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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栩从乾清宫出来,边走边思索对于接待朝鲜使团的事情。

    大明现在的属国,也就剩下朝鲜了,这位忠心耿耿的小弟过来,怕是为了后金的事。不过,旋即他就想到了毛文龙,这位日后在朝鲜可是太上皇般的存在,可惜被袁崇焕给杀了。

    “老曹呢?”朱栩背着手,突然问道。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后,道:“回殿下,曹指挥刚刚有事出宫去了。”

    朱栩点了下头,道“你派人去通知鸿胪寺,就说本王过几日要去看看,让他们准备好接待朝鲜使团事宜。”

    “是殿下。”曹化淳道。

    两人说着,便走向景焕宫。

    此刻,宫外一个酒楼包厢内,一个少年对着曹文诏跪地,神情激动。

    “曹将军,还请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家父!”少年急声道。

    曹文诏连忙要将他扶起来,道:“少将军请起,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

    少年也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站起来却迫不及待的道:“曹将军,有权阉透出话来,如果不交出四万两银子,会立即处决家父。”

    曹文诏扶着他在凳子上坐下,神色却凝重起来。

    此少年名叫熊光远,乃是前辽东经略,曹文诏之前一直是追随他打仗的,若不是他早先被朱栩强硬要走,恐怕牢里的还要多他一个。

    熊廷弼与王化贞不合,最终导致了广宁大败。这也是他们两人被逮捕治罪的原因,这两人去年就被判了死刑。但朝堂上争议巨大,加上熊廷弼交通汪文言,行贿内侍,有内侍一起推动,所以才一直没有执行。

    不过而今朝堂大变,熊廷弼身为楚党的人,楚党又被尽数逐出朝廷,虽然他与东林党交好,但力保他不死已经是极限,想要救他千难万难,更何况,现在推动要杀他的就是没有拿到四万两银子的内侍,且很可能就是魏忠贤一党。

    曹文诏沉默不语,魏忠贤这个人,连他的主子惠王殿下都对他颇为忌讳,他能从魏忠贤手里救出人来吗?

    ‘或许,还得看殿下的心意。’曹文诏知道他自己的分量,心里若有所思。

    曹文诏毕竟追随熊廷弼多年,现在他儿子求到门上,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想了半晌,突然问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曹文诏不得不担心,惠王殿下虽然做了件大事情,但终究明面上还是个毫无权势的小王爷,怎么会求到他头上?

    熊光远一愣,旋即道:“侄儿不知,是前日去探望父亲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曹文诏不敢大意,道:“好,走,随我一起去见经略。”

    熊光远一听,大喜道:“是,侄儿这就带你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刑部大牢,倒也没有多阻拦,塞了点银子便进去了。

    曹文诏看着一身囚衣,披头散发,还是掩饰不住粗犷的熊廷弼,躬身拜道:“末将曹文诏,拜见熊大人。”

    “文诏?”坐在石床上的熊廷弼一见,走过来看着他,声音粗犷的道:“真的是你?”

    曹文诏也走近一步,看着熊廷弼道:“大人是我,大人,您最近可好?”

    熊廷弼倒是没有受刑,理了理头发,叹道:“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见过,辽东旧属无数,你还是第一个。”

    熊廷弼被判了死刑,谁都不愿意与他有牵扯,这个时候又有谁会来看他。

    曹文诏也知道不能多待,看了眼四周,直奔主题的凑近低声道:“大人,我会想办法搭救您,您先告诉我,谁让您找我的?”

    熊廷弼怔了下,也瞥了眼四周,低声道:“是孙尚书。”

    “孙尚书?”曹文诏沉吟一声,很快又道:“是兵部尚书孙承宗孙大人?”

    熊廷弼点头。

    曹文诏心下了然,道:“好,大人安心静等几日,我去走动一番试试。”

    熊廷弼自是不想死,闻言道:“好,不论成与不成,都让人通知我一声。”

    曹文诏答应一声,便急匆匆的走了。

    熊廷弼现在是一个大漩涡,谁靠近谁都倒霉。曹文诏身份敏感,装作做是熊光远的跟班,来去匆匆。

    “曹将军,家父的事情就拜托您了。”走出很远,熊光远对着曹文诏,深深鞠躬道。

    曹文诏连忙将他扶起来,神色犹疑的道:“少将军,这件事,还得让我活动看看。”曹文诏心里也没底,这案子毕竟太大,干系太重,人能留到现在已经不错了,真想要救出来,恐怕千难万难。

    熊光远神色动了动,还是拜道:“不论结果如何,侄儿在这都谢过将军!”

    曹文诏扶起他,目光凝重的又交待一番,这才收拾一番,径直回宫。

    这样的事情,他是没有能力去做的,只得看惠王殿下的态度如何了。

    曹文诏回了宫,便来到朱栩书房,一边走一边还在组织着话语。熊廷弼不论怎么说,都是个罪人,广宁之败的责任他最大,虽然辽东目前的局势不是他造成的,但他要负极大一部分责任。

    ‘殿下会救大人吗?’曹文诏心里打鼓,熊廷弼是他的老上司,对他有提拔重恩,他不能见死不救。

    曹文诏进了书房,见朱栩坐在椅子上,很没有形象的在百~万\小!说,便上前轻声唤道“殿下。”

    朱栩一抬头,道:“怎么了?”

    曹文诏发现他想了半天话全都没用了,还是单刀直入的开口道:“殿下,属下刚刚去了熊大人。”

    “熊大人?”朱栩目露疑惑,朝堂上姓熊的还不少,他一下子没分辨出是谁。

    曹文诏一见,连忙道“熊廷弼熊大人。”

    朱栩脸色微动,整个人慢慢的坐好了。对明朝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朱栩自然就更知道了,也清楚曹文诏与他的关系。

    沉吟一声,朱栩道:“你想救他?”

    曹文诏噗通一声跪地,道“还望殿下施以援手,熊大人纵然有错,也功大于过,实不该死!”

    朱栩面色不变,心里思索。

    熊廷弼的案子,并不在案子本身。

    而是党争。

    熊廷弼本身是楚党,但与东林党走的极近。偏偏东林党为了给熊廷弼续命,是买通内侍给缓的刑。提到内侍,不得不又要牵扯到魏忠贤。

    于是,最终还是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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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廷弼成为党争的焦点,那么想要救他,也就必须要从从党争入手。

    朱栩沉吟半晌,抬头看着一脸殷切希望的曹文诏道:“你先起来吧。”

    曹文诏也看出了朱栩的为难,有些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还是一脸期待与忐忑。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清脆小小的马蹄声在桌面响起,他慢条斯理的道:“熊廷弼根节现在不在于广宁之败,而是朝堂上的党争,想要救他,魏忠贤这边我可以出力,但东林党,还得熊大人自己想办法。”

    曹文诏一听,慌忙道:“还请殿下指点。”

    朱栩心里思索着,一点点理清思绪,道:“内侍那边我来处理,广宁之败虽然不是根节,但也绕不过去,需要东林党在朝堂上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堵住其他人和皇兄的嘴。”

    曹文诏认真的想了想,道:“殿下,熊大人与汪大人乃是至交,一定会有办法。”

    朱栩微微点头,转身向外大喊道“小曹!”

    曹文诏很快就外面走进来,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朱栩道:“你去账房支四万两银子,给魏忠贤送过去,告诉他,本王要保的第一个人:熊廷弼!”

    曹化淳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要保熊廷弼,那与他绑在一起的王化贞恐怕也要一起救了吧?

    他抬头看着朱栩,还是问道:“殿下,那王化贞该如何?”

    王化贞这个人是死不足惜,朱栩也知道他跟魏忠贤是狼狈为奸的,脸上厌恶一闪,道:“随便魏忠贤处理吧。”

    曹化淳答应一声,便告退出去。

    朱栩又对曹文诏道:“你再去一趟天牢,告诉熊廷弼,内侍那边你已经处理好了,就差东林党那边了。”

    曹文诏大喜,道:“属下谢过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朱栩点头,目送曹文诏的背影,眯着眼,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他差点都忘了熊廷弼的事情,这个倒是个非常好的切入辽东的口!

