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吉进了大小凌河堡,对喝一干中众将大笑道:“南明还是如此,一见我大金兵马,无不望风而逃。”
众人也都大喜,跟随在他边上的范文程也笑而不语。
代善道:“不若乘此机会,一举拿下锦州,只要攻下锦州,南蛮子的辽东就是我大金的了!”
莽古尔泰身高马大,满脸的横肉,看着黄太吉道:“没错,别废话那么多,先围了锦州,不过半个时辰,我就能打下来!”
其他众将也都是如此,一副锦州城就是土鸡瓦狗,一推就倒。
“好!”
黄太吉也信心满满,道:“传本汗……”
“报!”
一个斥候跑进来,单膝跪地道:“报大汗,南人派人来议和。”
黄太吉一愣,倒是莽古尔泰冷哼一声,道:“南蛮子果然都不堪一击,还未攻城就想着投降了。”
代善脸上笑容一闪,看向黄太吉道:“要是能够兵不血刃,那再好不过。”
黄太吉脸上淡然一笑,道:“锦州我大金势在必得,若是赵率教识时务,本汗也当以礼相待,传来使。”
“是。”那斥候转身出去,很快一身甲胄的锦州守备与一千总大步而进。
黄太吉坐在那,面上柔和,颇为有礼的道:“来人,给南使赐座。”
那守备报着必死之心来的,一抱拳,道:“不必了,我们来此,是传递我们总兵大人的亲笔信。”
黄太吉一笑,范文程已经快步走过去,将信接了过去递给黄太吉。
黄太吉拆开一看,眉头却皱起。
赵率教的信很简单,言称锦州城墙高大,易守难攻,兵精粮足,劝黄太吉退兵,免得徒增伤亡。
黄太吉看完,脸色冷硬下来,沉声道:“你回去告诉赵率教,欲降则降,欲战则战!”
那守备一抬手,道:“恐口传有误,还请书信以还。”
黄太吉看着这守备,俄尔点点头,亲手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这守备与千总。
守备将信揣入怀里,又对黄太吉抬手道:“两军未战,还可再议,请等我回信,必有再来。”
黄太吉听懂了他的话,笑道:“本汗对赵总兵仰慕已久,望请回复。”
那守备一抱手,大步而回。
一来一回,一个时辰就过去了,赵率教坐在大堂内,看着黄太吉的回信,其中几个字特别用力‘或以城降,或以礼议和’。
他随手扔到一旁,看向尤世威道:“红夷大炮到了哪里,还有多久进城?”
尤世威站在前面,抱拳道:“回大人,道路崎岖,大炮沉重,起码还要半天。”
赵率教沉吟一声,看向纪用,不等他说话,纪用脸色一沉,道:“只能送一次,绝无二次!”
赵率教眉头皱了皱,心知确实不能再与黄太吉通信,不然后果难料,沉默一阵道:“建奴那边肯定不会有多少耐心,最多一个时辰,立刻派人出城,必须在建奴攻城之前运进来,否则就地掩埋!”
“是!”尤世威答应一声,大步出门。
此刻朱栩刚刚过了前屯,快马加鞭的赶往宁远。
朱栩也心有所感的收起地图,抬头沉声道“分别派人前往锦州,松山,要快,一定要赶在建奴攻城之前!”
“遵旨!”
曹化淳答应一声,命曹变蛟派骑兵去传旨。
大半个时辰后,朱栩赶到了宁远。
孙承宗神色肃然,道“皇上,不该来宁远的,太过危险!”
朱栩摆手,坐在主帅之位置上,淡笑道:“来不及了,既然黄太吉能到广/宁,朕来这宁/远也不算什么。你找个时间传旨各各镇,卫所,就说朕亲临辽东,鼓舞我大军士气!”
孙承宗知道他劝说不了朱栩,只得调集兵将,全力防守宁远,同时传信给曹文诏,赵率教,命他先严格保密,适当时候才可公开。
朱栩到了宁远,也毫不休息,召集众将,听着他们的安排布置。
与此同时,每个大一点的城池都升起了大篮子,一路延伸,直到锦州。
锦州城内,赵率教与纪用收到孙承宗的传信,面面相窥,脸上惊恐莫名。
尤其是纪用,拿着信冲着宁远方向就跪下,大呼道:“吾皇万岁!奴婢粉身碎骨,必保锦州不失!”
赵率教却没有这么激动,他更担心若是宁远失手,皇帝落入建奴之手,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站起来,看向面前的尤世威,祖大寿,双眼杀气如实质,沉声道“这封信严禁透露半个字,谁敢透露,杀无赦!”
“末将领命!”祖大寿两人心神凛然,抱拳道。
赵率教现在更考虑是如何保卫锦州,如锦州失事,宁远就是一座孤城,必不可长久,目光闪动着,铿锵如铁的道“传本将命令,全力守城,凡是千总以上也要上城,十五岁以上男子,都拿好兵器,锦州在,本将在,锦州失,本将亡!”
“领命!”
锦州陡然紧张起来,来来回回的兵马调动,冰冷的刀锋,锋锐的长枪,林立如海。
祖大寿亲临东门,三千人挤满城墙,黑漆漆的火炮,炮弹,箭矢,层层叠叠,气势隆隆。
锦州城经过大半的修筑,城高墙厚,现在更有超过五万兵卒,粮食可以吃满三个月,每一个都底气十足,毫无畏战之气。
大小凌河堡内。
黄太吉两个时辰都没有等到赵率教的回信,脸色阴沉起来,猛站起来,沉声道:“南蛮子敢欺我!传本汗命令,即刻发兵锦州,不破不回!”
黄太吉的命令传出,后金的兵马如龙,横渡大凌河,莽古尔泰率兵两万,直扑锦州西门。代善率领三万,马蹄声如雷,锦州好似要地震,将北门堵的结结实实。
“绵甲军,攻城!”代善穿着大红铠甲,站在高头大马上,远远的盯着锦州北门大喝。
“攻城!”
后金的士兵如同蚂蚁一般从远处奔向北门,抬着云梯,盾牌,弓箭手,远处抛石车推出,缓缓靠近。
立时间,箭矢如雨,硕大的石头抛飞,洒落向锦州城头。
北门之上,副总兵左辅,朱梅于北门两旁,冷眼以对,严阵以待。
“守城!”
城门之上,旗帜炽烈,冷风激荡,黑洞洞的炮口一个个推出,火把如龙。
轰轰轰
炮弹一颗颗飞出,在远处炸响,惨叫声在炮声中显得非常响亮。
金兵攻城。
“啊……”
一个跑在中间的后金兵卒被炸飞,血肉模糊,横飞在半空。
轰
一颗炮弹正落在抛石车旁,立时人仰马翻,车毁人亡。
锦州是辽东重点打造的大城,火器配备的也最足,每个城门上都有三十多门。
朱梅来回跑动,厉声大喝道“给我杀,开炮,挡住!”
左辅一刀砍下一个登上来的后金兵,擦了擦脸上的血,怒吼道:“我大明必胜,开炮!”
轰轰轰
炮弹飞出,在偌大的北门之前,形成了一个个炸窝,土尘四溅,灰烟滚滚,无数人惨叫。
前面攻城的还在冲,后面的却已经胆怯了。
后面督军兵将一见,高举着长刀,冷声喝道“敢退半步,杀无赦!”
“杀!”
后金的绵甲军如同蚂蚁一般,扑向偌大的城楼。
短短的不到半刻中,城下尸体遍地,残肢断臂横亘加错,填满了每一处,鲜血飘洒,形成涓涓细流。
楼上炮火箭矢如雨,城门之下攻伐不绝。
人命如草芥,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突兀,全力开动的战争机器,疯狂的收割任命。
西门的战事更加惨烈,济尔哈朗,阿济格都是受过‘委屈’的人,此番拼命的督促士兵攻城,不计代价的也要攻下西门。
大军绵延不绝,疯涌而来,已经快要登上城楼,抛石车如雨,攻城槌也轰轰轰的在撞门!
