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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之上,似乎生命都成为一个个苍白的数字,每一次冲阵,每一次交锋,生命就像是太阳底下的露水一般,瞬间被蒸发掉……

    这种来自于思想的冲击,让他情绪犹为低沉。

    更重要的是,他从这次突厥骑兵的袭营战斗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是什么人以十车精铁的价格,收买突厥人出动一千精骑来袭杀神机营?

    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人的目标,或许并不是神机营,而是自己!

    突厥人连普通的生铁都不会冶炼,更别说上好的可以打造兵器的精铁,这个人很大可能是个汉人。而汉人中能将十车精铁运输到此处进行交易的,其实也不多,这不仅要有强大的人脉躲避关塞的盘查,还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十车精铁可不是个小数目,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再联想一下白天长孙冲奉调前往中军大帐,晚上就遭遇了袭营……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但房俊仍有一点想不明白:自己与长孙冲并无仇怨,之间的嫌隙也仅仅是那次终南山夜宴之时,一时大意貌似有些调戏长乐公主之嫌。那件事却是是他冒失了,可就为这个便要置自己于死地,顺带还要搭上两千神机营将士、辎重营官兵、以及上万民夫?

    房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除了长孙冲之外,还有谁有动机这么做呢?

    侯君集么?

    也不至于吧……

    越想脑子越乱,他指挥士兵将战死的弟兄遗体收拢在一起,整齐的放置在兵营正中。天气炎热,要不了多久这些遗体就会腐烂,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就地掩埋,但房俊不想这么做。

    汉人世世代代都有着“落叶归根”的思想,无论哪个朝代,对“家乡”都有着胜过一切的执念。自己将他们带到西域大漠,又怎么能在他们死后孤零零的丢在这荒凉遥远的遍地黄沙之中?

    戈壁沙漠之中很少有树木,房俊命人将营帐中的寨门木料等全部收集在一起,举行火化。

    所有神机营的士兵整齐列队,站在房俊的身后,看着冲天的火焰将袍泽的遗体席卷包裹,化作飞灰。

    房俊低沉厚重的声音响彻在整个营地:“神机营的第一条军规,就是‘不抛弃,不放弃’!不仅活着的时候要做到,哪怕是战友死了,我们也要把他们带回家!我们并肩作战,彼此信任,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甚至能用身体去为战友挡刀子,那么我们怎么能有理由在战友死后,弃之不顾?无论多难,无论多危险,我们时刻都要记着,就算不能跟战友活着回去,也要将他的骨灰带回家!这,就是活下来的责任!从今天开始,我房俊发誓,绝不将任何一个战友的遗体抛弃在异域他乡,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不抛弃,不放弃!”

    所有兵卒振臂高呼,一个个热泪盈眶,用尽全身力气向死去的战友表达自己的意愿,向活着的战友郑重的许下誓言!

    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对死去的袍泽如此尊重,没有任何一个将军,能发出这样的誓言!

    战场厮杀,刀箭无眼,谁都可能是下一刻死去的那一个!

    若是被战友草草掩埋在荒凉的戈壁沙漠,那是多么凄凉悲伤的一件事情?

    可是现在,每一个士兵都知道,即便自己战死,自己的战友也会排除艰难险阻,将自己带回家,葬在家乡的土地上!即便死了,自己也能守护着父母妻儿……

    还有何惧?

    正是因为房俊这个一时心软的决定,使得这支部队在以后的征战岁月里,悍不畏死、纵横四海!

    ************

    夜色凄美,天上的弯月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侯君集负手站在大帐门口,看着前方黑黝黝的七角井峡谷,犹如一只洪荒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只要越过这道峡谷,前方等待唐军的便是一马平川,再无关隘险要,大军可直抵高昌城下。以唐军的兵力优势,高昌城必然一战而定,覆灭其国亦只是翻掌之间。

    但侯君集仍旧很谨慎,因为在这大漠西域,尚有一个纵横百年的王者——突厥!

    哪怕连年的征战令突厥屡战屡败,不得不躲避大唐的兵锋,一步一步向西迁徙,可没人敢忽视突厥骑兵在大漠草原之中迅猛霸道的战斗力!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斥候都派遣出去,却没有发现丝毫突厥骑兵的蛛丝马迹。

    除了有可能去袭击神机营的那一股“马匪”……

    突厥人最擅野战,他们的骑兵冲锋起来就是步卒的噩梦,成千上万的突厥铁骑汇聚在一处,所能产生的狂暴气势足以将任何一支步卒撕成碎片!

    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待在高昌城里,帮助高昌王守城。

    可是这些该死的突厥热到底躲在哪里?

    侯君集神思不定,他最怕在自己挥军攻城的时候,突厥铁骑在某一处突然发动突袭,那可就危险了!即便他再是骄傲自负,认为自己的军事才华不在李靖之下,亦不敢无视突厥骑兵的威力。

    侯君集下意思的瞥了一眼身后。

    帅帐里,几个行军书记尚在连夜核实归总各类文件,其中就有长孙冲……

    侯君集再次想起那股神出鬼没、意图袭击神机营的马匪。

    真的是马匪么?

    侯君集不这么觉得,他认为是突厥骑兵的可能性很大。

    但他搞不明白的是,他们去袭击神机营和辎重营干什么呢?

    即便是将辎重营的粮草全部烧毁,也不可能影响大军进攻高昌城的结果,顶多就是给侯君集制造点麻烦,需要下令就地征集粮食,高昌国土地肥沃,粮食有的是!

    莫非,这支突厥骑兵跟长孙冲有什么关系?

    侯君集心里一跳,有些难以置信。

    堂堂长孙家的大公子、陛下的女婿,居然跟突厥人勾结?

    侯君集失笑的摇摇头,简直是个可笑的想法!

    远处一个亲兵飞快的跑来,到得近前,单膝下跪,将一封红色封皮的战报双手举起:“报大帅,神机营的战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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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帐里微微一凝。

    所有人都知道神机营前来求援,可大帅拒绝派兵之事,只不过账内都是侯君集的心腹,自然不会有人去质疑侯君集此举的用意。唯一不算是侯君集自己人的长孙冲,却有着和侯君集一样的述求……

    侯君集单手接过战报,眼尾扫了长孙冲一眼。

    虽然依旧平静,可是微微凝滞的神情,却显露出内心的紧张……

    侯君集愈发皱眉,难道这长孙冲真的与突厥人有什么牵扯勾结?

    打开战报,一目十行的一扫,顿时就抽了一口冷气!

    战死不足百人?

    击毙突厥骑兵几百,尚且坑杀俘虏几百?

    活捉欲谷设的弟弟阿史那不代?

    这怎么可能!

    就凭神机营两千步卒加上万余农夫?

    你特么在逗我!

    侯君集的第一反应,就是房俊谎报军情,夸大战功!

    只不过既然能夸大战功,就证明神机营并未全军覆没,难道那支骑兵真的只是想要趁火打劫的马匪?

    可是还有阿史那不代这个俘虏,又怎么解释?

    侯君集有些糊涂了。

    他是倾向于相信那是一支突厥骑兵的,而且房俊的战报上也确实这么写,但是两千步卒有可能面对一支上千人的突厥骑兵取得这般战果么?

    可若是马匪,长孙冲的反应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这小子勾结的不是突厥人,而是一群马匪,想要用马匪去歼灭神机营?

    长孙冲应该没那么傻。

    前脚谎称是他侯君集将其调离神机营,实则是长孙冲自己主动要求调离,紧接着神机营便受到袭击,若说没有长孙冲从中勾结,傻子都不信。只有将神机营和房俊彻底歼灭,长孙冲的嫌疑才会洗刷,可是这小子会傻到用一群乌合之众的马匪去歼灭神机营么?

    虽然都是骑兵,但马匪和突厥铁骑,战斗力岂能同日而语。

    按照长孙冲的性格,不应如此莽撞才是。

    左思右想,侯君集也搞不清楚到底怎回事。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房俊平安无事,而且肯定对拒不发兵救援的自己恨之入骨。

    侯君集有些头痛了……

    想了想,问道:“神机营战报,一千突厥骑兵突袭营帐,被击溃,斩杀大半,生俘敌军主将阿史那不代。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帐中的几个书记都是一呆,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都是常年随军的老资历,对于兵事多少都有些了解。一千突厥骑兵袭营,足以令一支上万的大军崩溃,若是时机掌握得好,将几万大军冲散都不是不可能,区区神机营两千步卒,怎么可能做得到?

    没有比这更扯的了!

    那位房二大抵是被咱家大帅压制得狠了,想功勋想疯了,才出此下策,冒领军功么?

    侯君集瞅了瞅明显很是惊讶的长孙冲:“长孙驸马,如何看?”

    长孙冲整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自己甘冒大不韪,担了泼天的风险,居然也没能将那房二弄死?

    简直见鬼了!

    欲谷设那个混蛋,可是在信中亲口答应要派出他的亲兵“附离”,还说什么一定将神机营的唐军斩杀殆尽,一个不留!

    你就是这么干的?

    老子被你害死了!

    深吸口气,长孙冲缓和一下僵硬的表情,强笑道:“新乡侯统兵有术,实乃不世出的奇才!”

    “呵呵,”侯君集冷笑一声:“不过本帅却对这份战报颇多疑虑,不如就由长孙驸马前往神机营,调查一番此事真伪。若是房俊冒领军功、假传战报,长孙驸马可按军规自行处置!但若是战报果真属实,那就是本帅小瞧了天下英雄,可即刻命神机营兼程赶来,或许亦能在攻克高昌城的战斗中出一份力,没理由放着能正面击溃突厥骑兵的强军不用啊,不知长孙驸马意下如何?”

