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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栩换了便装,带着曹化淳与曹变蛟出了宫。

    虽然紫禁城就在这京师之中,但毕竟庙堂还是太高了,寻常百姓家该如何还是如何。

    大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

    朱栩背着手,难得有放松的时候,一路上慢慢悠悠,如同闲逛。

    曹化淳跟在后面,心里却很担忧。

    信王朱由检也是一个耿直脾气,如果真的不肯屈服,只怕会将朱栩辛苦构建的朝局破坏的一干二净,甚至远坏与天启朝,一发不可收拾。

    曹变蛟平平静静,眼神不时四处观察,目光警惕。

    他身后不远,跟着便服的锦衣卫,还有禁军,悄然间将朱栩层层保护起来。这个时候,任谁也不敢大意。

    今年的冬天还不算冷,朱栩裹着小棉袄,嘴角含笑,不急着去信王府。

    “姐姐,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不远处,两个小姑娘裹的如粽子般,从这个摊位跑到那个摊位,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他们的声音里就能听出她们多么高兴。

    朱栩有些恍然,道:“是啊,这一年也快过去了。”

    过了年,大明朝就要从天启改为崇祯,崇祯元年始,朱栩也就真正的成为皇帝了。

    同样改元的,还会有辽东的那位黄太吉。

    朱栩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动,道“对了,之前就说黄太吉准备讨伐内喀尔喀了?”

    曹化淳上前一步,道“是,锦衣卫传来消息,林丹汗似乎也有意讨伐。”

    朱栩嘴角动了动,摇了摇头。

    这林丹汗固然有雄心壮志,可眼界却差了太多,他还没有意识到,后金的野心并不会止于内喀尔喀,一旦内喀尔喀被他们双方瓜分完毕。那么后金与林丹汗所统领的察哈尔部就直接对上了。

    一个立志统一蒙古,重现成吉思汗伟业,一个执着要扫除右翼威胁,乃是天然,避无可避的死敌,且林丹汗本就势弱,居然还要帮着敌人不断的壮大!

    “好了,快点回去吧,不然被伯父发现就惨了。”

    绿色小棉袄的小女孩拉着粉红衣衫的小姑娘,将她从一堆泥人摊前拉开。

    “不嘛,姐姐,我要那个,那个好好看……”

    朱栩听着两个小女孩的笑闹声,也笑了笑,背着手,慢悠悠的继续踱着步,一阵子之后又道:“传旨给辽东,要他们想办法施压,让黄太吉没有办法一心攻打蒙古各部。”

    曹化淳一躬身,道:“奴婢记下了。”

    信王府倒也不远,朱栩并不急着过去。

    此刻,信王府倒也灯火通明,却没有什么人。

    朱由检偏房内,自饮自酌,眉头紧锁,一脸愁容无奈。

    周王妃从外面进来,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王爷,酒多伤身,还请节制一点。”

    朱由检自控能力极强,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点头,又喝下一杯,淡淡道:“人都走了吗?”

    周王妃也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谨慎恭敬的道:“嗯,都走了,不过,赵大人与高大人,都望王爷三思,为社稷着想。”

    朱由检眉头拧的越紧,默然无声。

    他心里矛盾至极,一方面,他对朱栩太过失望,任意胡来,不听劝告,眼看着大明的军政局势一天天败坏,他却无能无力;二来,他也不赞同东林党的作为,若是朱栩不答应,那等于君臣对峙,会将局势越发败坏,推入深渊,不可收拾。

    周王妃看着朱由检,有些心疼的劝诫道:“王爷,神祖不是有例,按例来即可,何必如此忧心?”

    周王妃嘴里的‘神祖’指的是万历皇帝,万历年幼时候,潜居深宫读书,朝政全权交给了首辅张居正,直至成年。

    朱由检摇头,直起腰,轻叹道:“新皇不是神祖,性情刚愎,不听人言,东林的大人们立志为国,他全然不听。内阁空悬,六部无心用事,南方烽烟如火……神祖时,海内少事,而今多难,皇上却……”

    朱由检欲言又止,只能闷头喝酒。

    王承恩站在朱由检身后,听着他的,脸上也有忧色。

    这件事,中心看似是皇帝,实则是信王。东林党力推监国辅政的是信王,不论成败,信王只怕都没有好结果。

    毕竟,张居正有例在前!

    周王妃刚要再劝,一个管家匆匆跑进来,急声道“王爷,皇上来了,已经进了院子。”

    偏房里的三人都是脸色微变,朱由检酒也醒了不少,站起来道:“随我迎驾。”

    周王妃与王承恩都连忙跟过来,同时面有忧色。

    朱由检很快在正堂前迎到朱栩,躬身而拜道“臣……”

    “不必拘礼,”朱栩笑着一摆手,道:“朕只是偶有闲暇,想起皇兄这府邸还没来过,所以来看看。”

    这句话谁也不会信,何况是风尖浪口上的朱由检,他打量了朱栩一眼,谨慎的道:“那,皇上请进。”

    朱栩点头,大步走进了大堂。

    他在上座坐下,打量了一眼,朱由检也是个节俭的人,倒是不见任何奢华之气。

    周王妃行礼之后便告辞了,大堂里,就剩下朱栩,朱由检,曹化淳,曹变蛟,王承恩五个人。

    待下人上了茶,简单客套之后,朱栩便看着朱由检,斟酌着话语道“皇兄,你怎么看?”

    朱由检明知朱栩话里的意思,还是装糊涂道:“不知皇上所问何事,还请皇上示下。”

    朱栩眯着眼,看着朱由检有些醉红的侧脸,不动声色的道:“嗯,杨涟等人的奏议,想让皇兄监国摄政,朕退居深宫读书。”

    朱由检神色沉凝,一会儿才道:“皇上,此事重大,还需皇上圣心独裁。”

    王承恩站在朱由检身后,低着头,垂着眼帘。

    东厂给了他十个番子,要他看紧信王,这件事信王也清楚。

    王承恩内心忧惧,若是今晚信王不能给朱栩一个满意的回答,只怕祸福难料,生死难测。

    朱栩见朱由检不肯多说,心里也清楚,他应该也倾向东林党的,稍稍静默一阵,猛的开口道“皇兄,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朱由检脸色不变,微微侧身道:“臣不敢。”

    朱栩目光冷峻,盯着朱由检,道:“皇兄是不敢?还是想立刻就藩?”

    朱由检的脸色骤变,不说他心中对中兴大明的野望,单说这个危机时刻,他就不能离开!

    朱由检心里挣扎再三,站起来就要开口。

    他身后的王承恩脸色微变,慌忙道:“王爷慎言!”

    朱栩的目光从朱由检身上转向王承恩,冷光微闪,这个人,倒是真够忠心。

    王承恩也知道犯了忌讳,从朱由检身后走出来,噗通一声跪下,将头磕在地上。

    曹化淳神色也冷下来,眼神里有杀意。

    王承恩现在还是隶属司礼监的,当着皇上的面,居然公然的‘反叛’!

    朱由检沉着脸,自然知道王承恩的意思,却也顾不得,看着朱栩沉声道:“皇上,臣并不赞同杨涟等大人之议。只是,自古以来的明君,无不是礼贤下士,任用贤能,与臣子同心同德,亲贤臣而远小人,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臣望皇上多听朝堂之言,切勿一意孤行,肆意妄为……”

    朱栩眯着眼,表情不动,心里却暗道‘这些话,只怕在这位皇兄心里闷了不少日子啊……’

    朱由检说了好一阵子,可能是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朱栩神色不变,抬手道:“继续说。”

    朱由检说了痛快,看着朱栩的表情,心里有些暗自后悔,嘴角动了动,道:“皇上,臣希望皇上能够聆听群臣之言,以国事为要,凡是三思而行。”

    朱栩笑了笑,颌首,稍稍思忖道:“那皇兄觉得,现在朕该如何收场?”