祖大寿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着远处的后金大营,手里的长刀不时砍向冲上来的金兵。
“开炮,开炮!”
祖大寿大吼道:“打掉他们的抛石车,用手雷,砸掉靠近车门的攻城槌。”
轰轰轰
很快,大炮调整方向,对准了那些抛石车,更有士兵探出头,扔下怪模怪样的炸药。
嘭嘭嘭
抛石车本就连成一片,几颗炮弹落下便炸的人仰马翻,不得不撤退。
门前的攻城槌被炸的四分五裂,金兵也被炸死大半,活着的仓皇后退。
“给我挡住,城内有的是援兵!”
祖大寿提着刀,滴着血,血淋淋的在那沉声大喝。
纪用从各城门转了一圈,回到大堂,看着赵率教正皱眉盯着地图,急声道“赵大人,建奴攻势越来越急了,你压着兵做什么,不如都派上去守城……”
赵率教头都没有抬,一身甲胄不离身,漠然道:“黄太吉来势汹汹,岂能第一天就用全力。”
纪用到底只是监军,眼见这么大阵势,不由得急切道“那赵大人要怎么办?皇上可就在宁远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诛九族都不为过的!”
赵率教看了一阵,猛的卷起地图,大步向外面走去。
他来到园中,几个太监正守护着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大篮子。
赵率教直接开口道“本官要知道后金的布阵方位。”
那小太监微微躬身,拉了拉手里的绳索。
天空之中的那个太监探出头,看向地面,不远处一个旗令兵挥舞旗帜。
那太监挥动一下,拿起望远镜眺望四方,没有多久,他便对着下面挥动旗帜。
赵率教用望远镜看着他,一边看一边自语道“西北四里之外有大营,人数超过五万,暂未有异动。”
赵率教点点头,道:“公公,贼酋看来是想一战而下锦州,本官打算采取拖延战!”
“拖延战?”纪用一怔。
赵率教边向大堂走回,边说道道:“贼酋蓄势已久,兵锋锐利,本官就是要抹掉他这股锐气,何况十五万大军,军需用度非同小可,建奴撑不了多久!”
纪用丝毫不在意锦州,急切的看向赵率教道:“那,贼酋要是如上次一样,围着锦州,南下进攻宁远怎么办?”
锦州到宁远也不过百里,骑兵来急行,转眼间就可到宁远城下。
赵率教深吸一口气,道“无妨,孙阁老在宁远,曹都督在松山,后金未必敢轻易南下。”
纪用哪里听不出他话外之音,急切道:“赵率教,杂家跟你说,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杂家翻脸无情!”
内监与外廷终究不同,内监更忠心于皇帝,而外廷不论朝堂官员,还是将帅,更多的忠于‘大明’,看似一样,实则往往冲突的厉害。
赵率教充耳不闻,道:“公公,我去北门,你去西门,今天其他兵卒不得上城,无论如何也也要抗住第一波。锦州城越坚固,越难攻破,建奴就越不敢轻易南下!”
纪用岂会不知道赵率教在诓他,心里恨的不行,却也没有办法,怒瞪着赵率教,咬牙去向西门。
照理说,锦州城也就是赵率教与他最大。
随着两人陆续上了城门,顿时士气大振,众将士奋力守城,凭借着城门上不到三千人,硬生生的将数万大军的攻城给挡下来。
黄太吉的大营在五里外,不时的听着回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他的情报里,锦州城只有三万人,他两面进攻也有五万人,以金兵的强横锋锐,明朝的腐朽胆怯,早应该攻下才对,居然一个时辰还是纹丝不动!
范文程从战场观摩回来,思索着道“大汗,明朝调集了百门大炮在各城楼,我大金对这火炮有了畏惧之心,只怕,今天是攻不下来了。”
黄太吉一想到那火炮心里就怒火熊熊,面上却渐渐平静下来,旋即从容一笑道“赵率教,本汗一直很欣赏,在南人那,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传令下去,一定要生擒。恩……再增兵三万。”
“是!”
亲兵领命,火速传令。
一大队人马从大营冲出,直奔锦州西门,北门。
攻城人数的增加,很就转化成对锦州的压力。
“杀!”
金兵攻势如火,漫山遍野,喊杀声甚至盖过了炮声,这样的阵势给了锦州极大的压力。
纪用着急忙慌的跑来找到赵率教,大声喊道:“赵大人,增兵吧,再这样下去城门就要失守了!”
赵率教站在那纹丝不动,哪怕有金兵冲到身前也怡然不惧,他以锦州总兵的身份站在那。
“杀敌!”
有主帅在此,守城的士兵士气磅礴,悍不畏死,拼死抵抗。
你争我夺,你退我进,彼此交错,好几次锦州北门都要失守,又被硬生生的夺回来。
宁远城。
偌大的篮子漂浮在半空,站着朱栩与孙承宗。
孙承宗放下望远镜,沉色道“皇上,建奴攻势太猛,只怕未必能撑太久。”
朱栩依旧在看,虽然看不清楚,但从连绵的烟火以及隆隆的炮声中可以分辨,锦州的战事多么激烈。
朱栩心里也不平静,黄太吉动员了十五万大军,锦州哪怕坚如铁壁,也会被踏平。
但又不能轻易派兵增援,黄太吉还有大部分兵马未动,只怕就是在等着他派兵增援。
朱栩沉默一阵,道:“你想怎么做?”
孙承宗早有定计,道“皇上,臣打算先固守,超过十日,便可择机反击。”
朱栩颌首,孙承宗也很清楚明朝军队的弱点,一旦步兵出城,根本禁不起后金骑兵的冲锋。
不过朱栩也不能什么都不错,想了想,道“以密信传令松山,看时机做出援兵的姿势,分散后金的注意力以及兵力,塔山各个方面也是如此,要谨慎,绝对不能让建奴骑兵抓到。再严令东江镇,不得出兵,严加戒备,黄太吉不会让沈阳空虚,不要去冒这个危。”
孙承宗默默思索也点头,有了这个超级瞭望塔,倒是确实可以在骑兵来临之前作出反应,便伸手拉了拉身边的绳子。
两人下了大篮子,又直奔大堂,盯着沙盘,继续推演。
孙承宗道“皇上,锦州太过重要,必要时,定要增援!”
朱栩没有说话,锦州是辽东前线最大的城,锦州在,松山,杏山,塔山都没事,若是锦州没了,这些也都会尽数不攻自破,落入后金手里。
朱栩思索着,似自语的道“若是锦州久而不决,黄太吉一定会如努尔哈赤一样,绕过锦州,进攻宁远。不过,锦州有六万步卒驻守,松山三万,杏山,塔山也都各有五千,想要困住,起码也要留五六万人。宁远五万,围城也要有五万,也就是说,黄太吉可以动用的,再除去看护粮草之类,最多也不过一万人!”
孙承宗听着朱栩的话,心里也猛的一动,道:“皇上,或许,咱们可以做些埋伏。”
朱栩眯了眯眼,道:“怎么埋伏?”
孙承宗道:“命满桂率骑兵昼伏夜出,连夜赶到宁远城外隐匿,以这‘天眼’监视建奴的一举一动,安排得当,一定会有奇效!”
朱栩并不懂行兵布阵,简单的道“恩,你尽管去安排,这一次我大明辛苦准备了很久,一定要给建奴一个深刻教训,确保辽东数年安稳!”
孙承宗一躬身,道“是!”
宁远这边想方设法的协防锦州,锦州城内也是烽烟处处,喊杀声震天。
哪怕是赵率教也浑身是血,不停的砍杀,大喊着开炮开炮。
炮兵拎着水桶,一桶一桶的浇上去,嗤嗤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大人,这么下去,大炮也受不了了!”