    长孙冲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你好歹也是一军统帅、堂堂国公,怎么能这么无耻?

    这是要将先前打压房俊的责任推到我身上?

    至于什么假传战报、冒领军功,更是扯蛋,没听人家战报上写着俘虏了突厥大汗欲谷设的亲弟弟?房俊就算再傻再浑,也不敢在这样的环节信口雌黄!

    我处置个屁啊!

    可心里头再是郁闷,也不得不领命,这个锅不背也得背,否则只要侯君集放出消息,说是此番调来中军大帐,根本不是他侯君集的本意而是你长孙冲自己主动请求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前脚主动调走,后脚神机营被袭,你知道突厥骑兵马上就来袭营啊?

    “诺!”

    长孙冲心不甘情不愿的拱手领命。

    侯君集呵呵一笑,心情陡然好转,能将长孙冲的小辫子抓在手上,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虽然打压房俊的心思暂时未能实现,可好歹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

    翌日清早,房俊便见到变身为“钦差大使”的长孙冲。

    长孙冲看着一片狼藉的军营,几乎能想象出昨夜此处经历了怎样一番惨烈的厮杀,有些心虚……

    当众宣读了侯君集的军令,严令神机营上下必须配合长孙冲调查突厥骑兵袭营一事,清点受伤人数,战死的兵卒,坑杀的俘虏,以及那位据说是阿史那不代的突厥将军。

    房俊欣然领命,笑道:“不得不说,长孙驸马真是好运气,您前脚走,后脚就遇上突厥骑兵趁夜袭营,可真是大富大贵一生太平的贵人命,不似吾等,简直倒霉透了!”

    长孙冲一副悔恨难当的模样,嗟叹道“谁能料到居然会有突厥骑兵袭营呢?若是早知如此,某怎会奉大帅调遣前往中军大帐,必然要与弟兄们同生共死,共御强敌!”

    “呵呵,长孙驸马果然是义气为先!”房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跟长孙驸马促膝长谈,还是大帅的军令为重,咱还是先清点人数吧!”

    他心里,已然将长孙冲列为第一嫌疑人!

    只是他现在没证据,更想不出长孙冲的动机,所以暂时虚与委蛇。若是被自己查出来此次突厥骑兵袭营真的与他有关,管你是不是长孙无忌的儿子,管你是不是李二陛下的女婿,扒了你的皮!

    老子这些兄弟,绝对不能白死!

    房俊带着长孙冲来到军营不远处一个舒缓的沙丘,长孙冲有些不解,房俊道:“不是清点俘虏人数么?所有的俘虏,无论死活都被坑杀于此,不挖出来,怎么清点?”

    长孙冲脸色有些发白。

    房俊挥了挥手,指挥调拨过来的农夫:“挖!”

    “诺!”

    上百民夫齐声应诺,现在房俊的威望不仅在神机营里达到顶点,便是这些民夫也惊为天人,能呼风唤雨,还能召唤天雷的神人,谁敢不服?

    遍地都是黄沙,挖起来很是轻松。

    一阵沙土飞扬,便将昨日晚间坑杀的突厥俘虏露了出来。

    只是看了一眼,长孙冲就双股战战,脸色煞白,差点吓得就掉头逃掉。

    房俊一伸手,紧紧揽住长孙冲的胳膊,笑道:“之所以称之为‘坑杀’,便是因为当时有许多突厥俘虏并未死去,亦可称之为‘活埋’!呐,你看看那个,当时肯定就是被黄沙埋了,窒息而死,临死的时候必定很难受,大口呼吸,但吸进嘴里鼻子里的全都是沙子,若是现在割开他的喉咙气管,必然都是沙子……”

    “呕”

    长孙冲再也忍受不住,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这种“活埋”的方式,死状极其恐怖,一层层尸体摞在一起,那种震撼力,对于长孙冲这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来说,绝对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房俊呵呵一笑:“死的很惨?可这就是杀害我房俊的士兵的代价!其实说起来,这帮突厥人也真够可怜的,都是突厥最精锐的战士,应该驰骋在辽阔的草原大漠才是,可是为了十车精铁,就被他们的大汗给卖了,不得不惨死于此!”

    十车精铁?

    长孙冲心里一揪……

    房俊没再继续折磨长孙冲,这种看似文质彬彬实则完全弱鸡的少爷,折磨起来也没啥成就感。

    “走吧,还有战死的神机营弟兄没有清点呢……你说大帅也太没心胸了,我房俊是谎报军功的那种人么?”房俊貌似不满。

    长孙冲一听到“清点人数”就头皮发麻,颤声道:“二郎,依我看,不必清点了吧?便按照你战报上的数字报上去即可,谁还信不过你房二的为人……”

    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将尸体从沙子里挖出来的恐怖……

    房俊却毫不领情,故意跟他作对一般,不悦道:“长孙驸马说的哪里话?每一个战死的兄弟,都是有名有姓,登记造册以备查询,可不是某说几个就几个!”

    言罢,不容长孙冲拒绝,便带着他回到军营。

    出乎长孙冲预料,这次没去挖沙子,而是来到一处诺大的军帐。长孙冲有些不解,不是去清点战死士兵的数目么?

    难道那些战死的士兵,仍未掩埋?

    看了看这顶军帐,长孙冲脸都绿了,该不是都放在这里边吧……

    他这边心惊胆颤,房俊依然撩开军帐门口的帘子,脚步沉重的走了进去。

    长孙冲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进去,心都揪起来了,脑海里幻想着待会儿将会见到如何恐怖的场景……

    很意外的,军帐内很干爽整洁,一排一排酒坛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地上。

    左右打量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东西,长孙冲有些疑惑的看向房俊。

    房俊肃容而立,沉声道:“当场战死、伤重不治者,共计八十五人,都在这里了!”

    长孙冲一愣,看向满地的酒坛子,这才发现,每一个酒坛子的封口处,都用布料紧紧封住,上面写着一个个人名。

    这是都火化了,然后一一将骨灰收捡?

    耳边传来房俊怆然低沉的声音:“昨夜战死的袍泽,都在此处!某将他们从关中带到这大漠,自然也要将他们带回去,哪怕是死了!某不能让他们变成孤魂野鬼,孤零零的飘荡在这异域他乡,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他们死的冤屈,不是死在对敌冲锋的疆场之上,而是死在阴谋之下,他们个个都死不瞑目!兄弟们,若你们在天有灵,就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的看着,一定要将那个幕后主使者找出来,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长孙冲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微风从门口吹入,吹过湿透的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摸了一把……一股极度的恐惧涌上心头,长孙冲只觉得这军帐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围着自己飞舞,是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眸,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向害死他们的人索命……

    “啊——”

    长孙冲崩溃的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不料腿一软,一个狗吃屎跌在地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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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里奢华的高昌王宫,莺歌燕舞美酒佳肴,这颗西域的珍珠散放着夺目的华彩,如今却沉寂萧索一片肃然。

    宫中侍女犹如冬日里的夏蝉,战战兢兢的瑟缩在每一个角落,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吸引到病榻上的那位大王的注意,便要遭遇无妄之灾……

    唐军到达哈密时,鞠文泰还说“尚不足忧”;然而当唐军到达碛口时,鞠文泰竟然“忧惧不知所为,发疾卒”,差点给活活吓死,惊惧过度一病不起!自打昨日唐军进入七角井峡谷的消息传来,已经气若游丝的大王再次吐了一口血,将近身服侍的几个侍女全部绞死。

    便是世子殿下,在大王面前亦要小心翼翼的说话……

    廊前的石榴花宛如一团焰火,却暖不透整座王宫瑟瑟的寒意。

    鞠文泰躺在软塌之上,额头覆盖着一条洁白的汗巾,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世子跪在榻前,焦急的看着为鞠文泰诊脉的医官。

    宫殿中寂静清冷,落针可闻。

    良久,医官方才松开搭在鞠文泰手腕上的三根手指,叹了口气,冲着焦灼不堪的世子微微摇头。

    世子顿时心就沉了下去……

    早不死晚不死,为什么非得唐军大兵压境才要死?

    他这位老爹死了不要紧,到时候自己自动成为高昌国的国王,大唐来势汹汹,破城只在旦夕之间,到时候城破国亡,会不会拿自己的人头祭旗?

    软塌上的鞠文泰勉力睁开眼睛,便见到自己的儿子一副焦急忧虑的模样,心里一暖。这时候唐军兵临城下,城中那些以往指天画地宣誓效忠的文臣武将们逃的逃躲的躲,几日前还是繁华昌盛的高昌国,居然连个官员都找不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是儿子可靠啊……

    心里这么想着,鞠文泰愈发觉得愧疚。

    以往自己受到宫里那些妃嫔谗言蛊惑,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所有的孝顺恭敬都是虚情假意,所谋者不过是自己的王位而已。

    现在看看,自己真的错啦!

    鞠文泰挣扎一下,抬起手来,紧紧攥住世子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本王荣耀一生,却也糊涂一生,居然忘记天下间最亲密的便是父子亲情,毕竟血浓于水啊!今日,本王便立下誓言,颁下诏书,敕封世子吾儿为高昌国国王,本王即日起便退位让贤,还望世子能秉承祖训,励精图治,勤政爱民……”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鞠文泰有些气短,急剧的喘息一阵,方才平复下来。

    世子都快哭了……

    若是一年前,不!哪怕是半年前,只要大唐尚未发兵的时候,能够继承王位的话,足以让世子殿下美死!

