儿什么的,就没人找得出你的毛病?”

    张慎防被说中心事,气势微微一滞,冷然道:“多说无益,莫非房二郎怕了在下?那也行,只需得从某这胯下钻过去!”

    房俊笑着摇摇头,这人脑子的确不灵光……

    老子傻了才会跟你用这种江湖手法讨教!只看这一身沉稳的杀气,便知是军中不可多得的悍将,军人跑来工部衙门,除了受那张亮的指使,前来打我的脸之外,你还能干嘛?

    房俊抖了抖身上的官袍,正色道:“本官且问你,此处乃是工部衙门,你身处何职,前来我工部何事,为何在工部大声喧哗?”

    那张慎防有些发愣,我这边姿势都摆好了,你居然跟我谈什么工部不工部?

    偷偷瞄了国公爷那间屋子一眼,没得到什么指示,张慎微一咬牙,梗着脖子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某只问你,敢不敢和某比划比划?”

    房俊笑得愈发开心,不理他的话,继续说道:“身份不明,无故扰乱六部衙门,导致公务无法进行,这可是大罪,轻则发配岭南,重则锒铛入狱,你可想好了?”

    “这个……”

    张慎防有些傻眼,真的假的?

    岭南那地方,可不是个好去处,至于锒铛入狱……不晓得自家国公爷保不保得住自己呢?

    想着,他又往那间值房看去……

    当了一辈子兵,只消得听命令,一声令下,刀山火海眉头不皱一下,但是很少有自己思考的时候,所以这时候被房俊忽悠得有点发懵,就想着还是得将军拿主意……

    房俊有些好笑,心想那窗户后边的张亮,此时怕不得气歪了鼻子?派这么一个夯货来挑衅自己。

    果不其然,只见尚书值房的窗户这是打开,露出一张瘦削的刀条脸,先是冷冷注视了房俊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此乃工部值房,慎防不可胡闹,还不赶紧退下?”

    张慎防得令,松了口气,收了姿势。

    房俊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径自从他身边走进水部司的值房。

    但就在两人错身之际,房俊突然出手,右手化掌,一记手刀狠狠的砍在张慎防脖颈的动脉上。

    张慎防早已放下防备,正要回去张亮那边回报,突然耳边风声作响,多年战阵经验让他本能的矮身低头。

    房俊这一记势在必得的手刀居然被他躲过……

    不过虽然躲过了脖颈,却狠狠的击打在张慎防的太阳穴上!

    轰!

    张慎防直觉脑袋像是被铁锤狠狠敲击一般,脑子里轰然作响,眼前金星乱跳,短暂的眩晕片刻。

    房俊岂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一击得手,猱身而上,右手叼住张慎防的手腕,左手猛地一切,张慎防上臂骨头顿时折断。张慎防疼剧痛不已,惨呼尚未发出,已被房俊一脚踹在膝盖处。

    “咔擦”一声脆响,张慎防的一条腿呈现一个诡异的反关节,以这个年头的医疗水平,算是彻底废了。

    紧接着,房俊一个过肩摔,将张慎防矮壮的身躯狠狠摔在值房的墙壁上。

    轰然作响!

    烂泥一样瘫倒在地的张慎防,这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像是虾米一样佝偻起来……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工部一众官员只是觉得眼前一花,那个每日跟随郧国公张亮前来上任,整日里耀武扬威的张慎防,便手断脚断,被房俊狠狠的撂翻在地!

    众人齐齐到此一口凉气,这房二的战斗力,居然强悍若斯?

    紧接着,大伙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尚书值房。

    这可是您的狗啊,现在被打的这么惨,您这面子咋办捏?

    张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一直站在这里,亲眼目睹了房俊的整个偷袭过程,气得差点把牙都咬碎了!

    房二,好胆!剁了亲某儿子的手,现在又废了某义子的手脚,这是要与某不死不休么?

    当即大喝道:“房俊,怎可出手伤人,你要作死么?”

