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格尔看到浑身是血的冯曼走来时，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不仅仅是冯曼浑身上下沐血，就连在他怀里蜷缩的古伊娜，白净的小脸上也泼墨般多了几个殷红的血点。
与此同时，冯曼的背包里，正滴答滴答的落着血液。
“你们……”安格尔指责的话已经到了喉咙口，但看着两人眼中毫无愧色，心中暗叹一声，话锋一转：“再给你们一点时间，把自己洗干净。”
“尤其是——”安格尔眼神瞄到冯曼的背包：“那里面的东西。”
冯曼和古伊娜互觑一眼，点点头，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
冯曼也没有避讳，直接脱掉衣服跳入河中洗漱了一番，然后他帮古伊娜也擦了擦脸。等清理完身上的血迹后，冯曼才小心翼翼的打开背包，两张堆叠的人皮，赫然显现。
这两张人皮，正是亚尼加和柴拉的人皮。
冯曼仔细的清洗着人皮，安格尔则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心中暗暗叹气。
之前冯曼与古伊娜岛悼念逝去的伙伴，都属于正常范畴。但随着古伊娜出声，画风立刻变了，古伊娜决定将亚尼加和柴拉带走，但他们没有空间储物，不可能带走两具尸体。所以，古伊娜最终的决定，是剥下他们的皮带走。
安格尔还记得当时古伊娜的话：“我想用他们的皮，缝一个人皮娃娃，然后他们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古伊娜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在发光，一点没有觉得随身带着人皮娃娃是多么一件渗人的事。
“没想到冯曼还不是刺头，这个古伊娜更加麻烦……”安格尔皱眉暗叹，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古伊娜，或许这就是喜爱傀儡的巫师通病？
安格尔记得博古拉似乎也喜欢用人来做傀儡，而且，多是活人傀儡。
大概傀儡师都有类似的执念？
等到他们重新站在安格尔面前时，安格尔淡淡道：“该离开了，不过在离开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
安格尔看向古伊娜：“你口中的库莎，她在哪里？”
……
冬潮城郊外的山林中，一座幽暗的林中城堡。
这座城堡不大，但整体很阴森。墙壁上爬满了灰暗的藤蔓，四处都是荆棘的标志。
安格尔悬浮在城堡外，“这里就是库莎的家？”
坐在贡多拉上的冯曼点点头：“没错。”
库莎在冯曼的口中，是一个作恶多端的老巫婆，古伊娜的四肢，亚尼加的舌头，都是被库莎给割去的。
安格尔不知道库莎是什么来头，但根据冯曼所说，库莎和唤鬼必然是认识的，因为当初唤鬼带走了冯曼，然后将古伊娜推荐给了库莎。可见，两人应该有一定的联系。
安格尔担心库莎也是鼠蚁地下会的人，所以才过来探查一番。
城堡不大，安格尔稍微一感知，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走进去看了看，发现里面的家具也都落了一层薄灰。
可见这里的主人，应该在不久前就离开了。
不过，安格尔在地毯上发现了一些错乱的脚印，看上去像是小孩的步量。
在安格尔研究的时候，冯曼突然道：“这些脚印好像是上次我过来时留下的。”
“你来过？”
“上回我从海月城逃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准备过来找库莎女士，原本是想将唤鬼死亡的消息传给她……”冯曼低下头有些吱呜：“因为古伊娜在库莎手上，所以我必须要回来。”
“结果回来后才发现，城堡里没有库莎的影子了，倒是在地下的实验室里，发现了泡在奇怪液体中的古伊娜，当时她就已经这样了。我将她唤醒后，然后就带着她准备逃跑……当时古伊娜告诉我，亚尼加也在附近，然后我就看到了被割了舌头的亚尼加也躺在液体罐中。”
“然后我们就离开了。”
安格尔的感知探入地下室，果然在那里发现了许多培养皿以及实验舱，同时还有一些人类的肢体标本。
看样子是研究血脉或者移植的实验室？
安格尔来到地下室仔细的看了看，确定之前的猜测。这里诸如手术台、置换台还有培养皿，都是移植用的实验工具。
不过很多都是古旧淘汰品，而且装在浸泡液里的肢体标本，都全是凡人标本。
从这里大致可以推测出，库莎的实验水平不高，实力想必也不太高，顶多和唤鬼一样。
这时，背后传来窸窣声响，回头一看，却见冯曼与古伊娜正对着一个头颅的标本，低声的喃喃。似乎这个头颅的身份，是冬潮城的某个机构的官员。
不过，比起猜测这些头颅的身份，安格尔更想说的是，这俩小孩好像真的一点也没有恐惧心。
“这里有你的肢体标本吗？”安格尔走过来，看向古伊娜。
古伊娜摇摇头：“我的四肢被库莎砍下来以后，都被她丢去喂狼了。”
“你亲眼看到的？”
古伊娜颔首：“嗯，那只狼是她的宠物。”
安格尔眼神有些复杂，亲眼看到自己的手脚被拿去喂饲宠物，以古伊娜的年龄，就算心智再成熟，也会留下阴影。
对于古伊娜如今有些病态的思维，安格尔似乎有些理解了。
安格尔在城堡里又转了一圈，便离开了。既然库莎不在，他也懒得再浪费时间。而且他在地下实验室与库莎的书房里，寻到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大致指明了库莎的身份。
库莎应该与鼠蚁地下会无关，似乎是一个小型巫师家族的人。
既然她不是鼠蚁地下会的人，安格尔也没有理由去找她的麻烦。
不过，当他们乘坐着贡多拉离开时，古伊娜却是笑了起来：“她离开了也好，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找她。”
……
将冯曼和古伊娜带回帕特庄园后，安格尔将他们安置在了稍微偏远的独栋。
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
古伊娜的外形太惊悚，加之冯曼准备这两天开始制皮，到时候亚尼加和柴拉的人皮一晒出来，估计会引起惊慌，故而安格尔才决定将他们俩单独安置。
每日的食水，暂时交由玛娜女仆长负责，不过安格尔也警告过他们，当有仆人从他们那经过时，他们必须要收起人皮。
关于冯曼和古伊娜的事，安格尔也告诉了杜鲁，毕竟以后他们算是同一期的学徒，如果能有和谐的关系也好。
在安置好他们后，安格尔便去见了修伊斯。
“你确定要准备离开了？”修伊斯的身形挺拔，眼神带着思量。
安格尔点点头，之前修伊斯就和他说过，决定离开之前要和他告知一声。
“眼看着乔恩的身体愈发虚弱，我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救他，只能回去请求他人。”
修伊斯早已料到安格尔会如此选择，所以也不意外：“那你想好没有，你是打算让谁来治疗乔恩？”
“我准备先回野蛮洞窟一趟，将这些天赋者带回去，然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在安格尔说要回野蛮洞窟的时候，坐在另一边的尤丽卡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么，转过头看向安格尔，正准备说些什么。不过修伊斯见状后，却是对她轻轻摇摇头。
尤丽卡有些失神，最终还是没有插嘴。
修伊斯对安格尔点点头：“希望你真的能让乔恩活下来吧，毕竟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珍贵样本。”
紧接着，修伊斯又道：“你这次离开，我不会阻拦你，但是我需要给你一个提醒。”
安格尔看向修伊斯，等待他的说辞。
“第一，你最好不要将我与尤丽卡的消息透露给别人，毕竟这对你也没有好处。”
安格尔点头同意了，且不说里昂已经拜了修伊斯为师，光是安格尔自己的性格，就从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第二，我希望你能帮我联系或者购买一些恢复精神力伤势的药剂。”
安格尔：“我会试着联系，不过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买到，如今繁大陆的情况大人应该很清楚。”
“第三，你之前说，你要思索一下，不知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安格尔一愣，看着修伊斯灼灼的眼神，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之前修伊斯将安格尔拉到流放空间，询问了关于血源回溯的一些问题，他们想要彻底摆脱古曼王的追踪，只有抹去血源回溯的功能。
但抹去血源回溯，同样也极有可能损坏血色王权。
所以，他们修改了方案。想要通过血源回溯上的心血，抓住那个心血拥有者。
但一切的前提，是要确定：“能不能通过血色王权上的血源回溯魔能阵，找到那位心血拥有者？”
当初修伊斯问出这个问题后，安格尔表示他不知道，需要思索一下。
如今才过去没几天，但修伊斯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书上没有记载，不过，有一种方法可以提取血源回溯上的心血信息。”
修伊斯眼睛一亮，“能够提取其中的心血？”如果能提取心血，那可操作空间就大了。无论是诅咒，亦或者定位，都可以轻松办到。
“心血不行，只能提取一些心血信息。”
“那提取这些心血信息，能够寻找到心血拥有者？”
“无法保证，不过只要得到一些信息，以大人的能力应该可以缩小一定的排查范围。”
心血信息，其实就是类似人体密码一样的东西。不过仅有心血信息，而且时积长久，获取到的信息也不会太多，但如果有预言系巫师出手帮忙，未必不能推测出对方的身份。
修伊斯思忖了片刻，对安格尔道：“只能做到这一步？”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那好吧，就算是心血信息也可以。不知这个心血信息，如何提取？”修伊斯问道。
“这个不难，逆推魔能阵即可，不过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心血与血源回溯出现适配，自然会出现一些改变，譬如一些魔纹的棱角会出现更改，能量的分布也会随之变化，这些改变中就透露了一些信息。只需要逆推魔能阵，将这些无规则信息找出来，加以整理就是所谓心血信息。
说起来也很巧，当初他也逆推过血源回溯。只不过当时是为了确认血色王权上的魔纹归属，如今却是为了排查魔纹的变化。
因为他以前逆推过，所以自觉不难。只不过血源回溯的魔能阵中，魔纹的线条太多，他需要精确到微末，一点点的去排查，会耗费一定的时间。
“需要多久？”
“大概，半个月吧。”
其实半个月对于巫师而言，并不算长，他们任何一个研究都是以年计。
只不过如果要逆推血源回溯的话，必然要亲自拿到血色王权的成品才行，这对于修伊斯与尤丽卡来说，也需要斟酌。
“可以。”
见修伊斯点头，安格尔本打算等他从繁大陆回来以后再开始逆推，但修伊斯二话没说，直接将安格尔带进了上下幽暗的流放空间。
修伊斯：“在外面，血色王权的气息容易泄露，就在这逆推吧。”
安格尔很想说，他有几何之锁，可以锁住神秘气息外露。但想想还是没有开口，血色王权最重要的不是神秘气息，而是被古曼王感知位置。