    可是现在唐军不远万里来袭,说什么也不会退兵罢战,不破城灭国,岂会善罢甘休?这时候的王位,简直就是超级热山芋,白给人都没人要啊!

    世子殿下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说道:“父王啊……孩儿才疏德浅,如何能担起一国大任?这王位,孩儿是不敢要的,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那位医官肃立一旁,闻言眼尾直跳。

    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只听过为了王位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却从未听闻父慈子孝相互礼让,一个非要给,一个非不要,真可真是奇哉怪也……

    鞠文泰还在再说,忽然想起一事,急问道:“阿史那矩将军何在?快请他来,本王修书一封,请其代为转交欲谷设大汗,高昌国愿意奉上金银珠宝,哪怕是附为骥尾,也务必求突厥人发兵相助!只需得突厥狼骑一到,必可将唐军击退!”

    “阿史那矩?”世子闻言苦笑:“自打昨夜开始,孩儿便到处寻他,可是宫里宫外,却是人踪不见,怕是早就跑啦!”

    鞠文泰猛地一楞,接着大叫一声:“阿史那矩误我!”

    身子在软塌上猛地一跳,落下来之后再无声息……

    医官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查看,试了下鼻息,惊慌失措的望着世子说道:“大王……殡天了!”

    世子呆住了,这么容易就死了?

    您死就死了,我可怎么办?

    那医官退后几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微臣见过大王!”

    虽说唐军压境,可是高昌国也不一定就非得亡国啊,或许举旗投降也能保得住这一片江山也说不定。眼前这位可就是信任的国王陛下,咱作为老国王传位的现场证人,是不是也算的从龙之功?

    世子愣了一下,他对“国王”这个称呼有些愣忡,这个曾经朝思暮想无比期盼的称号终于落到自己头上的一刻,他有些难以压抑的愤怒!

    大唐若是想要立威,第一个就是拿“国王”开刀!

    你特么这是把我往火炉上架?

    简直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世子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狠狠往医官的脑袋踹过去,口中大骂:“去你的国王,你才是国王,你全家都是国王……”

    医官被踹得吱哇乱叫,却不敢还手,只是心里却郁闷不已——我这可是从龙之功哇,何以没有论功行赏,却下次毒手?

    很快,鞠文泰殡天的消息传遍整个王宫,所有侍女内官都松了口气。

    是鞠文泰听从突厥人的怂恿,与大唐背弃盟约,扰乱西域商路,现下鞠文泰已死,大唐应该就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了吧?

    再者说了,就算要为难,也应该为难新任的国王啊……

    不管世子殿下愿不愿意,他都顺理成章的成为高昌国新任国王,他的兄弟没人跟他强,大臣异口同声表示此乃天命所归,武将各个宣誓效忠……

    估计古往今来,再没有人比这位世子殿下的王位得来的更加轻松,更加和谐,那叫一个普天同庆……

    ************

    当初升的阳光穿越七角井峡谷,倾洒在山脉西边的肥沃原野,体型巨大凶猛的金雕在空中盘旋着,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唐军由峡谷之外缓缓踏入平原,沿途没有任何阻挡,直扑远处沐浴在晨光下放入镀了一层金光一般的高昌城。

    唐军之威,威震大漠!

    沿途没有任何一队高昌国的军队拦截,胡人百姓远远的躲开,唯恐招惹了威猛的唐军遭到无妄之宅,而汉人百姓皆笑逐颜开的迎上来,箪食壶浆,载歌载舞!

    背后有突厥人支持的胡人,平素可没少欺凌汉人!

    但是没办法,大家大多是隋末乱世逃避于此,多年来早已安家立业,大唐虽好,却又不能轻易的舍弃这边的家业,千里迢迢的返回大唐,再重新打拼。

    所以,面对狐假虎威的胡人,他们也只能默默的忍耐!

    可是现在,大唐的军队打过来了!

    “唐国去此七千里,沙碛阔二千里,地无水草,冬风冻寒,夏风如焚,风之所吹,行人多死……”

    那又怎样?

    天涯海角,大漠边塞,只要大唐军队想去的地方,即便是千难险阻,也无可阻挡!

    雄兵所至,群胡辟易!

    嚣张的鞠文泰自以为得了突厥人的支持,便想要在西域搅风搅雨称王称霸,结果如何?

    只要天兵所至,简直不堪一击!

    现在兵临城下,高昌国覆亡在即,自此以后,这一方肥沃的水土都将在大唐的管辖之下,建州设府,自此以后谁还敢跟咱大唐人作威作福?

    房俊骑在马上,跟在中军帅旗之侧,看着这些欢天喜地犹如迎接家人归来的汉民,心里有些感触。

    只要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勤劳的汉人无论置身大地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被欺凌、被虐待!他们可以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智慧,去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是,这么一个很简单的条件,却很难实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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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任的高昌王陛下站在城头,胆颤心惊的看着城下连绵不绝的唐军阵列,双股战战,差点腿一软便从城头栽下去……

    刚刚完成由世子殿下到国王陛下的华丽转身,虽然深刻的理解高昌国与大唐的全方位差距,深知唯有举旗投降方有一线生机,可心里难免会有一些小小的期待。

    或许,大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

    或许,突厥人会在大唐军队的背后给予狠狠一击?

    亦或许,发动全城青壮,可以抵挡住唐军的攻势?

    对于他这么一个自幼生在王宫,长于妇人之手,比之“何不食肉糜”的那位强不到哪里去的娇弱小草而言,难免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面临绝境的时候,谁都会有一点“侥幸”心理。

    可是当他登临城头见到唐军的威武军阵,算是彻底的死了那份心思。

    烈日之下,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唐军迈着整齐的步调缓缓向前,沉闷的脚步声宛如天边滚滚的闷雷,一声一声震撼在心头,震得浑身发麻,骨软志消!

    几万人的阵势缓缓逼近,从容不迫,没有吵杂的喧嚣,只有在沉默之中冲霄而起的浩荡战意!

    整个高昌国都在这股冲天站意之下瑟瑟发抖,卑微如尘埃!

    高昌王陛下面青唇白,当即降下旨意:“速速开城,投降!切不可让天兵误会,从而遭致杀戮,吾等皆成高昌之罪人矣!”

    他倒是见机得快,不过,又能如何呢?

    面对唐军浩大威武的阵势,所有高昌士兵都偷偷放下了兵器,脱去了甲胄,悄悄混入平民之中……

    城下。

    房俊仰首望着城楼,心里有些无奈。

    大军一路行来从未遭受抵抗,狂飙突进一般直抵这高昌城下,怕是高昌国上下的士气早就散了,稍等一下就是开城投降。期待中的战事,怕是没可能发生。

    没仗打,自然没有功勋可捞,这几千里跋涉,算是白挨累了……

    唯有击溃突厥骑兵夜袭的那一战,聊以安慰。

    侯君集顶盔掼甲,端坐马上,身后数万大军静止不动,一股沉重的杀气冲天而起。

    一杆白旗自城门楼斜斜探出,用力的挥舞了几下。

    顿时,整个唐军阵地发出一声惊天裂地的欢呼,直冲霄汉,足以令风卷云动!

    须臾,城门缓缓打开,一人身着绚丽的王袍,当先步行而出。

    侯君集坐在马背上,巍然不动,顾左右笑道:“区区高昌,亦敢于大唐作对?不过尚算识相,不用大军攻城,便自动请降,可免去全族尽没之罪矣!”

    一句话,算是给高昌王族定了性,不会大肆株连,举族皆斩。

    那高昌国王直到距离前军几丈远,方才停住脚步,膝跪于地,大呼道:“高昌国王鞠智盛,冒然触犯大唐天威,自知罪孽深重,现率领全国军民,降于大唐。望大将军怜惜百姓之不易,勿牵连甚广,所有罪责,自有某鞠智盛一人当之!”

    两军战前肃静一场,只有高昌王鞠智盛的声音朗朗传开。

    等到鞠智盛说完,他身后的一种文臣武将全都跪伏于地,大声道:“吾等愿降!”

    侯君集大手一挥,身侧的部队轰然迈步,小跑着绕开跪在城门口的这一群高昌国的文臣武将,冲进城去。

    大唐军队远征西域,兵锋所至,所向披靡,高昌国不战而降!

    侯君集傲然端坐于马上,一双细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世间功勋,何如灭国者?

    虽然并未经过战斗,便致使高昌举国投降,看似难免血少一些铁血激昂的威武霸道,难以显示他侯大将军用兵如神的优点,可毕竟是灭国之功,自此以后,满朝武将,还有谁能某比肩?

    便是李靖亦不如某!

    当年李靖虽然大败突厥,却未将其斩草除根,只是致使突厥西迁,主力犹在,相比之下,难免逊了一筹。

    侯君集志得意满,策马向前,来到高昌王鞠智盛身侧,俯身问道:“高昌王不是鞠文泰么?那厮嚣张无礼,背信弃义,本帅正要拿他回长安交于陛下发落,现在何处?”

    鞠智盛一头冷汗,跪在地上软得像一滩泥:“鞠文泰乃是家父……家父上午因病殡天,在下承继国王之位,深感家父之前的种种错误,悔之莫及,是以投诚于大唐,还望大唐陛下天恩浩荡,饶恕高昌国冒犯之罪行。自此以后,高昌王一脉,世代为大唐之忠臣;高昌一国,永为大唐之藩篱……”

    “呵呵呵,哈哈哈”

    侯君集好似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仰头大笑不止,张狂之极。

    不过也不怪他笑得这么开心,就连后边的房俊都忍不住想笑,这个高昌国得有多天真,才说得出这么二百五的话?