    房俊理都不理他,冲着门房的几个门子喊道:“此人擅闯工部衙门,扰乱日常工作,导致公务无法进行,对目前极为重要的抗旱赈灾工作影响甚大,且一身痞气,要与朝廷官员斗殴,某怀疑他是某处的土匪响马,速速将其押解往長安縣衙,亦或是金吾卫,查清其真实身份!”

    值房里的张亮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查清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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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亮因次子被房俊剁掉一只手之事,可谓是威望扫地,任谁都能讥讽几句,这已是死仇,不可化解。之所以被房玄龄一封书信压制住,一是因为自己的儿子确实理亏在先,而且调戏人家媳妇这种事,实在是太龌蹉,便是平素与他交好之人,也无一人替他说话;二来,则是房玄龄现在圣眷正隆,他实在惹不起……

    但是指使一个部曲废了房俊,事后往部曲身上一推二五六,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便是陛下亦无可指责。

    谁知设想挺好,事情的进展却脱离了剧本,完全偏转了方向……

    房俊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这次面对这个张慎防,却是毫不留情,直接废了手脚。因为他看得出,这人必是受到张亮指使,想要狠狠教训自己一番。这种“教训”的程度,绝对不会比自己现在的出手轻多少。

    对于当初剁掉张慎几的手,房俊一丝一毫也不后悔。

    他要的就是一个震慑的效果,震慑那些对房家有某些心思的人,若是想动手,就得考虑后果。

    这是唐朝,不是法制健全的二十一世纪,以人治为主的社会,威望、名气都是可以保身的法宝,若是威信崩塌、声望扫地,成了人见人捏的软柿子……

    尤其是现在的房家财源滚滚,不知道多少人对码头、肥皂、蜡烛这些东西垂涎三尺,一旦这些人发现房家原来不过是头纸老虎,当即便会在利益的驱使下,扑上来咬掉房家的血肉!别说是钱财,便是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这种情况,房俊绝对不允许出现!

    重生一回,若是连身边亲人都护不住,还不如撒泡尿淹死自己算球……

    张亮自是不能让房俊将张慎防送去長安縣衙,养子被废,已是奇耻大辱,若是再被送到县衙审问,那可就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张亮背负双手,自值房走出,阴着脸说道:“不必!此人乃是军中将士,如今不遵军法,不听号令,自有卫尉寺依照军法处置,長安縣乃地方衙署,无权过问军中之事。”

    在场工部诸人,尽皆低头无语:您也太无耻了……

    卫尉寺为九寺之一。北齐设立卫尉寺,卫尉改称卫尉寺卿或卫尉卿,副官称卫尉少卿,隋唐两宋相沿,掌管仪仗帐幕,只是比之秦汉之时,早已成闲职。如今军中法令,都是将军在军中决断,一言而定,卫尉寺就是个摆设。

    况且卫尉寺乃是军法机构,与军队自是一家,当兵的自然要偏颇当兵的,他们可不在乎房玄龄是谁,你再大的官,也管不到人家头上,不是一个系统!

    “行吧,既然郧国公出面保他,那下官这委屈也只能咽下去了。”房俊倒是很痛快,反正只要有张亮在,就不能把这个张慎防怎么样,多做纠缠无益于事。

    张亮闻言却是差点气死,怒道:“某何时要保他?军人自当有军法处置!”还有啊,你特么还委屈?你把我干儿子的手脚都废了,还有脸自己说自己委屈?

    真是不要脸!

    房俊毫不相让,给他顶了回来:“您不是要保他?那成,在下这就把他送去長安縣。”

    张亮怒道:“某说了自有军法处置,你听不见?”

    房俊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神情:“你看看,您这不还是要保他吗?想保他您就保他,咱也没说什么不是?行了,您郧国公保的人,整个大唐谁敢动?在下这委屈也忍了……只不过,郧国公,以后您这部曲可得严加管束,堂堂工部衙门被他当做菜市场呼呼喝喝,还要跟在下讨教几招?这人也不知道谁给他撑腰,在下怎么着也是朝廷命官、陛下金口敕封的工部侍郎,不当在下当回事儿,也就是不把陛下当回事儿,不把大唐律令当回事儿!谁给他的胆子?!”