    “就是不知道东林党打算怎么样救熊廷弼……”朱栩自语,熊廷弼招致辽东大败丢了六城,致使辽东局势糜烂不堪,不可收拾。这样的罪过,没有足够合理的理由,是堵不住天下人的觜的。

    没多久,曹文诏就一身家丁服饰的跟在熊光远身后,进了天牢。

    曹文诏将事情一说,熊廷弼便脸色激动道“文诏,你的话,当真可信?”

    曹文诏也知道他说的太过隐晦,但确实不能透露太多,便道:“大人放心,既然殿下答应帮忙了,魏忠贤是一定要给殿下这份薄面的。”

    熊廷弼即使在狱中也听过惠王殿下的名头,知道他深得皇上,皇后娘娘的宠幸,闻言心里也有了一点底气,便道:“好,那我马上联络汪兄等人,只要阉党那边不碍事,我就有脱罪的可能了。”

    曹文诏想着朱栩的话,认真的告诫道:“大人,广宁之败需要一个足够的理由堵住所有人的嘴,大人千万不可大意。”

    熊廷弼一听到这个就神色愤恨,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不过待我出去,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王化贞那个小人的!”

    曹文诏自然明白,两个人被逮捕,少不得相会推诿罪责,也不敢多待,沉色道:“大人,该做的属下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大人的了。”

    熊廷弼双手抓着栏杆,脸色动容道“好,文诏,熊某若是放出去了,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恩情绝不敢或忘,必有大谢!”

    曹文诏连忙道:“大人切莫误会,主意是惠王殿下出的,银子也是殿下出的,属下只不过是跑跑腿。”

    熊廷弼神色了然,道:“好,你放心,我出去之后,定然会拜见惠王殿下,感谢救命之恩。”

    曹文诏这才松了口气,又交待几句,便急匆匆的离开。

    熊光远并没有走,他走近看着熊廷弼有点怀疑的道:“父亲,曹将军说的,真的可信吗?”

    熊廷弼已经被关了很久,对外面有些陌生,神色凝重又思索,许久断然道:“文诏此人跟随我多年,重情重义,我信得过他!”

    熊光远深吸一口气,挺着胸口道:“是,父亲,那孩儿该如何做?”

    熊廷弼已经打好了腹稿,道“你去见汪大人,就说内侍那边我已经摆平,请他在朝堂上找一个足够的理由,堵住朝堂上的嘴就行。”

    在熊廷弼看来,皇帝还是太过年轻,比万历皇帝差的太远,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朝堂上众口一词,他只能答应。

    熊光远听着熊廷弼的话,道:“是父亲,我这就去找汪大人。”

    正在东厂的魏忠贤,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杨涟等人还没有弹劾魏忠贤,魏忠贤此刻也还没有对熊廷弼等人有太多积怨,听到惠王殿下的传信,坐在那,表情淡淡,目光冷峻。

    一个档头站在他身前,手里拿着一叠银票,神色兴奋的道“督公,四万两,这惠王殿下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魏忠贤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旋即皱眉道:“你将银子立即送进宫,让刘朝带着去见惠王殿下,就说,我会谨遵殿下之命。”

    那档头一怔,上前一步疑惑的道:“督公,这银子真的还回去?这可是他求着咱们……”

    魏忠贤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档头目光一紧,慌忙道:“是督公,卑职这就去办。”

    “等等!”魏忠贤在他转身的刹那又淡淡的道。

    档头一回头,抱拳道:“督公还有何吩咐?”

    魏忠贤神色沉默,许久才道“你去告诉姜严山,银子我会补给他,让他不要再追究了,皇上那边再给熊廷弼说点好话。”

    姜严山,就是汪文言行贿的那个内侍。

    那档头一听,道:“是。”

    魏忠贤挥手,道“去吧。”

    待那档头离开,魏忠贤背着手,站在高高的大殿之上,目光不甘中透着冷傲,一字一句的道:“还有十九个!”

    随着东林党与阉党同时出手,本来已经在朝堂上成为禁忌,谁也不愿意多提的熊廷弼案,再次成为焦点。

    东林党这次有汪文言串连,很快将朝堂上的声音近乎统一下来。

    案子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被翻出来,最终的目的,就是将责任推给与熊廷弼同阶的,前辽东巡抚,王化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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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文诏在天牢传完话,突然心里惊悚,急匆匆的跑回来。

    曹文诏来到朱栩书房,对着正在练字的朱栩肃色道“殿下,之前有一件事属下忘了说了。”

    朱栩一笔一划的练着,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曹文诏也暗自后悔,恭敬的道:“殿下,之前我问过熊大人,给他出主意找我的,是兵部尚书,孙承宗孙大人。”

    “孙承宗?”朱栩笔尖一顿,抬头看向曹文诏。

    曹文诏抱拳躬身,道:“殿下恕罪!”

    朱栩眉头皱起来,放下笔,神色沉凝。

    孙承宗,这个人容不得朱栩忽略。他如今领兵部尚书衔,督师辽东,他是帝师,同样是东林党领袖之一,在朝堂上举足轻重。

    如果说,外臣有谁对朱由校影响最大,无疑就是他了。

    朱栩坐在椅子上,目光微闪,若有所思的自语道“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让这位孙大人给看出来了……”

    曹文诏同样疑惑不解,迟疑着道:“殿下,会不会是之前您查封六部府库,解了辽东燃眉之急,让孙大人对您格外关注,看出了些什么?”

    朱栩捏了捏眉心,想不出头尾,无奈的道:“做的事情越多破绽也就越多,算了,知道就知道了吧,暂时不去管他,先看看熊廷弼能不能脱身吧。”

    朝堂上局势实在是太复杂,所谓的东林党,他们也只是朋党,彼此之间都是靠着‘朋友’相互联系在一起,形成了庞大的关系网。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党派’,是没有明确的约束力的,一旦遇到利益不合,就会相互倾轧,攻击不断。

    因此,汪文言虽然交友广泛,但想要串连起来,遏制弹劾熊廷弼的力量也要费极大的力气,付出太多的东西。想要一下子就救出熊廷弼也不太可能,只能慢慢谋划,一步步来。

    “殿下,鸿胪寺主薄求见。”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姚清清清脆的声音。

    朱栩对着曹文诏摆了摆手,道:“老曹,你时刻注意着朝堂的情况,熊廷弼,我是一定要救出来!”

    曹文诏听着朱栩的话,心里暗松,道“是殿下。”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朱栩这才对门外喊道:“让他进来。”

    一个颇为精干瘦削,三十多岁,白白净净的中年人走进来,对着朱栩抬手躬身的拜道“鸿胪寺主薄,童山拜见惠王殿下。”

    朱栩打量了他一眼,道:“童大人,是为了接待朝鲜使团的事情?”

    “是,”童山看似毕恭毕敬,却一副例行公事模样的道:“朝鲜使团预计这个月十五号从朝鲜坐船,在天、津卫登陆,然后坐马车来京师。我们大人已经派人在天、津卫打点好,一旦他们登陆,就会直接接来京师,到时候还请殿下在城外迎接。”

    大明还从未对一个藩属小国这么重视,只是大明越来越虚弱,朝鲜对后金有着重要的牵制作用,因此大明上下,对朝鲜也格外重视。

    朱栩点头,摆着一字王的威势,淡淡道“朝鲜,这次来的是谁?”

    童山显然知之甚多,对答如流的道“回殿下,是正宪大夫,金忠善,同时也是来进贡和求援的,需要殿下做些安抚。”

    朱栩对这个人没有什么了解,想了想,道:“好,到时候你们来通知本王,将一切接待仪程讲清楚,本王可不想丢了我天朝上国的威风。”

    “是殿下,”童山道:“下官十四号再过来,会带着详细的仪程与殿下说明,殿下照着做就可以了。”

    朱栩听出味道了,这鸿胪寺是完全瞧不起他。估计也就是想他拿他当一个象征,没有指望他做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敷衍,只派一个主薄过来。

    朱栩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好,本王知道了。”

    童山抬眼看了眼朱栩,眼神淡淡,道“那下官告退。”

    朱栩目送他离开,沉色一阵,忽然对外喊道:“老曹。”

    曹文诏转身就进来了,疑惑的道“殿下?”