    高昌王一脉,世代为大唐之忠臣;高昌一国,永为大唐之藩篱……

    想得到美!

    大唐劳师远征,结果到了地头,你毫无压力的投降了,然后国王继续当,王国照样存在……

    此人之无耻,颇有某之风范!

    房俊如此想……

    侯君集在马上笑着摇头,说道:“鞠文泰背信弃义在先,高昌国征伐盟国在后,大唐军队不远万里前来征伐,岂是你一句投降就能完结?”

    言罢,“锵”一声拔出随身横刀,手臂挥下,刀光一闪,高昌国鞠智盛连惨叫都未叫出声,便身首异处,好大一颗头颅被侯君集一刀砍掉,在地上“咕噜噜”打了几个滚,仰面朝天,死不瞑目。

    无头躯干倒在地上,断头处鲜血喷泉一般涌出。

    “吼!吼!吼!”

    数万唐军齐声呼喝,士气高昂!

    高昌国一干文臣武将全都傻了眼,呆滞片刻,不知是谁大叫一声,起身就跑。

    只不过尚未来得及跑出几步,“砰砰砰”弩弦连响,一排排弩箭破空而至,转眼见将这些人尽皆射杀。

    城门处鲜血浸染,唐军士气高涨!

    侯君集大手一挥,喝道:“全军入城!”

    “吼——”

    闻听此令,所有唐军欢呼震天,争先恐后奔向城门,宛如一道洪流一般涌入高昌城。

    房俊大惊失色,连忙策马追到侯君集身侧,急道:“大帅,万万不可!几万大军一同开进城中,必然无法约束,届时定有桀骜之人漠视军规,作奸犯科不可避免!”

    侯君集勒马停住,转头盯着房俊,冷笑道:“谁说要约束了?”

    房俊愕然……

    “大军远征西域,跋涉几千里,期间艰辛你亦知晓。大家图的是什么?功勋而已!谁知到得地头,这高昌国却不战而降。没有仗打,自然就无功勋可捞,士气必然低落。一支军队,士气是最重要的,你以为他们跟着本帅舍生忘死冒死冲锋为的是什么?既然没有功勋,那本帅就得给大家捞点别的好处……”

    侯君集言语灼灼,颇为不屑的看着房俊。

    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带兵的料,当兵打仗,如何可有妇人之仁?

    房俊目瞪口呆,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怎么能是这样的呢?

    作为主帅,自然给部下谋福利,带兵大胜仗是福利,这样大家都有军功可以捞,可以升官发财,可以减免赋税;那么攻占敌城之后大肆劫掠亦是福利……

    不对!

    这不对!

    这可是军队啊,大唐帝国的正规军!

    难道像土匪一样大肆劫掠,还特么有道理了?

    再说,这高昌城里,汉人可也有不少!

    这些大头兵发起疯来,还会管你什么汉人胡人?

    房俊正容道:“请大帅收回成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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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君集一双眼阴狠的瞪着房俊,咬着腮帮子,恨不得一刀将这混蛋宰了!

    让我收回成命?

    简直无法无天!

    侯君集冷冷道:“别以为你爹是房玄龄,某就不敢收拾你!军中,首重军法,你敢违抗军令,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房俊毫不退缩,与侯君集对视,沉声道:“军令?你的军令就是纵容麾下兵卒洗劫高昌城?简直荒唐!我们是军队,不是土匪!大帅若执意如此,某定要上奏陛下,参你一个肆意妄为、纵兵劫掠之罪!”

    侯君集差点肺都气炸了!

    你特么敢参我?

    好吧,你确实敢……

    可是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弄死?!

    侯君集眼眸微缩,他是真的在考虑,若是将房俊弄死,会有什么后果……

    远处的长孙冲差点欢呼出声,房俊这个夯货,居然敢阻拦侯君集的军令?简直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侯大将军啊,您就不能硬气点,赶紧把这小子宰了了事……

    房俊被侯君集阴狠的目光盯着,只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是一条随时发动致命一击的毒舌,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侯君集比他还要混不吝!

    若是这家伙一时气怒攻心,真的下令把自己给宰了,那可就完蛋了……

    房俊觉得侯君集真有杀自己的心思,赶紧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神机营何在?”

    身后不远处便一阵轰然应诺:“诺!”

    房俊高举手臂,朝着侯君集凛然道:“大帅能杀我一人,还能将神机营统统杀尽不成?只要神机营有一个人活着,便会死谏陛下,弹劾你纵兵掳掠之罪!”

    侯君集真的快气死了!

    居然拉上整个神机营?

    杀了房俊容易,只要一声令下,这周遭几万大军立即将其碾为齑粉!可是也能将神机营统统杀掉么?

    肯定不行!

    那样干,军队还不得哗变?

    侯君集盯着房俊看了一会儿,一扭头,打马而走。

    爱弹劾就弹劾,某有灭国大功在手,便是稍有瑕疵,也是瑕不掩瑜,陛下能把某怎么样呢?

    房俊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这侯君集果真不愧是市井混混出身,阴沉狠辣,他敢确定,刚刚那一瞬间,侯君集是真相杀他!

    房俊脸色阴郁的看着争先恐后入城的大军,无奈的叹口气。

    没办法阻止了,只希望这些士卒能有所收敛,不要搞得天怒人怨无法收场才好。

    否则,大唐的名誉将会毁于一旦,日后攻城,将要面对的抵抗将成倍增加,谁不怕被唐军攻下城池之后胡作非为?

    虽然没法阻止,可自己也不能这么看着,当下招了招手,对身后的神机营道:“所有神机营将士听令,咱们怎们也进城!都把眼睛给某放亮了,若是遇到**擄掠、趁火打劫之徒,别管特么的是谁,统统给老子抓起来!”

    “诺!”

    神机营上下轰然应诺,把周围的士兵下了一跳。

    走在前面的侯君集自然将房俊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几乎咬碎牙龈!

    好小子,某就看看,你敢把某的士兵怎么滴!

    若是真敢动我的人,老子就拼了偿命,也得把你小子宰了!

    ***********

    刘大成今年五十岁,大业三年的时候,朝廷征调修建大运河的徭役,全村青壮皆被征调。沿途听闻修建运河的差事很苦,官差对征调的民夫非常残暴,重伤死亡者不可计数。

    刘大成一咬牙,故意摔断了自己的腿,以此躲过徭役。

    返家之后,由于无钱医治,那条腿便瘸了。可是只要捡回一条命,腿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谁曾想到,五年之后,隋炀帝那个暴君征集全国丁壮,东征高句丽,刘大成再一次被征调,他跟县衙的官吏述说自己是个瘸子的事实,那官吏却只是冷笑:“爬,也得爬到辽东!”

    作为家里的三代单传,刘大成是唯一的青壮劳力,他这一走,白发苍苍的父母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估计都得饿死!

    实在是没法子,刘大成心一横,跟着村里几个青壮一合计,丢弃了家业,翻山越岭逃到西域……

    三十年!

    在西域这块汉胡交杂的地方,刘大成生生奋斗了三十年,才算是在高昌城里落地生根,攒下了一点家业。

    可是在这里,汉人天生就是受欺负的……

    以前是隋朝跟突厥人打,后来是唐朝跟突厥人打,反正打来打去,汉人跟突厥人就种下了死仇。西域这边的胡人都怕突厥人,即便是九姓铁勒,也唯突厥人马首是瞻。

    理所应当的,汉人就倒了霉。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人老了,心也累了,难道还能再次逃回中原去?

    吃苦受罪,也只有忍着!

    前些时日,闻听大唐发兵攻打高昌国,城中的汉人各个弹冠相庆!

    大家都知道唐军很强大,只要下定决心,即便是纵横草原的突厥人,不也被打得狼奔豕突,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小小高昌国,自然不在话下!

    只要唐军攻下高昌城,这里可就是汉人的地盘了,以往胡人的盘剥苛虐,将不复存在!

    所以当今天早晨,听闻唐军已经兵临城下,城里所有的汉人都喜极而泣!

    大家或是将往昔节日才会小酌几口的好酒拿出来,或是将家中的肉菜炖熟了,等着唐军进城的时候,咱也来一出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刘大成站在自家小院里,揉了揉瘸掉的那条腿,让十三岁的孙女将家里保存很久的哪一条熏羊腿拿出来,用铁锅炖了满满一锅,等着待会儿王师进城,以之飨军!

    院子里弥漫着肉香,令刘大成咽了咽口水,笑吟吟的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孙女。十三岁的丫头,是半个街巷里最出挑的闺女,模样好,性子好,还有一手好厨艺,只待等个两年,寻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家,便嫁出去了。

    院外街上一阵脚步轰隆,刘大成便听到有人在喊:“王师进城啦!”

    刘大成心里一愣,这还没听见厮杀呢,难不成是那个性情乖戾的高昌王投降了?

    这可是大好事啊!

    紧接着,街道上就传来人喊马嘶哭爹喊娘的混乱,刘大成心里一紧,大门便“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一队唐军闯了进来。

    为首的校尉耸耸鼻子,便直奔灶台而去,掀锅一看,顿时就乐了:“哟呵!兄弟们有口福了!”拿起勺子就捞了一块羊肉,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烫的“吸溜吸溜”抽着凉气,还不忘叫道:“老哥,这锅羊肉可是犒劳我们大军的?”

    刘大成笑容有些僵:“是……”

    确实是为了进城的唐军准备的,谁叫这是汉人的军队呢?