有炮兵千总跑过来,神色凝重的说道。已经炸了好几个堂,这么下去,只怕大炮都撑不住。
已经两个时辰了,后金的攻势越来越急,也越来越猛,锦州城眼看就不支了。
左辅身上伤痕累累,脸上更是有一道已经干涸的箭痕,沉声道:“大人,再不增兵,这样下去,兄弟们也要撑不住了。”
赵率教拿着望远镜看着城下以及远处的金兵,神色坚硬如铁,道“告诉兄弟们,再撑一炷香时间,一炷香时间,就调集三千人上城!”
朱梅苦笑,道“大人,这个理由已经用了两次了!”
赵率教双眼冒出血丝,狠声道“调集三千人于城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上来!”
左辅大喜,道:“是!”
兵就在城内,随时待命,一接到命令,飞速赶到了北门,西门城下。
眼见援兵就在身后,城楼上疲惫的守兵士气大振。
“杀,守城!”
“杀,守城!”
“杀,守城!”
北门之上,大明士兵气势如虹,将冲上来的后金士兵,硬生生的又给打退了回去。
城门下,尸体如山,血流成河,后金兵冒着如雨炮弹,箭矢冲上来,喊杀声惊动云霄。
莽古尔泰坐在大炮射程之外,冷眼盯着锦州北门,手里的马鞭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个亲兵。
“继续攻,一定要给我打下来!”他大吼。
两个时辰,锦州城数次就差一点要被攻下,偏偏撑了这么久,后金还是登不上去!
代善也面沉似水,他六万大军,居然拿一个小小的锦州北门无可奈何!
代善看了眼身边的几人,道“再派人告知大汗,请派援兵!”
“是!”一个亲兵领命。
代善,莽古尔泰身后站着蒙古,汉军一干人,其中李思忠赫然在列!
李思忠面无表情,望着锦州城,眼神闪过复杂之色。
西门。
济尔哈朗,德格类,岳托等人也面色冷漠,眼神寒芒四溢。
西门之上,炮火连天,杀气如沸。
明兵好似不要命一般,死死的将金兵挡在城外,除了一堆堆的尸体,后金两个多时辰,一无所获!
德格类看向济尔哈朗,寒声道“已经死了超过三千人了,继续这样下去,哪怕死一万人也未必能够打下来!”
一只手的阿济格脸上全都是怨毒之色,道:“不管死多少,我都要打下来,到时候,我要沙杀光这些南蛮子!”
济尔哈朗没有说话,眉宇沉着,双眼却露出一抹凝色。
他这西门还好,北门却是强攻的重点,到现在没有攻下,死伤人数只怕远超他这里,五千?六千?
这短短两个时辰,大金就损失了一万人?
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情了?
最为清楚战事的,莫过于大营内的黄太吉了。
他站在帐前,遥望着锦州方向,眉头微皱。
代善派来的请求增兵的亲兵,就跪在他身前。
范文程跟黄太吉身后,稍稍一琢磨,道:“大汗,从今天来看,明军准备已久,士气正隆,暂时失利也属正常,不如撤回兵马,修整一番再次攻城。”
黄太吉神色动了动,道:“传本汗命令,撤兵,后退五里扎营。”
范文程对着黄太吉的背影微微点头,能屈能伸,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气度。
随着黄太吉的命令传出,纵然领兵的人再有不甘,也无奈只能退兵。
后金兵马如同潮水般退去,还带走了能带的尸体。
锦州北门之上,明军一片欢呼。
“大胜!”
“大胜!”
“我们胜了!”
赵率教站在城头,心头暗松了一口气。
今天胜了,明天也许会更残酷,但对他来说,相对会轻松很多。
黄太吉攻城失利退兵,消息很快传遍辽东。
大堂里,朱栩坐在帅位上,孙承宗,杨麟等人站在不远处,都喜上眉梢。
锦州大胜,虽然只是第一天,但也开了好头,对辽东来说极其重要!
朱栩站起来,长松一口气,笑道:“好!传朕的旨意,锦州诸将都有重赏!”
孙承宗也是大感轻松,看向朱栩道“皇上,锦州不失必然士气大振,从赵率教那来的消息,杀敌超过万人,对建奴来说,定然也会让他们有所顾忌,暂可以放心一二。”
朱栩走到沙盘前,不自觉的摸了摸脸,暗道‘我有那么紧张吗?谁都要安慰我两句?’
盯着沙盘看了一阵,朱栩也暗自点头,笑道:“嗯,传膳吧,召集众将,一起用。”
曹化淳看着朱栩确实有放松,微微躬身道“遵旨。”
宁远城,皇帝大演群臣,鼓舞士气。
宁远这边压力大减,锦州城内也硝烟减少,一片欢欣鼓舞。
锦州大堂内。
赵率教高座,纪用陪坐,下方坐着尤世威,祖大寿,朱梅,左辅等锦州一干总兵,副总兵,副将,都是得力干将,英勇无畏。
纪用今天也沾了不少血,换了身干净衣服,对着赵率教笑道“赵大人,今天一战很好,杂家一定具本奏报,诸位将军的功劳,杂家也都不会少记。”
赵率教倒是淡定,祖大寿等人确实纷纷站起来,抬手感谢。
纪用毕竟是监军,若是他硬要抢班夺权,这里也没人能够挡住,但见他如此好说话,也都分外觉得亲近。
赵率教还是那件铠甲,浑身是血,头发散乱,看着众人,道:“今天我军大胜,来日建奴定然更加疯狂,诸位,早日休息,明天还有恶战!”
众人也都没有休息,还是那一身铠甲,闻言立马上前,沉声道:“我等愿与锦州共存亡!”
赵率教又是一番激励,然后安排替换四门,重新布阵。
明军大胜,对于金军来说就是大败。
黄太吉大帐内,一干贝勒齐聚,每一个都怨怒熊熊,恨不得连夜再杀向锦州城。
黄太吉坐在正中,看着有些低迷的士气,眼神里恼怒一闪,淡淡一笑道:“诸位不用灰心,明人无非依靠火炮,坚墙,我大金攻下锦州只是时间的问题,本汗最在意的,是孙承宗。”
下面的人都是一怔,豪格问道“父汗说的是……辽东之前那个督师孙承宗?”
黄太吉点头,道:“父汗生前曾言,此人一日在辽东,他便一日不前,据本汗所知,他在宁远已经数月。”
在座的也都不是小年轻,深知孙承宗的厉害,眉头都不自觉皱起。
孙承宗没有赫赫战功,却是个让人无法忽视以及必须重视的帅才!
范文程先前诧异,转而就明白过来,跟着黄太吉的话道“大汗,孙阁老有大才,若是能够招降,对我大金必是如虎添翼!”
代善坐在下首,不自觉的摇头道“父汗也曾招揽过他,都被拒绝,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莽古尔泰冷哼一声,道“什么大才,若是敢不降,我直接砍了他!”
岳托也道“辽东我大金势要握在手中,孙承宗不降也得降!”
一干人纷纷讨论起如何招降孙承宗,将锦州失利的情绪,慢慢的散发出来。
黄太吉与范文程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都暗自点头。
过了半晌,黄太吉站起来,沉声道:“要想逼降孙承宗,必须拿下锦州,传本汗命令:明日,全军围城!”
“是!”
后金失落的士气陡然消散一空,满营都是杀气!
第二日一大早,刚刚眯一会儿的赵率教被马蹄声震醒,站起来飞快奔向北门。
与此同时,左辅也赶了过来,沉声道:“大人,建奴全营而出,分三路,看样子要围了锦州,全力攻城了。”
这个不出赵率教所料,快步来到城楼之上,只见远远的骑兵飞奔而来,漫山遍野,刀兵寒意森森,地动山摇!
半空中大篮子内的小太监,不时的对着下面挥动旗帜,传递金兵动向,然后汇报到赵率教这里。
没有多久,金兵就完成了合围,却没有立即发动攻城,在大炮射程之外,围成了一个大圈。
纪用,祖大寿等人也匆匆赶来,都有些不明所以。
祖大寿神色肃重,道“大人,建奴这是要干什么?”