    朱栩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你通知毕懋康,还有曹变蛟,准备大炮,实枪,将演练的场地扩大,我要带着朝鲜使团去观摩,要实枪实炮。到时候场面要大,气势磅礴!”

    曹文诏一听,隐约琢磨出味道,道:“殿下,您是要扬威还是?”

    朱栩笑容很是意味深长,道:“恩威并重。”

    曹文诏不知道这‘恩威’到底是给朝鲜还是鸿胪寺,答应一声,便出去安排。

    曹文诏走了,朱栩想着朝鲜那位特使,特意找人来问了一下,听完了,神色就颇为古怪起来。

    这位金忠善原来并不是朝鲜人,而是当初丰臣秀吉侵略朝鲜,战败被明兵俘虏,最后投降了朝鲜,在之后的朝鲜战争中,颇有战功,后来便一直在北方防御倭寇,而今是朝鲜正二品的正宪大夫。

    朱栩知道万历年间的三大征,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位。

    “真是意外啊……”

    他坐在门前的摇椅上,笑眯眯的自言自语。

    钱谦益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前,肥胖的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有些发憷。

    别人或许不清楚漕运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早就洞清了,后面的事情他也看在眼里,再联想着‘惠运商行’、‘惠民商会’等事情,心里怕的不行。

    这位殿下看似无欲无求,不争不闹,实际上暗地里的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要是谁被他惦记上,死都不清不楚。

    他之前成为星孙子,官应震儿子死的证人,现在他在东林党内虽然不是过街老鼠,但也人人都避着,让他走动了这么久,复出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同时他心里也很疑惑,这位殿下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坑他?

    朱栩不知道钱谦益心里的想法,他对这位金忠善将军产生了好奇,心里也有了某些念头,笑容就越发的诡异了。

    钱谦益心里发慌,不想在这里多待,看着朱栩不说话,躬身试探着道:“殿下,可还有其他疑问?”

    朱栩强压着心里的异样,抬头看向他,道:“翰林院编修《神宗实录》好像缺人了,钱大人,可有复出之意?”

    钱谦益这趟来京就是活动复出的,只是出了之前的事情,没有人愿意为他说话,此刻听着朱栩的话,心里猛的一跳,再看着朱栩白嫩嫩,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小脸,眉头皱起一咬牙,拜道道:“下官还请殿下提携!”

    朱栩淡淡一笑,道:“回去听信吧,好好做事。”

    钱谦益心里砰砰砰直跳,再拜道:“下官尽听殿下吩咐。”

    这就等于是投诚了。

    朱栩摆了摆手,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心里却在琢磨着,朝鲜那边到底该不该插手。

    “你又在干什么?”

    张皇后挺着肚子,看着朱栩小身板哼哧哼哧的搬着一样一样东西进来,奇怪的问道。

    坤宁宫不是谁都能进的,朱栩宫里就只有姚清清一个人女人还得看家,只有朱栩亲力亲为了。

    他将三个提篮拎进来,擦了擦汗,挨个介绍道:“皇嫂,这是上好的牛奶,补身体的,产前产后每天早晚喝一碗,一碗啊。这个是最好的鸡蛋,中午喝一碗生姜蛋汤,一定喝啊。这个是二十斤的黑鱼,做黑鱼汤,两天一次,不能间断。这个是……”

    “行了行了,”张皇后挥手拦着朱栩,莞尔一笑道:“我这宫里还能缺你这些,快来这里坐下,瞧你这一身汗。”

    张皇后说着,拿着手绢给朱栩头上的汗擦了擦。

    朱栩嘿嘿一笑,仰着头道:“那些人都不尽心,还是我亲自来的放心,皇嫂,你要喝啊。”

    朱栩说完,一边的太医走过来,拿过一个方子,道:“娘娘,您的脉象还算平稳,今后只要保持心情舒畅,饮食和缓,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有些事都是心照不宣的,尤其事关皇后娘娘能否安稳生产。

    张皇后微微点头,道:“焕儿,替本宫送送李太医。”

    “是娘娘。”焕儿轻轻曲身,接过方子,对着那李太医道:“李太医请。”

    李太医又对着张皇后,朱栩躬身,告退出去。

    张皇后嘴角含笑,轻摸着肚子,对着朱栩道“快坐下,今天就在我吃吧。”

    “好啊。”朱栩笑着坐下,目光却在张皇后肚子上打量。心里暗思‘皇嫂到底能不能安稳生下来,要是有办法剖腹产就好了,或许风险会小一点……’

    张皇后坐在他对面,又拿起一双精致的小鞋子,在手里看着,拿起针线就准备继续刺绣,抬头看了眼朱栩,笑道“小猴子,你又想什么呢?”

    朱栩仰着脸,道“我在想皇嫂肚子里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张皇后脸上一直都洋溢着母性光泽,仿佛一定可以生下来,闻言低头看了看,轻声笑道:“再过半个月就知道了。”

    张皇后要保持心情,朱栩自是不会去破坏,连连点头,陪着张皇后说些开心的事情,逗他解闷。

    吃完中饭,朱栩又陪着张皇后散了会儿步,这才离开坤宁宫。

    在出宫的路上,曹文诏一边跟着一边道“殿下,廷议还是没有结果。”

    朱栩左顾右看,不在意的道“朝堂上还是吵的厉害?”

    “是,”曹文诏也瞥了眼四周,低声道:“王化贞在朝堂上还有几个党羽,声音不大但也都是有些威望的,皇上只得命三司再次会审。”

    朱栩听完,嘴角就翘了起来。

    三司,都察院,星从左都御史刚刚调任吏部尚书没多久,可以说是他的大本营。刑部尚书王纪还在,大理寺跟魏忠贤牵扯比较多,这么算来,还是在东林党的算计之下,用不了多久,熊廷弼估计就要出狱了。

    “走吧,先去舅舅那。”朱栩道。

    他最近的每次出宫都有人盯着,得连翻换马车,才能安心,确保甩掉跟踪的人。

    到了傅府,傅昌宗还没有从户部回来,倒是傅涛一早就等着了。

    “殿下。”

    傅涛抱着一大堆账簿堆积在桌上,然后看着朱栩道。

    朱栩知道这是要汇报了,便道“你说吧,我听着。”

    傅涛拿起账簿,道“先说惠通商行,目前分行已经有七家了,大、同的也很快就会筹备起来,福、建,两广,浙、江,张、家口也都已经正式开业了,只是目前生意还不大好。京城的总行目前现有存银八百万两,还在慢慢增加,盈利十五万两。”

    “惠民商会,目前渠道建设还在扩展,都是用类似京城这样的方法,在江南各地都开始在组建商会,不过阻力也不小,还在想办法。目前盈利三万两。”

    “惠运船行,现在生意比较非常好,船只都不够用,盈利已经超过一百万两。”

    “私盐,目前出的还不多,账面上还在亏本。”

    朱栩一边听,一边点头。

    单个的商行或者商会确实很难短时间内做大做强,必须要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利用各自的优势,形成合力。

    漕运中要看惠运船行脸色的不知凡己,他们的银子应该存到惠通商行。

    一样,惠民商会的各个加盟商户也应该存到惠通商行。

    同时,惠通商行的银子贷出去,也要支持另外两家的渠道建设。

    朱栩待傅涛说完,道“大哥,过一阵子,你安排魏良卿,周建宇,贺云杉见面,让他们三人通力合作,彼此促进,我要短时间内看到他们的成绩!”