    可是为啥这心里头总是觉得不得劲儿……

    其余几个兵卒一窝蜂冲过去,筷子勺子水瓢一起上阵,吃了个不亦乐乎。

    刘家小闺女很少见生人,更何况这几人的吃香着实难看,又羞又怕的瑟缩在灶台一边的墙角,忽闪着两个大眼睛,心里有些疑惑:这就是爷爷指盼着的汉人的军队?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校尉吃了块肉,这才注意到墙角的刘家闺女,打量一番,眼睛就有些发亮。

    十三岁的女娃,虽然尚未长成,却别有一番青涩秀气的韵味,兼之刘家闺女却是长得漂亮,便让这位校尉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难受起来。

    “哎呦,妹子,多大啦?”

    校尉嬉皮笑脸的问道,难为这闺女了,你说这西域风沙之下咋就能长得这么水灵呢?

    “十三了……”刘家闺女觉得这位唐军的眼神太肆无忌惮了,有些害怕,便溜着墙根想要到院子里。

    校尉恨不得伸手摸摸这闺女水滑的脸蛋儿,这是却被那一截儿细细的腰肢给吸引了。

    这小身段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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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几个月的行军,看见母猪都觉得赛过貂蝉的校尉只觉得心里头的慾火蹭蹭的往上冒,怎么压也压不住了,大手一伸,就把刘家闺女的腰肢给揽住了。

    又细又软又滑,啧啧啧,极品呐……

    “啊!”

    刘家闺女吓得花容失色,挣扎着大叫道:“爷爷!”

    刘大成一看,顿时怒发冲冠,大喝道:“放手!”便冲过去。

    一个兵卒见自家校尉看上这个小闺女,眼珠子一转,丢下手里的筷子,一脚就把刘大成踹了个四脚朝天。

    那校尉此时慾火難耐,也顾不得什么军规了,一把将刘家闺女扛在肩上,便往正屋里走,一边回头吩咐道:“这家人家才是突厥奸细,想要谋害官军,里里外外的都给我搜一遍!”

    几个兵卒哪里还不明白?喜笑颜开的一哄而散,翻箱倒柜将所有之前的东西全都给翻出来了。

    刘大成目眦欲裂,这特么就是他无比期盼的唐军?

    这简直就是土匪啊!

    更令他心惊胆颤的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孙女被那校尉扛进屋里,便摁在地上,“刺啦”一声扯碎了裤子,两条细长的腿不停的挣扎,尖声叫着救命……

    刘大成发了疯一般往正屋里冲,大叫道:“你们这群畜生!我是汉人,是真正的汉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几个兵卒挨个屋子的翻箱倒柜,刘家大儿子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一脸茫然的从屋里走出来,惊问道:“你们干什么?”

    几个兵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抽出横刀,一刀就捅进刘家大儿子的胸膛,其余几人亦抽出横刀,冲进屋子,对着屋里的几个妇人一捅砍杀……

    几人拎着血淋淋的横刀,将堂箱里的银钱用一个包裹包了,拎着走出来,正撞上状若疯狂的刘大成,一人顺手就用刀鞘狠狠的抽在刘大成头上,骂道:“老不死的,咱家校尉看你闺女,那是你的造化……”

    “砰!”

    刘大成只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晕过去的瞬间,他只看见他校尉分开孙女的一双细腿,耳中只听见孙女撕心裂肺的惨叫……

    *************

    整个高昌城乱成一团。

    几万大军涌入城内,首尾不相顾,将不知兵、兵不见将,完全成了散沙,彻底失控。

    当兵的全都红了眼,反正没人管,想干啥就干啥,也不管什么胡人还是汉人,抢劫、杀人、*******高昌城顿成人间地狱。

    房俊差点气疯了!

    特么你侯君集自称一代名帅,就是这么治军的?

    土匪都没你这么凶残!

    “神机营听令,全军集合,三营各自由统领带队,维持城内秩序,若有作奸犯科者,统统给我拿下!若遇反抗者,格杀勿论!”房俊红着眼下令!

    他不能这么坐视下去,侯君集这混蛋就是个莽夫,目光短浅无法无天!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整个高昌城将被洗劫一空,大唐的声誉就完全败坏了!

    刘仁轨悄声问道:“侯爷,这……不妥吧?”

    他也看不上这般洗劫高昌城,可侯君集好歹是一军主将,这么明摆着对着干,恐怕对房俊不利。

    房俊怒道:“什么不妥?若是坐视不管,那才是大大的不妥!此间之事传扬出去,日后大唐还凭什么威服四海,还凭什么称霸宇内?唐军走到哪里,都会遭遇到殊死的抵抗,没人愿意自己的家园被土匪一样的唐军祸害!由此造成的严重后果,便是侯君集的脑袋也不能抵消!”

    刘仁轨心中一凛,这才明白房俊非要阻止这些乱军的用意。

    “诺!”

    当下得令,率着自己那一营士兵沿着主街道向南而行。

    房俊挥挥手:“跟我走!”

    背着刘仁轨的方向,引军向北而行。

    一路行来,房俊鼻子都快气冒烟了!一个个士兵冲进百姓家中、商铺之内,出来的时候全都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喜笑颜开,就像打了一场光荣的胜仗!

    房俊悲哀的发现,其实自己根本就什么也阻止不了……

    一个士兵,十个士兵,一百个士兵,他抓的过来,也管得过来,可全军几万人都完全失去约束为所欲为,他怎么抓、怎么管?

    房俊现在完全处于暴怒的状态,也不管那么许多了,命令神机营的士兵散开,挨家挨户的去找,只要见到不守军纪的士兵,就给我敞开了揍!往死里揍!

    眼前几个士兵从一户农户中走出,大包小包的背了一身,领头的那个校尉把头盔夹在腋下,边走边系着裤腰带。

    房俊顿时就火冒三丈,不需说,这几个败类一准儿是祸害了女人!

    这是比抢劫更让房俊怒火中烧的行为,当下大吼一声:“给老子站住!”

    策马便奔了过去。

    那校尉愣了一下,回头一看,赶紧抱拳施礼,谁知裤腰带尚未系好,这一抱拳,裤子跐溜一下就滑下去,腋下夹着的头盔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顿时尴尬不已,一手拽着裤子,说道:“末将见过侯爷!”

    显然是认得房俊。

    房俊怒视道:“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校尉挠了挠头,全然不当回事儿:“啊,那个……就是写吃食,侯爷不知,这家主人实在是太好客了,见我们长途跋涉劳师远征的,就准备了一些食物,让我带着路上吃……”

    他混不吝的不当回事儿,几个手下却吓得脸都白了。

    房俊眉毛一皱,便看出问题,命令身后的席君买道:“去院子里看看。”

    “诺!”席君买应了一声,便跑进院子。

    那校尉意识到不妥,赶紧一拱手:“末将还要去向大帅复命,这就告辞……”一手提着裤子,连头盔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房俊大吼一声:“给老子站住!”

    身后的亲兵早就飞奔上去,一个猛扑,将这校尉摁在地上。

    那校尉兀自挣扎,大叫道:“末将乃是大帅亲侄子,侯爷,放小的一马……”

    房俊怒道:“我管你是谁!”

    这时候席君买从院内奔出,双眼血红,咬着牙禀告道:“一家六口,尽皆被杀,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幼女,被……被……被糟蹋了!”

    席君买也是生死里走过几个来回的汉子,却也被院子里的惨状气得炸了肺,太恶毒了!

    房俊跳下马背,阴沉着脸,走进院子。

    一个五旬老者满脸是血,倒在正屋的门口,鲜血已然浸透院子里的沙地,留下一泊紫黑色的暗痕。

    正屋的地上,一个纤弱的女孩躺在那里,下裳被撕碎,两条白皙细嫩的腿充满淤青,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被大大的分开,股间红白糢糊,一片狼藉。上衣亦被撕裂,花苞一般的胸腹此刻有一个巨大的刀口,正汩汩的冒着献血。

    女孩本应秀美的脸上,五官狰狞面容可怖,大大的张着嘴,显然死前曾遭受巨大的痛苦。

    堂屋的地上,歪倒着几具尸体,男女都有,都被一刀致命,行凶者显然是杀人的好手,知晓那一处才是人体的要害。

    房俊只觉得血灌瞳仁,一股戾气直冲脑海!

    这特么就是大唐的军人干的?

    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把那几个畜生给某带过来!”房俊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但是平缓的语调之中,却透着森寒的杀气!

    几个士兵被押过来,那校尉看了一眼屋里的惨状,知晓今日麻烦了,不过仍未有太多害怕,仍旧嬉皮笑脸的说道:“侯爷,末将乃是大帅的亲侄子,今儿这事儿,确实是末将的错,末将犯了军法,自当去大帅账前请罪……唔!”

    话音未落,房俊一个翻身回旋踢,一脚就踢在校尉的下巴上。

    下巴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房俊这满含怒气的一脚,便是一头牛都得踢得一个趔趄,何况是人?

    “咔擦”一声轻微的脆响,校尉的下巴完全粉碎,一个倒仰便昏了过去。

    房俊咬着牙,牙缝里都冒着寒气:“给老子弄醒!”

    “诺!”席君买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伸脚踩住那校尉的手,用手里的横刀刀尖往指甲缝里一刺,然后轻轻一撬,完整的指甲便被撬了下来。

    “唔……”一声呻吟,那校尉被剧痛惊醒。

    房俊正欲上前,院门口处便听到一声历喝:“住手!”