    张亮一张清癯的脸膛瞬间血红……

    这小子实在是太嚣张了!

    口口声声坐实自己想要保住张慎防这个扰乱工部的罪人,言外之意便是坐实自己指使张慎防去找房俊的麻烦。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说出去丢人啊!

    强插不行反被捅,那简直就是大笑话!

    而且如此挖苦讽刺,居然完全不将他这个国公放在眼中,这是啪啪的打脸啊……

    张亮阴毒的目光盯着一脸混不吝的房俊,咬着牙关一字字说道:“此人有罪无罪,该当如何惩罚,自有卫尉寺定夺,你还管不着!况且,这工部的尚书是某,不是你,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他这人的性格,是阴毒阴毒的。

    阴毒的意思,就是玩阴的毒死你……反过来说,就是太阴沉了,绝对不让自己站和敌人对垒的明处。

    所以在旁人看来,这却是相当于怂了……

    把你干儿子手脚都弄废了,你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说几句就完了?

    那你还弄这一出儿干嘛呀,不是闲的么……

    一场交锋,没有胜者,算是意料之外的平局,之所以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因为房俊不可能刚得过张亮。

    人家张亮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那是堂堂郧国公、工部尚书!追随陛下鞍前马后打了半辈子仗,是朝中数得着的名将。

    你房俊是个啥?不就是有个好爹,有个好丈人么……

    可偏偏是这个脾气火爆的棒槌纨绔,硬生生压得张亮不得不偃旗息鼓!

    如此一来,房俊在工部的名声那是彻底竖起来了。

    最起码,水部司一众官员,对于房俊那是心悦诚服……

    “房侍郎,虽然今儿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但是以下官看来,您还是的早作准备,毕竟咱们这笔钱款实在是太招人眼馋了,您拍拍屁股回家了,留下我们这些虾兵蟹将的守着这笔钱,可真是难为我们了!这一天到晚这个来借用那个来周转,咱可是把工部上上下下都给得罪到头了……”

    整个水部司,也就郑坤常仗着年岁倚老卖老,敢这么跟房俊说话。

    老爷子扯头,任中流也愁眉苦脸的说道:“谁说不是呢?咱现在是彻底被各个衙司孤立了,谁瞅着咱们都不顺眼……”

    这倒是实情。

    官场历来如此,无论多大的靠山、多大的能耐,都讲究一个有肉大家吃,就算这钱是你要来的,可你自己捂着吃独食儿,还是招人恨,嫉妒这个东西,那也是人性,是人他就免不了……

    房俊琢磨了一下,提议道:“不如把这笔钱运到莱州船厂那边?他们总不能追到山东去借钱吧?”

    郑坤常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万万不可!长安距离莱州,不说万水千山,那也是山高路远,这么大一笔钱,若是中间出了任何差池,咱们在座几个人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运送途中要是遇到沉船翻车这等意外,银钱有了损耗,谁能说的清楚?到时候御史台盯上来,那可就要了老命了!

    房俊也愁了,若是有银行就方便了……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以现在大唐的软硬件水平,完全达不到成立银行的条件。

    房俊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索性耍起无赖:“某不管,其它的事情任由你们折腾,出了差错,自有本官给你们挡着!唯独一件事,这笔钱一个子儿不能少,给本官牢牢的看住了,谁来借都不行,爱谁谁!那个,本官家里还有点事儿,先走了啊,明天也不能来……对了,中午的时候,去馆子叫一桌酒席,大家伙改善改善,正常下账,等本官签字画押……”

    说完,他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几位下属面面相觑,尽皆无奈的叹口气,这种得罪人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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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午,军器监监正温书桐早早来到军器监衙门,吩咐心腹之人,为房俊抽调了十五名“经验丰富”的工匠。虽然房俊表示老弱妇孺皆可,但温书桐也是讲究人,自然不能真的弄一群老弱妇孺寒碜人。