    傅涛琢磨了一下,点头道“好,我回去便让人安排。”刚说完又道:“殿下,最近几家都出现里应外合的贪污,收受回扣,甚至捐款私逃的……”

    这个不出朱栩意外,哪里都少不了。想了想,他道:“我回去之后写一个预防与审计的办法,到时候你参考一下,根据情况执行起来。”

    “是殿下。”傅涛眼神一亮。

    没多久,傅昌宗就回来了,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坐在大堂里,朱栩看着他,笑道:“舅舅,你这次跑回来的吗?”

    傅昌宗喝了口凉茶,叹气道:“你不知道,今年的税银还没有收上来,朝廷各个衙门就开始商讨怎么分配。内阁那边要户部给出具体的细则,这几日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户部不巧,根本就是个怨妇。

    还得任劳任怨。

    傅昌宗也只是抱怨一声,开口道:“你说的,想要大规模推广番薯与玉米,被否决了。不止户部,内阁不同意,各地大员也集体反对,一点余地都没有。”

    朱栩点头,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啊,道:“那,继续买地吧,能买多少买多少,明年争取将京城的物价彻底打下来。”

    京城毕竟乃是大明国都,只要这里的粮食价格彻底被打压下来,会让官商集团看到利益,推动着他们去种植番薯与玉米。

    傅昌宗颌首,今年他们的储备不足,有了今年的积淀与扩张,明年确实可以有一番作为了。

    “还有,”傅昌宗看了朱栩一眼,道:“有人提议,刑部尚书王纪调任漕运总督。”

    朱栩双眼顿时一睁,他之所以能够在漕运上动手脚,根本就在于漕运总督空缺,如果来了漕运总督,漕运衙门运作起来,恐怕工部,户部都插不上手,要是真有新的总督上任,那么他之前辛苦的一切只怕都要付之东流了。

    朱栩旋即冷笑一声,道“估计是星垂死挣扎想要保住王纪,真是痴心妄想!”

    朱栩从傅府出来的第二日,朝堂上弹劾刑部尚书王纪的折子就多了起来。

    户部给事中王绍徽弹劾刑部尚书王纪,‘行为失端,纵奴行凶’。

    都察院御史倪文焕弹劾刑部尚书王纪,‘断案随心,贪赃枉法’。

    随后,本来以及消停的楚党余孽,东林党内部以及朱栩的其他人混合在一起,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弹劾风波。

    同时,锦衣卫与东厂也蠢蠢欲动,‘暗中不暗’的开始调查王纪。

    当晚,王纪就急匆匆的跑到了星府上,此刻不止星在,还有一位内阁中书,汪文言!

    “赵大人,汪大人。”王纪一脸凝重的走进来,对着两人抬手道。他此刻心浮气躁,毫无平常之色。

    汪文言没有读书人的儒雅,反而透着江湖气,面色狷狂,但生性长袖善舞,与王纪关系也极好,看着王纪便站起来道:“王兄,可是为了弹劾之事?”

    星也站起来,苍老的脸上阴沉着不说话。

    两人都知道,弹劾一波接着一波,王纪扛不住了,换了谁都扛不住。

    王纪脸色难堪的点点头,道:“若我不马上辞官,只怕离天牢就不远了。”

    汪文言眉头紧皱,看了眼星,也是束手无策。

    朝堂上现在不论你官职多大,威望多高,一旦被抓住把柄,要么赶紧辞职归乡,要么就等着大狱。

    星目光如利剑,闪烁着寒光。在他看来,王纪乃是忠正之臣,走一个就少一个,反而位置会被那些奸佞占去,祸国殃民!

    三人沉默一阵,王纪叹道“王某明日便进宫请辞,朝堂之事,要靠两位大人多多辛劳了。”

    汪文言不说话,星道:“也罢,你先回去,我会找机会让你复出的。明日先将熊廷弼的案子了结再进宫。”

    王纪点头,这也算是他京城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景焕宫内,朱栩摆弄着纸扇,书桌上,放着的是鸿胪寺送来关于接待朝鲜使团的一应礼仪规制,看的他一阵阵头疼。

    “殿下。”

    曹文诏快步走进来,对着朱栩道:“熊大人放出来了。”

    朱栩抬头看向他,道:“无罪释放?”

    曹文诏楞了下,道“还是戴罪之身。”

    朱栩这才满意的笑着点头,道:“好,那就让他待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有他的复启的机会了。”

    曹文诏对熊廷弼能够放出来已经很感激了,却没想到朱栩已经在谋划着让熊廷弼复出,疑惑的道:“殿下,您打算让熊大人出任何职?”

    朱栩眯着眼,一字一句的道“平辽总兵官!”

    曹文诏一惊,道:“殿下,这个官职是?”

    这个官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而且辽东现在局势相对平稳,有孙承宗挂帅,谁能担任这个职位!更何况,熊廷弼还是个戴罪之身。

    朱栩没有多说,站起来道“过几天朝鲜的使团就要到了,你随我去迎接,鸿胪寺这些接待礼仪我不喜欢。”

    曹文诏答应一声,却还是在奇怪,殿下究竟要给熊大人安排什么职位?却没有质疑能否成功,在他看来,惠王殿下只要有了打算,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晚饭之后,朱栩写好了一封信,喊来曹文诏道“老曹,你找绝对信得过的人,送到辽东去。”

    曹文诏接过信看了眼收信人,顿时一惊,道:“殿下,您是给孙大人写信?”

    朱栩一边剔着牙一边笑着道:“我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怎么也要给我点回馈才行。”

    曹文诏疑惑不解,道:“殿下,您要的回馈是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朱栩笑的意味深长,顿了顿道:“对了,后天朝鲜使团就要来了,明日我出宫,通知他来见我。”

    曹文诏一听大喜,道:“是殿下,属下就这去安排。”

    朱栩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孙承宗,到底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殿下,娘娘那边出事了!”忽然间,姚清清急匆匆的跑进来,焦急的说道。

    朱栩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跑过去急色道“出什么事情了?”

    姚清清脸色急切,蹙着眉头道“清姑娘派人来传信,娘娘突然肚子疼的厉害,连皇上都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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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栩不等她说完,着急忙慌的就跑出去了。

    张皇后的预产期就是这个月附近了,一不小心早产也是可能的。以她的身体,朱栩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朱栩气喘吁吁的跑到坤宁宫,迎面就看到朱由校拄着拐杖出来,看着他笑道:“没事了,你皇嫂就是腹痛,现在已经好多了。”

    朱栩听如此才长舒一口气,道:“皇兄,还是找些女太医吧,皇嫂这边离不开太医。”

    朱由校失笑一声,一摆手道:“行了,去看看你皇嫂吧。”

    对于男尊女卑的社会,朱栩也只能这么随口一说,闻言答应一声,就向里面走去。

    张皇后躺在云床上,神色倒是很好,看着朱栩进来,吩咐焕儿道:“快,给惠王擦擦汗,拿过凳子来。”

    朱栩打量着张皇后,见她气色确实不错,这才放心的埋怨道:“皇嫂,你吓死我了。”

    张皇后在吃着酸梅,听了没好气的道:“你这猴子,当初你给我塞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吴清吴柔两个丫头,是不是天天给你通风报信,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

    朱栩仰着白净小脸,左顾右看,忽然看向焕儿大声嚷嚷道:“焕儿姐姐,皇嫂让你给我擦汗,你是不是想偷懒?信不信本王押你到本王宫里教训狠狠一顿?”

    焕儿愕然,张着小嘴,一时间不知所措。

    张皇后噗嗤一笑,然后又捂着肚子强压着笑意道:“行了,少给我胡扯,你呀,行了,焕儿你就别想了,其他人你要是看不上,自己去别的地方挑人,少打我宫里的人主意。”

    焕儿这才反应过来,娇俏的瞪了眼朱栩,便转身退了出去。

    朱栩嘿嘿一笑,道:“皇嫂,我宫里的人够了,就缺一个焕儿,皇嫂要是舍不得那就算了。”他宫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外面的人水泼不进就是人少的缘故,何况,他也不喜欢天天看到那么多人。

    张皇后缓了缓,顺着气道:“好了,后天你就要迎接朝鲜使团了,到时候你可别出什么幺蛾子来气我。”

    朱栩眼睛眨了眨,不动声色的打预防针道:“皇嫂,我向来循规蹈矩,就是有乱子也不会太大。”

    张皇后眉头皱了下,听出些味道,动了动嘴角,最后还是摆了摆手道:“赶紧出去,看到你我就心烦。”

    宫外,一处酒楼。

    熊廷弼长身而拜,朗声道“下官熊廷弼,拜见惠王殿下!”