赵率教拿着望远镜看了一圈,又看向空中的大篮子,可以说,后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底。
沉吟一阵,他道“命各城门严阵以待。”
“是!”
传令兵飞速奔跑,锦州城迅速紧绷起来。
没有多久,两匹快马从金兵中出列,飞奔入城下。
是一个固山额真,他仰头冲着城门大声道“赵总兵,我乃大金使者,前来议和!”
议和是好听的说法,进一步就是‘劝降’了。
赵率教顿时恍然,道:“传令各门,严闭大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那使者在门口又喊了几次,见城上毫无反应,脸色一冷,打马转回。
大军之前,黄太吉一干人听到回报,顿时都面色难看。
莽古尔泰望着锦州黑漆漆的城墙,冷声道“要我说,就继续攻城,杀到他怕!”
阿济格也咬牙切齿,道:“大汗,继续攻城吧,南蛮子都是贱骨头,不杀到他们胆寒,是不会投降的!”
豪格,岳托等人都坚持要攻城,用武力征服锦州。
代善与济尔哈朗都没有说话,仅攻城两个时辰就损失了一万人,要是继续攻下去,不说能不能攻下来,单说再赔上一两万人,对人口稀少的后金来说,都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更何况,这还只是锦州,后面还有松山,宁远,山海关,十五万已经是全部兵力,若是一战就损失五六万甚至更多,哪怕拿下山海关,也是得不偿失!
黄太吉面沉如水,道:“再派人去,告诉他们,我大金还在增兵,不破锦州势不还,若不降,城破之日即是屠城之时!”
“是!”
一个亲兵打马出去,两个固山额真再次出列,奔向锦州北门。
“赵总兵,我后金大汗诚意如山,若是肯降,高官厚禄,若是不降,城破之时,就是屠城之日!”
金兵使者围绕着城门来回奔跑,大喊,声音传遍了锦州北门。
后金这种事情干多了,自然会引起恐惧,城楼上明军一阵惶然,左顾右视。
赵率教不理会,只是将城楼下支援的士兵,每个城门增加到了五千人,加上城楼上的,足足八千人!
本来惶然的军心顿时镇定下来,大炮擦的光亮,箭矢,火药充足,严阵以待。
辽东自天启传位之后,就是朱栩关注的重点,一直在倾力打造,六万精锐步卒,火炮也都是最好的,更何况粮草齐备,哪怕后金围城三月,锦州也支持的住!
后金的使者见赵率教不理会,不得不又打马而回。
一连被拒绝了两次,还是赵率教先提的议和,后金一干人都怒了,哪怕是沉稳的代善与济尔哈朗,也向黄太吉道“大汗,明人冥顽不灵,必须攻下锦州城,否则拖延日久,只会增加他们的士气!”
黄太吉望着锦州方向,微微一笑道:“不着急,凡是大才,皆有秉性,再派人拿好箭矢,将劝降书信射入城中,再命各军做好准备,若是赵率教还是不应,四面攻城!”
“是!”
亲兵领命而走,其他人见此也都没有再说话,静等着回复。
嗖嗖嗖
一道道箭矢射入城中,夹杂着书信,被送到了赵率教手里。
赵率教打开一看,站在城头,沉声大喝道:“城可破,不可降,要战便战!”
他说完便转身,道:“传令各城门,严防建奴攻城!”
可一可二不可三,祖大寿等将领也都明白,建奴只怕要恼羞成怒,发兵攻城,都分散而出,奔赴四门,指挥守卫。
果然,环城而走的金兵停住脚步,转换姿态,压向四门。
“准备!”
“火把!”
“弓箭手!”
随着金兵的推进,锦州城门上也肃然而起,严阵以待。
锦州的陡然紧张,也传递到了各处,离锦州最近的松山,曹文诏拿着望远镜,盯着头顶的大篮子,看着那小太监挥动着旗帜,慢慢的解读。
金国奇站在曹文诏身侧,沉色道“大人,锦州可有危险?”
曹文诏到辽东不过月多,放下望远镜,摇头道:“暂时没事,后金发兵,四面围城而攻。”
金国奇擅守,听着曹文诏的话愣了愣,然后道:“是赵总兵昨日守城,激怒了建奴?”
曹文诏点头,然后冷然一笑道“黄太吉自以为是,皇上为了这一战准备良久,锦州城岂是那么好攻的,传我的命令,松山,塔山,杏山,大兴堡各处援军出城十里,增援锦州。”
金国奇也知道宁远传信,却还不清楚皇帝朱栩也到了,听着曹文诏的命令,笑道:“大人这一招,只怕要牵制后金一万骑兵!”
松山,塔山等四城,实则上离锦州都不远,环绕而成,拱卫锦州,若是四城皆出兵,哪怕每城只有两千骑兵应对,也要八千人,何况松山一次派出五千人,最起码骑兵也要三千,后金要想万全,一万人是最低的!
曹文诏笑了笑,道:“再传信给宁远,请孙阁老配合。”
“高!”金国奇大笑,要是宁远再有援兵,最起码能牵制后金两万兵力。
曹文诏不敢放松,抬头盯着天空中的大篮子,不时的命旗令兵挥舞旗帜,询问些什么。
后金再次进攻锦州。
四面而攻,足足八万人同时攻城,场面之大,战事之激烈,辽东之未有!
黄太吉亲自督军,各大贝勒齐出,以最强的兵力攻城,要一击而中,攻下锦州!
战事陡然激烈起来,远胜昨日。
祖大寿,尤世威,朱梅,左辅等人都在拼命杀敌,炮火轰鸣,箭矢如雨,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各处城门都是一个修罗地狱,鲜血遍地,残肢断臂横飞,尸体随处可见。
不过赵率教却很从容,坐在大堂内,看着地图,不时听到外面的汇报,巍峨如山,毫无轻动。
纪用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手臂被箭矢滑过,留着一道长长的血痕,染红半只臂膀却也无所顾及,跑进来急声道:“赵大人,快点上城,鼓舞士气,这次建奴来势凶猛,各城楼都要坚持不住了!”
赵率教漠然,道:“传令,每过一炷香时间各城门增加一千人,直到五千人加满。”
纪用一怔,不过这也行,听完他就大步跑出去,手里还提着一把颤巍巍的剑,剑上滴着血。
赵率教看着他的背影,暗自一叹‘若我大明的监军都是如此,辽东何以败坏到如此?’
随着援军的上楼,四门上顿时士气大振,兵力雄厚,杀气如虹,死死的将后金兵挡在城外。
尤其是火炮的威力,四个城门炮火连天,炮弹如雨的炸开,死亡人数也飞速叠升。
黄太吉站在远处,遥望着锦州城,看着那黑洞洞的炮火,神色冷漠。
济尔哈朗从远处打马过来,跳下马跑上前,沉声道“大汗,不能继续下去了,只半个时辰,我大金就损失了近一万人!”
黄太吉面无表情,加上昨天就是两万人,这一旗的兵马就没了。
范文程也没有料到这锦州城会变的这么难攻,杀伤力会这么大,沉思一阵,看着黄太吉的侧脸,以建议的语气道“大汗,锦州有火器之利,不若先围而不攻,拿下其他城池,锦州孤悬在外,不降也得降。”
黄太吉登位以来,野心逐渐膨胀,却也接连碰壁,本欲一举拿下锦州、宁远,将努尔哈赤未做到事情轻而易举做到,抬升威望,压服其他三大贝勒,成为后金的真正大汗!
若是拿不下锦州,这么大的动静,会对他的威望有着极大的影响。
“大汗,松山,杏山有援军向锦州来!”
“大汗,大兴堡方向明军有异动。”
“大汗,宁远有兵马出城!”
黄太吉眼神一亮,道:“命岳托,豪格,阿济格,德格类各领三千,打掉锦州的援军,莽古尔泰亲率一万,歼灭宁远方向的明军!”