    当然,他抽调的这些人既然“经验丰富”,那就说明年纪其实也是不小的……

    没办法,军器监衙门小事务多,从来不养闲人,就这些也是温书桐硬挤出来的。

    至于在城外的工坊划一块地,这个就容易得多。

    军器监所产军器繁多,自是不能在皇城之内建造。军器监的工坊大多在城南沣水之畔,军器维修制造之后,可顺水直抵长安、咸阳两处,便于装备军队。

    终南山下尽是无主荒地,山皮坚硬,多含石砾,不利农作,随便划拨一块,只需事后向長安縣提交一份文书即可。

    温书桐想得很好,只要房俊不给他捣乱,随着他干什么……

    没过多久,房俊便来了,还领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的平板车厢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块生铁锭子。

    “监正大人,铁锭已经拿来几块样品,还请您指派军器监有经验的铁匠,好生检测一番,看看是否比之前你们采购的铁锭质量要好得多。”

    昨天在值房之中,叫一声温叔叔显得很亲切,拉近关系,但是现在温书桐已经站在值房门口,人来人往的,自是要以官职相称。

    “呵呵,”温书桐笑了笑,背着手踱着步子走过来,瞅了房俊一眼,便去看马车上的铁锭。

    “某虽不是铁匠,可也不必那些铁匠差。”

    在军器监待了几十年,耳濡目染,再是门外汉也通晓了不少技术,而且温书桐这人好钻研,若是论起手艺,这军器监还真没几个人敢夸口比得过他。

    这时代没有金相显微镜,无法精确测量钢铁材料中的元素成分,只能依靠最原始的金相法,那就是——目测!

    有时候房俊真是佩服咱们老祖宗,什么工具也不用,就是一双眼睛看,就能看出一块铁锭的大致性能,再用一把锛子一样的东西敲敲打打,基本八九不离十。

    仔仔细细将几块铁锭子检测一番,温书桐双眼放光,盯着房俊问道:“确定都是这般品质?”

    房俊淡定说道:“只能更好,绝不会差。”

    “好!”

    不怪温书桐如此激动。

    没有什么能比一把陌刀更能比拟一个理想的大唐军人应该具备的姿态。

    刀身长直,英气挺拔,即使略有弧度,也是刚正凛然,绝无弯刀的风削之感。刀面宽平,雍容大度;刀镡小而方正,干练自信。刀尖或折或弧,没有切先,自然一股威慑之气,却无肃杀之意。刀鞘或朴素或华丽,藏锋于内,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唐六典》卷十六即载:“刀之式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刀重十五斤,又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

    陌刀,是大唐府兵对阵突厥铁骑最重要的兵器!

    陌刀成阵,刀锋如林;如墙而进,人马皆碎!

    然而,固然手持此刀可使得步兵在对阵骑兵时威力大增,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太难锻造!

    陌刀刀身狭而长,这就对制刀的材质有极高的要求,过硬,容易折断;过软,则容易弯曲……

    所以锻造陌刀的铁料必须品性极佳,即便比不得百炼钢,也相差无几。

    大唐每年炼铁才多少斤?要从这里头挑选出适合锻造陌刀的铁料,实在太难!而且成本也实在太高!故此,陌刀虽然是对阵骑兵的利器,但是产量却极少,每一柄陌刀都会单独登记造册,人死了,刀也得拿回来!

    朝廷律例甚至明文规定,陌刀,不允许陪葬!

    可是现在,房俊运来的这些铁锭子,几乎每一块都能作为锻造陌刀的铁料!

    温书桐如何不激动?只要想想无数大唐虎贲手持陌刀如林而进,塞外铁骑只得避其锋芒,仓皇后退,他都快打摆子了……

    “要了!你有多少,本官全都要!”

    温书桐红着眼珠子,下了狠心!哪怕把长孙无忌家的铁厂全给辞了,也得把这种铁料全都拿下来,把长孙无忌得罪死了也在所不惜!