    朱由检与朱栩已经相处大半年了,知道他的性情,眉头微皱,迟疑一阵道:“臣认为,皇上应尽快恢复各地卫所,补齐辅臣,召开廷议检讨国事。”

    朱栩眉头一挑,朱由检话说的谨慎,简单来说,就是要他认错了。

    不论是跪在地上的王承恩,还是站着的曹化淳都脸色微变,朱栩可不是天启,这种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瞥着朱由检,微微一笑道“皇兄认为,朕会答应吗?”

    朱由检脸色漠然,心里后悔之前借着酒劲说出的话,此刻也只能默然以对。

    朱栩见朱由检不说话,心里暗笑,面上却长叹一声,道:“皇兄,朕不妨与你说些实话。不论是东林党,亦或者是浙党,苏党,朕都不会让他们再上朝堂。自万历始,党争一日胜过一日,天下大事无不牵涉党争,是以,朕决心,不会让任何一个党人再进朝堂,本朝,也严禁结党!”

    朱由检看着朱栩,怔了怔,他预想了朱栩会有很多手段,包括将他赶出京城,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番推心置腹。

    对于朱栩的话,他心里也很赞同,党锢之祸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东林之士风骨才学齐佳,乃治世良臣,遍观朝野,难以或缺!

    他心里虽然同意朱栩的话,却还是难以接受,因此还是沉默以对。

    朱栩看着他变幻的神色,心里暗笑一声,站起来,肃然道:“皇兄,这些日子以来,朕也一直在反思关于先皇临终之言,终于让朕想到了一个办法。朕打算任命你为内阁总理大臣,总理六部及天下政务,这样也算名正言顺。朕授予你监国之权,非重大事项无需报朕,可自决!”

    朱由检脸色大变,睁大双眼瞪着朱栩,道:“皇上,当真?”

    朱栩满脸诚恳之色,道:“朕与皇兄乃同为太祖子孙,中兴大明之志,朕比皇兄只强不弱!你我兄弟当勠力同心,共操大业!”

    朱由检看着朱栩的脸色,尽管不知道朱栩心底究竟想什么,但仅仅这几句话,就足以让他心潮澎湃,豪情涌动。

    噗通

    他猛的跪地,沉声道“臣愿肝脑涂地,绝不负皇上所托!”

    朱栩笑着颌首,扶起朱由检,道“你我兄弟,今后同心同德,兴盛大明!”

    朱由检难以自持,躬着身道“是,臣请皇上放心,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跪在地上王承恩不知为何,总觉浑身发冷,颤抖不止。

    倒是朱栩身侧不远的曹化淳嘴角笑意一闪,心里暗道‘信王这边算是解决了。’

    朱栩面上笑,心里也笑,以前让朱由检在内阁没有名头,现在也不过是有了名头,其他并无有异。

    兄弟二人叙话半晌,朱栩才从信王府走出来。

    朱栩一走,周王妃就赶过来,面色紧张的道:“王爷,皇上,说了什么?”

    由不得她不紧张,这件事若是放在其他时候,足以诛九族!

    朱由检放松的神色也趋紧,微皱眉头道:“没事了,皇上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这么轻松,毕竟朱栩不是一般人,他到现在也猜不透,朱栩这一趟到底是为什么,真正意图又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夜深人静,凉风扑面,给人一种怪异的静谧。

    朱栩背着手,心情很愉快。

    “刘太妃说的是对的啊。”

    他忍不住的感慨,这段日子他一直冲在最前面,与大臣们对立,才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还是得韬光养晦,润物细无声才行。”

    朱栩一边走一边总结着感悟。

    曹化淳与曹变蛟跟在身后,对于朱栩的话,恍若未觉。

    朱栩不着急回宫,所以也步履缓慢,一边看着星,一边缓解近日累积着的压力。

    许久,曹化淳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有人来。”

    朱栩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灯笼带着两个人影靠近。

    很快,曹变蛟就上前道:“是魏忠贤。”

    魏忠贤快步走过来,躬身道:“奴婢拜见皇上。”

    朱栩打量着他,道:“有事发生?”

    魏忠贤躬着身,道:“是,刘公公出宫,在一家茶楼里见了左光斗,谈话内容不知。不过,左光斗之前去见了汪文言。”

    朱栩表情动了动,有些想笑却又没笑出来。

    他以前听人说过,有个五人理论,说是想要认识一个人,最多通过五个人就可以了,但是在这个时候的大明,这个理论大大的被缩减了。

    朱栩不认为刘时敏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忽然又转头看向曹化淳,道:“你今天又见了谁?”

    曹化淳神色纠结,苦笑的道:“回皇上,是家兄,他在南京受了沈家的恩惠,叶阁老与沈家是姻亲。”

    朱栩心里啧啧称奇,也就是东林党人,自持是‘正人’,要是一帮邪党,只怕早就改天换日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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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栩的好心情少了大半,一摆手道:“不用去管了,回宫睡觉。”

    曹化淳与曹变蛟没有二话,带着人护卫者朱栩,向宫门走去。

    魏忠贤站在原地,看着朱栩的背影,久久不语。

    打着灯笼的傅应星疑惑不解,道“舅舅,皇上,他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魏忠贤表情冷森,语气淡漠道:“这点事情还难不倒皇上。”

    傅应星更疑惑了,道“那,舅舅你来见皇上是做什么?”

    魏忠贤眼神凝色一闪,道:“我担心皇上冲动,要下杀手。”

    自朱棣之后,大明基本没有出现过‘屠杀’朝臣的事情。但傅应星听着魏忠贤的话,心里还是莫名的一冷。

    朱栩回宫之后,便直奔景阳宫,也不换洗,倒头就睡。

    最近这些日子,费了他不少心力,总有些精疲力竭的感觉。

    他睡着了,刘时敏却睡不着。

    在他的房内,点着灯,神色惘然。

    汪文言结交遍天下不是一句空话,刘时敏尽管是内监,但与外廷也不是没有一点联系,汪文言就是最重要的一个人!

    汪文言出身草莽,有侠气,这种肝胆相照的侠气,让他在大明诡异的官场上如鱼得水,结交了无数高官重臣,甚至延及到了内侍!

    刘时敏内心恍惚,他欠汪文言一个大人请——汪文言曾救过他母亲的性命!

    在孝大过天的时代,刘时敏几乎拒绝不了汪文言!

    “忠孝两难全……”

    刘时敏低语,眼神尽是无奈。

    “刘公公。”

    突然间,他的房门被敲响,同时传来曹化淳的声音。

    刘时敏脸色微动后又平静,起身打开了门。

    曹化淳笑呵呵的,手里还提着酒与盒子,道“刘公公,刚刚路过,见你门内亮着灯,所以过来看看。”

    刘时敏心知肚明,只怕是他的行踪被曹化淳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然一东一西怎么也不可能路过。

    心里暗叹,他还是脸上笑道:“正好,我也正愁没有人陪酒,曹公公请。”

    曹化淳笑着进屋,摆好酒菜,两人对喝了几杯,曹化淳这才道:“刘公公,听说还在写书?”