而且，安格尔没有拒绝还有一个原因，他自己也想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件神秘之物，看看对他有没有什么启发。
“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你只要逆推成功，我会开启位面夹道，将你送回繁大陆。”
修伊斯许下承诺以后，便让尤丽卡将血色王权交给安格尔。
同时，修伊斯放出了自己的魔宠：双头犬苏比。
“苏比与我的感知相连，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让苏比告诉我。如果你想离开，也可以告诉苏比。”
修伊斯说罢，见安格尔没有异议，便与尤丽卡离开了流放空间。
空荡荡的混沌世界，只剩下他与一只趴在椅子上假寐的双头犬。
安格尔看了眼苏比，依旧是红的宛若火焰，一只头在假寐，另一只头被黑丝带蒙住眼睛。
“苏比。”安格尔试探的叫唤了一声。
没有黑丝带的脑袋抬起来，睁开宛若祖母绿宝石般的双瞳，安定而深邃，静静的看着安格尔。
安格尔在心中啧啧：这卖相，这气定神闲的质感，就比布蕾那话痨要强上许多。
安格尔道：“你能帮我转告修伊斯大人，让他向里昂转达一下，我在这里做研究的消息，免得他担忧。”
苏比直接开口回应了安格尔。
不过让安格尔有些意外的是，苏比虽然张开口回话，但其实声音却是修伊斯本尊。
“可以。”修伊斯道。
“对了，在我开始逆推之前，大人能否告诉我，哥哥里昂的天赋是什么？”安格尔见是修伊斯直接回答他，趁机问道。
之前里昂就说过，等他伤势恢复的时候，修伊斯会给他测试天赋。如今里昂的恢复已经差不多，想来天赋应该也测试过了。
半晌后，空悠悠的流放空间传出修伊斯冷淡的声调。
“血脉侧。”
……
在安格尔开始逆推魔能阵的时候，外界修伊斯也在思考着心血信息相关。
修伊斯思考了半天后，看向尤丽卡。发现她正静静的看着一个方向，那里是繁大陆的方向。
“只得到心血信息，虽然有很大的限制，但目前看上去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定位到心血拥有者的位置了。”
“那就这样吧。”尤丽卡也通过传音与修伊斯交流，只不过她的心绪有些不定，回答也带着敷衍。
“不过就算得到了心血信息，想要准确定位，还需要寻一位预言系巫师，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修伊斯皱着眉思索办法。
尤丽卡却是听到预言系巫师时，表情再次变得黯淡，脑海里闪过一道小小的人影……
在流放空间中，安格尔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开始着手逆推事宜。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安格尔面前的草稿纸堆叠的越来越厚。
逆推的过程很辛苦，不过能近距离研究血色王权这个秘宝，安格尔还是很开心。不过他也很谨慎，只是研究却从不触碰，毕竟血色王权的神秘能力是什么他还不知晓，而且他也不想让自己在这件事中掺和的过深。
很快，两周的时间便过去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笔，也昭示着安格尔结束了这次的逆推研究。
检查了一下结论，确定无误。安格尔没有立刻将修伊斯叫进来，而是细细打量着血色王权，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不知道月色海岸的梦海螺，遇到血色王权会有什么反应？
梦海螺能将血色王权拉进梦之旷野么？
如果可以的话，那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以后，多拉几件神秘之物进入梦之旷野，那防护能力岂不是很强，说不定入梦的神秘物品多了，当初窥视梦之旷野这个箱庭的巨大生物，也能对付一二？
安格尔心中有些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
不过，他没打算偷偷摸摸的去尝试，他决定将自己的打算直接告诉修伊斯。
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修伊斯不会起疑。
毕竟，在修伊斯的眼中，梦海螺是个无用之物，是安格尔用来研究神秘炼金的工具。安格尔想要用梦海螺拉血色王权入梦，估计也是在做记录性的试验。
反倒是偷偷摸摸的测试，可能会引起他的猜疑。
安格尔让苏比将修伊斯叫进来后，说了自己的打算。
修伊斯果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安格尔是心血来潮想要试试梦海螺的功能，便同意了。不过血色王权毕竟关系慎重，为了以防真和梦海螺擦出什么火花，修伊斯和尤丽卡都进入了流放空间，一起来观察安格尔的“试验”。
得到修伊斯首肯后，安格尔毫不避讳的拿出梦海螺，放在桌子上与血色王权平齐。
尤丽卡再次看到梦海螺，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唉，好好的一个神秘之物，却有如此鸡肋的效果。”
“对了，我见你之前研究梦系戏法，就是为了研究梦海螺？”修伊斯好奇的问安格尔。
“是的。”安格尔也不敢多说，生怕修伊斯继续问，他一说谎就露馅了，所以在回答了修伊斯的问题后，立刻开始操作起梦海螺。
一道神秘的波动，从梦海螺本体往外扩散，想要慢慢的包围住血色王权。
不过，梦海螺的神秘波动在血色王权的外围一裹，却无法再深入。仿佛血色王权外面包裹了一层膜般，在阻拦神秘波动的渗透。
半晌后，安格尔遗憾的收起了梦海螺：“没有成功，看来梦海螺并不能将神秘之物拉入梦中。”
修伊斯与尤丽卡见状，也不觉得意外。
尤丽卡甚至还用戏谑的语气调侃道：“如果神秘之物真的被拉入了睡梦之界，到时候梦界中的一些生物，捡到血色王权岂不是像一些剧本中描述的那般一步登天？”
“梦界生物终归只是虚假的，就算全身都是神秘之物，也不足为惧。”修伊斯却是撇嘴不屑。
安格尔心中一阵讪笑，显然修伊斯对于梦界生物有误会。当初他看到的那只庞大生物，安格尔可不觉得是只纸老虎。
在他们调侃的时候，安格尔将血色王权和他逆推出来的心血信息交还给了修伊斯，便准备离开。
“其他的草稿我都烧毁了，这是唯一的结论信息。”顿了顿，安格尔耸耸肩：“说起来，我自己大概也忘了。”
修伊斯明白安格尔的意思，从一开始安格尔就表明不想掺和到这件事中。
修伊斯点头道：“你忘了也好。”
“那大人现在该送我出去了吧？”安格尔：“太久没有见到乔恩导师了，想过去看看他。”
修伊斯将安格尔带出了流放空间后，说道：“你准备离开的时候，直接来找我，我开辟位面夹道送你回繁大陆。”
修伊斯说罢，也不多留，转身便重新开启流放空间的大门，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安格尔原本是打算去和灰烬时光的团长比尔斯做交易，让他送自己一程，不过既然修伊斯主动提及此，安格尔也可以节省一笔魔晶。
安格尔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安格尔都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直到他回了房间，方才露出了疑惑之色。
之前，他打算用梦海螺将血色王权拖入梦之旷野，最后的结论是失败的。
结论不假，但安格尔在观察的过程中，隐约发现一个古怪的地方。
那件血色王权上的神秘波动有点不对劲。
可要让安格尔去说，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也难以描述。
只是觉得，和梦海螺的神秘波动相比，血色王权的神秘波动隐晦着一种不自然。
安格尔寻思着，要不要告诉修伊斯。
不过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尤丽卡拿着血色王权这么久，接触的时间更长，想来也用不着他去提醒。
还有一点，安格尔也有些疑惑。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血色王权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脸颊一片沁凉。安格尔吁了一口气，将思维中的疑惑丢在了风中，既然决定不去掺和古曼秘事，越想这些，反而越容易迷失。
索性，将一切都抛开。
这一夜，安格尔一整夜都在伏案疾笔，配合抄写术，在清晨时分，安格尔便写出了一本厚度惊人的《初级学徒备注手札》。
在半个月前，从修伊斯那里得知里昂是血脉侧后，安格尔就有打算书写这本书。
绝大多数的正式巫师，带学徒都是“领悟型”的，很少会详细的叙述一些东西，只是给你一个概念，然后让你自己查资料学习。而修伊斯目前又有外事分心，更加不可能详细的给里昂解释一些基础问题。
再加上短时间内，里昂不会离开帕特庄园，所以根本没地方去查资料。
为了避免里昂走上岔路，安格尔才连夜编写了这本经验型手札。
里面除了安格尔当初入门时的经验外，更多的是一些基础性的东西，还有一些技术分支的初级应用，譬如安格尔自己会的炼金与魔纹，他也将大致的入门方法记载了下来，如果里昂有天赋，未来安格尔也不吝教导。
关于如今巫师界的现况，安格尔也有所记载，只不过他自己其实了解的也多是浮于表面，难以有更深入的观点。但对于初入超凡世界的里昂来说，倒是足够了。
等到编写完整本书后，安格尔通读了一遍，自觉得不错，里昂未来可能遇到的问题基本都考虑到了。但为了避免有遗漏，他决定再去找人问问。
开启几何之锁，范围之内立刻被充满几何之美的线条所包围。
拿出梦海螺，将《初级学徒备注手札》拉入了梦中，安格尔随之进入的梦之旷野。
带着《初级学徒备注手札》，安格尔在苍穹塔的顶层，找到了弗洛德。
安格尔到来时，弗洛德正在办公室里处理着大量的问题报告，一个穿着华贵长裙的女子，站在弗洛德身边低声与其交流。
安格尔的不告而入，让女子眉头一竖，正想呵斥来者不懂规矩时，弗洛德却是满脸尊敬的迎上前。
“大人，你终于来了！”弗洛德惊喜的道。
安格尔点点头，目光扫过堆满纸张的桌面，淡淡道：“看来你比之前还要忙。”
弗洛德讪笑一声：“如今几个代管城主已经选出来了，这些都是代管城主提出的方案，我要从他们的方案设计中选出一个真正的城主。等忙完了这件事，以后我就可以轻松了。”
弗洛德说完以后，用眼神示意那华服女子离开。
女子显然是个知趣的人，虽然心中很疑惑安格尔的身份，但她什么也没说，大大方方的向弗洛德与安格尔拘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她是之前那个？”等到女子离开后，安格尔才低声道。
安格尔对于这女人并不陌生，之前他融合“守门人”权能的时候，这女人是整个梦之旷野唯一契合“守门人”权能的人，只要安格尔愿意，甚至可以赋予她这个权限。
“是的，她叫梦露。原本我只是将其列为代管城主的备选，但上回大人说，她很契合守门人权能，我就特意关注了她一段时间。发现在所有代管城主候选人中，她的能力与手段，都是上佳之选。”弗洛德说到这时，也不禁感慨：“梦之旷野的异常，其实初心城很多人都发现了，那些代管城主候选人也都有一些猜测，但他们面对我时，都不将内心真正想法摆出来。”
弗洛德指了指桌上的文件：“他们提出的治理一城方案，都是中规中矩，放在现实中或许不错，但未曾真正考虑过梦之旷野的现况。”
“反倒是梦露，她提上来的方案，处处将初心城的异常考虑到，倒是让我越来越倾向将初心城交给她来管理了。”
弗洛德的大加褒赞，让安格尔也不禁起了一丝好奇。