    朱栩看着熊廷弼,腰大膀圆,一身干净的常服,面容带笑,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朱栩心里失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站在他身前,背着双手,摆着架子道:“熊大人刚刚出狱,本王这么快找你是不是找的太急了?”

    熊廷弼显得很是爽朗,笑着道:“殿下于熊某有救命之恩,下官理当早些拜访。”

    朱栩看着熊廷弼,目光微动,这位熊大人他了解不多,他这样的作为到底是生性如此,还是有意试探什么?

    朱栩笑了笑,继续摆着架子道:“那熊大人,可带了什么谢礼?”

    熊廷弼一怔,转头看向身边不远的曹文诏。

    曹文诏站在那,微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

    熊廷弼旋即大笑,抬手道:“让殿下见笑了,下官为了此次脱身已经花光了家财,待过些日子,熊某定然重谢殿下!”

    朱栩点头,道:“好,本王为你出了四万两,另外其他打点,七七八八的十万两,加上你的谢礼,二十万两。黄金的话,十万两就行。”

    熊廷弼看着朱栩一本正经的脸色,神色终于变了,十万两黄金,他的所有家产加起来十分之一都没有!

    同时,他也看出来了,是他小觑了这位小殿下了。

    熊廷弼收敛态度,恭敬的给朱栩再次行礼,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过来,道:“是下官冒昧,这是十万两银票,还望殿下笑纳。”

    朱栩眯了眯眼,从他手里接过银票,翻看着,很是认真的数了数。

    熊廷弼越发不敢造次了,之前大声说话大口喘气没有了,表情很是有些紧张。

    朱栩数完,微微颌首,道“十万两一分不少。”

    熊廷弼神色正经,抱拳对着朱栩恭敬的道:“还望殿下指点,下官该如何复出?”

    朱栩暗自好笑,这位熊大人果然不是常人,刚出狱就想着复出了。

    他故作沉吟的转身,在桌子里的凳子上坐下。

    曹文诏连忙过去就要倒水,熊廷弼却抢先一步,拿起茶壶倒好水,有些殷勤讨好的递给朱栩道“殿下请喝水。”

    朱栩笑着点头,倒也不是顽固不化的石头,喝了口茶,抬头看着他道:“你认为,以辽东的局势,我大明该如何做?”

    熊廷弼知道考验来了,眉头拧紧,沉思一阵,肃色开口道:“下官认为,我们应该守!”

    朱栩神色不变,道:“守?现在满朝堂的大人都是想着如何收复沈、阳,平定辽东,你却只是想着守?”

    熊廷弼脸色越发的认真,看着朱栩道:“殿下,辽东地广人稀,金人的骑兵纵横,来去无踪。我大明没有骑兵,而且军纪涣散,从上到下尽是怯战之心。是以,下官认为,现在当务之急,是固边而守,内修军政。”

    朱栩不动声色的点头,这个观点倒是符合他的口味,要是他喊出几年之后袁崇焕的‘五年平辽’,他非得一脚将他踹出去不可。

    朱栩略感兴趣的看着他,微笑道“除了内修军政,还有其他吗?”

    熊廷弼见引起了惠王殿下的兴趣,沉着一口气,道:“下官认为,应该笼络鞑靼人,让他们不断侵袭金人,彼此消耗,待我大明军力恢复,此消彼长之下定然可一战平之!”

    这个时候的明人还是很自大啊。

    朱栩心里感慨,不过自信总比自卑好,对熊廷弼的话不置可否的道:“熊大人可知道,最近弹劾朝鲜毛文龙毛大人的折子很多?”

    朱栩话音落下,边上的曹文诏心里顿时恍然,一切都串连通了。

    ‘原来殿下是想让熊大人去朝鲜……’

    曹文诏看了眼还在沉色不语的熊廷弼,心里暗自高兴。虽然不如之前的平辽总督,但毕竟是戴罪之身,这样的复出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熊廷弼隐约也猜出了朱栩的意思,试探着道:“殿下的意思是,想让下官去替换毛大人?”

    毛文龙在朝鲜肆意妄为,嚣张跋扈,做了不知道多少出格之事,吃空饷,杀良冒功,甚至欺辱朝鲜上下,早就引起朝堂上的不满,弹劾之声一直不绝,若不是蓬莱巡抚袁可立保着,只怕早就被抓回来砍头了。

    朱栩想的更多的是不能让朝鲜那边牵制作用失去,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去组织,虽然不能指望有太大作用,但至少要让金人顾忌,不能全力南下。

    “不错。”朱栩点头,目光直视他。

    熊廷弼脸上有些犹豫,去辽东他不怕,只是接替毛文龙去做些练兵的事,总是有些被闲置或者大材小用的感觉。

    朱栩也不急,没有出声,等着他回复。

    一阵子之后,熊廷弼目光一定,道“殿下,熊某愿意去,还望殿下为我筹谋!”

    都是有野心的人。

    朱栩心里啧啧的自语,旋即笑着站起来道:“好,那熊大人回去之后,联络一下亲旧,给毛大人来一波大的吧。”

    熊廷弼也不说拖泥带水的人,抱拳躬身道:“如果能够成行,下官定然感激不尽!”

    朱栩微微颌首,没有多说,道:“老曹,送熊大人出去。”

    曹文诏答应一声,便道:“熊大人请。”

    熊廷弼还有很多话想问,见如此也只好告辞,顺着曹文诏的手下了楼。

    刚到门口,熊廷弼就拦住曹文诏,看了眼楼上,低声问道:“文诏,你老实告诉我,真的能成吗?”

    曹文诏失笑了声,道:“大人尽管放心,殿下只要肯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熊廷弼松了口气,道:“好,我信你。真的要成了,日后殿下有所吩咐,熊某绝无二话!”

    曹文诏刚要开口客套,突然心里猛的一动,心里突兀的冒出一个震惊的念头:殿下在布局辽东!

    再联想火器大炮一系列,曹文诏越发肯定了,本来到了嘴边的话改口道:“大人还是要做些事情让殿下看的。”

    熊廷弼刚才的话是出乎于心,却也不是要投诚,但听着曹文诏招揽的话,稍稍一怔的道:“请转告殿下,熊某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

    在辽东的毛文龙肯定想不到,他会莫名其妙的被朱栩盯上。

    朱栩见完熊廷弼,便乘着马车回宫。

    曹文诏驾着车,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殿下,孙大人真的会听您的话,举荐熊大人吗?”

    朱栩坐在马车里,笑道:“我帮他把熊廷弼救了出来,再让他安排熊廷弼,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曹文诏想着这件事,怎么也不觉得是理所当然,绕开这个话题,道:“那,孙大人举荐了,朝堂以及皇上,真的会同意?”

    朱栩对于这一点很笃定,道:“既然熊廷弼能被放出来,那么这次有孙督师举荐担保,不论是皇上,还是东林党就都是不会阻拦的。”

    曹文诏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逻辑,但听惠王殿下这么说了,也便相信了,又道:“殿下,鸿胪寺那边派来的人已经在等着了,殿下是现在见吗?”

    朱栩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道“不见,你待会儿将他们全部赶回去。”

    曹文诏知道朱栩不喜欢鸿胪寺,‘是’了一声。

    童山被赶出宫,站宫门前,皱着眉头,一脸难看。

    他身边的文书看着他,道“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殿下如果不知道仪程,出了错,那是要丢我们大明脸面的!”