    他已经为这些铁发狂了!

    只是……

    房俊略显尴尬的笑笑:“那啥……监正大人,你要不了……”

    温书桐顿时瞪眼:“什么要不了?某乃是堂堂军器监监正,即便停了其他铁厂的契约,也要把你家这些铁料全部拿下!军器监的钱不够,本官就去请示陛下!”

    “陛下也要不了……某家里的铁厂,每日可产这种铁料两万斤,便是白送给你,你哪来那么多工匠给你锻造?总不能放着生锈吧……”

    “两……两万斤?”

    温书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心说小子你就吹吧,不吹能死啊?还两万斤,整个关中都是你家铁厂啊?

    温书桐一脸鄙视,一副老子早就看穿你的神态:“就算你家能一天产两万斤,你卖给谁呀?军器监可以说是整个大唐用铁量最大的所在,全力开工,每月也不过耗铁十万斤!本官就不信,还有哪个衙门能比军器监耗铁量还大?”

    房俊无奈说道:“下官也没说卖给哪个衙门啊……”

    “那就更扯了!大唐哪家商号,能比得上衙门的耗铁量大?”

    “也不一定非得卖给衙门吧?诚然,军器监或者别的衙门,规模都比民间大得多,需求量也大,但是您得知道,这利润却少啊!下官可以锻造铁锅、菜刀、锄头……等等农具,那利润可比卖给军器监翻上一倍!”

    房俊不得不为这位监正大人讲一讲生意经,以房家铁料的质量,那已经不比一般民间所谓的“钢”差多少了,这种含碳量仅次于钢的熟铁打制的农具,质量绝对秒杀现时段大唐所有铁厂,再辅以低廉的价格,垄断大唐的铁器市场都不成问题!

    温书桐整个人都傻掉了,目光显然有些呆滞,吃吃说道:“你……你是说……用这种精铁,去……锻造菜刀?”

    房俊肯定的点头:“还有锄头……”

    话音未落,温书桐“嗷”的一嗓子,整个人疯了一样扑上来,一把薅住房俊的脖领子,两只眼睛像是要吃人似的:“暴殄天物!暴殄天物……混小子,居然用这种极品的精铁去锻造菜刀锄头,你……简直造孽啊!”

    房俊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居然就这么被薅住衣领,没躲开……

    真是没看出来,瘦的像是薄纸片儿似的监正大人,动作居然这么敏捷?

    不过按照房俊的身后,一脚就能将这位监正大人踹飞了……

    当然不能这么干,所以房俊只好由着他,只是苦笑道:“监正大人……温叔叔……您别激动,您觉得这些铁料锻造菜刀锄头可惜了,但是您想过没有,下官也是无奈啊,难道还能自己把铁厂给停了?”

    温书桐只是眼见如此好铁被房俊糟蹋,一时气急而已,房俊这么一说,他也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人家辛辛苦苦炼出来铁,自然是怎么赚钱怎么卖……

    只是这铁料太好了啊,就锻造成菜刀了……

    温书桐心里无比纠结,只得一咬牙,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每月十万斤铁……八万吧,给本官按时送到城南的工坊,价格便按照目前市价的一半,对吧?”

    “只要是现钱,完全可以!”房俊不以为意,他改进的炼铁法,无论产量还是质量都大大提升,成本自然就降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就算半价出售,依然大赚特赚。

    温书桐命文书前来,与房俊写下契约,相互约定互不反悔,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然后便极为厌烦的挥挥手:“你要的人,本官已经给抽调妥当,去跟书记官商量一下看看哪块地合适,让他去長安縣做个报备就行了。”

    房俊大喜:“随便让我挑?”

    温书桐点点头,不以为然:“啊!反正咱们工坊挨着终南山,那处都是山坡荒地,也不种粮食,只要别太过分,随着你折腾!”