他看到桌面上摆着的就是梦露的治城方案，干脆拿起来看了看。
在他阅读梦露的方案时，也顺便将《初级学徒备注手札》拿给弗洛德，告知他原由，让他帮忙检查一下是否有缺漏。
安格尔看完梦露的治城方案后，见弗洛德还在快速的翻阅手札，索性拿起其他候选人的方案一一看起来。
半晌后，安格尔大致看明白了。
其实梦露的方案不见得能真正实施，但她比其他候选人看的更清晰。
古往今来，泰半当权执政之人，都喜欢聪明人，但又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
其他的代管城主候选人，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写，什么该问，什么闭嘴，什么闭眼。所以提出的方案看上去很平稳，虽不突出，但守成足矣，都是执政者善用的类型。
反倒是梦露，将一切都挑明了。甚至直言，这片世界可能是一片未曾开垦的死后世界，他们所有人都是死灵，初心城是拓荒的前哨站。
虽然猜测不对，但这也不怪梦露，而是眼界限制。
梦露这种直言行为，或许现实中，会引起上层反感。
但这里是梦之旷野，未来必然是超凡者的世界，凡人就算聪明到顶，也依旧受困于上限。所以超凡者对于这群凡人，反倒是更喜欢聪明实际不说谎的，梦露就是其一。
别看梦露如此莽撞的选择揭开一切，但安格尔曾经听弗洛德说过梦露的事迹，她能从一个小国末流，靠着交际手段踏进中央帝国的上流社会，可见她是很懂眼力见的。
她背离了普通执政者喜爱的那种角色，完全与其他候选人的方法背离，不是她愚昧鲁莽，而是她真正看透了上层的心思。
就冲着她的这份玲珑心思，弗洛德夸赞也不虚。
而且，她的一些方案虽然华而不实，但也有安格尔欣赏的地方。譬如，梦露写着：初心城要想让人认同，首先要修城志，不管是编的还是真实的，至少要有底蕴。除了认同感外，让城民各有所用也是必需的，所以编书、教学都需要考虑到。
安格尔对其他政见方针不发表意见，但无论是他，亦或者乔恩、乃至其他巫师，对于学术研究都从来不会有歧见。而学术自然是编书、教学与传承一体化，最为合适。
安格尔放下了梦露的治城方案，心中大致已经确定，以弗洛德的性格而言，梦露应该就是那个初心城的城主了。
安格尔虽然没有参与初心城的发展，但毕竟这里是他在梦之旷野中建设的第一个聚集地，也是希望初心城能够发展起来，为乔恩创造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
而梦露，应该是一位不错掌权人。
“大人看了这些治城方案，觉得如何？”弗洛德这时也放下了《初级学徒备注手札》，好奇的询问道。
“都是聪明人，不过你说的没错，梦露比他们更看的清形势。”安格尔言道。
就连安格尔都如此说，弗洛德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将梦露之事暂时撇开，弗洛德与安格尔说起《初级学徒备注手札》关于自己的观点。
弗洛德毕竟在巫师界浮浮沉沉了几十年，虽然最终身陨，但他的见识与经验却比安格尔高许多。
尤其是，安格尔编撰这本手札是为了给里昂准备的。而里昂是血脉侧，安格尔对于血脉侧的了解实在太少，很多修行方式都是书上记载，不一定真正的适合初学者。
弗洛德以前在飓风高塔的时候，就认识很多血脉侧的学徒，对于血脉侧初学者的见识远超安格尔。
有了弗洛德的查漏补遗，《初级学徒备注手札》第二次修订版，随之出炉。
“如果只是一、二级学徒的应用来说，这本手札已经足够了。”弗洛德感慨，当初很多正确的路，他是尝试了无数岔道试出来的，如果当时就有这本手札，何须浪费那么多时间。
“那便好，我最近准备回繁大陆，将这些交给里昂，我也稍微心安了。”
安格尔说罢，弗洛德突然有些忸怩的道，“大人，你回繁大陆之前，能否先来启示大陆一趟？”
“啊？”安格尔疑惑的看着弗洛德。
弗洛德低下头有些羞愧的说：“我的登录器次数只剩下个位数了，我都不敢随意离开梦之旷野了……”
安格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当初给弗洛德炼制的“梦之旷野登录器”最大次数限制是979。
弗洛德每次进入梦之旷野都会消耗一次，如今弗洛德又拉了这么多实验样本进初心城，消耗的次数自然剧增。
安格尔想了想，点头应道：“行，我等会就往启示大陆飞，到时候给你补充一下次数，正好我也有点事情需要去罗伊德斯一趟。”
“对了，你编订的《梦之旷野的观察记录》到什么程度了，可有新发现？”解决了里昂的事，安格尔便与弗洛德闲聊起来。
在弗洛德进入梦之旷野以后，就开始编订着这份观察记录。
安格尔也很支持弗洛德，因为外界事情过于繁杂，他来梦之旷野的时间并不多。弗洛德反倒是长年累月在梦之旷野，由他来编订这份观察记录，自然最为合适。
“自从上回得知梦之旷野权能可以契合他人后，就一直没有进展。”弗洛德感慨一声：“绝大多数的猜想都需要长期观察，才能得出结论。可惜，梦之旷野的发展时间还是太短了。若是权能中有控制时间的就好了……”
对于弗洛德的祈祷，安格尔却是不怎么看好。
就连真正的空间权能，安格尔都不觉得梦之旷野会拥有。更何况时间权能，这可是涉及到法则本源的东西。
毕竟梦之旷野本质上只是一个夹层空间，如今斩断和魇界的关联，变成挂靠在梦界的虚实之地。
说是“界”都有点为过，几乎不可能会有这种时间权能。
“时间权能我是不指望，反正这里暂时无忧，有足够的时间给你研究，也不急。”安格尔说到这，想起这几天在现实中的一些发现：“对了，最近我也有一些发现与猜想，你也可以加进观察记录里。”
所谓发现，自然是之前梦海螺无法拖入神秘之物的事情。
至于说猜想，便是安格尔此前对“幸运加成”的一些想法，通过“幸运加成”来融合权能，说不定会有惊喜。
听完安格尔的话，弗洛德赶紧拿出纸笔，迅速的记录起来。并且也开始思考，有没有能够衍生的应用。
在弗洛德思考的时候，安格尔便离开了苍穹塔。
他感知了一下乔恩的所在，发现他正在和两个穿着打扮很儒雅的学者进行交流，之前遇到的代管城主候选人之一的梦露夫人，也在附近。
安格尔听了一下，发现他们似乎在就城市发展的事宜在谈。
而他们主要谈论的就是“可持续发展的社会结构”，主讲人……就是乔恩。
安格尔听了一会儿，发现乔恩讲的基本都是城市的构建问题，两位学者在补充，而梦露则是唯一的听众。
梦露时不时发表自己的意见，同时结合初心城的现状与乔恩进行一问一答。
说来，乔恩是除了安格尔与弗洛德外，对梦之旷野最了解的人，梦露还真询问对了人。乔恩又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社会，见解完全可以达到高瞻远瞩的地步。
“看来这个叫梦露的女士，不仅仅心思剔透，运气还很不错。”安格尔在心中暗道，之前梦露契合“守门人”权能就说明其运道不差，如今她想要争初心城城主之位，偏偏还找到乔恩向他求教，种种因缘结合起来，只要她不自己作死，城主之位几乎没跑了。
安格尔没有去打扰乔恩的教学，因为他很了解乔恩的性格。乔恩最喜欢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做研究，其二就是好为人师。
从之前他强行教珊妮与亚达学习音乐，就可见一斑。
既然乔恩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他也没有必要去打搅。
想到珊妮与亚达，安格尔也好奇的感知了一下他们的位置。发现这俩小孩，此时正在树屋酒吧，不过不是喝酒，而是在酒吧门前的秋千上玩耍。
还有一群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小孩，也围在附近。
亚达的性格天真纯粹，会去玩秋千倒是正常。但珊妮居然也在玩秋千，而且看其表情似乎还挺享受，倒是让安格尔有些惊奇。
看来，在初心城的这段时间，这俩熊孩子的性格也在慢慢变化。
安格尔思忖：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弗洛德说过，现实中孤儿院里的‘黎明杀机’幻境最近又迎来一波天赋者，以珊妮目前的状态，真的能吓到他们？
有待怀疑。
要不，趁着这次去给弗洛德添加登录次数的机会，把冯曼和古伊娜带过去测试一下？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黎明杀机’幻境用来测试杜鲁，倒是没问题。对于从小见惯了恐怖，甚至还经历了恐怖的冯曼与古伊娜，效果估计没有那么明显。
他们的测试，还是换种方式比较好。
安格尔将目光收了回来，最后看了眼人气渐浓的初心城，身影慢慢的变淡，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
当安格尔将修订过的《初级学徒备注手札》带给里昂时，对里昂来说恰如一阵及时雨。
他如今已经开始学习冥想，但就是无法静下心来，又不好意思去询问修伊斯。正在焦灼的时候，安格尔来了。
里昂几乎是用看神明的态度在看着安格尔：“幸好有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拿过手札后，里昂迫不及待的找到冥想入门的目录，嘴里念念有词：“身静，意味着绝对的安静……心静，是指相对的安静……”
见里昂又沉浸在了修行之中，安格尔便没有在打扰。
他很明白里昂如今的心情，每一个初入超凡世界的天赋者，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汲取更多的知识，去看到更加精彩的风景。
当初安格尔也是如此。
不过，当你真正入门以后，你才会发现。剧本里那些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放在巫师身上，很少适用。
因为几乎所有的巫师，无论是做学术研究，还是专研一个术法，哪一个不是以年计。
当最初的兴奋过后，天赋者就必须面临新的阶段：耐得住寂寞。
这些东西，安格尔并没有写到备注手札中，就算他写了，估计里昂也无法静下心，还是让他自己经历一遭比较好。
里昂看完了备注手札，立刻从书桌上取出一本薄册，开始对照着冥想。
薄册的名字，安格尔没有看见，但他大致知道薄册中记载的是什么。
在看到里昂翻阅薄册的时候，安格尔自觉的离开了。
那本薄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本引导法，肯定是修伊斯给里昂的。这种涉及到巫师组织隐私的引导法，安格尔为了避嫌，自然不好继续留在那儿。
说到引导法，安格尔其实之前也有意写进备注手札，不过他自己的引导法极其特殊，被桑德斯严厉限制不得外传。
而除了《奇点散射冥想法》，安格尔会的其他引导法，都是诸如《三角引导法》、《圆切引导法》等普罗大众的基础引导法。这些引导法还不见得比修伊斯给里昂的引导法合适。
所以他并没有将引导法写在备注手札中。
他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搞到一本特殊引导法，到时候再交给里昂也不迟。当然，如果修伊斯给里昂的引导法本身就是特殊引导法，那自然是最好。
安格尔踏出主堡后，便打算前往启示大陆去找弗洛德。
不过要迅速去启示大陆，自然要带上托比。安格尔以为托比会在奶果树附近和月铃兰精灵待一块，结果奶果树附近只看到一个取树液的仆从，并没有看到托比，甚至月铃兰精灵也不在。
感知了一下庄园范围，安格尔最终在库拉库卡族的新村落看到了托比。
众多库拉库卡少女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开茶话会。月铃兰精灵与托比也在这里，与众人嬉闹。