    房俊抬头去看,却是侯君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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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

    侯君集走进院中,怒视着房俊大声喝吒。

    他身后的亲兵“呼啦”一下涌了进来,将院子里的神机营兵卒团团围住。

    房俊瞅了侯君集一眼,心中的怒气更盛,回头又是一脚踹出,正中那校尉的胸口。

    “噗”校尉喷出一口鲜血,委顿于地。

    他被房俊一脚踢碎下巴,嘴里已然满是鲜血,又被这一脚踹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这一口血足足有半大碗,喷出去三四尺,惨不忍睹。

    侯君集头发根都炸了,眼看自己的侄子被如此折磨,暴怒道:“某让你住手,你听不见?”

    房俊理都不理他,指着晕过去的校尉道:“弄醒!”

    席君买二话不说,横刀再次刺入校尉的指甲缝,一用力,有一个手指甲被撬下来。这种剧痛真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的,校尉虽然昏迷过去,却足以令他立即清醒。

    血淋淋的嘴,血淋淋的手,深入骨髓的剧痛,令他爆发出人体最深处的潜能,猛然一挣,居然甩开两个摁着他的神机营兵卒,连滚带爬的向侯君集爬去,嘴里“呜呜呜”却说不出话。

    下巴已然粉碎……

    侯君集看着校尉这般凄惨的模样,心都跟着抽了一下,这可是他的亲侄子,大哥过世的时候,自己可是答应过决不让这个侄子受一点委屈,可是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形了!

    可是房俊岂可如此轻易的放过这个禽兽?

    一个箭步从后边窜过来,在校尉距离侯君集几尺远的地方,一把薅住他的发髻,猛地一用力,校尉哀嚎一声,诺大的身躯居然被房俊破麻袋一样向后凌空甩出去,“砰”的一声掉在正屋门口,哼唧一声,又晕了……

    侯君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房俊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帅的存在么?

    屡次三番的违抗军令不说,难道还要当着我的面打死我的侄子?

    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简直要从两只眼睛里冒出来!

    侯君集大吼一声:“将房俊给我拿下!”

    “诺!”

    亲兵猛地抽出横刀,便围了上来。

    神机营兵卒岂能让自家提督被别人捉了?大帅也不行!在他们眼里,统帅只有一个,那就是房俊!

    管你什么大总管还是兵部尚书,敢动咱家侯爷,就跟你玩命!

    “锵锵锵”神机营兵卒赶紧护在房俊两侧,雪亮的长矛跟侯君集的亲兵对峙。而且由于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神机营的兵卒下意识的就组成阵列,长矛手在前,刀盾手护卫,后面的弓弩手弩箭上弦,一支支锋锐的三棱箭簇对准身前的对手。

    一股森寒的杀气冲天而起!

    侯君集吓了一跳,被这股杀气刺激得激灵灵打个冷颤,头脑总算清醒一些。

    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黑脸的小子,混劲儿犯上来,那可是亲王也敢暴揍的存在!

    房俊却根本不给他缓和的时机,此时他距离侯君集并不远,当下上前两步,就站在侯君集面前,两人身高相差不远,但是房俊显得尤为结实,肩膀也比侯君集宽得多,气势一下子就把侯君集死死压制住。

    侯君集恼火不已,叫嚣道:“尔违反军令,且虐待士卒,信不信本帅将你当场格杀?”

    房俊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老子信你个蛋!”

    他再次上前一步,脸部几乎跟侯君集贴在一起,二人气息可闻,很是暧昧……但彼此眼中喷薄而出的怒意与杀气,却令整个院子里沉寂一片。

    房俊死死盯着侯君集,大吼道:“侯君集纵兵为祸,斩杀降君,洗劫百姓,视大唐军法如无物,令大唐声威蒙尘,实乃大唐军界之耻辱!神机营麾下听令,若此人敢有异动,杀无赦!”

    “诺!”

    神机营兵卒狂吼一声,长矛横刀都前压一步,大喝一声:“杀!”

    杀气凛冽!

    侯君集带来的亲兵都吓了一跳,额滴个天!你们还真要动手不成?齐齐咽了口唾沫,眼神留意着大帅这边,等待大帅的指示……

    侯君集被房俊喷了一脸口水,恨不得掐死这个混小子!

    他骑虎难下了……

    只看神机营如此鼎盛的气势,侯君集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敢动房俊一下,那上百张弩箭的第一目标便是自己,瞬间令自己变成刺猬!

    侯君集是市井出身,所以有着市井之间的狠辣和嚣张,可他绝不莽撞!

    在他看来,如何令手下兵卒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对自己保持忠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的士兵都得到好处!这高昌国天高皇帝远,大军远征而来士气低落,洗劫一番自是可以提升士气。再说这里既不是中原之地,又不是大唐子民,放肆一番,有何不可?

    却未想到房俊居然如此处处作对,毫不退步!

    你特么是信佛的傻子么?

    这高昌城富得流油,所得好处,难道还能少了你的一份?

    真是不知所谓的楞怂!

    侯君集眼珠游移,思讨着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

    房俊比他还紧张!

    如此同一军主帅作对,甚至扬言要把对方干掉,已是冒了军中之大不韪!

    侯君集若是不管不顾,悍然下令,今日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房俊可不愿意跟这个傻逼同归于尽……

    现在见到侯君集气势一弱,心底顿时松口气,语气平缓下来,说道:“大帅可知某为何将此人拿下?”

    侯君集一愣:“为何?”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干了什么事儿,接到亲兵报讯,说是侄子被房俊给拿住,侯君集第一个念头就是房俊这混蛋要拿自己的侄子开刀,表示对自己的不满!

    所以侯君集立即赶来。

    听房俊这么说,还真是犯了大错?

    房俊缓缓退了一步,他怕对方的士兵心情紧张,误会了自己的动作,一时失手擦枪走火,那可就悲剧了……

    见到双方的士兵都稳稳的,这才送了口气,然后让开身子,让侯君集的视线能够看清这家院子里发生的惨事!

    侯君集自己也惊呆了,这……

    是自己那侄子干得?

    娘咧!

    特么谁给你的胆子,连本大帅也不敢这么干好不好?

    侯君集差点被侄子气死!

    可再是生气,那也是自家侄子啊,还能眼睁睁看着被房俊打死不成?

    侯君集语气软下来,阴沉着脸,说道:“此事是某武断了,却不知此间居然发生如此惨事。新乡侯且放心,本帅一定严查此事,将凶手找出来绳之于法,以正军规!”

    言罢,目光灼灼的盯着房俊!

    这算是当面认错了,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侯君集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可房俊并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什么叫一定严查此事?那就是说,你这个侄子不一定是凶手咯?

    将事情交给你调查,你还不是护着自己的侄子?

    想要服个软,让我卖你个人情,保住你的侄子,做梦去吧!

    既然敢触犯军规,做下此等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之事,那就得付出代价!

    给你面子?狗屁!

    老子被突厥铁骑突袭之时,拒不发兵救援,坐视老子陷入绝境的是谁?

    房俊嘴角讥讽的一翘:“既然如此,末将听从大帅即是。便在此间审讯吧,某亦是人证之一。这几个军中败类,刀伤和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便是最好的物证,还望大帅秉公而断,整肃军纪,还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侯君集差点被房俊给噎死!

    娘咧!

    老子都舍去脸皮,跟你说小话了,还一点面子都不卖,非得置我侄子于死地?

    侯君集脸色铁青,狠狠盯着房俊,半晌,才缓缓点头:“好!即是如此,此间便由你处置即可!”

    言罢,深深的看了侄子一眼,心一横,转身便走!

    他知道,今日房俊为了报复当日自己未发兵救援之事,定然不会饶了自己的侄子!

    可这小子的确犯了军法,如今落到房俊手里,便是他侯君集又能奈何?

    只是这血仇,来日必然要你房俊十倍百倍的偿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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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俊这人脾气很倔,无论前世今生。

    宦海生涯给了他许多人生智慧,却并未消磨掉他骨子里的傲气。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随着穿越到唐朝,这股傲气愈发的浓烈,几乎无可压制!

    头脑里多了先进一千多年的知识,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哪怕是面对天之骄子李二陛下,他也只是惧怕其生杀予夺的帝王权势,从未有过矮人一头的卑微感。

    何况是一个侯君集?

    既然得罪,那就把事做绝!

    在侯君集刚刚转身的一刹那,房俊冷然下令:“杀!”

    “噗噗噗”

    神机营的兵卒手起刀落,几个禽兽士兵被砍了脑袋。

    侯君集的亲兵围了一圈,本是将神机营的兵卒包围在当中,可是此时,却仿佛围观神机营行刑。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所有人都感觉脖子一凉,再看向房俊的时候,不可避免就只剩下满满的震撼与惧怕!

    这人当真是吃了豹子胆,居然敢跟大帅叫板?

    众目睽睽之下,房俊从亲兵手中接过横刀,挥刀斩向那校尉。

    校尉一双瞳孔骇然圆瞪,瞬间不满绝望的灰白……

    一直以来,仗着叔叔的爱护,在军中横行无忌,即便触犯了军法,亦有叔叔偏袒维护,谁都那他没法。久而久之,自然养成其视军法如无物的嚣张气焰,在他眼里,叔叔是大将军,是国公爷,是跟着陛下南征北战打下江山的从龙之臣,是大唐文臣武将之中鼎鼎大名的所在!

    即便自己犯了错,谁敢不给叔叔侯君集面子?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错了,原来这世上还真就有不尿侯君集的人!

    只是可惜,这个认知来得有点晚,晚到他的生命只有最后一秒……

    下一秒,人头落地,鲜血喷溅!

    侯君集霍然转身,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房俊半晌,一嘴牙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将房俊连皮带肉的吞下去!

