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简易的手雷,生产相对很方便,曹文诏见识过这东西威力,很早就想对着金兵试试。
眼看一声声炸响,无数的人影翻飞,血肉模糊,他心里乐的开花。
他身边的小将目瞪口呆,道:“都督,这是小型火炮吗?”
曹文诏黑嘿然一笑,道“是火器局搞出来的,让他们使劲扔,管够。”
本来这些都是要运进锦州城的,黄太吉突然来攻,就没有运进去,全数被曹文诏运进了松山城。
小将看着爆炸虽然小,但威力却很大,转眼间那群金兵就七零,陷马坑到处都是。金兵想要攻过来,需要用命填!
莽古尔泰毫不在意,在他看来,明军这些小把戏不知道被他踩烂多少回,就是不知道教训,每次都还用的这么开心!
“给我冲,杀光他们!”
莽古尔泰打马冲锋,大炮只有六门,威力就显得太小了。
金兵来到壕沟前,完全无视陷阱,骑着马,横冲直撞。
曹变蛟无动于衷,一挥手,道“破虏枪准备!”
骑兵渐渐来到射击范围,要步入陷阱。
“啊……”
骑兵冲入加吗的陷马坑,人仰马翻,尸体堆满坑道。
“射击!”
曹变蛟发令。
嘭嘭嘭
破虏枪是毕懋康与徐光启改造过的,解决了很多问题,至少现在冷却快,换弹也快了不少。有铁丝网之类的阻挡,火器营六百火枪可以尽情的射击。
莽古尔泰下马,挥着刀,砍着铁丝网,拼命的向前冲。
车营的李春华就在陷马坑后面,严阵以待,静等着金兵靠前。
“都下马,给我冲!”
蒙古尔泰有近一万兵马,前面曹变蛟等人不到三千,他有信心杀个精光!
莽古尔泰没多久就冲过了铁丝网,越过坑道,杀到近前来。
曹变蛟手里的长枪一把,大声道“火器营,随我杀敌!”
说着,越过石碓,手持长枪,径直杀入了攻上来的金兵。
李春华也大刀高高举起,朗声道“车营,杀建奴!”
“杀建奴!”
曹变蛟的火器营,李春华的两千多人,与冲过陷马坑一系列陷阱的莽古尔泰金兵,短兵相接,在小山丘下开始厮杀。
莽古尔泰砍死一个明兵,大声道“给我杀,一个不留,回去之后,有的是奴仆,庄园!”
曹变蛟迎上了莽古尔泰,一把银枪虎虎生风,与莽古尔泰争锋。
莽古尔泰冷笑一声,大刀大开大合,逼退曹变蛟,喝道“南蛮子没人了吗?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来!”
曹变蛟平时沉默寡言,心中却有一团烈火,闻言大怒,不顾虎口生疼,怒道“今日取你首级!”
莽古尔泰仿佛听到了可笑的笑话,大刀猛的砍向曹变蛟的肋下,冷声道“就凭你,这辈子没有机会!”
咚咚咚
莽古尔泰话音一落,从东西两面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莽古尔泰脸色微变,旋即嗤笑道:“取我首级?看我怎么杀你!”
曹变蛟毕竟年轻人,没有拼几次,手臂就酸麻,虎口好似要裂开,却勇战不退,长喝一声:“杀!”
银枪越发密集,招招致命。
莽古尔泰以为是援兵到了,也不管不顾,拼命的要击杀曹变蛟。
曹变蛟奋不顾身,长枪如风,忍着肩膀被砍一刀,长枪刺向了莽古尔泰的腹部,鲜血横洒。
“贝勒,不是我们的援兵,是南蛮子!”有亲兵冲过来,急声喊道。
“什么?”莽古尔泰挣开曹变蛟,转头看去。
满桂坐在红色大马上,从东面冲来,切向已经下马的金兵。
西面是从蒙古借来的骑兵,双向绞杀,急速如风,凌厉如刀。
噗呲
曹变蛟抓住机会,猛的刺向莽古尔泰的肩膀。
莽古尔泰吃痛,刀一挥逼退曹变蛟,沉声大喝道“走!”