    房俊喜不自禁,不过等到见了温书桐为他抽调的这十五个工匠,房俊眼睛都直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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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器监的工坊一片连着一片,在山脚下铺开,宛如一座小城镇。

    房俊选的那块地在这片工坊的最里边,不过等到到了地方,却看见南边的半山腰处,隐隐有一排破落的房舍。

    房俊皱皱眉,他不需要多好的硬件设施,但是保密是头等大事,自己若是在此处设立作坊,其不等于完全暴露在别人眼前?

    “上面那处是人家亦或村落?”

    房俊问那个叫李陀的书记官,这位挠挠头,明显也不知道,却听马车上一个老工匠说道:“那是前隋一座兵营,不过武德年间就废弃了。由那处再向上,翻过几道山脊,便是子午谷军营。”

    在古代,穿越秦岭去往西南及周边地区的道路主要有六条,从西到东依次为: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库谷道、武关道。

    秦岭地区山高谷深,尽管这六条大道全都占据险要,但在古往今来的战争中,它们仍然许多次或被攻破,或被偷渡,这其中,子午谷里的子午道,却是这六条古道中,唯一一座多次被人谋划偷渡、但却从来没有成功过的险峻要塞。

    所以,才有“秦岭六道,子午为王“的赞叹。

    既有军营,又有如此要塞,保密条件简直就是得天独厚,房俊大喜,问李陀道:“某可否将工坊设在那里?”

    “少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这一片都是荒地,无人耕种,那兵营又是废弃已久,肯定没问题。”

    李陀神态很恭敬,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只要你不在军器监里捣乱,咱们监正大人自是什么都随的你……

    ************

    这处废弃的兵营处于一个不大的山谷,谷地中间甚至有一条小溪流过。只是废弃太久,黄泥垒砌的房屋风吹雨淋早已残破不堪,实在不堪入住。

    不过这难不住房俊……

    他没有去工部调人来帮助修葺房屋,倒不是风格有多高,而是工部司的主事乃是吕则颂,房俊怕张了嘴却被人堵回来,太丢脸……好在房家自带工程队,柳老实那个被娘舅拐带着“不务正业”的二儿子柳天养,自打从房俊这里学去盘炕的手艺之后,在新丰一带很是得了些名气,纠集了一帮子泥瓦匠,盘炕、盖房、砌墙,很是接了不少活计。

    而开春之后大量的灾民住房则算是让这只七拼八凑的“非典型工程队”得到了宝贵的练手机会,终于算是有模有样了。

    房俊一声令下,柳天养推掉手头所有的业务,领着五六十号人就杀上终南山。

    一车车红砖,一袋袋水泥,连续不断的运到山里,原本残留的兵营全部推倒拆除,一间间宽敞亮堂的房舍拔地而起。

    同时,得到温书桐“大力支持”的房俊,命军器监负责采购的官员,按照自己开出的清单采购“试制新武器”所需的物品。

    硫黄、窝黄(亦为硫黄的一种)、焰硝、麻茹、干漆、淀粉、竹筎、黄丹、黄蜡、清油、桐油、松脂……

    弄得那位负责采购的官员晕头转向,即便是温书桐在见到这份清单的时候,都两眼发花:这是试制武器,还是做狗皮膏药?

    房俊自然不会去解释,难道告诉他们哥们这是要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

    没错,他就是打算将黑火药搞出来!

    农耕民族对上游牧民族,总是很吃亏的,哪怕兵威鼎盛的汉唐,亦是互有胜负,强盛时将这些草原民族赶得远远的,一旦自身衰弱,那些草原民族又死灰复燃,铮铮铁蹄踏破关防,烧杀劫掠。

    遍数历史,对付草原骑兵最有功绩者,莫过于朱元璋朱棣这爷俩。

    这爷俩是怎么做的呢?

    “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的作战原则,神机营配合步兵、骑兵作战,大破蒙古铁骑,追亡逐北!

    可以说,只有火器,才是遏制骑兵的唯一途径!

    现在房俊弄不出连珠枪,甚至连火绳枪也弄不出来,但他可以弄出黑火药!