“是!”亲兵领命而走。
黄太吉吐了口气,打垮锦州的援军也会对锦州的士气有打击,能吃掉明军的生力军,同时也鼓舞金军士气。
岳托领着三千骑兵,飞扑松山。
松山离锦州太近了,转眼间就到了松山城下。
只见松山大门紧闭,守城士兵严阵以待,秩序鲜明,毫无出城迹象。
岳托眉头一皱,招来探子,冷声道“不是说有援兵吗?人呢?”
那探子单膝跪地,道:“回贝勒,就在贝勒到来的半炷香前,他们化整为零,又躲进城了!”
岳托望着松山城门,一阵皱眉,他奔袭几十里,可不是只要这个结果,可松山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绝对不是他这三千人能够打下来的。
想了想,冷哼一声,他道“走,去杏山!”
岳托领着骑兵,如同一阵旋风般,继续南下,直扑杏山。
已经赶到杏山的豪格也遇到了相同情况,大怒之下砍了探子,望着杏山城,怒道:“派人去叫阵,让这帮南蛮子出城一战!”
那骑兵还未到城门前就迎来一阵密集的箭矢,一个急停,只得打马回来,气的豪格嗷嗷直叫。
明军不傻,岂会以步卒与骑兵野战。
阿济格赶到大兴堡,一样也是空无一人,盯着大兴堡,咬牙道“来人,准备攻城梯,给我攻下这破城!”
阿济格话音一落,立即有亲兵劝道:“贝勒,我们都是骑兵,而且守城兵看样子也不少,只怕一时半会攻不下。”
简而言之,不能攻城。
喀嚓
阿济格右手猛的抽出刀,砍在了亲兵胳膊上,鲜血直流。
那亲兵慌忙跪地,道:“奴才该死!”
阿济格脸色阴沉的可怕,刚才只是气急而言,左臂空荡荡的,让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愤怒。却也没有失去冷静,知道攻城不可行。
脸色变幻一阵,阿济格打马道“走,去杏山!”
阿济格,岳托,豪格三人很快回合,眼见都有一无所获,不由得都大怒。
豪格冷声道:“南蛮子被我们杀怕了,人没到就又躲进城里,不若咱们合力,攻下一城,屠他一遍,让锦州好好看看!”
阿济格也道:“不错,就选松山,那离锦州最近,也让南蛮子看看,我大金不是那么好惹的!”
岳托最为冷静,否定道“我们只有九千人,如何攻城?我们还是回去禀报大汗,由大汗决定!”
阿济格猛的上马,怒道:“你不敢我与豪格去,松山只有五千人,我们合力六千,难不成还怕攻不下来!”
豪格也想为他的父汗立功,闻言也上马,道:“你不去,我与阿济格去,走!”
说着,两人就要率兵攻下松山,一副立刻攻城模样。
岳托眉头紧皱,想了一会儿,也上马道“罢了,就先攻下松山!”
“这才对,走,拿下松山后给大汗报喜!”
豪格打马,三人并行,九千人铁蹄滚滚,杀向松山。
松山内,曹文诏站在大篮子内,半空中以望远镜观察着豪格等人三人,过一阵,神色古怪的道:“他们,这是要来攻松山?”
金国奇也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也笑道:“大人,只怕他们不知道这松山城有你的虎贲军,九千人就想攻城了。”
曹文诏想了想,对着身边的太监道“给杏山传信,等我命令,准备再出城。”
“是。”那内侍一躬身,拿起腰间的旗帜。
金国奇若有所思,道:“大人是想吊着这九千人,让贼酋再派兵,分散锦州的压力?”
曹文诏道“不错,你待会儿下去,给他们点错觉,好像松山随时都要被他们攻下,对了,大炮都藏好。”
金国奇一怔,笑道“大人就不怕贼酋真的全力来攻?”
曹文诏拿着望远镜,看着土尘滚滚,汹涌而来的九千骑兵,淡淡道“即便他们来八万,松山也撑得住!”
金国奇倒是不知道曹文诏哪来的信心,答应着便下了大篮子去布置。
松山城本有五千,加上三万虎贲军,别说九千,就是三万人,金国奇也有信心守他两个月!
不同以往,现在银响丰厚,粮食足够,没有理由再打败仗!
豪格命人围了松山城,派人砍伐树木,要做攻城器械。
松山城却一片安静,墙头上人影不动,仿若雕塑,诡异无比。
另一边,莽古尔泰领着一万骑兵,飞速南下,看样子是要绕过塔山,直扑宁远。
宁远城上空,朱栩望着近乎清晰可见的莽古尔泰,笑道:“阁老,有没有把握,吞掉这一万骑兵?”
袁崇焕思忖一阵,胸中豪气顿生,道:“臣不敢说全部,真要杀,就杀他个大半!”
朱栩诧异的看了眼孙承宗,道:“好,孙阁老尽管安排,朕不会去指手画脚。”
孙承宗一直都很担心这个,见朱栩这么说,心里大定,道“臣请皇上静候。”
孙承宗下了楼,召集来众将,杨麟,许定国,还有车营,火炮营等都司,在沙盘前认真推演,飞速的布置。
末了,孙承宗发号施令,沉声道“杨麟守北门,火炮营全力支持,车营三千人列阵城外,火器营协防,其他城门也严阵以待,不得松懈!”
“是!”一干将领领命,兴奋而去。谁不知道皇帝就在城中,别说皇帝奖励大方,若是表现的好,升官加爵也指日可待!
等人都走了,孙承宗又亲自来到大篮子下,密令向城外传信。
莽古尔泰领兵来到宁远城外,望着结阵防守,严阵以待的明军,坐在马上,冷笑道:“这孙承宗倒是有些骨气,居然还敢出城!”
他身边的亲卫望着宁远城,冷笑道“贝勒,给我两千人,我一个冲锋就能击垮,给南蛮子一个教训!”
莽古尔泰望着城门上那黑洞洞的大炮,心里怒急,若非有这大炮,他的父汗不会折恨在这宁远城,阿敏也不会兵败东江,他们也不会到现在攻克不了锦州!
莽古尔泰看似五大三粗,可久经战阵,也不是蠢货,压着怒气道“给你两千人,杀一波,咱们回锦州!”
那亲卫大喜,拿着令就冲出来,两千骑兵,如同烈风,马蹄声似鼓,带着滚滚尘土,摇晃着明晃晃的长刀,杀将而来。
车营都司李春华,火器营、禁军统领曹变蛟立于阵前,都是面不改色,任由冷风扑面。
城楼上的孙承宗拿着望远镜,右手抬起,静等着骑兵不断的靠近。
两千骑兵很快来到大炮射程之内,宁远城依旧安静异常,不动如山。
直到骑兵完全笼罩在大炮射程之内,孙承宗脸色沉着,猛然挥手。
“开炮!”
下面的李春华与曹变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大喝“射击!”
轰轰轰
嘭嘭嘭
炮声,枪声,箭矢声伴随着马蹄声,同一时间炸响,仿佛一个信号。
“啊……”
“驴嘘嘘……”
随着火炮炸开,立时间人仰马翻,无数的大马翻飞,人影栽地。
尤其是最前面,如同说好了一般,同时落马,栽了个狗吃死。
火器营三班倒,飞速上前,射击,退后,上药,再次循环。
车营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没有火器射的远,威力大。
城上也是箭矢如雨,密不透风,两千骑兵,几乎是转眼间就落马大半。
那亲卫在前面,一头栽倒在壕沟内,有好几个明军弓箭手对着他射击,他飞速趴窜,找到一匹马,打马就往回跑,同时大喊“撤兵!撤兵!”
还在冲锋的骑兵硬生生的往回撤,纷纷调头,在枪林弹雨中,倒回逃命。
“杀!”
曹变蛟率先越过壕沟,手持长枪冲了出去。
火器营的士兵端着枪,背着刀也大喊着冲出。
李春华没有想到京城里的禁军也有这样的胆魄,也挥手示意,举着刀大喊:“杀贼寇!”
“杀!”