安格尔到来后，库拉库卡少女全都噤声，恭敬的对安格尔行礼。
安格尔也不好打扰她们的茶话会，带上托比，便离开了庄园。
在路上的时候，安格尔忍不住调侃，“月铃兰精灵没有性别倒是无所谓，你可是个雄鸟啊，凑到少女的茶话会上去做什么？”
托比立刻反驳，嘴里叽咕叽咕的叫着，同时还指着自己的一身粉红色洛丽塔风格的蕾丝裙，对安格尔一脸埋怨。
鸟语满级的安格尔，听完托比的叫唤，默默抹掉额头上的汗。
托比一点都不在意那是“少女”的茶话会，而是一门心思的想在茶话会上展示自己的新裙子。
——这裙子是月铃兰精灵给它做的。
本来托比正享受着众人的羡慕，心情飘飘然中，就被安格尔拖走了。故而，它之前才会对安格尔埋怨。
“如果你是人，我仿佛看到第二个胡可迪克。”安格尔忍不住吐槽。
托比没理解安格尔的意思，正想询问，安格尔直接打岔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之前在聊什么，看你们聊得很激动？”
安格尔保证，他只是想转移话题，他对于少女茶话会上的内容一点不感兴趣。
托比想了想，用翅膀比划着，将茶话会上众人聊的热门话题，曝了出来。
第一个热门话题，是关于冯曼和古伊娜的。
当初安格尔将这俩小孩安置在偏远地区，本意是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们，但没想到因为逆反心态，反而让人生出更大的好奇。
仆人被下了命令，不得靠近，倒是听话。但库拉库卡族人，却没有被限制，所以好奇心浓厚的少女们，都偷偷跑去观察了冯曼与古伊娜。
于是，古伊娜的“人形棍”的样子，冯曼鞣制人皮的样子，全都成了她们的谈资。
当然，是当恐怖话题来谈的。
茶话会上第二个热门话题，还是关于冯曼与古伊娜的，不过这里面要多加一个角色：杜鲁。
说起来，之前安格尔安置冯曼俩人后，就把他们的消息告诉了杜鲁。想着毕竟未来都是野蛮洞窟的人，能提前进行联系交流，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杜鲁去见了冯曼后，当天就差点打起来。
当时窥探到这一幕的，正是金灿灿。她虽然不知道杜鲁为何与那俩恐怖的小孩起争执，但她却听到杜鲁离开时的话。
“我从不对小孩动手，今天我不和你们争执，但也就仅此一次！”
根据金灿灿的描述，杜鲁气的跳脚，然后狠狠的摔门离开。
安格尔思考了一会儿，便猜到杜鲁为何生气了。
杜鲁的性格是非常善良的，甚至可以说圣母也不为过。从当初他面对海兽时还要下海救熊孩子可见一斑，正因为此，还导致他耳朵丢了一只。
当初安格尔可以救杜鲁，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想要让杜鲁亲身去体验自己做任何决定的后果，然后希望能修改自己性格上的弱点。
而冯曼与古伊娜则是另一个极端，他们可以轻易的将自己看不惯的人杀害，哪怕只是无辜之人。他们唯一的关怀，只会面对自己人才会显露。
良善与混乱，杜鲁与他们形成了强烈对比。
三观不同，能聊到一块才不正常。更何况，院子里还挂着两张人皮，估计在看到人皮的刹那，杜鲁就已经将“邪恶、野蛮”的标签挂在冯曼等人身上。
本来说让他们联系感情，现在看来，估计不结仇都算好的了。
安格尔慨叹一声。
不过也无所谓，当初他入门的时候，与胡可迪克也是争锋相对。任何一个圈子，都有形形色色各种性格的人，若是真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就看谁能压得过谁。
茶话会上除了这两个热门话题外，还有很多类似八卦与传闻的消息被热烈的讨论。
而且，安格尔也见识到了这群少女聚集在一起后，有多么口无遮拦。
毕竟她们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真正的权贵欺人的现象，所以她们什么都敢八卦。
庄园仆人之间的情路、镇上谁又出轨了、里昂的过往情史……就连安格尔的消息，都成了他们的谈资。
当然，安格尔一向深居简出，她们能八卦的东西并不多。
虽然这些八卦消息都是些无聊的小事，但她们敢于八卦超凡者，也足以见她们胆量有多大了。
甚至，连尤丽卡也敢八卦。
修伊斯几乎没有在庄园里露过面，就算是和里昂交流，也是派的双头犬苏比前来。所以她们目前对修伊斯并不怎么了解。
而尤丽卡，倒是时不时还现身，加之其身份是个迷，让众多库拉库卡族人都生出好奇。
关于尤丽卡的八卦消息很多，但几乎都是传闻。
譬如说，有个少女就道，她有一天看到尤丽卡的眼睛突然变红，并且变红的时候，她的神色就像变了一个人般，虽然面无表情，但凭空让人生畏。
不过这只是她一面之词，倒是没人相信。就像之前他们谣传里昂房间里有藏娇一样，都是片面之言不能作数。
安格尔之前问托比茶话会的事，纯粹就想转移话题，倒是没想到最后反倒也听得一些有用的消息。
“她们经常聚在一起开茶话会？”
托比：好像每周都有一次，这是她们的习俗。
安格尔沉思着，他以前听桑德斯说过，很多女巫偶尔都会聚集在一起，要么开个香氛交流会，要么就是茶话会。
如果女巫们聚集在一起时，也如这群库拉库卡族人那般，说着一些隐秘消息，那基本就等同于多耳目的信息综合办啊。
也难怪，很多女巫知道的信息，比起男巫总要多一些。
“如果梦之旷野能长久发展起来，估计也能成为一个大型的信息集散中心。”安格尔在心内遥想着梦之旷野的未来。
不过，要让其他超凡者毫无芥蒂的进入梦之旷野，这也是一个未来待解决的难题。当然短时间来说，安格尔还没有让其他超凡者进入梦之旷野的打算。
一天过去，安格尔来到了鲸须海的边缘，不远处就是黑莓海域。
这条航路安格尔走了许多次，倒是比较熟悉。只不过要定位罗伊德斯的位置，对安格尔这种海上路痴来说，还是比较困难。
花了三个多小时，安格尔才找到西拿海沟的位置，并且潜了下去。
虽然他主要目的是去启示大陆帮弗洛德充能登录次数，不过他也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去到罗伊德斯寻找灰烬时光商旅团。
他要找灰烬时光打听一些消息。
灰烬时光商旅团毕竟是行走于黑白之间，常年在繁大陆四处奔波，他们的消息应该会比较广泛。
这一次他来到渊区后，没有费太大的神，便遇到了灰烬时光的二把手：罗萨姆。
罗萨姆看到安格尔到来，眼睛一亮。
十分热情的带着安格尔去了附近的酒馆，言语中带着恭维，拉近关系之意十分明显。
安格尔也照单全收，毕竟罗萨姆之所以留在罗伊德斯，他们俩方都很清楚，安格尔也不介意多一份人脉。
等到酒酣饭饱，罗萨姆找来酒侍，寻了一间保密的隔间。
隔间门一关上，罗萨姆便露出颇含深意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青绿色的果子，放在桌上。同时对安格尔投过去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安格尔还一脸恍然，看到那个青绿色果子，才想起这是迷乐沼泽的鳄香果。
前段时间他从罗伊德斯离开的时候，比尔斯团长也给了他一个，虽然没有点明，但意思很清楚：“如果需要我们帮你对付西莱夫人，随请随到。”
西莱夫人就是尤丽卡，而鳄香果是用于炼制恢复精神伤势药剂的魔植。
罗萨姆拿出鳄香果后，便隐含深意的说：“你这次过来的目的，应该就是它了吧？”
见罗萨姆还用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对着自己，安格尔忍不住失笑。
他随手将鳄香果推还给了罗萨姆，在罗萨姆狐疑的眼神中，说道：“我这次来与鳄香果无关，也不是来买材料的，就是想找商旅团打听几个消息。”
“打听消息？”罗萨姆的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如果安格尔是为了对付西莱夫人的话，此战结束，他们与安格尔的关系必然会跃进一大步。可惜，安格尔似乎没有对付那位的打算？
“是的，我想打听几个消息，魔晶不会少你们的。”
“如果只是消息的话，不重要的消息，我可以做主直接免费告诉你。”罗萨姆暗叹，能拉点好感也好。
“免费倒是不用。”安格尔顿了顿，问出了自己第一个问题：“四年前的沐息之月，魔鬼海域之上有出现过什么异常状况吗？”
时间：四年前的沐息之月。地点：魔鬼海域。
得到这两个线索后，罗萨姆在脑海里快速的翻阅着记忆匣子。
很快，圈定范围内发生的所有异常状况，便出现在了罗萨姆的思维中。
“一旦扯上魔鬼海域，事情就很多了，异常状况几乎数不胜数。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是四年前的沐息之月，那还真的巧了，那时在魔鬼海域还真发生了一件百年难遇的大事。”
安格尔眼睛一亮，他打听四年前的事，就是因为之前乔恩说了，让他好好的保护天外之眼。而天外之眼迄今为止唯一的异动，就是四年前的沐息之月。
只有知道天外之眼发生异动的原因，他才好做提前预防，免得异常被其他巫师所发现。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安格尔问道。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很多巫师组织的人都有前往……”罗萨姆说到这时，顿了顿：“其实你如果询问你的导师，或者鲜血女巫芙萝拉阁下会更清楚，因为那次事件，最大的利益收获者，便是幻魔大师桑德斯。”
“也因此，幻魔阁下炼制出了巫术花园，变成南域巫师界极其难得的个人巫术花园拥有者。”
安格尔一愣，原来这件事还和后来的重力花园有关？
“说起来，这件事要从重力森林的一位血脉巫师说起，那个巫师叫做‘树人’波库……”
随着罗萨姆的娓娓叙述，安格尔对四年前魔鬼海域上发生的事，逐渐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波库引起位面融合，桑德斯最先赶去，抢得先机，获得最多的恒定碎屑。后来，事情终被发现，引得四方巫师云集，斯利乌的算计，巫师之间的龃龉，全在罗萨姆的讲述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最遗憾的是，桑德斯打开位面夹道离开后，本来好端端的位面融合，居然失败了？
最后导致在最初阶段获得最多恒定碎屑的桑德斯，反倒成了最大的赢家，也因此后来所有巫师组织的人对桑德斯都恨得牙痒痒，甚至扬言桑德斯在构建巫术花园时，要去破坏。
当然，最后事情不了了之，位面融合失败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
不过自此之后，桑德斯倒是和重力森林的人结了仇。毕竟，他从“树人”手中抢来了恒定碎屑，这是第一恨；他炼制的巫术花园，居然是重力花园，重力森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因为他们拥有一个重力花园，这便成了他们的第二恨。
最恨的是，桑德斯的重力花园等级还比重力森林的重力花园等级高！
反正，重力森林的人是跟桑德斯对上了。
罗萨姆说完后，还友情的卖了个消息：“听说这次幻魔阁下去深渊，重力森林似乎也准备了些小动作，要来对付他……”
在罗萨姆讲述的时候，安格尔一开始还在为魔鬼海域那八方云集的事件而感到震惊，以及被桑德斯那壮阔跌宕的经历所吸引。
但随着情节的发展，他也在陷入思索。
天外之眼出现异样，真的与这件事情有关吗？
他犹记得，当初天外之眼出现异样，就是桑德斯和芙萝拉回云鲸的那晚上。若是根据罗萨姆所说，当时桑德斯归来应该是为了避免被斯利乌带来的偷渡者所围攻。