    然后,才转头看向侄子无头尸身,以及滚落三尺远的人头,心头针扎一般心疼,紧紧咬着牙,面如青铁:“收殓!”

    这一次,再也不回头,甩袖而走!

    这血仇,必报之!

    ***********

    不知是房俊斩杀侯君集大帅亲侄子的消息传出,亦或是城中已然掳无可掳、掠无可掠,总之高昌城中的乱兵在半天之后居然消停下来。大伙三五一群的等待着大帅的集结命令,偶尔见到有神机营的兵卒在街上成队走过,不由得又是愤怒又是惊惧。

    虽然阻拦了自家肆意快活的好机会,心中愤恨不已,可真就没有一个敢冒头找神机营的麻烦,没办法,人家那位提督大人实在太过强势,大帅的亲侄子亦是说杀就杀,哪个嫌命长了敢去招惹?

    左卫兵卒大多来自关中,素闻房二之大名,以往皆听传言,说是此人楞得没边儿,现在算是真的长了见识。闻名不如见面,这哪里是一个“楞”字了得?

    简直是狂得要上天!

    侯君集那是什么样的人?当年混迹市井的时候,心狠手黑有仇必报,现如今功成名就紫袍加身,这份睚眦必报的德性却是有增无减,等闲惹到他,也必千方百计的报复回来,何况今日当着几百亲兵士卒的面前,将他的面皮血淋淋的剥下一层?

    若不将今日这耻辱加倍讨回来,日后也别再军中立足了!

    侯君集将雷霆怒火压制与九天之上,先是吩咐心腹将领事先撤离,寻找一个隐秘之处,埋伏好精兵,仔细谋划一番,然后下达了全军集结,准备撤军的命令。

    既然敢跟老子作对,那就让你不能活着回到長安!

    侯君集将帅帐临时设置在高昌王宫,麾下众将济济一堂,商讨撤军事宜。

    其实说是商讨,只是分派任务而已。谁人先锋,谁人殿后,谁人留下来收拾残局,军务派遣,各安职守。

    侯君集冷眼扫视堂下众将一番,总觉得这帮子一向敬服与自己的将兵悍将神情有些轻飘,似乎对自己不如以往那般又敬又畏……而造成自己威信大跌的罪魁祸首,不是房俊又是哪个?

    现在这高昌城中,上至王侯将领,下至贩夫走卒,谁人不知新乡侯乃是忠厚秉节、敢于对抗上级乱命的忠直之士?房俊走在大街上,三岁娃娃都敢从院子里跑出来敬献一个胡瓜……

    有正即有反,房俊是正派的那一个,反派的是谁呢?

    自然就是纵兵劫掠、昏庸残暴的侯大将军……

    侯君集不在乎名声,他始终认为为将者,只要无畏就足够了,这些蝼蚁一般的草民,杀掉一茬就会接着冒出一茬,反正也不绝,杀几个算的什么大事?

    但是对于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他却是万分在乎!

    说到底,他这一身紫袍、国公爵位是哪里来的?还不是手底下这帮骄兵悍将水里火里拼了命的厮杀给他挣回来的!没了这些人的支持,自己是个屁啊!

    所以,对于将自己的威望狠狠打击一番的房俊,他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只不过侯君集一贯阴郁的性格,城府极深,面上却是并没有显现出来对房俊的彻骨痛恨。

    他环视一圈,沉声下令道:“牛将军担任大军先锋,沿途务必警戒小心,以防突厥人埋伏突袭。此次攻城,突厥人不见一兵一卒,此时殊为可疑吗,诸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诺!”

    牛进达起身领命,上前领取令箭,转身退回座位,安然入座。

    来时先锋是契苾何力,因为这西域到底还是人家铁勒人的地盘,契苾何力熟门熟路,没有比他更适合的先锋大将。返程则没有多少凶险,说是谨防突厥人偷袭,亦只是行军之时小心戒备罢了,面对得胜而回的唐军主力,吃个豹子胆才敢偷袭……

    离家数月,家中怕是已经入秋了吧?

    众将心思飞跃,一派轻松惬意。这次远征高昌国,看似千山万水艰险重重,实则却是轻松愉快,兵临城下,高昌国便举国而降,不费一兵一卒,还在入城之后狠狠的捞了一把……

    没有比这趟战事更轻松的了!

    侯君集目光冲诸将脸上一一扫过,停留在契苾何力身上,笑问道:“契苾将军来时便身负重伤,带伤上阵,以残病之躯勇往直前,忠贞品德,实在是令吾辈汗颜无地,亦感衷心敬佩!返程之路轻松得多,契苾将军便同谋一起压阵中军,亦可借机修养一番,如何?”

    契苾何力不同于其他将领。

    虽然是降将,可契苾何力深得李二陛下器重信赖,不仅将宗室之女临洮县主嫁于其为妻,更令其统帅族部铁勒精兵,镇守瓜州,紧扼玉門關要地。

    戰功赫赫,简在帝心!

    这样地位超然的将领,侯君集可不敢给人家脸色看,否则被人家当中打脸,那就纯粹是自找的……

    只不过侯君集这般示好与契苾何力,却有人看不过眼了。

    副总管薛万均冷哼一声,不屑道:“身在军伍,自当剖肝沥胆,忠于王事!哪怕骨断肠烂,亦当冲锋在前,不负陛下之信任!区区小伤,整日里犹如婆娘一般哼哼唧唧,着实叫人可笑!”

    契苾何力一张脸瞬间涨红,怒气冲冲的瞪着薛万均,怒道:“尔在说谁?”

    薛万均白眼一翻,讥诮道:“说谁,谁知道!”

    契苾何力怒不可遏,“腾”地一下站起身,戟指道:“说某是婆娘?好!今日某倒要领教,看看你这个劫掠民女的败类,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男儿气派!可千万别再娘们儿的裤裆下面累的弯了腰,举不得槊,骑不得马!”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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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咧!”薛万均面红耳赤,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站起身与契苾何力对峙,愤然道:“若是再血口喷人,休怪某不留情面,与你不死不休!”

    “得了吧!”契苾何力一脸嘲讽:“血口喷人?你问问在座之人,谁人不知你薛大将军将几名高昌民女抢入营中,通宵达旦的寻欢作乐?我呸!就你这等罔顾军法之人,若是在某契苾何力麾下,十颗脑袋都给你砍完了,还容得你在此处臭不要脸的嚣张?”

    这话说得,让侯君集面上一红……

    尴尬!

    违乱军纪,正是自他而始。

    自己的亲侄子就是被房俊以违反军纪之罪砍了脑袋,结果这大帐里又出来一个强抢民女的大将军?

    侯君集此时真的优点后悔当时纵兵入城的命令,麻烦太多了……

    对于契苾何力与薛万均的矛盾,侯君集心知肚明,那是旧怨了。

    贞观七年,契苾何力与凉州都督李大亮、将军薛万均等人率军征讨吐谷浑。

    当时唐军驻扎在赤水川,薛万均与其弟薛万彻率领轻骑兵先行,遭到吐谷浑军队包围,兄弟二人均中枪,跌下马后徒步参战,随从骑兵死伤大半。

    契苾何力得知后,率数百骑兵前往救援,拚力厮杀进击,所向披靡,薛万均、薛万彻于是得免一死。

    李靖率领各路军马途经积石山河源,到达且末,直抵吐谷浑西部边境。听说吐谷浑君主伏允在突沦川,将要逃奔到于阗,契苾何力想要乘势追击,薛万均以先前的失败为教训,坚持说不行。

    契苾何力说:“吐谷浑不定居,没有城郭,随水草迁移流动,如果不趁他们聚居在一起时袭击他们,等到他们四处游荡,怎么能捣毁他们的巢穴呢?”

    于是亲自挑选骁勇骑兵一千多人,直逼进突沦川,薛万均率部随后。

    沙漠中缺水,将士们抽饮马血。

    此战唐军大获全胜,攻破伏允的牙帐,杀掉几千名吐谷浑兵,获得牲畜二十多万,伏允只身脱逃,唐军俘获其妻子儿女。

    此战之后,李二陛下派使节在大斗拔谷慰劳众位将领,薛万均耻于功劳名列契苾何力之下,于是抵毁契苾何力,来夸耀自己的功劳。契苾何力异常气愤,拔刀而起,想要杀掉薛万均,众将大惊,齐齐救下薛万均。

    李二陛下闻听此事,责怪契苾何力,契苾何力解释前因后果,李二陛下勃然大怒,要撤除薛万均的官职以授给契苾何力,契苾何力执意推辞,说道:“陛下由于我的缘故而解除薛万均官职,那些胡族官员不知详情,以讹传讹,使胡族认为将领们都如薛万均,将有轻视汉人之意。”

    李二陛下深感其诚,赞许他的意见,没有处置薛万均。

    之后便任命契苾何力担任玄武门宿卫官,检校屯营事务,后又升任为左领军将军。

    两人的仇隙不可谓不深,侯君集自然不能坐视这两位大将军犹如市井泼皮一般打起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薛万均打不过契苾何力……

    可是薛万均与自己素来交好,共同进退,自己虽然向契苾何力示好,也只是结交一点香火情分而已,却一时疏忽,忘记了这两位的怨隙颇深,惹得薛万均不快。

    那没办法了,一个是盟友,一个是路人,孰轻孰重?

    可也不好拉偏架,明显的偏袒薛万均,侯君集头大如斗,只好说道:“大帐之内,莫要言及那些捕风捉影之事,二位各自入座,本帅尚要发布军令!”