    童山也没想到惠王殿下如此不懂事,沉着脸道:“本官再去求见一次,若是惠王还不见,那本官就去见皇上,请求更改接待人选!”

    文书见童大人生气了,顿时不敢说话了。

    童山带着文书,再次进宫求见。

    朱栩已经打定主意要给鸿胪寺好看,自然不会理他。

    童山倒也真是说到做到,真的要求见皇帝了。

    以他的品级本来是不可能的,但涉及接待朝鲜使团,宫里的内侍也不敢大意,立即就报到了御书房朱由校知道。

    朱由校听完怔了怔,旋即问向一边的刘时敏道:“惠王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刘时敏虽然卸去了东厂提督,但却是名副其实的皇宫大总管,转身道:“回皇上,惠王殿下差人去了火药局,调了十门大炮,一百地雷,一百杆鸟铳送到了城外。”

    朱由校面露好奇之色,顿了下便笑道:“通知那个鸿胪寺主薄,就说朕忙,没空见他,让他自己想办法。”

    “是皇上。”刘时敏微微躬身,便转身出去。

    童山听到皇上没有召见,神色阴沉了一分,看着文书殷切的目光,冷哼一声道:“走,回去见大人。皇上不见我,还能不见我们大人!”

    鸿胪寺卿知晓朱栩不见童山,皇上也不见,着急忙慌的从一家妓馆跑出来便要进宫求见朱由校。

    结果是,朱由校没见,想见朱栩也没门。

    “你说说你,你到底还能干成什么事情!”

    鸿胪寺卿在带两个少卿面前,指着童山的鼻子吼叫。

    两个少卿脸色也不好看,惠王殿下真要失礼,丢了大明面子,那皇上降罪的肯定是他们,而不是七岁的惠王殿下!

    童山躬身垂着头,他将与惠王殿下见面的一切细节都想了个遍,始终不知道哪里错了,怪来怪去,他还是怨惠王殿下年幼无知,任性胡闹。

    一个一直不满童山的少卿走出来,不动声色的道“不管怎么样,殿下肯定是不喜欢童山的,我们先将童山革职,明日早些时候在宫门等着,一边走一边与殿下说,只要避过重大仪程,其他简化一些也无妨。”

    另一个少卿刚要阻拦,鸿胪寺卿就发话道:“就这样吧,童山先回家休息一阵子再说。今天你们都不要回去了,就睡在衙门,我们明日一早都去等惠王殿下。”

    说完,甩手走了。

    落井下石的少卿看着童山得意一笑,也背着手走了。

    童山还在发蒙,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栩就被叫醒了。

    姚清清一边给朱栩整理着繁杂的藩王服,一边轻声道:“殿下,鸿胪寺的几位大人一早就在等着了,这样下去,进宫上朝的大人们都会看见的。”

    朱栩点点头,笑道:“这回他们应该知道我这位小王爷不好欺负了。”

    姚清清轻笑一声,道“是啊,之前一个不露面,现在三个都来了。”

    朱栩整理一番,便带着曹文诏以及一干服饰鲜明,威风凛凛的锦衣卫走出宫门。

    “下官见过惠王殿下。”

    鸿胪寺三位大人一见朱栩,连忙上前拜见。

    朱栩看着不远处鸿胪寺一干礼仪道具人手都准备齐全了,便径直上了四匹白马拉着的‘敞篷’马车,一挥手道:“好了,走吧。”

    鸿胪寺三位大人慌忙答应一声,本来今天只有一个少卿陪同的,但有了惠王殿下之前的‘幺蛾子’,谁也不敢大意,纷纷都跟了上来。

    没多久,一群人就到了东门外,远远的就看着一群人同样坐着马车向这里缓缓而来。

    朱栩感慨,这礼仪真是害死人。

    这朝鲜使团还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要是朱栩不出现,估摸着要一直等下去。

    很快,这群人出现在朱栩马车不远处,一身朝鲜官服,脸色瘦削,有些矮小的中年人下了马车,快步走过来,在朱栩不远处,单膝跪地道“朝鲜下臣金忠善,叩见大明惠王殿下!”

    朱栩打量着他,微不可察的点头,倒确实是日、本人,只不过这汉语说的真不错。

    鸿胪寺一干人见朱栩不动,都不停的使眼色,急得不得了。

    朱栩笑了下,手虚扶道:“金大人请起。”

    “谢殿下。”金忠善站起来,抬头看着朱栩。表情微动,旋即便表露出一副崇敬模样来。

    朱栩看了眼鸿胪寺的三位大人,又看向金忠善,将大明王爷的气势端足,不动声色又威严的道“金大人远来劳顿,来,上车,与本王一起进城。”

    这不合规矩,鸿胪寺卿想要阻止,却又找不出由头。

    金忠善整理下,马上就露出了感激莫名的神色,一抬手道:“谢惠王殿下。”说完,便踏脚上了马车。

    朱栩对着坐在身侧的金忠善笑了下便大声道“回城!”

    金忠善神色不变,坐在朱栩身侧显得毕恭毕敬,却也在暗中打量着朱栩。

    他这次来除了上供,还有就是求援,金人对朝鲜越来越咄咄逼人,不时劫掠一番,甚至多番深入。朝鲜经过三次大战,早就大伤元气,还要防备北方的日本,根本无力应对。

    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次向大明朝廷求援了。

    金忠善打量着朱栩,朱栩八面威风,毫无所动。

    过了大门,金忠善表情犹豫,似实在忍不住的道:“请问惠王殿下,大明朝廷何时能够收复辽东?”

    朱栩神色不变,心里却讶异了一下,这位还真是深谙谈判之道,一上来就给他来个下马威。

    朱栩手在背后不动声色的挥了挥,他身后的曹化淳立即将跟在马车三周的人悄然隔开。

    朱栩的脸上堆满了诚恳之色,转头看着金忠善道:“金大人,先不谈辽东叛军,你此次来京,打算待多久?”

    金忠善看着朱栩眼睛眨了下,过了一会儿才道:“回殿下,今天拜见皇帝陛下,明日拜祭皇陵,后天回去。”

    朱栩点头,藩王架势十足,始终在精神上俯视着他,沉声道“好,那明天本王带你去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金忠善汉语很好,但也有些口音,他沉吟一声,道:“惠王殿下,国王陛下派我京城是为了求援,不知朝廷是否可以派遣十万大军,为我国抵挡夷狄。”

    朝鲜人嘴里的夷狄,指的就是金人。

    朱栩毫不犹豫的颌首,道:“十万,倒也不多,不过十万大军需用度浩大,而且还需安置他们的家属。粗略一算,每年起码需要三百万两白银,粮食一百万石。朝廷可以为朝鲜解决一部分,另外需要朝鲜就地承担。”

    金忠善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思索着道:“那,三万大军,我国愿意承担一半所需,殿下以为如何?”

    朱栩知道,这样的话金忠善说给朱由校听,朱由校肯定会拒绝的,即便他犹豫,朝堂上那帮大臣肯定也会果断拒绝。不过,熊廷弼去辽东,也不能什么都不带,招揽一批流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费用,就得朝鲜出了。

    他装模作样的想了一阵,道:“三万,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朝鲜需要划出足够的地方,以及先期的粮食,饷银也要准备好,朝廷的税银还没有完全收拢上来。”

    金忠善神色猛的一变,目光灼灼的盯着朱栩。

    之前没有求援过,不过都被遭到了中央朝廷的拒绝,但他记忆里的明军还停留在三大征的时候,因此心里非常渴望大明朝廷能够派遣军队,再次支援朝鲜。

    金忠善很紧张,话音也颤抖着道“殿下,此话当真?”

    朱栩笑的很纯良,道“自然,不过金大人得按照本王说的上奏皇帝陛下。”

    金忠善顿时站起来,一本正经的单膝跪地大声道“一切,都凭惠王殿下吩咐!”