火器营与车营加起来超过六千人,几乎同时冲杀出去。但凡遇到金兵不管死没死,先补上三刀,看到好马还拉住了不让跑。
六千人的阵势,确实非同小可,冒着火炮的后金骑兵,飞奔的更快。
墙头上的大炮太高,射程更远,似要将这两千骑兵全数留下。
莽古尔泰远处看着,双眼冰冷,一挥手,道“率两千人接应。”
“是!”一群骑兵冲出,直奔逃跑回来的骑兵。
超出一定范围,曹变蛟将落在后面的一匹马砍倒,杀了那金兵,拿出一个号子,猛的吹了起来。
这是火器基地训练时候用的,收兵的信号,曹变蛟也用来训练火器营。
听到命令,火器营的士兵兴高采烈的收割人头,牵回战马,满胸口塞满了战利品。
李春华也收兵回到阵地,继续列阵。
火器营倒是有些松散,每一个都兴奋劲没过,相互攀比着,嚷嚷声不断。
曹变蛟跟着曹文诏倒是经历不少战斗,对于火器营的‘异常’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初战已经不错。
朱栩站在城头上,望着那群骑兵狼狈而回,对着身边的孙承宗笑道:“孙阁老,你说,莽古尔泰会不会没脑子的再冲锋一次?”
孙承宗背着手,也一脸轻松的笑着摇头,道:“臣觉得不会,只怕会打马回锦州。”
朱栩眯了眯眼,望着莽古尔泰那铠甲鲜明,威风凛凛的骑兵,眼神发热,道:“给朕想办法,朕要吃了莽古尔泰这一万骑兵!”
孙承宗道:“皇上莫急,我军士气正盛,满桂六千骑兵就在不远处,找准机会,吞掉莽古尔泰不难。”
朱栩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又想起锦州,那里可是应对着黄太吉十几万大军。
莽古尔泰坐在马上,目光冷冷的看着被抬过来的那亲卫,手里的马鞭抽了几鞭,沉声道:“现在,立刻去锦州,向大汗借兵三万,我要打下这宁远城,生擒孙承宗!”
那亲卫顾不得伤势,一磕头道:“奴才领命!”
莽古尔泰倒是没有莽撞的继续攻城,而是下定决心要攻下宁远,命人找黄太吉借兵。
由南向北,松山,被九千骑兵给围困,后金经过一阵准备,攻城器械完善,准备进攻松山。
曹文诏不动声色的站在北门外,拿着望远镜就能清晰的看到锦州南门,再看着豪格等人准备攻城,眼神里闪过诡异之色。
这种色彩,如果曹化淳看到,一定不会惊奇,因为这是朱栩惯用眼神。
“攻城!”
豪格立在松山北门外,沉声大喝。
北门外,四千精锐兵马,蜂拥而上,要一举拿下松山!
其他三门也在虚张声势,给松山施加压力。
金国奇走到曹文诏边上,道“大人,每个城门上,末将只安排了一千人,相信建奴看不出仔细。”
曹文诏点头,道:“先给他们攻一阵子,待会儿你命副将各领三千人出城,吓吓他们。”
金国奇愣了会儿,然后嘴角动了动,真要是这么做,下面的几个贼酋只怕会气个半死,然后疯狂调兵进攻松山!
不过这正是他们要做的,要是能有万人围住松山,那锦州的压力将大减。
豪格,阿济格站在北门不远处,眼见几次差点都攻下城门,又莫名其妙硬生生的被打回来,不由得恨的咬牙切齿。
阿济格怒道“不行,从其他三门调兵,一定要拿下松山!”
阿济格最近一直没有顺利过,他需要屠了这松山,狠狠出一个口气!
豪格也点头,他父汗在锦州连翻失利,继续下去,说不得有人会逼迫他父汗交出汗位。
刚要开口,一个亲兵飞奔而来,急声道“回二位贝勒,从西门,南门,东门各有三千步兵出城,列阵于门前,大声叫阵!”
豪格与阿济格脸色都大变,道:“你说……多少?你看仔细了吗?”
那亲兵跪在地上,颤巍巍道:“回贝勒,看仔细了,是岳托贝勒命我传信!”
豪格与阿济格两人脸色阴沉无比,手里马鞭都握的颤抖。
豪格只觉得胸腔都要气炸,咬着牙道“这帮南蛮子,居然敢骗我们!”
阿济格脸色更阴鹜,怒声道“一定是那些投降的汉人故意骗我大金,明明有超过一万人,却说只有五千!”
五千人,凭借九千兵力,以他们的经验,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若是超过一万,那就另当别论,打下来要是损失大半,这样的惨胜不是他们要的。
阿济格只觉得双眼炸开,通红一片,狰狞欲裂,寒声道“豪格,立刻派人去锦州,请大汗派兵,一定要打下松山,否则必是大患!”
豪格硬着脖子点头,五千人的小城肯定不敢出城,要是一万人,分出五千突然搞个偷袭,也是麻烦。
“去,找大汗借兵三万,助我等攻城!”豪格道。
一队亲兵领命而走,奔向锦州。
锦州的战事呈现胶着状态,哪怕是八万大军同时攻城,各城门还是稳如泰山,丝毫没有易主的意思。
锦州之上,火炮连天,黑烟滚滚,八千人聚集在城门上,如同一道道人墙,将穿过炮弹,箭雨而来的金兵硬生生的推下楼。
锦州城已经被围攻两个时辰,依旧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北门外,大营中的黄太吉,眺望着锦州北门,脸色越来越难看。
金兵死亡越来越多,比昨天还多,却还是没有一点要攻下的迹象。尤其是那炮声,每一次都让他心惊,恨不得亲自冲过去炸了锦州城。
范文程站在他身后,也一脸忧色,道“大汗,已经折算近一万多人。”
后金的人口少,相对的兵源也就少,能动员十五万人,其中还有蒙古各盟的人,这些人不能轻动,还有就是汉军,汉军并不多,且不够信任,不是主力。
折损的,多半还是女真兵卒。
黄太吉沉着脸,锦州比昨天还要坚固,让他心里不安。八万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剩下的七万人,还要弹压汉军与蒙古,以免他们生乱。
甚至他觉得,哪怕七万人全数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锦州城。
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再撤兵,对金军士气影响会极大。
范文程看出黄太吉心里的犹豫,沉吟着道:“大汗,不若暂时撤兵,另想他法。”
这个时候,代善也不能再装聋作哑,道:“大汗,撤兵吧,锦州城火炮太利,继续攻下去,也得不偿失。”
黄太吉沉默一阵,看向萨哈廉,道“你说呢?”
萨哈廉是岳托的弟弟,代善的第三子,以聪敏机警得到黄太吉的赏识,一直带在身边。
萨哈廉看出了黄太吉的心思,道:“大汗,不若再派六万增援,鼓舞士气,阻吓赵率教。”
黄太吉点头,道:“传令,派兵增援。”
范文程在边上看着,心里明白,萨哈廉这是要给黄太吉台阶下。
金兵攻城的人数增加六万,不是那么简单,若是换成十四万,就知道其中的压力了。
十四万大军,除去岳托,莽古尔泰等人带走的,几乎是全部了!
虽然黄太吉号称三十万,却还是做了手脚,七七八八加起来,实际上是十七万人,外人知晓的是十五万!
锦州城,没有多久就摇摇欲坠,压力如山,汹涌铺面。
祖大寿,尤世威等人都浑身是血,杀的手臂都麻木了。
纪用也中了数创,咬牙坚持着,眼见八千人守不了城,下城就要去找赵率教。
赵率教却已经大步而来,威风凛凛的上了城楼。
纪用怔了怔,居然忘记问话了。
赵率教上了城楼,大声道“传我命令,留下一万预备,其余锦州兵卒,尽皆守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经准备就绪的两万五千人马,火速赶上了城楼。
每个城楼上,疯涌而上,足足六千人,近乎将守城人数扩张了一倍!
“杀!”