    薛万均哼了一声,晃着膀子坐下,色厉内荏的瞪了契苾何力一眼。心里却暗道侥幸,刚刚怎么一时冲动就跟这个蛮子硬杠上了?自己的武力值连人家一半都不到,真要是打起来,妥妥的被虐……

    契苾何力则是冷笑一声,不屑的瞅了一眼侯君集,抱拳道:“在下有伤在身,没那个精力去掳掠几个高昌小娘暖被窝,但却骑得马,开得弓!在下谢过大帅好意,不过某这人天生的贱骨头,这边点齐部属,随同牛将军一同担任先锋便是,告辞!”

    言罢,向四周诸将一拱手,便自转身退出。

    侯君集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如此嚣张,居然罔顾本帅的军令?简直岂有此理!

    侯君集气得不行,可他还真就拿人家契苾何力没辙!

    作战之时,他是一军统帅,军令所出莫敢不从,可现在仗都打完了,他可能拿捏得住人家契苾何力?

    要知道,这里是高昌国,是西域,这里是人家契苾何力的地盘!

    惹毛了契苾何力,干脆甩手领兵自行撤回瓜州,一封奏疏呈到陛下御前,弹劾他侯君集贪恋军功、排斥异己……

    陛下会信谁呢?

    九成九是信契苾何力……

    侯君集这个憋屈啊,以往在军中那都是一言九鼎杀气腾腾,即便是各路王侯大将,也都敛起羽翼听候命令,怎地到了这高昌国,一个两个都敢跟本帅尥蹶子?

    都怪这个房俊!

    侯君集愤然将目光瞪着房俊,见其一副优哉游哉看热闹的神情,更是岂不打一处来,老子叫你嚣张,看你还能有命笑到几时!

    “神机营战力高昂,勇挫突厥铁骑之锐气,此番殿后之重任,神机营便当仁不让了吧!”

    侯君集冷冷说道,可是话刚说完,心里却是冷不丁的突突一下……

    说起来,此次远征高昌国,大军过处群蛮辟易,未曾遭遇一次像模似样的抵抗,却只有神机营跟突厥骑兵硬碰硬的干了一场,还特么大胜……

    岂不是说,论起战功,在座之人除了侯君集这个统帅之外,便要以房俊为第一?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这一茬,都向房俊看去。

    娘咧!

    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那股该死的突厥骑兵也是傻,咋就不来咱阵前冲锋一回呢?

    却是完全忘记了,自家抵不抵得住突厥铁骑的一次全力冲锋……

    侯君集郁闷的要死!不过幸好,怕是你没命回到长安,接受陛下的敕封赏赐了……

    想到此处,侯君集冷冷的看了房俊一眼,在他眼中,这小子已然形同朽木,命不久矣。

    他早已定下计谋,上次突厥人无能,这次依然让你殿后,就不信你还有运气逃出生天……

    却不料房俊摇摇头,淡然说道:“末将,不能遵从大帅将令……”

    在场诸将全都呆住,即便一直闭目养神的牛进达,亦睁开眼睛,淡淡看了房俊一眼。

    这话说的……霸气!

    侯君集是真的疯了!

    他再能忍,也不能容忍几次三番被人当面打脸,拒绝将令!契苾何力他惹不起,也不想惹,你房俊算个什么东西?

    侯君集勃然怒道:“房俊!是不是见到本帅念在你父往日的情分不愿与你计较,便变本加厉嚣张跋扈,欺我侯君集不敢杀人乎?”

    薛万均亦不悦道:“小子,在座皆是你的父辈,自是不忍见你违反军纪,不遵将令,步入歧途!念在你年幼无知,速速向大帅磕头赔罪,吾等亦可为你求情!”

    他这是倚老卖老,亦是看清楚侯君集是真的拿房俊没法子,难道真砍了房俊?这小子是个出了名的棒槌,若是侯君集敢下令杀人,这小子绝对敢带着神机营先把侯君集给干掉!

    说起来,这小子带兵还真有几把刷子,神机营上上下下,对其忠心耿耿,哪怕是违反军令,亦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只需房俊一声令下,那就无所畏惧!

    薛万均这是给侯君集找个台阶下,顺带着打压一下房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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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是如此急切,房俊就越是肯定这老东西没安好心,那就更不能走了!

    “高昌国乃是西域商路最重要的重镇之一,现在高昌国百姓对大唐绝无一丝好感,令大唐的威名受损,令陛下的圣名蒙尘!当此境况,末将愿驻守此地,维持稳定,令西域诸部都感受到大唐的天威,还清大帅以国事为重!”

    我重你个脑袋!

    侯君集怒道:“不必再说,本帅已经决定,命帐下参军赵振举驻留高昌城。”

    房俊摇头道:“赵振举不行。”

    侯君集怒不可遏:“为何不行?”他这是完全被房俊气糊涂了,否则只需强硬的表示态度即可,何须听房俊的缘由?

    这么问了,气势便已然弱了一筹。

    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房俊侃侃而谈:“这赵振举罔顾军令,掳掠了一处胡商的铺子,得金银若干,稍后,某是要想陛下弹劾此人的……”

    侯君集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若是房俊咬住军纪这一条,他还真就无人可以指派。他那道随意进城的军令一发,麾下将士向放羊一般涌入高昌城,所作所为不用看亦可想象,怎可能不触犯军纪?

    若是被房俊咬着,再弄一出斩杀自己亲侄子那样的事件,自己麾下大军还不得人心惶惶,军心涣散?

    这个臭小子说什么也不走,莫非是看出某已然为其谋算好了陷阱?

    侯君集终于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就算使出任何手段,也别想逼迫房俊跟随大军返程……

    娘咧!

    这小子怎么精的跟鬼似的?

    完全不上套啊!

    侯君集不死心,还欲再强硬一番,却冷不防一直神游物外的牛进达插言道:“房俊通晓商务,对于农耕之事亦是颇为熟稔,驻留高昌城的话,没人比他更适合了。大帅若是强硬不准起驻留,难免被人认为是有何居心……”

    侯君集悚然一惊!

    原来不仅是房俊看出我心有谋算,连牛进达也看出来了……

    即是如此,此计只得作罢,否则房俊在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不是他侯君集干得都得他背锅!

    忿忿瞪了牛进达一眼,这个老混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跟自己过不去!

    心里权衡一番,侯君集只能放弃,默然认可了由房俊驻留高昌城。

    只是这脸呐,火辣辣的疼……

    一军统帅居然拿一个小小的三品提督没辙,你敢信?

    日了狗了……

    放过房俊这茬,侯君集不再计较,其余将官都乖巧柔顺得多了,侯君集将令所在,众将轰然领命。侯君集大为满意,只是两相对比,房俊这混蛋却更是让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走出大殿,房俊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艳阳,刚刚伸了个懒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顿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牛进达这张皱纹密布、宛如乡间老农一样的老脸,跟个牛魔王似的……

    “牛将军……”房俊肃然拱手,这位是程咬金的生死至交,刚刚也在侯君集面前力挺自己,不能不表示尊敬。

    牛进达却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笑呵呵说道:“你小子这份楞怂劲儿,很对老夫胃口!若不是陛下慧眼识珠,早早将高阳公主殿下许配与你,老夫都想招你为婿了,呵呵呵……”

    “呵呵呵……牛将军抬爱了,那个,晚辈何德何能……”房俊笑得很苦一样,心里很想说一句李二陛下万岁!若非李二陛下将自己早早预订,这牛魔王真的起了招女婿的心思,怕是房玄龄还真就不一定拒绝得了,因为牛魔王背后可是站着程咬金那个大魔头,老爹能抵挡程咬金的墨迹?

    玄乎……

    只要看看牛魔王这坯子,亦能想象他家里的闺女长成啥样,估计惨不忍睹都是轻的,很有可能对不起社会……

    别跟房俊说什么温良贤淑知书达理之类的,这货完全就是个外貌协会……

    当然啦,高阳那丫头长得确实俊,但也不是什么好鸟!

    纠结着呢……

    牛进达一脸慈爱,似乎真的将房俊当自家女婿看待,拍了拍房俊结实宽厚的肩膀,愈加满意了!笑呵呵的凑近一些,低声道:“侯君集那老小子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不仅几次三番打他的脸,甚至杀了他的亲侄子,这个仇,那是结定了!所以啊,别以为驻留高昌城,就能万事大吉!那老小子阴着呢……”

    房俊心里悚然一惊,赶紧肃容道:“多谢牛将军提点,晚辈感激不尽!”

    他心里确实有些得意,他算计到侯君集大抵是要在半途给自己设计个陷阱,到时候派一群精兵扮成马贼乱匪,将自己宰了,之后往马贼身上甩锅,一推二五六,谁能把他怎么滴?

    能够留在高昌城,房俊自认为识破了侯君集的计谋,难免有些松懈。若是这时候出来几个杀手,趁自己松懈之时,悍然出手行刺……

    搞不好自己真的就栽了!

    牛进达欣慰的大笑,使劲儿拍了拍房俊的肩膀:“很好,以你的能耐,只要不犯下轻敌之错,想必也没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你!回长安之后,可得请老夫喝酒,素闻你房家的烈酒,那可真是天上罕有人间全无,老夫觊觎已久啊……”

    “牛伯伯见外了不是?侄儿的东西,那不就是伯伯您的东西?侄儿这就派遣亲兵往家里送信,从今往后,府上的酒水,全部由侄儿孝敬您便是。”房家当即拍着胸脯表态。

    开玩笑,老牛提点的这一句话,那就是无价之宝!

    若是自己一时大意着了侯君集的道儿,哭都没地方哭去。跟自家小命比起来,几坛子烈酒算个屁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