    刘时敏酒量不高,喝了几杯脸有些红,闻言道:“让曹公公见笑,无非是写些琐事,上不得大雅之堂。”

    曹化淳摆手,道:“你我都是内学堂出身,刘公公的才华我是知道的,若非是这内宫,考取功名,做一任进士那是简单不过。”

    刘时敏客套是摇头,却知道曹化淳是极擅诗画,两人便借着一点小酒,聊起了诗词歌赋来。

    曹化淳是掌印太监,执掌司礼监,刘时敏是秉笔太监,虽然朱栩废了司礼监的批红之权,将司礼监算是彻底架空,但因为曹化淳时时跟在朱栩边上,司礼监基本是由刘时敏在管事。

    两人是同僚,同在司礼监,分外亲近,加上一顿酒,就更加热切了。

    酒过半酣,曹化淳道“刘公公,不怪我多言,我等为内监,乃是皇上的耳目,最信任之人,切不可做出悖逆之举。”

    虽然喝了不少,刘时敏却也清醒着,知道这是曹化淳今天来的目的,便点头道:“曹公公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外人不知,我等岂不知道皇上忧国忧民,夙兴夜寐,终不过是外廷不理解皇上……”

    曹化淳暗自点头,道:“喝酒喝酒,今天不论其他,喝酒……”

    刘时敏说了这句话,心里也格外轻松,也端起酒杯,再无顾忌的喝起来。

    景阳宫的暖阁内,朱栩躺在床上,盖着锦被,头上点点细汗,眉头紧锁,嘴唇干燥,胸口起伏着,剧烈呼吸。

    猛然间被子一掀,朱栩坐了起来,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低落,双眼大睁,尽是惊惧之色。

    他口干舌燥,双眼圆睁,过了许久才恍然的擦了擦头,松了口气。

    他掀开被子,披着衣服走了出来,自顾的到了杯茶,推开窗户,望着漫天的繁星,神色沉凝。

    在梦里,他梦见东林党得逞了,朱由检掌控了一切权力,没过两年,朱由检就让人给他送了一杯毒酒,在他被逼喝下的瞬间,他眼前浮现的是叶向高等人入阁朝拜,耳边却隐约听到‘宁锦陷落’、‘山海关危急’的焦急呐喊声。

    朱栩喝着茶,平复心境之后,却不由感慨的自语:“难怪自古以来的皇帝都是孤家寡人,哪怕是尽在掌握,还是不由得担心害怕,睡不安稳……”

    这也是朱栩第一次察觉到,他也会害怕,忧惧难眠。

    不过旋即他就一笑,抬头望着宫外,隐约还有几处灯火,轻声笑道:“这一夜果然是不平静,不止我也个人睡不好……”

    第二天,朱栩睡了懒觉,直到曹化淳汇报孙传庭进京了,才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一番,朱栩精神百倍,道:“传他进宫。”

    朱栩这边要见孙传庭,宫外的大人们自然也不甘于平静。

    星召集了一群人,聚集在赵府,连翻的出谋划策,以策万全。

    “回大人,顺天府那边我已经说通了,六品以上的,到时候都会去宫门外候着。”

    “大人,户部除了傅尚书,其他人也都答应了。”

    “大人,桂王那边答应了,后天会一起进宫。”

    “大人,中军,也就是巡防营那边也有眉目了,英国公点头,会助咱们一臂之力!”

    ……

    星听着,心里异常振奋。当初他们闯宫救出朱由校那是没有组织,全凭一腔义愤,而今他一番串连,力量远超当初,他有信心,一定能够逼迫朱栩退居内宫,由信王摄政!

    到那个时候,他们的一切理想都会实现!

    至于会不会步张居正后尘,他浑不在意,忠臣死于国计,那是最大的荣耀!

    星默默的计算着,好一阵子站起来,背着手,肃然道“诸位,大事在即,后天一事,必然名载史册,光耀千古!”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文臣,尤其是有理想的文臣,无不是希望史书上能有厚重的一笔!

    “大人放心,我等誓死追随!”

    “为江山社稷,我等愿肝脑涂地!”

    “虽百死不悔!”

    “刀山火海,亦无所畏惧!”

    曹化淳领着孙传庭,从太和门过乾清宫,直奔景阳宫。

    孙传庭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疲惫,眼神里却很精神,他一边走一边笑着道“下官这是第二次见曹公公,还未谢过当初曹公公送的旨意与银子。”

    曹化淳微笑,知道孙传庭的意思,那还是好几年前,是朱栩写的‘圣旨’,他亲手在城门前给的孙传庭。

    孙传庭见曹化淳倒是没有架子,轻笑道:“公公,皇上,可是有什么交待?”

    孙传庭虽然匆匆进京,但对于京城里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不由得有些担忧。尤其是军改到了这个地步,决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回头!

    曹化淳不动声色一笑,道:“大人见了皇上就知道了。”

    孙传庭听着曹化淳不漏分毫的话,心里难免又一沉。他这几年不在庙宇,冷眼旁观,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尤其是皇帝这次的军改,他是百分百支持,也希望一改到底,以挽救大明军力孱弱,腐朽不堪一战的局面。

    只是,新皇真的能够抗住外廷如山的压力吗?

    他已经听说了,现在很多政务都堆积在各个衙门,无人用事,近乎瘫痪。

    曹化淳领着孙传庭走进御书房,他对着朱栩微微一躬身站到一边。

    孙传庭单膝跪地,沉声道:“臣孙传庭,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朱栩正吃着粥,连忙擦了擦嘴,站起来笑道:“不必拘礼,来,偏房叙话。”

    孙传庭一怔,只得起身跟着朱栩,一前一后来到偏房,与朱栩对面而坐,隔着一个小石桌。

    朱栩看着他,打量着笑道“跟朕说说,尤其是各地常备军。”

    孙传庭一直在悄然打量朱栩,见他虽然年小幼嫩,一举一动却都颇有进退,不是一般顽童,心里稍松。

    听着朱栩的问话,他在心里斟酌一番,道:“回皇上,各地卫所经年而腐,战备松弛,不堪一战。臣与孙阁老费力整顿,但也只能勉强成军,依旧松散,难有战力,甚至……不及之前的卫所。臣与袁大人,孙阁老都曾商议过,当建督军,严加训练,扫去陈腐之气,使其果敢可战……”

    朱栩一边听一边暗自点头,孙传庭说的话是实话,也是切中要害的。

    一支军队想要拥有战力,不是有人有武器有粮饷就够了,不经一番训练,几场血战,是不可能拥有战力,成军的。

    等孙传庭说了一段,停了下来,朱栩满意一笑道“嗯,这些朕都知道。你履任兵部之后,主要责任就是练兵,兵部要严厉督查,旦有阻拦,害群之马,要果断清除,必须要尽快给朕练出一支可战的强兵来!”

    孙传庭微微躬身,抬头看了眼朱栩,谨慎的道“皇上,申大人主张缓进……”

    朱栩一摆手,道:“这个不用担心,到时候朕会给你们明确分责,不会掣肘你。”

    孙传庭心里一松,也好奇,皇上,似乎对宫外正在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在意?

    朱栩对各地军情很关注,又详详细细的开始询问。

    孙传庭能文能武,不管是军事还是政务上,都有一番见解,君臣奏对,倒是很流畅。

    朱栩听着也不时的颌首,从孙传庭话里,他也了解到。全国各地的灾情并不止于北方,南方各省,哪怕是沿海也越来越严重,匪盗也大多由此而生,单单凭一次扫荡是不够的。

    朱栩听了一阵,开口询问道“你觉得,朕每个布政司派一个总督,专门负责军务,应对各地匪患,如何?”