    黑火药,从八世纪就在中国炼丹师的笔记中出现了,但硝石、硫磺、木炭配制火药的最佳配方,至少要在明朝中晚期才会同时出现在中国和欧洲。此后,它杀人盈野流血漂橹,伴随着欧洲人殖民者的脚步征服了大半个世界。

    房俊等于提前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历史的进程将截然不同。

    但是,他不能将黑火药直接拿出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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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句话说得好,领先别人一步是天才,领先十步,那就是妖怪了……

    虽然率学无诞但是出口成章,这个可以理解为才高八斗、才华横溢,算学修为惊为天人,这个也可以用天赋异禀来解释,以上这两样虽然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但总体可以接受,亦能作为一个美谈传之天下。

    可房俊若是凭空弄出威力巨大的黑火药,恐怕李二陛下第一反应,不是夸奖他为大唐军队的现代化改革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是视为妖孽将其捆起来点天灯……

    在这个科学技术体系几乎为零的时代,有一些超过人们理解范畴的东西,极有可能引发巨大的恐慌。

    所以房俊打算说自己得了一个道士的指点,得到了一种可以在燃烧时产生有毒的浓烟的东西,然后弄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将其交叉搭配,不知所云的弄出多份配方,挨个试验,然后自己“去芜存菁,精益求精”的盖淘汰掉错误的、或者不合理的配方,最终“英明睿智”的从中发现真正的黑火药配方……

    虽然繁琐、无聊,但却是最好的伪装。

    房子盖的很快,五月份的天气温度渐高,在户外干活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加之根本不下雨,房子没几天就去了潮气,添置一些简单的家具物件,便可以拎包入住。

    对于房俊的折腾能力,李二陛下非但见怪不怪,反而抱了很大期望,虽然他并不认为奏表上的这个所谓的“能产生有毒浓烟”的东西,到底能有多大的用处……

    但是房俊每每能在不经意间给予惊喜,这一点,李二陛下倒是很认同。比如那一套活字印刷术,被李二陛下守在宫里头,任何人不得外传泄密,他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给予那些世家大族一次足以毁灭根基的致命一击……

    现在实验刚刚开始,几乎每一天,都会在兵营对面的山坡上冒出一股股浓烟,伴随着一声声轻重不一的响声,惊得附近山里的走兽飞鸟几乎绝迹。

    虽然大多数所谓的配方都只是房俊胡乱搭配,没有任何的实质效果,但总有一些配方所产生的效果是接近于黑火药的。

    再一次闷响过后,老工匠中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赵根旺连滚带牌的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激动说道:“少监,成了!”

    房俊正在自己远离实验室的办公司里,用一只玻璃工坊最新产品凹透镜制成的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对面山坡上的试验情况。

    这个配方已经比较接近黑火药的真正配方了,只是除了木炭硫磺硝石的比例不对之外,还夹杂了一些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桐油和松脂。

    爆炸之后高温的桐油和松脂被喷溅到附近的树木上,呼呼燃烧起来,所幸现在已经快要入夏,植物潮湿遍地嫩草,否则所不定就得引发一场山火。

    “淡定!赵爷爷,还差的远呢,永远不要满足于现状,永远要相信下一刻还能做得更好,要再接再厉才行!”房俊闭着眼瞎忽悠。

    闻言,赵根旺还真就镇定下来。

    在这个试验场里,房俊绝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身为军器监少监,可以说是这些老工匠最顶头的上司,兼且又有侯爵在身,必然说一不二。

    但事实却非是如此。

    这位上官从来不歧视工匠,无论是他们这些老掉牙的,还是那些盖房子的……正常的是说话都是和气的很,有什么想法,也都尽可能的跟大家商量,互相讨论一番,拿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方案。

    所以试验场的气氛很好,有时候这些老工匠甚至在想:已经为大唐劳累了大半辈子,若是能在这么以地方终老,到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没错,大家都以为房俊只是因为偷懒,才跑到山里来,美其名曰试制新式武器,实则就是耍滑。