他也是久经战阵,知道上当了,回头就要走!
金兵下了马还不如步卒,后面的拼命上马,想要逃跑,前面的又倒回陷马坑,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杀!”
曹变蛟大喝,长枪紧紧的盯着莽古尔泰,势要杀他。
这里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又被骑兵重重包围,来回冲杀,莽古尔泰心急如焚,一边抵挡曹变蛟一边后退。
“杀!”
李春华的车营也是身经百战,杀气如潮,将这群金兵再次赶入陷马坑。
上有追兵逼迫,下有骑兵绞杀,莽古尔泰陷入了绝境。
“向北走,进入山林!”莽古尔泰不顾腹部的血流如注,杀向北面的一座山林。
“杀!”
满桂大吼,来回的冲杀,骑兵来回,如同切菜一般,地上的金兵难以抵挡。
“杀鞑子!”
李春华的车营横推而下,如同赶着鸡鸭一般,刀刀见血,枪枪要命。
曹变蛟的火器营杀气不足,不过乘此机会换药,射击不停,如此密集,每一次射击都百发百中的射出。
金兵如同被割韭菜一般,一排排倒下,九千多人,转眼间就倒下小半。
莽古尔泰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心疼,咬牙怒声道:“给我冲!”
金兵奋力冲杀,向着北方,只要进了山林,他们就有更多的活路机会。
“留下命来!”
曹变蛟大喝,银枪如火,死死的盯着莽古尔泰,决心要杀了这个贼酋!
莽古尔泰受创,被曹变蛟死死缠着,心里大怒,想要回头杀了他,一时半会儿做不到,想挣脱却又不得,心里恨得发狂。
“滚开!”
莽古尔泰一刀劈开曹变蛟,转身大步而走。
曹变蛟回过身,莽古尔泰已经走远了几步,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铁疙瘩,冲着莽古尔泰的背影就扣动扳机。
啪嗒
一声如同炸响,不远处的莽古尔泰闷哼一声,冲前趴了过去。
“贝勒,走!”两个亲兵从地上架起,快步向不远处的山林冲去。
“杀了那贼酋!”
李春华眼见莽古尔泰要跑进山林,大喝一声,追杀过去。
李春华这么一喊,凡是靠近的明军,都奋力冲过去,要杀了他。
曹变蛟眼见莽古尔泰就要跑进林子里,目光一冷,转身就冲着大炮方向喊:“开炮!”
六个大炮齐齐调动方向,对准莽古尔泰要进去的林子,轰轰轰就开炮。
架着莽古尔泰的两个亲兵,神色凝重,后有追兵,前有大炮,一咬牙,拖着昏死过去的莽古尔泰冲了进去!
轰轰轰
那片树林好似要被炸开,冲进树林的金兵再也看不到。
李春华走过来,一脸恨色道:“可惜,跑了贼酋!”
满桂也已经来到近前,从马上跳下,大声道:“林子不大,我让人围着,李都司,等炮火停了,你带人进去,不论死活,都要个结果!”
曹变蛟右手虎口裂开,他撕下一块布缠好,面无表情道“逃进去的不到一百人,火器营准备,随我进林!”
莽古尔泰一万骑兵气势汹汹而来,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逃进了山林!
这位曹统领可是皇帝的亲信,大内禁军统领,李春华可不敢就这么放他进入林子,道:“曹统领暂休息,这里我熟悉,半天就能搜完,再有‘天眼’辨别方向,最多两个时辰,我就提贼酋的脑袋出来!”
曹变蛟耿性上来,一脸坚毅,道:“不用!”
大炮将林子近前都炸了一遍,不知道炸死多少人,曹变蛟带着三百人直直的冲了进去。
李春华看向满桂,道“满总兵,麻烦你善后,我跟着曹统领。”
说完,李春华也领着一群人冲进树林。
满桂答应一声,指挥三处人马收拾战地,同时传信给宁远城。
一举消灭一万骑兵,对满桂来说也是心潮澎湃。
宁远城内,朱栩一大早就醒了。
孙承宗也没有睡好,因为曹文诏的报捷书信传递过来,外加城外的炮声隆隆,怎么也睡不安稳。
没有多久,满桂的报捷信也到了。
偏房内,朱栩披着单衣,与孙承宗笑道:“锦州城近三万,豪格几个人九千,莽古尔泰一万,黄太吉这回只怕是真要怒了。”
孙承宗也笑,笑的很舒坦。
以往明军很少能够出城,都是静等着建奴来攻,被动防守,只要没有破城就算大胜,现在可是直接的杀敌啊,近五万人!