    孙传庭眉头微皱,这个实际上是原本属于都指挥司的职权,废掉卫所自然需要新的衙门接管,只是历来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互不统属,相互推诿,再派一个总督,也无非都指挥司再现,根本没有多大改变。

    涉及到这些,孙传庭也无法妄自评断,还是谨慎的谏言道“皇上,臣认为,不论是一省还是两省总督,对于应对匪患,叛乱,还是需布政司衙门为主决。”

    朱栩神色微异,旋即就明白了孙传庭的意思。

    地方三司中,以布政司权力最大,若是他们不支持,哪怕是不配合,总督派过去也没有多大影响,被架空的巡抚,总督,狼狈而回的比比皆是。

    不过,朱栩可不愿继续扩大布政司的权力,以免影响他的计划,面色不动的道“嗯,朕再斟酌。”

    “对了,”朱栩忽然又道:“你到了兵部,也留意下蒙元,建奴的战况,林丹汗朕虽然对他失望,但也不能不扶持,你们商讨一番,如何扶持,才能使得他们两厢消耗,咱们获取做大的好处。”

    孙传庭看了眼朱栩,道“臣明白,上任之后会立即着手。”

    朱栩笑着与孙传庭商讨了足足大半个时辰,这才放他出宫。

    朱栩站在阶梯前,看着孙传庭的背影,心里长松一口气,笑着自语道:“有他在,我最起码可以安一半的心。”

    不过他从孙传庭的话里也隐约明白,孙传庭不同于东林党或者其他清流大臣,对大明的局势有着清醒的认识,尤其是各地军政,已经腐坏了一定程度,再不求改变,中兴大明根本无望!

    孙传庭进京在这个时候,自然引不起多大注意。

    东林党的串连越发快速,规模也越来越大,甚至各地的奏本也通过驿站一个个的飞速进京,却不是发往通政使司,而是星等人手上。

    如同雪球一般,不论是声势还是规模,都开始席卷京城,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也开始散播开来,什么皇上要诛杀大臣,什么信王要谋反,什么清君侧,甚至还出现了‘畿语’,整个京城都是一片混乱。

    不过,也不是所有东林党人都被拉拢过去。

    太常寺一个房间内,几个人对坐,喝着闷酒。

    都是末流小官,从官服上,最高的也不过七品,以太常寺博士,许杰为首。在座的也都是江南无、锡人,为官数载,三十出头,显得碌碌无为。

    其中一个人神色愁苦,往嘴里灌着酒道“许兄,咱们真的不去吗?”

    许杰虽然也喝着酒,神态却丝毫不变,清醒的很,他还没有说话,另一个人突然冷哼一声,道“如此悖逆之举,我等岂可参与?”

    刚才说话的,是吏部的一个文书,他苦笑一声,道:“也是,若是我等也有心,也不会沦落至此,如孤魂野鬼……”

    他们也算是东林党人,拐弯抹角的能与顾大章等人攀上关系。

    刚才冷哼之人也是吏部的文书,属于跑腿,这一群人乃是同乡,自然相互抱团。

    他喝着酒,目光厉然道“当初顾公立东林书院,本意就是痛恨党争,厌恶朝堂。结果……东林人却成了最大的朋党,遍布朝堂内外,势力大到更古未有!打压异己,培植私人,私相授受,致国家大业如儿戏,现今更是到了逼迫君上……”

    许杰连忙打断他,道:“陈兄慎言,我等立身自处,秉直公正即可。”

    被叫做陈兄的人嗤笑一声,道“许兄,你还是不死心,他们会改吗?当初星为了安抚阮大铖,免去了你的工科给事中,将朝堂要职视若碗筷,予取予求,哪还有为国为民之心?”

    另一个吏部文书也苦涩一笑,道:“今天的酒水分外没有味道,就到这里吧,咱们啊,还不如高挂印玺,回乡建坟,也算死得其所……”

    许杰听着两人的话,心里也一叹。

    他们虽然也属东林,却截然不同,竭力自持本心,不枉不纵,也因此成了‘异类’,近乎给归为‘邪党’,履遭打压。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希望,不在漩涡中,看的比很多人都清楚,总觉得新皇的一系列动作看似混乱无章,东一榔头西一锤,却又似步步为营,在谋划着一些大事。

    “走了走了。”

    几个人喝的也不算多,却都有气无力,站起来接二连三的走了出去。

    许杰有心劝说一二,直到人都走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

    他跟着走出来,望着紫禁城放心,轻轻一叹,道:“希望皇上能够一脱窠臼,结束党争,否则我等永无出头之日,大明也只会越陷越深……”

    御书房内的朱栩,手里多了一道厚厚的奏本,奏本的内容是关于癸亥京察的。

    所谓的京察,就是朝廷对天下官员的一次大考,每六年一次,癸亥京察就是天启二、三年的事情。

    魏忠贤躬身站在御桌前不远,表情平静,神色淡漠,看不出一丝内心所想。

    朱栩看着这份京察,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他之前对于朝政颇为顾忌,有所关注并不深,何况天启二年,他还没有能力关注过多。

    这道奏本很厚,写了很多东西,内容详尽的让朱栩一时半会都看不明白,需要细细琢磨。

    御书房,落针可闻。

    过了好半晌,朱栩终于看懂了,抬头眯起眼看向魏忠贤,心里不免赞叹。

    魏忠贤到底是魏忠贤,这些日子无声无息,却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这道奏本从万历年间说起,虽然隔了两朝,但也就近十年的事情。

    万历后期,齐党、楚党感觉到了东林党的威胁,利用京察,将星等人打击的一塌糊涂,将东林党几乎尽数赶出了朝廷。而动手的,只是给事中,御史这样的七品小官,这个结果给了东林党一个大大的教训!

    这一役,相当辉煌,影响也极大。

    待沈鲤等人罢去,浙党,齐党没有能力阻止星出仕,星出仕的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而京察,就是都察院与吏部二部合力所为。

    于是,星依葫芦画瓢,将齐党、楚党领袖人物,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亮嗣四人称为四凶,并且写了《四凶论》,将四人比作了凶兽:浑敦、穷奇、檮杌、饕餮。

    不论是他官场履历还是文坛地位,他所写的东西,自然影响巨大。

    齐党,楚党也是不会轻易罢休,极力抗辩,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朝堂之下也攻击不断,此起彼伏,持续了达一个月之久。

    星是个极有手段的人,加上当时东林党人,人人自危,不得已摒弃前嫌,齐心协力,这四人最终被定性为‘素行不谨’而罢黜。

    这四人的被罢黜,大大的提升了东林党的士气。

    星一鼓作气,联合南北两京的京察官员,罗列官员近四百人,凡是与东林作对的人,都被视为‘邪党’,归为打击之类!

    星极力坚持,谁的话都不听,迫使内阁让步,这些人,大部分都被罢黜,不到半年,朝堂上就众正盈朝,‘邪党’难以再站住脚。

    ‘东林势盛,罗天下清流,士有落然自异者,诟谇随之矣。攻东林者,幸其近己也,而援以为重,于是中立者类不免小人之玷。’

    朱栩看着这句话,神色平静,心头却震动。东林党的势力,他居然还是低估了!

    他静思好一阵子才抬头看向魏忠贤,淡淡道:“说说吧。”

    魏忠贤微微躬身,道:“回皇上,癸亥京察影响之大,牵扯人数之广,罢黜之多,观本朝之未有,奴婢请旨,再查癸亥京察。”

    朱栩笑了,这魏忠贤倒还真是聪明。

    这次京察之后,罢黜了近四百人,东林党如春后竹笋冒出,任谁说没有猫腻都不会信。

    真要详查,别说星,只怕是叶向高,韩癀,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等人都脱不了干系。

    朱栩坐起身,思忖一会儿,道“你应该是查出了些什么吧?”

    “是,”魏忠贤躬身,道:“奴婢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恭候皇上圣裁。”

    朱栩看着他,手里掂量着这道奏本,近四百人,实际上很多人并无劣迹,只是受害于党争,但他们也不能回来,与东林党不能再上朝堂的理由一样。

    思索一阵,朱栩颌首,道“嗯,呈上来吧。”

    “是。”魏忠贤从袖子里拿出另一道奏本,上前递给朱栩。

    曹化淳在一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着难言的担忧。

    “皇上。”

    朱栩刚刚接过魏忠贤的奏本,曹变蛟就快步进了御书房,单膝跪地道。

    朱栩微怔,曹变蛟还是第一次如此‘莽撞’的来御书房,笑道:“有什么事?”