而桑德斯回到云鲸上之后，没多久天外之眼就出现异变，与此同时，另一边众巫师所觊觎的位面融合，失败了。
罗萨姆的原话：位面融合在经历了最初阶段后，从来没有失败的案例。
但那次，势必会成功的位面融合偏偏就失败了。
考虑到时间点，该不会真的是天外之眼搞得鬼吧？
如果真的是因此引起天外之眼的异常变化，那等于说，天外之眼居然在世界意志的口中夺食，而且还抢夺成功了？
“除此之外，那时魔鬼海域可还有其他异常？”安格尔再次询问道。
罗萨姆又说了几件小事，不过多是如“船只失踪”、“海兽出没”的事，这些事情只要在魔鬼海域，每天都会发生，安格尔判断应该与天外之眼无关。
那这么看来，位面融合，还真的就是引起天外之眼异样变化的原因。
甚至，天外之眼还极有可能会导致位面融合失败。
安格尔在心中默默下了个决定，在实力未达的时候，以后要离位面融合远一点了。
这个消息对于安格尔很重要，一来避免下次天外之眼出现异常，二来，未来他肯定会研究天外之眼，到时候也是一个实据。
“既然没有其他异常，那这个消息我接受了。”安格尔说罢，“不知这个消息要多少魔晶？”
“这个消息不值价，而且以安格尔你的身份，问幻魔阁下，想来他也不会瞒你。”罗萨姆顿了顿：“这个消息也不说我送你，实在是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贵重消息，《时光森林》最新一期也有详细记载。”
罗萨姆沉吟片刻：“这样吧，我见你似乎还有事情要问，不如等你问完，到时候在一起结算？”
“好。”
罗萨姆也不问安格尔为何要问之前那问题，笑眯眯的道：“那除了刚才那个消息外，你还有什么问题？”
安格尔：“我想要一张能增加幸运属性的魔纹皮卷。”
罗萨姆愣了一下，“增加幸运属性？你是指预言系信仰‘问之钟’流派的好运二选一？还是修改变量阈值的那个‘幸运’？”
所谓好运二选一，其实就是好运术。但这个好运术，并非是增加幸运属性，而是指：在两个选择中，“问之钟”会给予你一个你喜欢的选择。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个大数据信息处理后给予你一个符合你自身信息的推荐。
甚至，都没有涉及到预言层面。
“第二种。”安格尔回答道。
“第一种还好办，但第二种的话……”罗萨姆一阵苦笑：“这种增加幸运属性的魔纹皮卷，早已失传，如今的魔纹术士无一人能绘制。我们商旅团，没有这种东西。”
安格尔也预见了这种情况，灰烬时光商旅团毕竟不大。
他想了想：“那我改变一下需求，能否帮我打听一下，哪里有人要出售这种魔纹皮卷？”
罗萨姆点点头：“这个倒是可以，不过有时限吗？”
“只要我不来取消，那便一直持续，直到打听到为止。”安格尔对于增强幸运的魔纹皮卷势在必得，这关乎梦之旷野的未来！
“行，那如果我们打听到了，该怎么与你联络呢？”
安格尔报出了弗洛德的位置，“你们去联系他，他到时候会告诉我的。”
罗萨姆颔首，眼神中有几乎要溢出来的喜色。这个消息其实也不算价值太高，但却可以借此慢慢的拉近安格尔的关系，甚至还得到了与安格尔联系的管道。
这对他而言，其实也是一种独家消息。
罗萨姆虽然心喜，但他也没有忘记提醒：“恕我直言，这种增强幸运属性的魔纹皮卷都是一次性的，而且持续时间极短，顶多一两秒。而且它的加成也是随机的，等到效果结束，两秒后出现新的变量，甚至还容易导致坏的结果，用在炼金上其实并无什么用。”
安格尔笑着道谢：“多谢提醒，这个我知道，我只会用在关键时刻。”
安格尔听出罗萨姆是误以为他要用在炼金上，他也没有纠正罗萨姆的思维。
“那就好。”罗萨姆突然笑了笑：“你向我打听的第一个消息，不值钱。第二个消息，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你第三个问题不来点重磅的，那我就只能象征性的收你一个魔晶了。”
第三个问题。
安格尔说实话，还真没想过，他来的目地其实就是之前的两个问题。
“难道我猜对了，你来只是为了这两个消息？”罗萨姆挑眉。
安格尔：“要不我象征性的问问我导师的消息？”
罗萨姆一阵失笑：“好吧，我也象征性的回答一下，幻魔阁下目前还在深渊，不过虚面者倒是离开了深渊。”
安格尔点头，桑德斯的消息和他想的差不多，看来等他回到野蛮洞窟后，第一件事就要去寻找联系到桑德斯的方法。
“看来，连象征性的问题都没了，那就这样吧，我象征性收你一个魔晶？或者说，干脆就四舍五入，你也别给了，当我免费送你了。”
一个魔晶也是钱，如果真的接受了免费赠送，不就等于欠了一个魔晶的情么？这可比魔晶难还的多。
他正准备拿出一个魔晶交给罗萨姆，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我还真有个问题想要打听一下。”安格尔想到之前炼制血夜庇护时，在异象空间里遇到了一个古怪黑影。
对方说：既然在融合与等待中，你选择了等待，那剩下的那个选择，我就拿走了。
那个黑影说他拿走了他的一个选择。这让安格尔在思考着，这人究竟是谁？他是异象空间中的“虚拟角色”，还是说真有其人。
而且，对方拿走了他的选择后，血夜庇护居然出现了一个惊人的附加效果。
这与他有关吗？
安格尔本来是想找机会询问“魔药”米多拉大师，但既然此刻适逢其会想到了这个人，索性直接问道。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啊，这个我们商旅团最拿手了？如果那人实力不高，我们甚至可以帮你抓来，认你为主！”罗萨姆带着显摆的语气道。
“那人实力高不高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们应该抓不到他。”顿了顿，安格尔说出了他的名字：“不知道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卡西尼的人么？”
“卡西尼？”罗萨姆一脸疑惑，在记忆的匣子中不停的搜索着这个名字，然而翻了个大概，也没有一个回馈。
“他的真名应该很长，卡西尼或许只是他名字中的一段。”安格尔道。
罗萨姆：“还有其他信息吗？他是男是女，外号是什么，实力如何？”
安格尔摊开手耸肩道：“一无所知。”
对于卡西尼拿走他的选择，这件事安格尔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如果要说这个，必然要说拿走了什么选择，然后慢慢衍生开来，最后估计他炼制的“血夜庇护”效果就曝露了，那可不行。
“这样吧，我联系一下比尔斯团长，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安格尔想了想，摆手道：“算了，我就随口一问，没必要去打扰比尔斯团长。”
说罢，安格尔从手镯里取出一个魔晶递给罗萨姆：“交易完成，我也该走了。”
安格尔离开了，顺道结了这一餐的账单。
罗萨姆坐在隔间里，把玩着手上的魔晶，然后慢慢的笑了起来：“这段时间的运道不错，难道说，我被时光小偷给眷顾了？”
半晌后，罗萨姆联系上了比尔斯。
比尔斯也颇为意外的道：“安格尔又来找你了？不是为了对付那个西莱吗？”
“不是，他只是来找我买消息的。”罗萨姆将安格尔问的两个消息告诉了比尔斯，“第一个消息，也不知道他打听来做什么。第二个消息，倒是需要团长在外安排人员，帮着注意一下。”
“我知道了。增强幸运属性的魔纹皮卷，已经许久没有出世了，我倒是听说过有几个老家伙手中有，但我估计他们也不愿意*****尔斯摇头感慨，虽然这种增强幸运的魔纹皮卷只能增加两三秒的时间，对于学徒而言可以说是稍纵即逝，但对于巫师而言，两三秒已经能做很多事了，自然会当宝贝一样供着。
“这样吧，正好我现在在西地摩沙附近，这里有个老家伙就有这皮卷，我去他那里打听一下吧。”比尔斯道。
“那好，我还是留在罗伊德斯等待团长的消息。”
比尔斯点点头，正准备关上隐秘联络器，这种联络是他们之间的心血桥梁，每分每秒都在耗费巨大的能量。
突然，罗萨姆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安格尔还像我打听了一个人，不过我没听说过，他也不在意。”
“打听人？谁？”比尔斯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个名字叫卡西尼的人。”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黑风卷起，黄沙漫天。
在起起伏伏的线条之中，一队响着驼铃的商队，迎着风沙前行。
商队的所有人都包裹着头巾，因为沙尘迷眼，他们很难能看清前路，但他们都是老道的沙漠游商，在驼铃的指引下，也不虞迷路，只是行进的慢了些。
这时，风沙突然慢慢小了起来。领头的人脸色却比之前更加慎重，他对着后面的人高喊道：“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这一段路是我们在无归沙漠会经历的最危险的路，务必跟紧，不要走散！”
大家的表情跟着紧张起来，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无归沙漠著名的死亡流沙区域。之所以此沙漠被称为无归，也是因为这片布满暗涌的流沙导致的。
一旦陷入流沙，无须在想归来。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跟着领头人，生怕走错一步，就陷进流沙之中。
可就在这时，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中的颀长男子，从游商队中独自走了出来，并且毫不回头的向着最危险的流沙中心区域慢慢走去。
“喂，不要离开商队十米范围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领头人焦急的叫喊道，那人是半路上遇到的旅客，担忧他独自走在沙漠中会遇到危险，便决定载他一程。
“多谢一路的款待，我的路程已经结束。现在，我需要去寻老友喝一杯。”斗篷中的男子，声音很低，但奇妙的是，在这风沙未消的沙漠腹地，却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老友？死亡流沙中，除了陷进地底的尸体，哪有什么活人？”众人惊疑。
有人还想劝阻一下，不过领头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制止了他们的叫喊。
“在我小时候，我父亲告诉我。相传在无归沙漠的腹地，有一片超凡者的乐园，他以前在这里陷入流沙中，被一个飞在半空中的女人所救……”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不过是父亲编造的谎话，难不成还是真的？
不管这群商队的人怎么想，斗篷人却是慢慢进入风沙，最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斗篷人走在流沙区域，却是如履平地。
哪怕周围出现明显的流沙幅圆，但他甚至连绕路的意思也没有，直接踏在流沙之中，没有丝毫减速。
他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一点脚印，他的体重宛若羽毛之轻，在沙漠之中丝毫未曾留痕。
斗篷人走了小半时辰，终于抵达了死亡流沙区域的中心。
说起来，外围是沙尘暴，但在这里却没有丝毫风沙，平静死寂。
依旧是茫茫的沙漠，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像是石墩一样的柱子。柱顶雕刻着鹰冠，身上则是曲折的原始图腾。