    一群人都一惊,尤其是鸿胪寺三人冷汗都下来了,纷纷回头看过来,只见惠王殿下已经伸手将金忠善大人给扶起来了。

    朱栩完全没有理会鸿胪寺安排的仪程,径直带着金忠善回了宫。

    一路上朱栩与金忠善相谈甚欢,陪着他进了景阳宫。

    朱由校对金忠善的到来表示欢迎,并且亲切的询问了朝鲜目前状况,问候了朝鲜国王。

    金忠善转达了朝鲜国王对大明皇帝陛下的敬意,送上礼单,并且对大明以及皇帝进行了良好祝愿。

    谈话的气氛非常和谐,金忠善隐晦的表示了希望大明朝廷能够给予朝鲜更多的支持与帮助,大明皇帝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君臣大约进行了一个时辰的交谈,惠王殿下一直陪同到交流结束。

    结束之后,朱栩送金忠善出来,没走多远,金忠善就不再坚定了,神色犹疑看着朱栩道“惠王殿下,大明朝廷,真的会再次派兵保护朝鲜吗?”

    朱栩算算时间,孙承宗的回信多半会今天到,于是很肯定的道“金大人不必着急,你回过朝鲜之前,本王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金忠善一听,立即躬身道:“多谢惠王殿下,不论如何,朝鲜都会记住殿下对朝鲜的帮助!”

    朱栩笑着点头,道:“我先送大人去驿馆休息,今晚皇上会设宴招待,大人到时候切莫多言。我朝之前保护朝鲜出兵三次,牺牲无数将士,有众多大员认为朝鲜没有表达足够的尊敬。”

    金忠善又一躬身,道:“殿下说的是,回国之后,我会敦请国王,为大明将士设立忠烈祠,认真的供奉祭祀,并刻传立书,以不忘大明朝廷对我们的保护与牺牲!”

    朱栩‘嗯’了声,又不经意般问道:“金大人,对日、本还有多少了解?”

    金忠善看了眼朱栩,似明白了朱栩的意思,道:“惠王殿下,据我所知,日本现在非常虚弱,并没有再次出兵朝鲜的意图与能力。”

    朱栩笑而不语,客气的将这位来自日、本的朝鲜贵族送进了驿馆。

    朱栩回宫之后,又去御书房见朱由校,算是交差。

    朱由校坐在御桌上,神色沉凝,看着朱栩进来也没有招呼,自顾低头看着一本折子。

    “皇兄。”朱栩一贯的作风,直接来到御桌后,朱由校的身侧。

    他瞥了眼,是兵部给事中弹劾辽东总兵官毛文龙的。心里不禁暗道‘熊廷弼的动作还真快,他也是怕袁可立再次阻挠吧?’

    袁可立也是东林党一位支柱,影响力奇大。要是他力保,说不得毛文龙真的像历史上那样,在辽东待着直到被袁崇焕矫旨杀死。

    朱由校看过一本合上又拿起一本,这才道:“人送到驿馆了?”

    “送到了。”朱栩伸头看着折子,果然,还是弹劾毛文龙的。

    朱由校看了几眼,叹了口气,道:“这天下最难做的,恐怕就是朕这个皇帝了。这一个个,每天给朕出难题,乐此不疲啊。”

    朱栩没接话茬,却看到了折子最后的票拟,两个大大的‘拟准’。他不认识是哪位大学士的字,却隐约能猜到,外廷的意见多半趋于一致,毛文龙在辽东是呆不久了。

    朱由校见朱栩没接话,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事?”

    朱栩这是来提前打埋伏的,毕恭毕敬的道:“回禀皇兄,臣弟打算明日带金大人出城,让他见识一下我大明的火器,也好增加朝鲜抗击鞑虏的决心。”

    朱栩嘴里的鞑虏,指的也是金人。

    朱由校不置可否的点头,将一堆折子归到一边道:“嗯,朕知道了,去吧。”

    朱栩回到景焕宫,躺在睡椅上,手指敲着椅边。

    想要派三万人去朝鲜并不简单,哪怕银响,粮饷全都由朝鲜承担,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殿下。”

    曹文诏悄步走到朱栩身前,有些好奇的看着朱栩。

    朱栩一抬头,道“城外的事情准备好了?”

    曹文诏自信满满,道:“都准备好了,一应演练,都进行了好几次,火炮也进行了假弹射击,应该能够让那位金大人大开眼界。”

    朱栩对这个倒是不担心,朝鲜军力薄弱,连基本的防御都不能做到,更别提火炮,火绳枪这些‘先进’的火器了。

    “给我盯着,辽东一有信来,立即告诉我。”朱栩道,现在最关键就是孙承宗的态度了,只要有他的支持,熊廷弼去朝鲜基本上就定了。

    “是殿下。”曹文诏答应着,然后又道:“殿下,鸿胪寺的三位大人都进宫了,好像是去告殿下的状。”

    朱栩一摆手,不在意的道:“没事,皇兄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不用理会他们。”

    朱栩这么简单粗暴的抢了鸿胪寺接待的权力,自然是让鸿胪寺很不满,但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要维护大明天朝上国的脸面又不能过分得罪惠王殿下。

    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向皇帝告状,要权了。

    事情也是按照朱栩预料的一样,鸿胪寺的大人们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灰溜溜的走了。

    朱栩休息了一阵,吃完饭,又去了一趟坤宁宫。张皇后的预产期就在眼前,他很担心张皇后,每天都得去看几眼才能放心。

    张皇后自然知道了他完全没有按照鸿胪寺定好的仪程进行接待朝鲜使团,免不了一番责备。

    以朱栩在张皇后面前的二皮脸,自然面上答应着一,心里盘着二。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朱栩从坤宁宫出来,就裹着薄薄的披风。

    “殿下,来信了。”

    朱栩刚刚离开坤宁宫宫门,曹化淳就小跑过来低声道。

    朱栩神色一动,道:“快拿过来给我看。”

    曹化淳瞥了眼四周,将信递给朱栩,手里提的灯笼也抬到朱栩侧脸边上。

    朱栩打开信,飞快扫描,看完心里顿时一松。这孙大人倒也‘守信’,确实答应了他的要求,信里说,他的举荐折子与这封信同时发出,折子应该比信先到皇宫。

    “这么说,皇兄已经收到他的折子了。”

    朱栩目光闪动,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等看外臣的推动力与朱由校的心思了。

    “走吧。”

    朱栩将这封信放到灯笼里点燃,背着手道。

    第二天一大早,朱栩的马车就出现在驿馆面前。

    “殿下。”金忠善恭敬的行礼。

    朱栩掀开帘子,微笑道“金大人,走,带你去踏青去。”

    “踏青?”金忠善愣了下,这都快入冬了,踏什么青?

    不过朱栩却没有解释,放下车帘,马车就滚滚向前。

    金忠善面色凝了下,经过昨夜一晚,他已经将这位惠王殿下打探的差不多了,自然也都是明面上的消息。

    他心惊这位惠王殿下的‘胆大包天’,同时也更加明白,惠王殿下多么的深受大明皇帝与皇后的宠幸,因此对他昨天的承诺,多了几分信任。

    他招来马车,神色沉着的道:“跟着惠王殿下。”

    朱栩的马车跟了五十个大内侍卫,金忠善的也有三十个,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鸿胪寺一直盯着驿馆,自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但除了跳脚,暗中派人跟着也别无他法。

    朱栩的马车一路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金忠善身侧的侍卫,脚都走酸了,抬头看向马车道:“大人,惠王殿下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金忠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道:“不要着急,殿下自有安排。”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对‘踏青’两个字还是耿耿于怀,万物枯萎的冬天,踏什么青呢?

    又过了好一阵子,朱栩的马车终于停了。

    朱栩跳下马车,招呼着金忠善过来。

    “金大人,看看。”朱栩背着双手,遥望着不远处,笑容满面的说道。

    金忠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个长长的如同大虫一般的半圆形长条趴在地上,每一个都包裹着厚厚的棉布,一样望去,足有几十个。

    金忠善一脸疑惑,看向朱栩道“殿下,这是?”