    曹变蛟一身白色甲胄,单膝跪地,垂着头道:“末将来请罪,有禁军的人被策动勾连,谋动改变宫禁。”

    朱栩一笑,要说哪里他最上心,非属这皇宫不可,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随意的道“嗯,没事,你处置即可。”

    曹变蛟知道朱栩会宽宥,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就揭过了,对那几个人的恼恨就更多,又一躬身,沉声道“是。”

    朱栩等曹变蛟走了,转头又看向魏忠贤,漠然道“去吧,沉下心来,好好做事。”

    魏忠贤一躬身,道:“奴婢遵旨。”说完便缓步退了出去。

    朱栩手里拿着这道奏本,轻轻的敲打桌面。

    曹化淳在不远处看着,心里忐忑,担心朱栩真的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个东西真要抛出去,只怕会炸了朝堂,不说东林党的反应,那些‘邪党’也不会罢休,成势搅风云是那是必然!

    “杨师,与叶向高很熟?”忽然间,朱栩转头看向曹化淳。

    曹化淳慌忙转身,道:“是,杨大人与左光斗等人与星不合,与叶向高等人走的比较近。”

    朱栩点点头,道“传旨,杨师进宫来见朕。”

    曹化淳心里担忧更甚,深深看了眼朱栩,道“遵旨。”

    朱栩继续批阅奏本,杨涟接到旨意,顿时太阳穴一紧,心里沉重起来。

    左光斗等人正在杨府,纷纷皱眉,面露凝色。

    左光斗沉吟一番,道“杨兄,不若称病不去,皇上召见你,多半是想让你劝赵大人。”

    “没错,与其两厢为难,不若视若不见。”

    “杨大人,我们也不建议您去见驾,皇上毕竟是您的学生,若是您进了宫,不论如何,都会引起非议。”

    “大人,确实去不得……”

    杨涟坐在主位之上,眉宇间尽是烦扰之色。

    星进来的动作越来越大,很多地方都是‘违矩’,引起他的不满,但星威望太重,叶向高都压不住,他就跟说不上话。

    不过,星以‘慨然整顿天下为己任’,一直以来的操守功绩都让他们佩服,这一次,虽然做的过分,却也符合他们的心里想法以及未来的期待。

    耳边听着劝说,心里转悠好半晌,他站起来,叹道“我还是进宫一趟,不然我心里不安。”

    左光斗等人一怔,随即也会意。

    东林党纵然声势浩大,压力如山,按理来说,小皇帝根本抗拒不了,但小皇帝再小终究是皇帝,他是不顾规矩乱来,说不得会掀起一阵风波,有杨涟去查探一番倒是很好。

    杨涟换了衣服,坐着轿子,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直奔东华门。

    轿子边上,一个老者跟着,是杨府管家,他神情倒是乐观,笑道“老爷,皇上最起码都会让您不要参与,您想到办法拒绝了吗?”

    杨涟脸上黝黑,神色忧愤,道:“还没有,见了皇上再说吧。”

    管家一笑,心里有些澎湃,这几日的事情他也知道,若是皇上交出权力,作为帝师的他们家老爷,定然水涨船高,越发的位高权重!

    杨涟进了御书房,拜道:“臣杨涟拜见皇上。”

    朱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拿起手里的那厚厚的奏本,曹化淳走上前,接过来递给杨涟。

    朱栩面色冷漠,语气也破冷的道:“杨大人,看看吧。”

    杨涟心里一惊,皇上可是在廷议之上都喊‘杨师’,这‘杨大人’是为什么?

    他心里有了一丝慌乱,看着手里的奏本,又看了眼朱栩,这才翻起来。

    没有范多久,他头上就冒出点点冷汗。

    这里面记录着星如何利用京察达到‘驱邪用正’的目的,如何排斥异己,培植私人,甚至私底下的封官许愿,也记录的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众多被魏忠贤赶下台的东林党人的供词,黑纸白字,清清楚楚!

    杨涟心惊胆战,星的一些手段他是清楚的,却没有想到,被人捅到朱栩这里了。

    这道奏本真要是明发出去,别说星名声扫地,只怕东林党也会成为过街老鼠,单单是骂声就足以让他羞愤的辞官,再不敢出现在世人面前!

    朱栩嘴角笑意一闪,语气极冷的道“杨师,你给朕解释一番?信王跟朕说,东林党都是风骨才学俱佳,就是这么俱佳的吗?拿朝堂官职如儿戏,想给谁就给谁,想驱逐谁就驱逐谁,你们眼里没有朕,没有敬畏,还有什么是你们干不出的!”

    杨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抽了抽,浑身冰冷,颤声道:“臣等以天下为己任,立志……”

    “好了,”朱栩语气厌恶的打断,道:“朕没看到你们匡扶天下,就看到你们结党,无君无父,狂背不法……”

    杨涟跪在那,听着朱栩每个字都是冰冷的斥责,他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他手里的这道奏本就是一道绳索,死死的勒住他的脖子,让他脑中混乱不堪,没有半点思绪。

    朱栩说了半晌,见杨涟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淡淡道:“这道奏本拿回去,朕就当没有看到。”

    杨涟脸上紧张之色稍缓,喘了口气道:“谢皇上。”

    杨涟站起来,看了眼朱栩,心里忐忑万分的出了御书房。

    朱栩坐在那,思忖一阵,又道:“召六部尚书,信王来见朕。”

    任命朱由检为内阁总理大臣,这需要六部的鼎力配合,有些事情,需要当面交待一番。

    没有多久,信王朱由检,户部尚书傅昌宗,吏部尚书周应秋,工部尚书徐大化,刑部尚书倪文焕等人就聚集在了御书房。

    朱栩坐在那,将事情简单一说,除了徐大化,其他人倒是都没有意见。傅昌宗与周应秋已经知道了,因此都附和着,有两人赞同,其他也没有意见。

    朱由检见朱栩真的要任命他总理政务,心情也大喜,一瞬间脑海里就闪过无数念头。

    朱栩看着众人的神色,满意一笑,道“明日朕会传旨百官于文昭阁,诸位大人都要准备好,切莫出现纰漏。”

    御书房里等几日都是脸色一变,明日,可就是星逼宫的日子!

    朱栩平静微笑,静静的看着朱由检。现在他是政务的总理大臣,这件事,理应他来摆平。

    朱由检眉头紧拧,抬头看着朱栩,心里有恍然感,觉得朱栩任命他做这个总理大臣,只怕就是为了对付星,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朱栩了解朱由检的性格,看他的脸色就猜出心里所想,越发笑的自然道“好了,其他事情朕会处置,明日只管按照朝仪来即可。”

    朱由检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有了能够制约朱栩,不让他乱来的权力,朱由检也分外努力。

    一出宫接连召见了施鳯来,钱龙锡等人,想要将他们揽到手下,组建总理大臣班底。

    朱栩留下六部尚书,不动声色的又暗示一番,六个人都是聪明人,不论是朱栩直系,还是隐晦亦或者兵部的申用懋,都没有意见,除了东林党,没有人愿意东林势力持续扩大到难以遏制。

    杨涟拿着这道奏本,眉头紧皱,一脸凝重的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回府。

    管家跟在边上,看着自家老爷出宫后就一脸凝色,一言不发,打气道:“老爷,是皇上为难您了吗?现在皇上是离不开您,真要为难,拿辞官一说,皇上肯定退让……”

    如果是往常,杨涟也就不以为意,现在听着却格外刺耳,语气也冷淡道:“今后这种话不准说出口,不论是在什么地方!”

    管家一怔,明悟过来,走近低声道:“老爷,皇上是使了什么手段吗?”

    杨涟现在心里难受异常,星连带东林党动员了庞大力量,本以为十拿九稳,却没有想到,皇上手里居然有这东西。一旦放出来,那就是天崩地裂,是东林党覆灭之灾!