锦州城上士气如虹,杀声震天。
本来摇摇欲坠的锦州城,转瞬间又稳如泰山,登上城门的金兵,被迫如潮水般退下城楼。
纪用长松一口气,看向赵率教道:“赵大人,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增兵了?”
赵率教冷眼看向黄太吉大营方向,脸上笑容满面的道“黄太吉全力攻城了。”
纪用发愣,不明所以。
边上的尤世威走过来,笑着解释道:“建奴全力攻城,只要挡住了,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继续进攻了,不然除了折损士兵,其他什么也得不到。”
纪用点头,也松了口气,锦州城兵精粮足,撑过今天,就算安稳了。
但猛然间,他脸色悚然一变,盯着赵率教道:“要是贼酋绕过锦州,进攻宁远该如何?”
之前赵率教没有回答,这次却沉声道:“本将亲率兵马驰援!”
步卒出城,就等于跟后金骑兵送人头。实则上就是以死明志了。
但纪用却不理会,满脑门子冷汗,心里剧烈翻腾,若是皇帝在宁远出了事,那将是天塌地陷啊,死一个赵率教有什么用?
锦州城有援兵上楼,气势磅礴,越发的坚如铁壁,难以攻破。
一声声火炮,葬送了不知道后金多少精锐士卒。
黄太吉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么多援兵,说明锦州早有准备,兵多粮足,无惧攻城围城。
范文程上前一步,沉声道:“大汗,臣请撤兵,这样下去,徒劳无益!”
萨哈廉犹豫了一番,道:“大汗,锦州事不可为,不若南下,攻下其他城池,一旦锦州孤悬百里,不降也得降。”
代善看的分明,道:“撤兵吧。”
黄太吉神色漠然,心里发狠,却也清楚的知道,不能继续下去了,挥手道:“传令撤兵,来日再战!”
敲金声四处响起,攻势如潮的金兵,也如同潮水般,在鸣金中撤退。
锦州城一片欢呼,所有人都大喜。
赵率教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今天黄太吉全力攻城没有收获,明天就不会轻易来攻,锦州算是暂时稳妥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吩咐道“祖大寿,尤世威,左辅,朱梅,你们分守四门,看门,绝不能给建奴可乘之机!”
“尊令!”
祖大寿四人得令,领人分赴四门。
纪用还在着急,去城里找锦衣卫的秘密据点,请他们传信通知朱栩,万保安全。
黄太吉收兵,一群人坐在大帐内,都面沉如水。
济尔哈朗看着士气有些低迷,看向黄太吉道:“大汗,锦州易守难攻众所周知,这点挫折我大金受得起,不若明日绕过锦州南下,先下宁远,辽东之地便唾手可得,逼降赵率教,也在反掌之间。”
代善也道“不错,锦州虽然是辽东第一城,但远没有宁远重要,拿下宁远,劝降孙承宗,对我大金也很重要!”
还有人要进攻锦州,不下誓不罢休,可声音都很低,今日全力攻城尚且如此,明日再来一次又能如何?
黄太吉一直都没有说话,面色平静,外人难以从他的表情揣度他的心思。
范文程站在黄太吉身侧,观察着他的表情,暗自琢磨着道:“大汗,先围锦州,再围宁远,等山海关,或者锦州出兵增援,以我大金优势骑兵,逐一击破,锦州,宁远指日可下!”
范文程的话,很合黄太吉的心意。
他也算明白了,有火炮守城的明军,尤其是大城,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想要拿下辽东,还是要野战,用骑兵在野外将明军的步兵逐个吞掉。
有了范文程的台阶,黄太吉心头的压力稍解,刚要开口,一个亲兵跑进来,跪地道“大汗,三贝勒在宁远受挫,请派兵增援。”
三贝勒,即莽古尔泰,四大贝勒排第三。
黄太吉一怔,道:“遇挫,具体是什么情况?”
那亲兵跪在那,道:“回大汗,明军依靠火炮守城,三贝勒攻城失败,请派兵三万,助三贝勒攻城!”
黄太吉神色不变,宁远与锦州是辽东最大的两座城,锦州有大炮,宁远没有道理没有,道:“你通知莽古尔泰,本汗明日领兵南下,与他会合,让他静候。”
那亲兵答应一声,转身飞奔离去。
黄太吉起身,想要安抚众人两句,不等他开口,又一个人进来,跪地道“禀报大汗,豪格,岳托,阿济格三位贝勒在松山遇挫,请派兵增援。”
黄太吉又是一愣,道:“松山不过是五千人驻守的小城,遇到什么事情了?”
那传令兵道“回大汗,松山城人马过万,并非五千。”
不止黄太吉,满营帐的人都是脸色微变,若是松山不止五千人,他们就要重新估算辽东局势了。
黄太吉沉凝不语,今日攻锦州不顺,士气未复,没有援军可派,过了一阵,道:“你通知豪格三人,明日本汗亲自前往松山,让他们静候。”
“是!”传令兵抱拳,飞奔离去。
在黄太吉看来,松山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小城,他十几万兵马,足以踏平!
他整理心情,与在座的贝勒,额真们叙话,安抚他们的情绪。
金兵再退五里结营,整肃军容,安定军心,准备明日下松山。
锦州城倒是安稳下来,有了十足信心守城,谁也都不再害怕。
松山城内却不平静,曹文诏与金国奇在大堂内,灯火通明的盯着沙盘。
金国奇道“大人,贼酋三人结营在这里,离松山不过八里,从‘神眼’看,地势开阔,驻军松散,似乎认定我们不会出城偷袭。”
曹文诏盯着沙盘,冷笑道:“金大人不妨再仔细看看。”
金国奇不是进攻性的将领,更注重防守,听着曹文诏的话,也认真的盯着沙盘看看,良久心头一惊,道“大人,你是说,他们故意安营在这里,就是等着我们去偷袭?”
曹文诏站起来,嗤笑道:“若是斥候侦得的,本将多半真去偷袭,亲眼所见,岂能再上当!”
金国奇又细细推敲一番,点头道:“大人说的甚是,只怕确实是建奴的一个陷阱,幸好大人慧眼如炬,不然真掉进陷阱里了。”
“为什么不掉?”曹文诏脸上露出一抹奸诈之色,大步往外走。
金国奇紧跟着,好奇道:“大人,这是要将计就计,可是如何算计?”
曹文诏走了几步,想了想道“大篮子的事情还不能泄露,你告诉监视太监,等我的信号再亮灯,事后立马熄灯,不能引起建奴主意。”
金国奇见曹文诏主意已定,便没有再说,与他分别,巡视四门。
曹文诏偷偷开了西门出了城,带着人,飞速消失在黑暗中。
月黑风高杀人夜。
曹文诏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领着兵在黑暗中前行,心里忍不住的激动。
豪格帐内。
阿济格一脸阴鹜笑容,看向岳托道:“还真如你所料,南蛮子出城了,看样子有一两千,只怕是来偷袭我们了。”
豪格一身甲胄不离身,哼了声道“也好,杀了他们,乘乱攻城,不用等父汗来了,今夜就攻下松山!”
岳托沉稳不动,没有反驳两人的话,因为都对,真要是有偷袭的明兵,杀一波,再诈降,骗开城门,拿下也不是难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豪格三人都等的不耐烦了,催促着探子。
探子分几波回来,一个禀报道:“回三位贝勒,那群明军出了城就消失了,奴才们查探过,一路上都不见人,因为害怕打草惊蛇,奴才都没敢追的太近。”
阿济格扬鞭就要打,岳托却道:“做的好,去吧,再探!”
“是!”那探子转身又消失。
豪格沉不住气,看向岳托道:“南蛮子在耍什么花样?这么久都没动静。”
岳托不动声色,道:“不管明人做什么,我们静等着就是,哪怕他们不来偷袭,明日大汗兵马一到,一样踏平松山!”
豪格,阿济格两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恨不得立马杀一波,见岳托这么老神在在,都极其看不惯。
曹文诏的兵马化整为零消失,他此刻却就在豪格大营的不远处。
拿着望远镜观察一番,对着身边的一个十七八岁小将,低声道:“知道怎么做了吗?”