    “走,带你去看看。”朱栩笑着挥手,带头向前走去。

    曹文诏对着身后的侍卫坐了个手势,然后一伸手道:“金大人请。”

    金忠善也好奇,跟在朱栩身后,三个人向着不远处的半圆长筒走去。

    很快,从那长筒里匆匆跑出来一个半百小老头,一脸的精明之色,慌忙过来,长身而拜道“小的拜见惠王殿下。”

    朱栩点头,气势俨然的道:“这位是朝鲜使团的金大人,本王今天是陪着来看看。”

    小老头是这里的总掌柜,闻言连忙道“是,殿下请,金大人请。”

    金忠善一脸好奇的看着朱栩,朱栩笑着道:“金大人,看了就知道了。”

    三人随着小老头身后,小老头快步跑过来,掀开帘子道:“殿下,金大人,曹指挥,请。”

    帘子一掀开就是一股暖意,金忠善神色更疑惑了。

    三人走进去,朱栩一眼看过去,满意的点了点头。

    金忠善却双眼大睁,慌忙的跑了几步。

    只见这个长筒内部,温暖如春,地面上除了一个两人并行的通道,两边都是绿油油的植物,长的非常茂盛,生机勃勃。

    金忠善伸手抓了一片叶子,在眼前打量,然后震惊的转头看向朱栩道“殿下,这个是?”

    朱栩笑眯眯的,道“这个是我朝有司衙门刚刚试验成功的,叫做暖式大棚,可以保持温度,在冬天也能让作物照常生长。”

    小老头很快端过一个盘子过来,对着朱栩一脸殷勤道:“殿下,您尝尝我们刚刚成熟的西瓜,香甜可口。”

    朱栩拿过一片递给金忠善道:“金大人尝尝,这里可不止西瓜,只要操作得宜,什么都能种。”

    朝鲜本来就是很贫瘠的国度,到处都是山,加上战争后极度虚弱,粮食什么的更是严重短缺,要是这样的暖式大棚能够在朝鲜使用,冬天也能种出粮食,岂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收成?

    金忠善一脸热切的看着朱栩,语无伦次般的道:“惠王殿下,这个,能不能,给我,不,是教给我们,我们朝鲜需要,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朱栩笑眯眯的,心道:这个只是给你抵抗金人信心的,要是给你了,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传到金人那。更何况,这个根本不可能大规模普及,想要用来种水稻,小麦那是异想天开!

    他摆了摆手,一脸凛然的道:“金大人先不用着急,你也看到了。这里就这么多,还处于试验阶段,一旦试验成功,以朝鲜与我大明的关系,必然不会敝帚自珍!”

    金忠善愣了愣,想了下又一躬身道:“臣相信惠王殿下,朝鲜永世忠于大明,也相信大明会永远庇护朝鲜!”

    朱栩很平静的点头,道:“这个本王一点都不怀疑,踏青完了,本王再带大人去看看烟火。”

    金忠善还没有从大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闻言又是一怔:“烟火?”

    朱栩微笑,背着手向外面走去。

    金忠善连忙跟过去,有了这个,他对‘烟火’也有了期待。

    朱栩上了马车,曹文诏带着大内侍卫跟在边上,浩浩荡荡的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曹文诏跟在朱栩马车窗边,道:“殿下,一个西瓜一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一点?”

    “物以稀为贵,”朱栩在马车里裹了裹披风,道:“回去之后,给咱们的几位大人,商行商会的掌柜们都送一点过去,再让他们邀请一些人,宣传一下,只要形成风气潮流,咱们那点西瓜肯定是不够的。”

    曹文诏对惠王殿下卖东西的能力非常相信,听了便暗自记下,打算回去就实施。

    很快,朱栩的马车就停在一圈土墙不远处。

    “金大人,跟本王来。”

    朱栩看着大门前站岗的两个士兵,心情大好,挥手道。

    金忠善看着朱栩以及他带来的人又被挡在外面,跟在朱栩身侧,好奇的道:“殿下,莫不是这里又是大明新创造的地方?”

    “进来就知道了。”朱栩已经走到了门前。

    朱栩还未进门,一身白色铠甲的曹变蛟就迎了出来,单膝跪地喊道“末将参见惠王殿下!”

    朱栩一摆手,道:“今天给本王好好表现,表现的好,都有赏。”

    曹变蛟神色没有多少变化,沉声道:“是殿下。”

    金忠善跟着朱栩进了墙里面,顿时怔住了。这里面尽皆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大部分都不认识,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朱栩带着金忠善上了高高的碉堡,目光可以将这个土墙围起来的里面看的一清二楚。

    金忠善更疑惑了,只见木头搭建的奇怪的东西,一条条被挖出来的怪坑,铁丝卷起成一片,更有一个个木人,一堆堆石土堆,这一切看上去怪异无比。

    金忠善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殿下,这个是?”

    朱栩板着小脸,如同视察军演的领导,一抬手道:“金大人不必着急,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金忠善强压着好奇之心,目光也随着朱栩向下看去,静静的等着。

    曹变蛟领着两百士兵,站在朱栩碉堡的不远处,威风凛凛,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朱栩暗自点头,这些时日,训练的总算有些效果了。

    曹文诏向朱栩请示了一下,然后的猛的一挥手里旗帜,大声喝道:“开始!”

    他的一声大喝,曹变蛟猛然转身,向着不远处的铁丝网拢成的半圈,刚一到猛的一趴身,匍匐飞速前进。

    后面的两百人,也同时冲进其他几个铁丝网半圈,匍匐着前进。

    不到只用了几秒钟,十几米的半圈就被穿过,曹变蛟背着长枪徒手拉住木制吊杠,两手并行,快速通过。

    接着他们要翻阅‘城墙’,跳过‘小河’,清理路上的障碍物,躲避攻击。

    碉堡上的金忠善看着,也只是觉得新奇,带着恭维笑道:“殿下,这个,很不错。”

    朱栩笑了笑,道:“是不错,这些主要是训练他们的体能,团队合作能力以及应变手段。”

    金忠善又笑了下,心底有些失望,但还是陪着朱栩。

    曹变蛟带着人越过所有障碍物,飞速钻入坑道,一个个穿梭分化,在最前面一道铁丝网前趴下。

    “攻击!”

    曹变蛟开了第一枪,旋即两百人同时开枪。枪声刺耳,犹如闷雷。

    金忠善神色变了,因为他看到,下面士兵的长枪不但换弹快速,而且射击非常远,他看到四百米开外的草人都一个个在倒地。

    他不由得诧异的看了眼身边的惠王殿下,心里已经在琢磨着如何向他讨要这些火器。

    “骑兵突袭,开炮掩护,撤退!”

    突然间,曹变蛟大喝,率先从坑道撤出。同时,他们身后,从土堆里退出了一门门黑色大炮来,总共有十二门。

    “点火,开炮!”

    随着旗令兵大喝,手里的旗帜同时猛的一挥。

    “轰轰轰”

    炮弹飞出,千米开外的石土堆被炸开,烟尘碎石满天飞。

    与此同时,更多的石土堆炸开,炮弹飞落而下,那片区域如同修罗场,被炸的面目全非,什么也看不清。

    没多久,大炮就停了,总共就开了两次炮。

    待烟尘落下,那片区域恢复平静,碉堡上的金忠善整个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千米之外,数百米方圆,被炸出的非常狼藉,没有一处死角。可以想象,若是有骑兵冲过来,这片区域所有人马都会被炸成碎片!

    金忠善很快冷静下来,猛的单膝跪地大声道:“惠王殿下,臣,臣请求大明支援我朝鲜这些火器,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朱栩笑而不语,这大炮,燧发枪确实是防御利器,但这些他都不会给朝鲜的,真要是给了,说不得就会落入金人手里,尤其仿制起来,也不是太难。

    他早就想好了对策,沉色的看着金忠善道“金大人,你也看到了,哪怕是我朝,这样的大炮也就这么多,还处于试验阶段,但肯定的是,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推入战场,到时候自然少不了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