    杨涟手里拿着奏本,脸色动了动,欲言又止的道“没事,快点。”

    管家这个时候明白了,催促着轿夫道:“听到没有,快点回府。”

    轿夫答应一声,加快脚步。

    杨府,左光斗等人还没有走,一直在等着,东林党攻势越来越大,谁都盯着皇宫,等着皇上应对。

    杨涟一回府,左光斗等人就迎了上来。

    “杨兄,结果如何?皇上究竟怎么说的?”

    “皇上是不是要退让,我听说信王与六部尚书都被招进了宫。”

    “杨兄,可得到什么消息?”

    杨涟神色凝重,道:“诸位,书房叙话。”

    众人一听,脸色全是微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顿时都不再问话,跟着杨涟走进书房。

    人齐了,关上门,杨涟无声的将这道奏本递给左光斗。

    “这个是?”

    左光斗神色微怔,接过来低头翻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色也变了,抬头看向杨涟,道:“杨兄,这个是皇上给你的?”

    杨涟深吸一口气,凛然道:“嗯,皇上将我严厉训斥了一番,让我带了回来,他说当做没有看到。”

    左光斗眉头紧皱,道:“当做没有看到?这是什么意思?”

    奏本传了一波,大部分人也明白,心神紧张却也疑惑不解,道:“皇上这是何意?如果真要惩治星,直接下旨便可,为什么要交给杨兄?”

    “会不会是,赵大人力量太过庞大,皇上有些投鼠忌器,想让杨兄做说客?”

    “不可能,真要是说客,那也是叶大学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讨论朱栩的目的。

    过了半晌,也没有个结果,杨涟也百思不得其解,斟酌着道“罢了,我去一趟叶府,问一问叶大人怎么说。”

    众人一听,都暗自点头,认为这倒是个办法。叶向高历经四朝,在内阁中待的最久,宦海浮沉,定然能看透一些。

    这件事不容耽搁,杨涟带着奏本,马不停蹄的赶去叶向高府上。

    而此刻,叶向高站在书房的屋檐下,望着晴空万里的天色,眼神里却都是颓然之色。

    他身边站着一个中年人,四十出头模样,面容宽厚,神态平和,道“大人,周大人回到吏部衙门,召集了五品以上的官员,严令不得参与赵大人之事,要求写下保证书,但凡不写就被当即免职,兵部,户部,刑部,礼部,吏部也都是如此。”

    叶向高叹了口气,道“嗯,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信王府那边传出消息,皇上夜访,准备封信王为内阁总理大臣,总理天下政务,不再设辅臣,一应人手皆有信王自行募选。”

    他身边的中年人听完,神色沉吟,道“皇上此举,是表明,决然不会让大人复启了?”

    叶向高点头,脸上忧虑更深,道:“我早有预感,只是总抱有希望。何况,皇上年幼,需要人辅佐,现在看来,却是我想多了。梦章,你在吏部多久了?”

    这中年人名叫范景文,字梦章,现任吏部文选郎。吏部已有定议,明年改元之后便升任员外郎。

    他听着叶向高突然转换的话题,微怔,道:“大人,下官在吏部一年多。”

    叶向高微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嗯,你能力不差,资历也够了,我打算将你推荐给信王,做一任总理中书如何?”

    范景文脸色微动,别说升官,单说推荐给总理天下政务的信王就是一件了不得的恩惠,但他却不敢妄接,微微躬身道:“大人,这是……”

    叶向高脸上苦笑,叹道:“星太小看皇上了,这样的逼宫,根本难不住皇上,只怕星这一次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大祸临头了。”

    范景文脸色微变,道“大人,您这是……”

    叶向高背着手,淡淡道“我只跟你一人说,本官已经打点行囊,此番事了,便回乡养老,不再参与京城之事。”

    范景文眼神里有意外之色,道:“大人,您认为,皇上真的不会让步吗?”

    叶向高嘿笑了一声,摇了摇,刚要说话,一个下人就领着杨涟进来,道“老爷,杨大人来了。”

    杨涟看了眼范景文,抬手向叶向高,肃然道:“叶大人,出事了。”

    叶向高一怔,道:“出什么事情了?”

    杨涟将奏本递过去,凛然道:“大人先看一下。”

    叶向高眉头皱了皱,接过翻了起来。

    没翻多久就长叹一口气,这个要说最清楚的也就是他了,毕竟星当初是强压内阁低头,也是他说服内阁同意星,罢黜了那‘四凶’。

    叶向高合上,看向杨涟道“是皇上给你的?”

    杨涟点头。

    叶向高抬头看向紫禁城方向,沉默一阵,又对着杨涟道:“你是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吧?”

    杨涟道:“是,还请大人解惑。”

    叶向高笑了笑,简单明了的道:“皇上是真怒了,要对星动手,明日,谁出现在东华门,谁就会是同党。”

    杨涟脸色微变,终于明白过来。

    皇帝,这是在保全他!

    第二天,一大早,皇宫格外的安静。

    朱栩穿着厚厚的袄袍,站在御书房门口,眺望着越来越红的天边。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后,喘着粗气道“皇上,露水重,还是在暖阁里吧。”

    朱栩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你说,今年的雪是不是来的有些晚?”

    曹化淳看了眼外面,道:“是,这几年的雪都集中在那么几天,又大又急,今年是有些晚了。”

    朱栩心里一叹,这说明雨水少了,干旱的天气越来越多,也越发的严重。

    曹化淳见朱栩没有说话,又小声的道“皇上,星,是不是给他点压力?”

    他心里十分明白,别说星现在没有官职,哪怕位高权重也不是朱栩一根手指的对手。但他在朱栩身边,深知他的脾性,以往朱栩可以容忍外廷,但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是胸襟的问题了。

    他担心朱栩生气,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近几十年,朝堂党争越发激烈,朝臣的地位也急剧攀升,激怒了百官,哪怕是皇上也讨不了好!

    曹化淳话音未落,远远就看到张太后裹着厚厚棉衣,似快似慢的向这边走来。

    朱栩一愣,连忙迎过去道:“皇嫂,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张太后到了近前,神情才一松,脸上苍白的很,眼神也是疲惫,看着他轻笑道:“没事,就是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特地做了你爱吃的送来。”

    朱栩这会儿哪还不明白张太后的意思,是生怕他做出‘傻事’啊。

    他也没有揭破,笑道“那谢谢皇嫂,小永宁呢?”

    张太后裹了裹衣服,笑道“她还睡着,昨夜折腾了半宿。”

    朱栩看着张太后的脸色,搓着手道“皇嫂,咱们进去聊吧。”

    张太后也点头,叔嫂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暖阁。

    酒菜摆齐,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如往常一样说笑。

    过了好一阵子,张太后抬眼看着他,语气认真的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打算怎么应对?”

    朱栩眨了眨眼,道:“皇嫂是说,星还是其他的什么事?”

    张太后看着他,轻叹一声,道:“你啊,赵大人历任四朝,乃是元老,朝廷柱石,你切不可冲动行事……”

    朱栩砸了砸嘴,这次星是真的过分了,现在居然连张太后都主动来做说客,可见他的威望。

    朱栩睁大双眼,作无辜状,道“哎,皇嫂,你的厨艺见长,这回锅肉做的不错,是我喜欢的口味。”

    张太后眉头一蹙,没好气道:“你是不打算给我一句实话吗?我听说,平王,英国公,魏国公等人,这两日你一个也没见。”

    朱栩很无奈,终于体会到当初宋神宗罢免王安石的感觉了,若非他内心足够强大,且对着未来有着清晰的认识,只怕他也会妥协,任由星上台折腾。

    至少落个清净。

    想想万历皇帝,当初清算张居正,遇到的压力不会比现在小,多大的怨念才会让他几十年不上朝?