那小将道“都督放心,保证将他们给引到陷阱里去。”
曹文诏一笑,藏在石头后,道“好,去吧。”
那小将一点头,悄悄牵出马,他身后跟着几十个人,都牵着马,马嘴套着橛子,几十人翻身上马,拿开橛子,直冲金军大营。
“杀!”
“杀贼寇”
“杀建奴!”
那小将领着几十人就冲了出去,曹文诏一挥手,身后数百个步卒,也跟着跑出去,大喊冲向金兵营地。
大帐内豪格三人听到声音大喜,冲出帐篷翻身上马,大声道“杀光南蛮子,攻下松山!”
八千多金兵如潮水一般涌出,翻身上马,极速冲向门口。
小将还没等金军反应,调头就跑,同时大声道“是陷阱,快撤!”
步卒一哄而散,奔向不远处的山林,消失在黑夜中,骑兵则飞奔远去。
豪格,阿济格,岳托三人大笑,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才是明军该有的反应。
豪格打马,大声道“追,杀光他们,攻下松山!”
“杀光南蛮子!”
金兵如同吃了兴奋剂,打马奔跑,追着那小将的背影,开心无比。
那小将跑在前面,不时的看向两边的标志,不时的向身后作着手势。
金兵如同猫捉老鼠一般,刻意放慢速度,想要驱赶他们回松山城。
很快,小将来到一片林子前,翻身下马,全数向着林子里冲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原地只有那几匹马躁动不安的走来走去。
岳托脸色微变,看了看四周,陡然大声道“不好,是陷阱,快撤!”
就在岳托话音落下,从他们身后三匹马飞速冲来,它们身后拉着简易的小车,上面火光闪烁。
“不好,是火油,快走!”
阿济格一见,打马就本要奔另一个方向走。
岳托脸色一沉,天黑雾沉,看不清仔细,却还是冷静道“前面肯定有陷阱,不是就摊火,冲过去!”
豪格也点头,道“走,冲过去!”
说着就要打马,冲开那匹马拉着几摊火。
轰轰轰
突然间,那几匹马后面的火堆炸开,无数火油炸开,树林前一片火亮,熊熊燃烧起来。
岳托目光阴沉,孟的勒住马,转身大声道:“走!”
豪格,阿济格咬牙,前面是走不了了,只能奔着另一条路,哪怕是陷进他们也要踩一踩!
“冲!”
三人领头向前冲,八千多骑兵气势如虹,他们有信心,不管是什么陷进,都有信心冲破!
驴嘘嘘……
三人飞奔没多久,突然有人迎头栽倒。
“陷马坑!避开!”
有人大吼,勒住马,在辨别方向。
阿济格双眼阴沉,在黑暗中,越发的阴鹜,冷声道“这帮南蛮子,恨不得杀他们一百遍!”
豪格也怒了,路上一片漆黑,看不清陷阱,后面还有追兵,他们骑兵的优势全都没了。
“冲!”
岳托沉声喝道,前面的陷阱不可怕,后面的追兵才是麻烦,需要尽快摆脱。
骑兵也不管什么陷马坑,强行向前冲去。
“啊……”
驴嘘嘘……
人仰马翻,后面的骑兵踩着前面人马尸体向前冲去。
“冲!”
岳托,豪格,阿济格三人大吼,八千骑兵的威力非同小可,匆匆忙忙的陷马坑,也不能奈他们如何!
“啊……”
“贝勒,是铁网,有刺!”
“冲!”
阿济格大吼,拿着刀拼命的砍。
“还有坑道!”
豪格摔下马,又爬起来。
岳托脸色凝重,沉声道“所有人下马,牵马走,火把指路,阿济格戒备!”
九千人很快动起来,一边防御,一边快速前行。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曹文诏与那小将都拿着望远镜,观察着阿济格几人的一举一动。
那小将道“都督,不如我去偷袭,不能让他们太轻松!”
曹文诏道:“嗯,领弓箭手去,射一波就进林,皇上说了,兄弟们的命比建奴贵一百倍,要惜命!”
“是!”小将兴奋,领着人就悄悄摸了过去。
“杀!”
四周的林子内,响起明军的大喊。
金兵还在过陷马坑等陷阱,一听就往一起缩,严加防备。
咻咻咻
一道道箭矢在黑暗中射出,直奔那火亮处。
“啊……”
“快走!”
“快点,冲过去!”
“熄灭火把!”
金兵反应也快,火速向前,拼命要冲出陷阱,以骑兵的机动性,一旦脱离陷阱,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明军的箭矢如同不要钱一般,从四面八方射来,金兵每移动一段距离,都要留下数不清的尸体,层层叠叠的落在陷马坑内。
“快,陷马坑就要过了!”前面的岳托将手臂上的箭矢拔掉,咬着牙大喝道。
“冲!”阿济格也怒吼,踩着前面金兵的尸体第一个冲过去,飞快蹬上马,打马就要奔走!
“半渡而击!”
曹文诏眯着眼,一挥手,他身边一群人冲出,摸着黑进入坑道。
噗呲!
喀嚓!
坑道训练一直是火器基地的主要项目,曹文诏在京外大营练兵,也没有少练这个,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不好,有南蛮子进来,快走!”
“杀!”
“小心壕沟!”
金兵立刻就发现了,他们一边小心陷阱,一边防备着偷袭,一边还要快速离开陷阱。
明军在坑道内来去如风,杀一个就走,甚至领着金兵进入陷阱,没多久成百上千的尸体就落在坑道内。
“杀!”
又一队明军从林子里冲出,这次是明目张胆,要截杀他们于陷阱外!
岳托心里越沉,咬牙喝道“不要管,冲出去!”
这个时候与明军纠缠,得大半死在陷阱里!
阿济格恨的发狂,怒吼道“南蛮子,可敢一战!”
豪格倒是越发冷静,恨声道:“先冲出去,明天杀光他们!”
明军在他们看来,一到天亮就得躲入城里,一旦外出就只有被宰杀的分!
曹文诏站在不远处,冷哼一声,道“传令下去,这几个贼酋,我要一个活的!”
“是!”
一个校尉出列,带着人缓慢的摸了出去。
阿济格上马冲出,没奔多久就脸色一变,前面被山石堵住了!
岳托也看到了,沉着脸大喝道“所有人下马!”
他们知道,明军这是要围杀他们了。
前面是陷阱,就是消耗他们的战力,现在堵在这里,就是要不顾一起的绞杀了!
豪格观察着四周,已经有细微的光亮,沉色道“要不我们也进林?等天亮他们也奈何不得我命!”
阿济格咬牙,道“不行,林子里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明军,进林了还不如留在这!”
岳托道:“命人防着后面,前面的人扒开山石,清出一条路来!”
噗噗噗
突然间,四周的火把大亮,将他们围堵在一起,无数的明军出现在石碓上,林子旁,将他们围的结结实实。
岳托望向四周,好几千人,而他们只剩下五千多人,冷哼一声道:“南蛮子,有种的明日一战,偷袭陷阱,算什么本事!”
阿济格也防备着四周,咬牙道“南蛮子,要是有胆,明天摆开阵势大战一场,现在算什么东西!”
豪格手里握着刀,犹豫要不要与这几千明军拼一拼!
曹文诏哪里会给他们机会,站在一处高高的萧山石上,下令道“杀!”
无数的箭矢居高临下而出,漫天如雨。
岳托红眼了,若是开阔地方,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将这些人杀个精光,偏偏是被围,窝囊在这里,只能被动被杀。
豪格气的不行,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恨声道“我们冲出去杀,没有马,一样杀南蛮子如切菜!”
岳托眼神闪烁一番,大声道:“杀,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岳托话音落下,一个个黑色铁瘩子落入他们人群中,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嘭嘭嘭的炸开,立时间血肉横飞,沙土满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在密集的人堆里,杀伤力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