对后金来说,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一个数字!
要知道,去年努尔哈赤攻打宁远,总兵力也不过是八万多人!
孙承宗心里畅快一阵,还是担忧的道:“皇上,曹都督俘虏了贼酋的长子豪格,还有贼酋弟弟,那大贝勒的儿子,在建奴都很重要,臣担心,贼酋要不顾一切攻打松山了,松山城小,未必能够守得住。”
孙承宗对于曹文诏俘虏豪格等人也很意外,本来命他埋伏在松山,是想要用作一支奇兵,却没有想到太奇了,以至于无法收拾。
松山城小,很难防守,二来,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黄太吉可能已经知道消息,奔赴松山一炷香时间都不用,想撤回也来不及了。
朱栩一笑,道:“不必担心,你太小看老曹了,他既然敢出城偷袭,想必就是有分散锦州压力的心思,等着瞧吧,多半有好戏看。”
孙承宗知道曹文诏是朱栩的‘老臣子’,对于他也不多言,沉吟一声道:“皇上,莽古尔泰乃是建奴四大贝勒之一,加上之前的阿敏,这一战,建奴想必要拼死决战了。”
朱栩眯着眼,冷笑一声,道:“哪一场战争不是决战?朕准备了这么久,岂是银子没处花?”
孙承宗怔了怔了,醒悟过来,确实如此,辽东之战,哪一次不是‘决战’,影响深远?
他默然思忖一阵,道:“皇上,这两次夜袭对贼酋刺激会很大,宁远城,要做好被围的准备了。”
朱栩点头,辽东还是很被动,无法与后金骑兵野外争锋,只能看着他们来去自如,打来打去。
朱栩思索着,道“这次,锦州损失并不大,黄太吉损失了五万人,应该还有近十万,兵力雄厚啊……锦州最起码还能牵制建奴四五万兵力,黄太吉能够南下的,也不过五万左右,压力不大。”
孙承宗听着朱栩的话,心里也豪气鼓荡。
辽东的局势可以说近几十年未有,有了皇帝的全力支持,境遇大善,不再如以往那么艰难,败仗连绵,粮饷捉襟见肘,士气低下,怯战之心如虎。
朱栩与孙承宗随意的说着,因为接连的胜利,两人都有些轻松,毕竟后金尽了全力,明军还未发力,依照孙承宗的策略,‘固守为先,择机反击’,静等着机会。
宁远外的山林里,莽古尔泰的一个亲卫背着他,茫无头绪的在里面乱窜。
莽古尔泰被曹变蛟的长枪刺破腹部,又中了火枪,此刻醒来,艰难的睁开双眼,就看到一个亲兵背着他,如同乱头苍般的逃命。
他虚弱的咬牙道“本贝勒回到沈/阳,厚赐你庄园,奴仆,想要什么有什么……”
这亲兵本能的要跪地,在莽古尔泰一声痛呼中,咬着牙背着他快步向前跑。
树林多灌木,天色微亮,分不清南北东西,只能拼最初进来的记忆,一路向北。
无声无息中,曹变蛟出现在不远处,脸上有一道血痕,手里拿出怪模怪样的手枪,对准奔跑的那金兵。
那亲兵如同猎人,忽然脖子一冷,四处看去。
砰
曹变蛟开枪,那亲卫大叫一声,胸口一个硕大的黑洞,黑色血液汩汩而出,倒地不起。
“统领,统领!”
听到枪声,火器营的士兵飞速冲过来,将莽古尔泰两人围了起来。
一个兵用枪挑了挑,大喜道“统领,真的是那贼酋没错!”
李春华也很快赶过来,道“曹统领,其他的都杀光了,这个贼酋怎么办?”