    朱栩也没有什么胃口了,想了想,交个小底,道“皇嫂,我也不瞒你,朝堂几十年来党争激烈无比,每一个人都是党同伐异,致国家利益于不顾,星就是党争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人,朕,是不会允许他复启的!”

    张太后对这些倒是没有多少体会,也不太明白朝政。她从朱栩的话也听出了他的坚定,心里也无奈,道:“这些我也不懂,不过,万事和为贵,你总跟大臣们过不去,对你的国政也没有好处……”

    朱栩嗯嗯点头,跟张太后耍滑头,除非张太后不理会,不然根本瞒不过她,只能装糊涂的胡乱答应,希望蒙混过关。

    张太后也没有吃几口,见朱栩也没有胃口,只得道“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也不管你了,你想好处置,别出大乱子,我懒得跑过来烦你……”

    朱栩嘿嘿一笑,道“皇嫂放心,我心里都有数,有数……”

    “朕!”张太后没好气的站起来。

    “嗯嗯。”朱栩连连点头,陪着站起来。

    张太后这次来,也就是为了心安,没有指望能说动朱栩什么,站起来便向外面走。

    朱栩陪着走到外面,又乱七八糟的说了几句,张太后都没理他,他也只好在台阶下大声道“皇嫂一路顺风。”

    张太后心里顿时又堵了一口气,如果是以往就会狠狠捏朱栩耳朵教训,现在只能闷闷的沉着脸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朱栩送走了张太后,还不急转身,刘时敏就快步小跑过来,道:“皇上,平王与英国公求见。”

    朱栩从牙根卷出一块细肉,在嘴里嚼着,望了望天,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就在朱栩说话的当口,东华门外,星一身的蟒服,拿着板,一人独站在最前面。

    他身后,分成两排,排着长长的队伍,足足近百人。每一个都穿着崭新的官服,面色沉静,眼神狂热异常,遥望紫禁城。

    高攀龙站在他身后,李起元,顾大章,魏大中,周起元,李应升,黄尊素,陈良训等等,前任的各部尚书,侍郎,都察院御史,各科给事中等等,从未聚集过这么齐,气势颇为凛然,都望着东华门,等待着开启的那一刻。

    星背着手,瘦削的脸上如有刀意,眯着眼,站在那,给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大气势。

    高攀龙站在他身后,带着轻松笑容道“宫里传来消息,张太后一大早就去了景阳宫,现在,平王与英国公也进宫了。”

    星微微颌首,表情平静,眯着眼,闪烁着厉芒。

    在他看来,这只是小教训,小皇帝如果知道轻重还好,要是不懂,这就是开胃菜,他会让小皇帝知道,朝政不是过家家,不是任由他一个人胡来!

    李起元是前任的户部尚书,他站在高攀龙身后,神色也颇为振奋,道“大人,人越来越多,是不是要走动一番?”

    这个时候没有演讲,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演讲,‘走动一番’就算是战前动员了。

    星点点头,刚转身就又道:“叶福清,杨大洪等人来了吗?”

    叶向高是福清人,很多人,尤其是文坛上的人喜欢这么称呼。

    高攀龙神色微怒,道:“还没有,我猜测是故意的。”

    叶向高入阁,那必然是首辅,按理说,确实应该最后到才是。

    不过星却冷哼一声,在他看来,哪怕叶向高还是首辅,一旦他入阁,那就没有他叶向高说话的分!

    李起元眉头皱了下,看了眼星,不动声色的道:“杨大洪,左光斗也没来。”

    这句话让星,高攀龙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杨大洪,左光斗等人虽然名声响亮,那也因为是御史,位卑而权重,尤其是当初的‘移宫案’,让两人名声响彻士林。

    但是,他们与星等人关系并不好,利益冲突不断,尤其是魏大中,阮大铖的事,将双方的关系撕裂的赤、裸、裸。

    赵,高两人在这时候都没有说什么,缓步向前,与每个官员说话,鼓气。

    东华门前,人聚集的越来越多,大大小小,从二品到七品不等。

    星从政数十年,大大小小官职,尤其是做到左都御史,吏部尚书这样的位置,更何况还有那次京察,受惠于他的门生故吏,单单在京的就以千记!

    最为重要的,东林以朋党相互勾连,走一走,串一串,也相当可怕。

    要知道,这些人数,是朱栩的人,比如六部尚书等经过各种弹压之后的还聚集过来,属于铁杆死忠!

    星转过一圈回来,人数就骤增到了三百人!不止是有官职的,与东林党有关的读书人也慢慢的聚集在不远处,无声的声援。

    星看这这些人,心里越发豪气澎湃,背着手,望着近在咫尺的东华门,脸角抽搐了一下,道“信王有动静了吗?”

    高攀龙道:“还没有动静,听说他接受了皇上那个什么总理大臣,昨天还见了不少人。”

    李起元冷笑一声,道:“信王还是真是好糊弄,不过咱们今天只要让皇上让了步,他不摄政也得摄政,由不得他!”

    显然,朱由检也不在他们眼底,一旦他们事成,不论是叶向高还是朱由检,都会是他们的傀儡!

    大明,一切都将由他们说了算!

    权势无双,如同当年的张太傅!

    星眼神也闪过嗤笑之色,道:“先不管他,等东华门一开,你们就随我进宫。”

    高攀龙与李起元都点头,神色凛凛,颇为意动。

    单单他们身后这几百人,一旦他们不再做事,就足以让整个京城瘫痪,以致于整个大明的朝务中断!

    谁都付不起这个人责任,尤其是年幼的小皇帝!

    御书房内,英国公,平王并肩立着,都看着坐在御桌里面的朱栩。

    朱栩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哈着气道:“说吧,你们又要给朕添什么麻烦?”

    平王连忙摆手,笑道:“皇上说笑了,我能给皇上添什么乱,就是有些宗室的人早上突然进京了,我来跟皇上说一声。”

    朱栩神情微讶,好奇道:“说说,都有谁?”

    平王很肥胖,晃悠着手臂,不在意的笑道“就是几个王府的典吏,进京买点东西,明天就回去。”

    朱栩点头,道“是河、南那几位吧?”

    平王一笑,道:“皇上,你已经知道了,呵呵,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朱栩心里暗笑,这几位倒是学谨慎了,居然派个不起眼的典吏进京。

    不过这也说明,这几位的心思是越来越重了,朱栩手指敲着桌面,想了一阵道“没有什么关系,皇叔,你待会儿亲自去见见,另外,明年改元,你将大明各地的王爷,郡王都招进京吧,都是皇家人,为我大明拱卫四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应该当面慰劳一番。”

    平王顿时笑起来,道:“那好那好,还是皇上想的周到,我回去之后就办,想必很多人也想见见皇上。”

    朱栩一笑,心里想的却是未必。

    张维贤看着平王胖乎乎的侧脸,不假掩饰的笑容,心里哀叹。这位王爷想的倒是好,只怕与皇上想的是南辕北辙。

    张家现在也严重的被朱栩猜忌,张维贤不敢在这上面多嘴,沉吟一声道:“皇上,臣与刘总兵、曹都督都商议过,巡防营改建的都差不多了,里面很多人都希望调到各处平匪,换取军功,光耀门楣……”

    朱栩抬头看向他,哪里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神色平淡道:“星等人作乱,朕可以理解,但是中军,朕绝对不会容忍,你能保的,只有两个,出去之后将名字告诉曹化淳。”

    张维贤脸角动了动,皱着眉头,眼神里闪过痛苦之色。

    他们张家世代执掌中军,里面太多都是世袭罔替,忠于英国公府的,今天一事,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落地,累世功勋化作乌有。

    张家世代拱卫京畿,忠心耿耿,这点朱栩也不能抹杀,看着张维贤的脸色,思忖一会儿,道“罢了,再给你一次恩典,现在去巡防营衙门,见刘化,告诉他,除了首恶,其他的赶出巡防营,罚没家产。”

    张维贤大喜,跪地道:“臣叩谢皇恩!”