当斗篷人走近石墩时，周围的景象突然一变。
石墩以肉眼的速度开始分裂，不一会儿，斗篷人就被超过两百根石墩所包围。
在他附近的两根石墩突然睁开眼：“陶弥赫巴谜题、三古斯诺猜想、回廊迷宫，三选一。闯关成功者，可进入宝库，开启你的别样人生。”
斗篷人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掀开斗篷，露出自己的脸。
外貌虽不英俊，但充满了硬朗的男人味。修理整齐的黑灰胡子，尾部微微上翘。他露出来的脖子上，纹了一个时之砂的刺青。
这个刺青意味着：灰烬时光。
而这个斗篷人，正是灰烬时光商旅团的团长，“狩鲸者”比尔斯。
“兹伯图腾，我是来找维菲特那老家伙的，许久没见，想找他喝一杯。”比尔斯道。
随着比尔斯露出真容，石墩上的眼睛慢慢变得有神：“原来是比尔斯，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一个无尽回环的数字谜题一直解不出来，你来帮我看看。”
比尔斯叹了一口气，兹伯图腾是西地摩沙的守门灵，这个石灵什么都好，唯一一点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酷爱数学。
所有进出的人，都会被他缠着解题。如果你数学功底极好，它甚至还会赠予你好处。
据说千年前有个凡人，没有天赋却想踏入巫师界，后来因为解开了困扰兹伯图腾数百年的一个数学谜题，兹伯图腾直接给了他一瓶增加精神力上限的药剂，让他成为了一个超凡者，可见其对数学的热爱。
见兹伯图腾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比尔斯只能道：“好吧，你把题面摆出来。”
比尔斯的数学功底也不见得好，但他毕竟是正式巫师，数据处理能力很强。虽然没有帮助兹伯图腾解出答案，但却帮它梳理了以前的缺漏。
“看来你也已经尽力了，剩下的还是交给我吧。”兹伯图腾说罢，所有石墩消失不见，徒留一个石墩。
而这个石墩的中心，凭空出现了一条阶梯。
“我已经通知了维菲特，他说会安排魔仆来接你。”兹伯图腾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人。
比尔斯摇摇头，走进了阶梯之中。
半晌之后，比尔斯在一只肥硕的沙鼠引导下，在阴暗的沙漠地宫中，来到了维菲特的会客室。
让比尔斯有些惊讶的是，房间里不仅仅有维菲特，还有一位影影绰绰宛若虚影的人，坐在维菲特的对面。
“比尔斯，快三十年没见了吧？你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维菲特是个佝偻着身体的白胡子小老头，眼睛都快被松懈的皮给遮掩了，只见他站起来笑眯眯的迎向比尔斯：“该不会是想要推荐我买什么奴隶吧？我可告诉你，一般的奴隶我可没兴趣。”
“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好货色，前段时间得到个不记名的墨忒尔倒是不错，只不过已经出货了。”比尔斯与维菲特拥抱了一下，便坐到了沙发另一侧，觑了一眼那宛若虚影的人，说道：“我这次来啊，单纯就是想要和你喝一杯。”
“墨忒尔已经出货了？唉，这东西在我这沙漠地宫中有大用，你怎么不先给我说叨一声，我与那人可以公平竞争啊。”维菲特脸上闪过憾色。
“就算公平竞争，你也不见得能争得过他。”顿了顿，比尔斯耸耸肩：“而且，比起卖给你，我还就想卖给他。”
“他是谁？想来是对你利益有所助益的人？”维菲特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道。
“我可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卖家的信息我绝对不会透露的。”
维菲特也知道比尔斯的原则，他之所以愿意和这种奴隶贩子打交道，并且还成了老友，正是因为比尔斯十分遵守规矩。
“那好吧，我不问了。”维菲特也坐了下来：“不过你说你找我是为了喝一杯，我可不信，直接说来意吧。”
比尔斯又看了一眼那虚影，见他没有回避的动作，他索性也不说话。
他来找维菲特，自然是为了安格尔之事。虽然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作为一个守规矩的商人，他也不希望有别人听到。
维菲特似乎明白了比尔斯的意思，他笑了笑，依旧没有介绍那个虚影的身份：“无碍的，我可不信你来找我是为了谈什么重要的事。如果你告诉我，是惊天的消息，那我立刻安排你到密室等我，如果不是的话，那在这里说也无妨。”
比尔斯想问的消息，自然不是什么重要之事，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不过为了自己的原则，比尔斯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通过传声术对维菲特道：“我就是想向你咨询一下，你可愿意出售你那张增加幸运属性的魔纹皮卷？”
维菲特听完后，几乎立刻摇头：“不行，不行，这可是我的宝贝。”
“这是我一个客户需要的，你不妨开一个价，哪怕你漫天要价，只要我能回复给那位客户即可。”
维菲特：“开价？行啊，给我恒定碎屑我就换。”
比尔斯：“……你还真的是漫天要价。”一滴恒定碎屑的价值，远超幸运属性的魔纹皮卷无数倍。
“一滴恒定碎屑我要来还需要继续收集，说实话，我也不想换。”
比尔斯想了想：“那行吧，能回复就好。”
问完了正事，比尔斯也没有告辞。他之前说想要和维菲特喝一杯，也不是假话，几十年没见，还是想要聚在一起聊聊。
而且维菲特活了八百多年，无论经验还是眼光都很老辣，与维菲特交流很容易受到启发。说不定，一个启发就能让他明悟前路了。
维菲特也没有拒绝比尔斯，反倒是拿出自己最好的酒，与比尔斯共饮。
两人聊了许多，从目前南域的形式，到未来各自的路，以及最新的研究课题，全都有涉及到。比尔斯也十分尽兴，唯一让他有点膈应的是，那个虚影从头至尾都没有消失，而且也不说话。
比尔斯多次想要询问虚影的身份，但每次他委婉的想将话题引到虚影身上时，维菲特都避而不答，或者转移其他话题。到了后来，比尔斯也懒得问了，就当成一个影子吧。
“……繁大陆的前景堪忧啊，深渊之事已然不可回头，魔神阴影笼罩世界。也不知道，蒙奇阁下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维菲特摇摇头：“不仅仅如此，邻国永夜的局势也让我心忧，总觉得比起魔神阴影，永夜的情况更加恐怖，我担心以永夜的蔓延程度，我们受到影响已经不远了……”
西地摩沙位于丰饶国，而丰饶国的东北方向，便是永夜国。
“说起来，我也一直想知道，永夜国究竟是怎么回事？”比尔斯问道，他虽然知道永夜国的不眠城已经沦陷，晦夜之锋也开始准备撤离，但具体永夜国大半面积沦陷的原因究竟为何，他其实并不了解。
维菲特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有一个人了解。”
“谁？”
“幻魔大师‘桑德斯’。他是唯一深入过不眠城，还活着出来的正式巫师。大概他知道些情况吧。”
“幻魔阁下进入过不眠城，还出来了？”
“没错，不仅仅如此。我还听说，他还带了几个野蛮洞窟的学徒出来，其中还有他的学生。”维菲特却是不知道，并非是桑德斯带着弟子出来，真相其实与他所想的完全相反。
“学生？”
“没错，就是那个目前搅动南域炼金界风云的人，我记得好像叫做……安格尔。”
“对了，说不定安格尔也知道一些不眠城的内幕。”维菲特突然眼睛一亮，不过很快眼神又黯了下来：“不过，这个叫安格尔的行踪一直很神秘，上回他的音乐盒拍出天价时也没有露面，也不知道此时在哪里。”
“如果遇见他，有机会倒是可以问问。而且，我也很想见见这个天才后辈。”
在维菲特说话的时候，比尔斯眼睛却是一直在发光。
维菲特不知道安格尔在哪，但他知道啊！说不定，他可以从安格尔那里交易到永夜国的第一手消息，到时候对他们的商旅团也有很大的发展。
不过如何才能从安格尔那里交易到消息呢？
比尔斯迟疑了下，想到之前安格尔问的一个问题，不自觉的呢喃了一声：“卡西尼……”要不，去找人打听一下卡西尼的身份，然后用这个消息与安格尔进行交换？
维菲特还在感慨，并没有注意到比尔斯的低声自喃。反倒是一直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的虚影猛地一动。
虚影的动静，立刻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在维菲特略带敬畏与疑惑的眼神中，虚影用一种仿佛能让人从内心深处生出臣服的声调，问道：“你把你刚才念叨的名字，再说一遍。”
维菲特狐疑：“什么名字？安格尔吗？”
虚影没理会维菲特，而是静静的看向比尔斯。
比尔斯不知道虚影为何反应这么大，而且他的声音居然让他也生出毛毛之感，可见其实力绝对不差。而且维菲特刚才对虚影的敬畏之色，他并没有错过。
莫非这个虚影有什么大来头？西地摩沙有这般人物吗？
比尔斯在心中猜测其身份时，虚影再一次问了一遍。
比尔斯迟疑了片刻，在维菲特不停的眼神示意下，还是说了出来：“你是指……卡西尼？”
虚影听到这个名字沉默了。
维菲特则满脸疑惑，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居然引起了老友的侧目，难道说这名字里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虚影似乎在沉思，过了很久，他才淡淡道：“时隔这么久，居然又听到他的名字了。”
他是谁？卡西尼是谁？——虚影的感慨，让维菲特和比尔斯同时生出疑惑。
这时，围绕在虚影身周宛若水镜亦或者薄雾的物质，慢慢褪去。虚影的身影变得凝实几分，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象。
中年男子长得不算英俊，面白且没有胡须，眼睛是闭上的。
比尔斯并不认识这个男子的相貌，但当他将视线慢慢往下移，看向男子的穿着打扮时，整个人的表情是呈目瞪口呆状。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男子那充满玄妙奥秘的袍服，用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黑黑黑……黑夜永生袍？”
比尔斯手指指的那件袍服，整体底色是黑色，其黑色不似普通的黑，看上去幽暗如宇宙空洞，仿佛连光线都能被吞没。在袍服上，除了黑色外，还有如星条的装饰，意味着光耀的须缕，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金灿灿的暗纹。
这就是黑夜永生袍，一件在南域巫师界赫赫有名的高阶顶级炼金作品。
而相传，这件黑夜永生袍是冠星教堂的高斯所拥有。
如果是高斯的话……比尔斯目光看向男子的头顶，戴着一顶和黑夜永生袍风格相近的宽大冠冕，也是黑底，但上面刻画的却是金光闪闪的时钟与齿轮。
“时轮之冠！”又是一件高阶顶级炼金作品，冠星教堂两大冠冕之一，就综合效果来看，在整个南域巫师界也能排进前十的冠冕！
见到这两件服饰，哪怕比尔斯并没有见过眼前的中年男子，但基本上已经肯定，他应该就是冠星教堂的双子星之一的高斯！
冠星教堂十八位观察者中，除了拉普耶外，便是这位“虚幻的沉思者”高斯，实力最为强大。
真知巫师！
哪怕是双子星的另一位“不朽的冠星者”拉普耶，实力也和高斯相差无几。