    但是随着实验的不断深入,这些老工匠们不淡定了。

    前两天,一些能够剧烈燃烧的粉末配制出来,然后房俊命人将其放入一个陶罐,用一根引线引燃。

    然后……“砰”的一声,将一块三尺方圆的山坡夷为平地,破碎的陶罐碎片甚至钉进旁边的树干一大半……

    渐渐的,大家觉得不对劲了。

    这哪里是偷懒耍滑,这是真的要研制出来一种前所未见的新式武器的节奏啊……

    若是将那个陶罐点火后投入突厥骑兵的阵列之中,怕是能将那些突厥战马吓得全都惊了!

    大家对房俊的态度由亲近,渐渐变得尊重与重视起来。

    房俊默默的看着山坡上滚滚的浓烟,倒是引发了灵感。

    谁说只有黑火药才是最终极的目标?

    燃烧弹有时候也能完成更为深远的战略目的……

    试想一下,在围城久攻不下的时候,用投石机将这种燃烧弹投入敌方城内,不说杀敌多少,对敌人的士气打击绝对是致命的!若是能寻找到石油等等易燃不易扑灭的东西,那将会威力倍增。

    成千上万的投射过去,烧也能将一座城池烧成白地……

    从此之后,人类的战争史将会重新改写!坚城厚墙,将不为所持,在铺天盖地的燃烧弹攻势之下,所有“固若金汤坚如磐石”都将不复存在,即便是真的石头,也能给它烧裂纹!

    这时,一骑快马出现在望远镜里。

    马上骑士威风懔懔,策马沿着山路奔来,转眼便奔至兵营之中。

    一群身着皮甲的士兵当即围上去,将这骑士逼得不得不停下战马,虽然距离太远听不见说些什么,但望远镜里还是看得清楚,那骑士气急败坏的呵斥着什么,围着他的士兵却不为所动。

    终于,那骑士恼了,挥舞着马鞭想要驱散这群士兵,但是没成想,刚刚抽了一鞭子,就被扯住鞭梢,从马背上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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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轻点!”

    程处弼赤着上身,兵营的郎中给他脸上抹活血祛瘀的药膏,被触及伤处,大呼小叫。

    房俊就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

    程处弼怒道:“有什么好笑?好虎架不住群狼,真要是单对单,老子一只手就让这帮小崽子都趴下!哎呀,轻点……”

    郎中忍着笑,抹完药膏,这才躬身退下。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群小子?下手挺狠啊!”程处弼也不穿衣服,大马金刀的坐着,嘴里抱怨。

    “都是从庄子里挑出来的,有家仆,也有原先的灾民,这里太过重要,必须得有人看守,所以把这些青壮集合起来,当个护卫。”

    房俊笑着解释。

    虽然现在李二陛下对这个兵营并不重视,但是可以想见,一旦黑火药研制成功,让李二陛下见识到那种超越时代的强悍威力,必然将之视为帝国之绝密!

    而在此之前,房俊必须保证黑火药的配方不能外泄,否则非但功劳捞不着,甚至很有可能被李二陛下猜忌。这种威力巨大的东西流传出去,皇帝老子还能睡得着觉?

    自己把这批青壮聚拢起来,加以训练,自后将会成为自己的部曲亲兵。等到这里被李二陛下的御林军接管,自己也将会随军西征,到时候也能将这些人带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危。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总是有备无患,房俊可不想万一被蛮夷捉去下了馄饨面……

    “这里以后还是少来为妙,有什么事,打发个人来说一声便是。”

    房俊不得不提醒一句,此处关系着黑火药这个巨大的机密,程处弼完全没必要沾边。

    程处弼翻个白眼,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当某愿意来啊?还不是你那位高阳公主,缠着吾家公主嫂子要去庙会凑热闹,某这才被指使着来通报与你,到时无比担任侍卫重任,保护佳人安危……”

    高阳公主啊……

    房俊有些郁闷,这丫头好像看上自己了,这可咋整呢?

    唉,魅力太大,也是烦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