    平王在一边看着,脸色也露着笑容。

    刘时敏从外面走进来,道:“皇上,信王与六部尚书,钱龙锡等人从西华门进宫,快要到文昭阁了。”

    朱栩眼睛眯了眯,好戏终于来了。

    朱由检领着钱龙锡等人,再后面是周应秋,傅昌宗等人,六部九卿都来齐了,穿过内阁,转过一个桥头,就来到了文昭阁。

    朱由检暂时还不知道朱栩到底如何打算的,坐在偏阁内,心里难免忐忑。

    星的影响力毕竟太大,稍有妄动就会引起天下非议,牵动朝局。

    钱龙锡,施鳯来几人倒是没有那么多担忧,在他们看来,只要有大义在,星等人也奈何不得他们,一旦他们掌握了权力,有太多的办法赶走星等人,掌控权力!

    傅昌宗一群人,除了兵部的申尚书,其他都很淡定。这些人毕竟都算是朱栩的人,都是信心满满。

    时间慢慢过去,随着钟声响起,东华门应声打开。

    此刻,星身后,大大小小的官员,有资格入这紫禁城的,超过了三百人!

    星胸中豪气涌生,理了理官服,佝偻的身体陡然也直了起来,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去。

    他身后的高攀龙,李起元等人,也都抬头直腰,官味十足,跟着向前。

    这一刻,他们等的太久了!

    他身后的官员们,也都屏气凝神,心里激动异常。跟随着星的脚步,迤逦着跨入东华门,迈入宫城之中!

    星进入东华门,脚步开始放慢,转过方向,径直向着太和门、皇极殿走去。

    他一身官服,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如同一个将军,缓步而前,好似一去不复返,气势决然且霸道。

    高攀龙等人跟在他身后,抬头挺胸,每一个都脸色坚毅,铿锵而来。

    他们都算久经战阵的战士,在大明朝堂上历经风雨,这一次同样也是排除万难才出现在这里。

    都是为了理想,为了‘正义’,他们百死不悔!

    乾清宫屋檐下,朱栩虽然看不到,但却不时有内侍跑过来汇报,所以他们的动作也都一清二楚。

    他身后站着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秉笔太监刘时敏,平王,张维贤,巡防营总兵官刘化,禁军统领曹变蛟等一干要员。

    “你们说,朕现在该拿星怎么办?”朱栩背着手,笑着道。

    他身形小,裹的严严实实,背着手显的很不和谐,不伦不类。

    但他说完,没有一个人接话。这里的人都清楚,不在外臣眼里的小皇帝,拥有着多么可怕的能力!

    过了好半晌也没有回答,朱栩一愣,转头看过去。

    首先对上就是胖乎乎的平王,他怔了下来,抬手道“回皇上的话,星确实不像话,不如叫过来,训斥一番,让他们回去就是了。”

    平王说的诚恳,却是众人都知道的笑话,谁也没笑,都躬身立在那,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稍一不慎就会被皇帝认为是星的同党,那后果绝对不可承受。

    朱栩看了眼平王,也笑道:“平王说的是,刘时敏,传旨,让星,高攀龙来乾清宫见驾。”

    “遵旨。”刘时敏答应一声,向外面走去。

    朱栩站在那,吸了口气,道:“信王他们还在文昭阁?”

    曹化淳道“是,他们在等候旨意。”

    朱栩沉吟一声,道“让他们过来吧。”

    “是。”曹化淳躬身应了一声,让一个内侍去传旨。

    星来到太和门前,望着巍峨的大门,背着手站在那,目光冷寂,静静的等着开门。

    高攀龙站在他身后,冷声道“杨大洪,叶福清都还没来。”

    李起元也附和道:“不止是他们,他们那边的人一个也没有来。”

    星眉头皱了皱,语气森森道:“不必去管他们,今日之后,他们也没有必要留在京城!”

    高攀龙倒是无所谓,李起元听了心里却大喜,他是前户部尚书,没有叶向高等人,他一旦入阁,最起码就能排进前三!

    他们身后的黄尊素也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中军那边也没有人了。”

    星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朱栩压制他们的行动他们也知道,但在他看来,小皇帝还是他稚嫩。

    突然间,太和门缓缓打开,刘时敏穿着朝服,迈步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刘时敏,现在皇宫里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刘时敏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也吓了一跳,三百多人,不比当初朱栩登基的时候差多少,一眼望去,全是人头,朝服蟒服交错,任谁都会心神凛然,不敢妄动。

    刘时敏也是老宦官了,很快就神色平静,走到近前,尖声喊道“传旨,星,高攀龙,李起元,乾清宫见驾!”、

    星三人全都神色不变,心里却暗笑。

    ‘小皇帝终究还是年幼,这样的手段岂可用在他们手上?不觉得晚了吗?’

    星微微躬身,道:“请刘公公回转皇上,我等百官今日前来陈情,还请皇上移步,聆听群臣肺腑之言!”

    刘时敏脸色动了动,上前几步,走近星,低声道:“赵大人,见好就收,切不可迈过太和门。”

    星眼神里厉芒一闪,背着手,冷然道:“刘公公,若是皇上今天不来太和门,我等就前往乾清宫,一日不来,我等就一日不出!”

    一日不出宫自然不可能,但一日不理会政务那是肯定!

    刘时敏看着星决然的神色,又看了眼他边上的高攀龙,李起元,眉头皱了皱,点点头,转身走进太和门。

    刘时敏回到乾清宫,躬身对着朱栩道:“皇上,赵大人请您移驾太和门。”

    朱栩笑了笑,背着手,望着太和门方向,挺了挺胸,心中闷了一口气。

    不作死就不会死,那就只能让你死了。

    这个时候,朱由检领着钱龙锡等人,外加六部尚书等一行人来到乾清宫,站在台阶下对着朱栩行礼:“臣等参见皇上!”

    朱栩看着这些人,一摆手。

    曹化淳上前,拿出一道圣旨,摊开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命,信王朱由检为政务总理大臣,监理一切政务,非重大政务不必通报,可自行处理……可募员七人,凡有重大政务应并六部共同商议奏呈司礼监……一应官员任命皆有总理大臣与吏部商议而决,决断不出奏请司礼监圣断……”

    朱由检一干人跪在地上,静静的听着曹化淳的一字一句。

    钱龙锡,施鳯来等人都大喜,有了这诏命,朱由检就有足够的‘法理’接管大明,他们也水涨船高,比之前的内阁辅臣位置还要高!

    朱由检心里也激荡异常,这就等于监国了,他心里中兴大明的豪情壮志,终于有了寄托!

    “臣朱由检,领旨!”

    随着朱由检一声‘长啸’,这程序算是走完了,从此刻起,他就要总理天下政务,重整山河了。

    朱栩走上前,笑呵呵的道:“皇兄,这政务,朕就都交给你了。”

    朱由检强压心里激动,越发恭谨的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以中兴大明为念,忠于皇上,以天下社稷己任。”

    朱栩笑容越多,道“嗯,曹化淳,陪信王去太和门。”

    朱由检本来高兴的心情瞬间跌入冰窟,脸角抽了抽,虽然早有预料,还是憋闷的不行。

    不过他现在是总理大臣,要是无法让星服气,以后只怕政令也不通畅,深吸一口气,道“臣遵旨。”

    曹化淳走上前微微躬身,示意朱由检先走。

    朱由检走了,施鳯来等人也告退离开,一边走向文昭阁一边讨论着如何装修,如何改名,如何安排次序等等。

    朱栩站在那,长吐一口气,脸色舒展,心里道‘皇兄啊,朕这是在培养你,这个雷,你可要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