“高斯阁下。”当比尔斯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他这辈子都不见得能接触到的层次时，立刻惊恐万分的行了一个巫师礼。
高斯缓缓道：“‘狩鲸者’比尔斯，我听说过你。”
比尔斯立刻感觉受宠若惊，能被眼前之人认识，对他而言已是荣幸。
“比尔斯，我想问你个问题。”高斯的声音缓慢而又韵律，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高斯阁下请说，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会说。”
“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卡西尼这个名字的？”当高斯嘴里提到卡西尼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如惊惧，又似嫉妒。
沉浸在高斯声调中的比尔斯，下意识的想要将那个名字说出来，不过就在他准备说出口的时候，身为商人的原则唤醒了他。
“阁下，是我的一个客人向我打听这人名字。不过他的名字，恕我不能说。”比尔斯带着歉意的低下头。
高斯听后，却是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你不说，你觉得我看不到吗？”
作为冠星教堂十八位观察者之一，他自然也是一位预言巫师，想要感知到一个人，对他而言并不难。
高斯并不在意什么隐私不隐私，尤其是关于卡西尼其名。他几乎在撂下这句话时，就已经开始在构建着预言之术。
感受着预言之术那诡奇的波动，比尔斯低下头，脸上并无表情，但心中却是暗叹：安格尔啊安格尔，不是我不保密，如果你被预言巫师看出来，这也是没办法啊……
在比尔斯心内叹气时，高斯的预言之术已然成型。
高斯看向远方，嘴里轻声念叨道：“你会是被他标记的人吗？我倒是想看看，你是谁……”
高斯的眼神刹那间，仿佛跨越了山和大海，进入了时空的裂缝。
与此同时，在中央帝国泊来镇的安格尔，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但还没等他仔细去感知那道感觉时，在他左肩的金色肩封尾部，一个宛若水晶般的泪滴静静发着微光，藏在其中的血夜庇护，流转起奇异的纹路。
那道感觉刹那间就消失不见。
安格尔疑惑的抬起头：“咦，怎么突然心生感念？难道说，有谁在念叨我？”
远在西地摩沙的高斯，此时却突然一滞，体内能量有些暴动，让他忍不住大喘粗气。
“老伙计，你怎么了？”维菲特疑惑的看过去，作为高斯的故友，维菲特见过不止一次高斯施法的情景，这种情况……倒是有点像施法失败的状况？不过，高斯自从踏上真知之路后，已经鲜少失败，难道说他看错了？
高斯没有回话，而是在喘息过后，面色变得有些严肃，重新在思维空间构建起术法模型。
很快，高斯的预言之术再次成型，而且这一次的威势更加惊人！
不过，半晌之后，高斯嘴角溢出了一丝血。
这还是他强行克制住的结果，如果放任的话，他现在已经当场吐血了。
“该不会真的失败了吧？”维菲特惊疑道。
比尔斯也惊疑的看着高斯，以高斯如此尊贵的真知预言巫师的地位，怎么可能会失败？
下一秒，高斯无奈的点点头：“是我托大了。”
维菲特皱起眉头：“你现在就算是要探查真知二级的巫师，都不会失败吧？怎么突然就……”
说起失败的原因，高斯的表情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探过去，尽是一片血色，然后术法便自动消逝。不是反噬，只是纯粹的无法探测。”
“也许对方不在时间之轮的轨迹之上？又或者，对方处于特殊的防范之地；还有一种可能，对方或许拥有能避免被预言窥探的方法，诸如炼金作品或者特殊的术法？不过这种炼金作品极其稀少，据我所知在目前南域巫师界应该不足百件。”
维菲特思索了一下，他知道高斯的流派是时间之轮，但所谓不在时间之轮的轨迹上是什么意思？
高斯解释道：“时间紊乱地方，便不在时间之轮的轨迹上，比如说被时光放逐在外的魇界。”
高斯与维菲特讨论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什么结果。于是他们再次将目光放到了比尔斯身上，这里反正有一个人知道，让他亲口说出来不就行了。
比尔斯一脸苦笑：“真的无法说，这事关我的信誉。一旦我破开信誉，不仅仅是商旅团的灾难，对我自己的前路也有妨害。”
比尔斯都把前路抬出来说了，高斯也不好再为难。不过他内心是真的很好奇，那位知道卡西尼的人，究竟是谁。
维菲特这时忍不住道：“你不说他名字也罢，那你可知道，他是怎么屏蔽了预言之术的？”
比尔斯心中有个大致猜测，估摸是安格尔炼制了相关的炼金作品？
想到安格尔如此年纪，就能炼制出这种连高斯的窥探都屏蔽的炼金作品，比尔斯心中就有种自己没有押错宝的暗爽。
不过，就算他猜出来了，他也依旧不能说。
维菲特见比尔斯一言不发，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看向高斯。
高斯心中也微微有些遗憾，摇头轻叹。
一时间，现场气氛陷入沉默与尴尬。
比尔斯想着，干脆自己先离开好了。毕竟，留在这里似乎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比尔斯刚想道别，突然听到维菲特对高斯问说：“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口中的那个卡西尼，究竟是谁？”
比尔斯也不知道，不过从之前的对话中，他大致能判断出高斯应该知道卡西尼的身份。
所以，他按捺下离开的冲动，准备听听高斯是如何回答的。
高斯沉默了片刻：“其实我之前也不知道卡西尼是谁，但拉普耶见过卡西尼，他告诉我，卡西尼曾经偷走过他的选择。”
“偷走选择？你说的卡西尼该不会是……”无论是比尔斯亦或者维菲特，此时都愣住了。脑海里同时升起一个名字。
——时光小偷？！
比尔斯离开的时候，还一脸的恍惚。
他怎会没有听过时光小偷的故事呢？
可以说，时光小偷的传说是巫师界少有的传说秘闻之一。
只是，比尔斯没有想到，这位相传境界早已超越传奇，直达奇迹三阶的伟大存在，其名叫做卡西尼。
时光小偷，其最大的特点，在于他能偷走你的选择。他就像是游离在时间节点上的清道夫，不管是过去的、现在的亦或者未来的，只要你放弃的选择，他都会不知不觉的偷走。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条无法回头的路，那么你每一个影响人生转折的选择，都会生出一条岔道，当你在一念之间选择了左边的岔道，那么右边的岔道将会慢慢隐去，几乎再无踏足机会。
而时光小偷，就可以将右边的岔道不问而取。
时光小偷对于偷取选择也有自己的规矩，不过目前巫师界没有人能完整知道时光小偷在偷取选择时的限制。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时光小偷的两个作风。
第一，一旦时光小偷拿走了你的选择，他一定会对你补偿，不管是哪种层面，必然会对你有极大的助益。
第二，时光小偷不会随随便便偷取人的选择。他选择标记的人，必然是有机会踏上真理之路的。也就是说，如果你被时光小偷拿走了选择，你极有可能是一个潜在的真理之种。
每一个巫师，所追求的终极，就是真理。
从某个层面上来说，被时光小偷所标记，也意味着你的潜力无穷！
故而，南域巫师界之人常常在口中念叨“被时光小偷所眷顾”，其实指的就是被时光小偷标记。
但是，被时光小偷标记也不一定是好事。因为他极有可能会偷走你踏上“真理之路”的那一系列的选择。
本来就算你选择错误，还有机会重来，但被时光小偷偷走了选择，你将永远无法踏上真理之路。从这个观点来说，时光小偷是可恶的。
不过，当你觉得时光小偷很可恶的时候，基本上你也已经超越传奇，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了。因为只有在那个境界，你才能真实的感知到何谓“真理”。
而如今南域巫师界，连传奇都没有。所以，绝大多数巫师只要遇到时光小偷，他们不会畏惧，甚至是巴望被标记，因为一旦被标记，意味着你也会获得极大的好处。
比尔斯在心中长吁一口气。
他现在的手都还有些颤抖，卡西尼居然是这位伟大存在！
比尔斯想起之前他道别离开时，维菲特还在追问，到底是谁告诉他卡西尼这名字的。
维菲特很激动，比尔斯也很激动。但他依旧不能说，只能在心中默念着安格尔的名字。
难道说，安格尔还在学徒阶段，就已经被时光小偷给标记了吗？
这意味着什么，比尔斯心中很清楚！
如果真的是安格尔被时光小偷标记，那么他的潜力将会超乎人想象！
根据比尔斯所知道的，目前在南域被时光小偷标记的人，不超过百人！而南域巫师界拥有多少人？多到无法计数！
“不行，一定要问问，安格尔到底是不是亲眼见到了时光小偷。”比尔斯的心中焦迫，恨不得立刻就去与安格尔见一面。
虽然他的心中，其实已经倾向于安格尔遇到过时光小偷，因为安格尔的成长太迅速了，无论是实力亦或者炼金术，说不定就是因为时光小偷拿走他选择的关系，才会如此快速的崛起。
但终究这只是他的猜测，是否正确，还需要去找安格尔确认。
西地摩沙，维菲特的地宫。
在比尔斯走后，维菲特还在为听到这个秘闻而感到震惊。
高斯淡淡道：“关于时光小偷的名讳，听过就算了，记住不要在外传。”
维菲特点头，这种秘闻压在心中，未来说不定就能遇到被时光小偷所标记的“真理种子”，自然不会外传。
“有些遗憾，比尔斯他的原则太强，如何问都不愿意开口说出那人是谁。”维菲特暗叹一声，“也许那人也只是听说卡西尼的名讳，并没有见过时光小偷。”
高斯：“能知道卡西尼这个名字的人，不管是不是本人，其周遭肯定会有被时光小偷标记的。”
维菲特：“话是这么说，可是他是谁，比尔斯不说我们也无法得知。”
高斯露出一个淡笑，“也不是没有办法。”
在维菲特疑惑的眼神中，高斯轻轻点了点桌面，一个只长着烈焰红唇的发光皮球，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烈焰红唇张开嘴，一根细长的舌头舔过上下嘴唇，然后发出一阵口水吞咽声：“混蛋高斯，你又想窥探谁的秘密？我告诉你噢，如果这次的味道不是美人的话，我不会吞下去的。”
被骂“混蛋”，高斯有点挂不住脸，对着老友尴尬的咧咧嘴：“这只神祗侍从才刚刚得到，还没训好，呵呵。”
维菲特：“……”
这个只长了嘴巴的生物，说是神祗侍从，但这个神祗其实与字面意义上的神祗毫无关联，指的是预言系很少见的流派——不语神祗。
维菲特听说过，不语神祗是最为沉默的预言系流派。但说来也是古怪，这个最沉默的不语神祗，其侍从各个都是话痨。
高斯略过先前尴尬的一幕，转过头对着神祗侍从：“放心吧，这次的味道绝对是个美人。”
一边说着，高斯伸手一揽。此前比尔斯所坐的地方，升起淡淡的不可见的信息素。
这是此前比尔斯留下的。
几乎每一个巫师都会控制自身信息素的外流，但是世上没有绝对，再怎么控制也依旧会有极其稀薄的信息素残留。
不过这种信息素不多，做不到追踪与分析，很快就会完全消弭。
所以比尔斯就算留下来这点信息素，也不在意，因为几乎没人能利用那所剩无几的信息素。
可偏偏高斯拥有神祗侍从，这种对信息素极为敏感的虚幻亚生命。
将比尔斯的信息素递给神祗侍从，高斯脸不变色的道：“这就是那位美人的信息素，吞下吧。”
神祗侍从带着狐疑的表情瞥了一眼高斯：“你不要因为我没有眼睛就骗我，我会生气的噢！上回你就骗我说是极乐……”
不等神祗侍说完，就被高斯将信息素硬塞到了神祗侍从的嘴里。
极乐什么？极乐馆，还是极乐净土？维菲特耳朵动了动，装作自己没有听到。
高斯抽了抽嘴角，摆正脸色：“既然无法探究那人是谁，那就从比尔斯身上下手。”
很快，神祗侍从似乎发现这并非是“美人的信息素”，露出了愤怒的表情，高斯用一种奇妙的语言与它对答，好不容易神祗侍从才被唬弄过去，愿意与高斯平等交流。
两人的交流，依旧用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语言。
过了一会儿，高斯收起了神祗侍从，陷入了沉思。
“问到是谁了吗？”维菲特问道。
“没有问到是谁，但是我用三选一的条件，从神祗得到了一个消息，之前我之所以无法用预言术窥探那人，根据比尔斯的猜想，可能是因为对方拥有炼金作品能抵挡。”
“而且，比尔斯的倾向，那件炼金作品可能是对方自己炼制的。”
高斯这么一说，圈子立刻缩小。
对方可能是炼金术士。而且，能炼制出屏蔽预言术的炼金作品之人，在炼金圈子中也是极少数之辈。
还有，对方居然会跟比尔斯这种奴隶贩子有关联，也可以排除一些名单。
他们的心中，已经慢慢的列出了剩下之人。
……
安格尔并不知道，他现在正被人惦记着。
他此时正在泊来镇炼金。
从罗伊德斯离开后，他就来到了泊来镇，本来说只是帮弗洛德补充一下登录器次数，这种补充并不需要重新炼制。
不过安格尔补充完登录器次数后，看着登录器上显示的979次登录机会，陷入了沉思。979次看上去很多，但用起来其实很快。每一次进出都会消耗一次，就算未来暂时不拉人进入初心城，也用不了多久。
安格尔想了想，决定多练几个“梦之旷野登录器”给弗洛德备用。
安格尔上回选择的材料是中上，最后导致储能空间的效果极限，达到979。
当他换成比较好的选择，最后的极限也不过上升到999，就是无法超过四位数。而稍微用差一点的材料，直接落到700次以下。
安格尔没办法，最终还是炼制的979品质的。
一共炼制了六个，一个999品质，一个679品质，以及四个979品质。
六个登录器加起来次数其实也不过5500多，虽然不算太多，但只要省着用的话，安格尔感觉应该可以撑到他下次回来。
炼制登录器花了一周的时间，安格尔又用了一天，将弗洛德提供的建设初心城的原料以及一些基建扩张等等，又弄了一部分进入其中。
确定基本无误后。
安格尔将灰烬时光的事也告诉了弗洛德，免得当人都找上来时，弗洛德还不认识对方。
然后安格尔便打算离开。
不过就在他离开前，亚达却突然从梦之旷野中退了出来，匆匆忙忙的找到弗洛德。嘴里大喊：“蒂森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出事了？安格尔本来打算离开的步伐止住，转头看向亚达。
在弗洛德疑惑的眼神中，亚达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亚达说完后，安格尔与弗洛德同时皱起了眉。
根据亚达所说，有俩人因为活着的时候就有仇恨，在初心城内再次相见便起了冲突，然后在冲撞过程中，有一个人的意识灵光彻底消散！
此前弗洛德的研究就表明，在梦之旷野被人杀死，意识灵光会消散。不过，这似乎只限于那些现实中已经死去，唯留意识灵光之人；对于活人而言，在梦之旷野受到伤害达到一定限度，就会应激性的从梦中醒过来。
其实弗洛德已经有所预见这种情况，甚至也组织了一个防卫队。
但今天这事还是发生了。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那人行凶之后立刻就逃跑，在逃跑的过程中，有人去阻拦，他凭借自己的出众的身手，还杀死了好几个人。
弗洛德皱眉：“那现在他人呢？”
亚达焦急道：“还在逃！他现在已经突破防卫，逃到了城外！”
“我知道了。”弗洛德表情阴沉，本来初心城就没有多少人，如今又死了人，让研究数据变得更少了，他怎会开心。
而且，这还是安格尔放手让他做，结果出了这种问题。并且还当着安格尔的面。
“大人，我现在立刻进去将他制服。”弗洛德说罢，就准备拿起登录器进入梦之旷野。
安格尔将他拦下，“等等，拿着这些吧。”
安格尔从手镯里取出一些武器，这些都是早年间他用来练手的。同时，也拿出了一些魔纹皮卷，通过梦海螺定位到了梦之旷野。
“等会我将你直接投入到这些东西的安放位置，你记住去拿。”
弗洛德点点头，便进入了梦之旷野。
等到弗洛德开始追逐那个凶手时，安格尔却是陷入了思索。
这种不安定的要素，哪怕是稳定的社会结构中都存在，更遑论初心城那种连社会体系都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地方。
安格尔倒是不担心乔恩的安全，之前在得知意识灵光会被打散时，他便给乔恩留了很多防御道具，其中多是被动防御，以目前梦之旷野的凡人水平，连破防都没有可能。
不过，乔恩虽然无虞，但这种不安定因素，必须要有一个方案解决。
过了没多久，弗洛德从梦之旷野回来了，脸色依旧有些灰暗。
“那家伙已经被我打散了意识灵光，不过他活着的时候是一个高阶骑士，战技很厉害。我也只能勉强应对，要不是有大人给的武器，估计要变成持久战了。”弗洛德这番话或许有几分恭维，但他说的也没错，毕竟他不是血脉侧，他在近战时的战斗技巧与那高阶骑士相差无几，唯有战斗意识稍胜一筹。没有炼金武器辅助，打起来变成持久战，是很有可能的。
弗洛德有些感慨：“看来，在梦之旷野没有办法施展超凡能力前，我以后拉人必须要限定他们的实力了。”
其实弗洛德也可以拉一批凡人中的实力佼佼者进入初心城维系秩序，只需要签订契约即可。不过这种契约肯定是要大意志见证的契约才稳固，而将这种契约用在凡人身上，会极为浪费。
安格尔：“接下来一段时间，建立出一个合适的防范惩戒制度务必要放在第一位。”
弗洛德叹息：“我明白，以后看来要用那些炼金道具，来震撼那些宵小。”
“其实震撼那些居民，也不一定要用炼金道具。”安格尔想了想：“这样吧，我带一个人进去。”
十分钟后，梦之旷野初心城，苍穹塔的顶层露台。
安格尔身边多了一个头戴牛角盔的男子，他的面容多被牛角盔给遮掩，只露出半截下巴，不得不说，其唇粉嫩，唇形也很漂亮，从这来看应该是个年轻人。
他的上半身只穿了个圆形胸甲，露出大片腹肌，甚至肚脐下面的耻毛也能隐约看见。下半身则是原始风格的皮裙，两条毛腿配皮靴。
男子的身材也很高挑，不过左脚缺失，被一个锋利的镰钩代替。
“啊咧，这里的建筑风格很漂亮啊，符合我的美学。”男子声音略带惊喜：“以后，这里就是我的领地了吗？”
“你只是治安官。”安格尔道。
“治安官的工作就是巡视领地，所以换言之，这里就我的领地啊！”
安格尔不想理这个憨货，上回这家伙看《魔夜弄潮声》，能把故事都和现实弄混，他当时就已经在他的智商上打了个问号。
这男子正是被安格尔无视了大半年的图拉斯。
安格尔一直留着图拉斯，是为了观察“轮回序曲”的后续效果。虽然图拉斯一直没有说在亡者教堂感觉不适，但毕竟常年待在狭小的空间，本来智商就不高，估计未来更笨，安格尔便想着干脆将他带到梦之旷野里来发挥余热。
虽然图拉斯的思维有点奇葩，但其实性格还算不错，而且作为一个书中记载的传奇海盗，其实力很强，足以傲视目前初心城所有人。
此前弗洛德和图拉斯也打了一场，若是弗洛德不动用炼金道具，很快就落败了。
可见图拉斯的战斗意识与战斗技巧远高于弗洛德。
所以，图拉斯作为镇场子的治安官，是非常合适的。
“作为治安官，首先你需要……”弗洛德在旁教授图拉斯的行为标准。
不过图拉斯显然不领情，他挥挥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打击破坏安定的因素么，我拿手的很！要知道以前可是称霸极东之海的男人，就连那传奇海盗红胡子都是被我杀死的！”
安格尔淡淡道：“你死的时候，红胡子还不满十岁。”
“你在唬我，他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我可是看到书上这么写的。”图拉斯得意洋洋的道，“纸上记载的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魔夜弄潮声》那只是一本。”
“也是在还原历史！”
安格尔静静的看着图拉斯，没有从他眼里看到一丝迟疑，可见他是真的相信了中的故事。安格尔在心中叹息一声，算了，不和傻子争了。
“你注意做好自己的工作，还有，最好换个打扮。”安格尔懒得再说，直接将图拉斯打发走了。图拉斯也很兴奋，太久没接触人类社会，对这里一切都充满好奇，立刻从苍穹塔跳了下去。
弗洛德吓了一跳，从苍穹塔跳下去，以目前他的身体能经受住？
他伸头一看，却见图拉斯眼神极为凌厉，几乎每落几步，其左脚的镰钩便挂着墙壁上的凹陷处，在半空失重的情况下也能连续变换，毫无障碍的就落到了地面。而且在落地之前，他还做了一个花式翻滚。
落地之后，图拉斯对着塔顶的弗洛德灿烂一笑，然后留给了弗洛德一个背影。
“他在秀操作，这家伙在历史上就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安格尔低声道。
弗洛德眼神中带着担忧：“大人，这个人真的可靠吗？”
对于图拉斯的事，安格尔只是告诉了弗洛德他的身份，并没有将当初在那片死寂空间里的事说出来。所以，弗洛德只知道图拉斯是死了几千年的死魂。
“他和我签订了契约，你可以相信他。”图拉斯作为安格尔的实验灵魂，加之其特殊性，所以很早之前就与他签订过契约，“虽然性格有点跳脱，但不可否认其实力强大，而且他说的也是真的，曾经他的确统领过一片海域，治安官对他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既然安格尔都相信他，弗洛德也不再多说：“我明白了，不过关于梦之旷野的事，他知道多少？”
“完全不知道，只是告诉他这里是一个类似异度空间的地方。”图拉斯纵然可信，但其嘴巴不见得牢。为了避免他说漏嘴，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
弗洛德点点头，他大致明白自己该如何对待这位新来的治安官了。
暂时解决了初心城的问题后，安格尔便启程离开了启示大陆。
安格尔并不知道，他离开后没多久，灰烬时光的副团长罗萨姆，便急匆匆的赶去了泊来镇，俩人恰好错过。
安格尔在回程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在梦之旷野中，那些人的意识灵光散去后，又会去了哪里？”
就像之前被打散意识灵光的人，他们其实已经可以称之为梦界居民，或者梦界生物。他们死之后，到底出现了怎样的转化？
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它一定遵从守恒的定律。
现实中的人类死去，经过系列循环，最后会反哺自然界。那按照这种思路，意识灵光散去后，也会反哺梦之旷野？
但这种意识灵光能怎么反哺？还有，它们还能重聚起来吗？如果真的能重聚，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这种种问题，都让安格尔很好奇。因为这不仅仅是关乎乔恩的未来，同时也关乎梦之旷野的未来。
别看他现在似乎掌握了梦之旷野，但其实梦之旷野还有太多谜题未解开，不过现在肯定也无法研究出答案，希望未来他掌握了更多权能后，能解答出这些问题吧。
三日之后，安格尔回到了帕特庄园。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观察乔恩的肉身变化。目前来看，不好也不坏，但如果再继续拖下去，估计就开始每况愈下了。
所以，为了早日解决乔恩的问题，安格尔回来后便准备收拾一下，返回繁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