曹变蛟的右手还在流血,俊逸硬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冷色,长枪一挑,直接刺进了莽古尔泰的喉咙!
莽古尔泰张着嘴,怒睁双眼,似无比的不信他会死在曹变蛟这小毛孩手上,又仿佛不可置信的他就要死了!
曹变蛟表情淡漠,道:“人头砍下来,送给皇上。”
朱栩要是现在就知道,他肯定会嫌弃,人头多吓人,应该直接送给黄太吉。
锦州城外,金军大营。
黄太吉匆匆穿衣服,从账内出来,对着那传信亲兵大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豪格,岳托,阿济格都被俘了?”
那亲兵是逃出来的,跪在那道:“是,大汗,是松江城的内南蛮子埋伏了三位贝勒,将他们都抓走了!”
亲兵也知道不能说‘投降’二字,巧妙的避过了。
黄太吉脸色阴沉下来,豪格是他的长子,他被俘虏,一定会引起军心震动!
范文程也赶过来了,神色肃然。
锦州攻而不克,本就挫了军心,要是豪格再出事,军心要不稳,甚至可能会动摇黄太吉大汗的地位!
黄太吉脸色慢慢的恢复平静,遥望着松山方向,淡淡一笑道“先生,你说,本汗现在该如何做?”
范文程抬手,沉声道:“立刻发兵,全力攻城,士气可用!”
黄太吉微微点头,范文程的意思很简单,利用金兵压抑已久的愤怒,全力进攻松山,只要攻下,不但能够稳定军心,也能打击锦州城的抵抗意志。
黄太吉漠然良久,猛的大声道“传令,命济尔哈朗,萨哈廉率兵三万为先锋,即可包围松山,大贝勒代善领兵四万围困锦州,其他人,随本汗一起为后军!”
“是!”亲兵飞速传令。
金军大营飞快动了起来,各处兵马滚滚,马蹄声震动,仿佛天塌地陷。
锦州城上空的大篮子内,小太监飞快放下望远镜,对着下面挥舞旗帜。
下面的人接信,飞速报给赵率教。
赵率教摊开地图,再想着昨夜从松山得到的消息,心里一叹,道:“建奴是冲着松山去了。”
纪用等人也赶了过来,尤世威道:“大人,曹都督,能挡住吗?”
松山的情况,也只有他们这些高级将领清楚了。
祖大寿等人也面露担心,松山城是锦州的拱卫之一,若是松山陷落,杏山等估计也难撑住,那个时候,锦州就要成为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了!
赵率教与曹文诏也只见过几次,以前在辽东并没怎么碰面,想了想,皱眉道:“难。”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松山城太小,金兵能够轻而易举的爬上去,若是金兵如同攻打锦州一样全力攻城,不需半天就能够攻下。
祖大寿很少说话,此刻也不得不开口了,道“大人,松山不能失,曹都督可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这句话落下,大堂里顿时静了下来。
曹文诏的出身谁都清楚,那是皇帝朱栩身边的老人,连现在的大太监曹化淳都比不上,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被拿来出气的,也只有身在锦州的他们。
赵率教神色微动,半晌道:“命南门做好准备,若是松山危急,出兵救援!”
朱梅上前,反对道“大人,金兵已经围城了,即便他们放开,我们出城,除了送兄弟们去死,半点好处也没。”
尤世威,祖大寿,左辅等人也都默然,哪怕纪用也知道,步卒出城,除了送人头,一点作用都没有。
松山也已得到信,天空中的大篮子上,监视太监猛烈的挥动着旗帜。
下面等了很久的曹文诏长松一口气,抬头挺胸,神色凛然对着身边的金国奇道:“金大人,好戏开锣了!”
济尔哈朗赶到松江北门,望着只有锦州一半高的城墙,又转头望了望,仿佛近在咫尺的锦州南门,胸中压抑的怒火熊熊涌动。
济尔哈朗扬着马鞭,傲然道“来人,去传令,命松山守将立刻投降,否则,城破人亡,鸡犬不留!”
锦州城,高大如铁,兵精粮足,又有火炮守城,易守难攻,但松山不同!
一个牛录额真跑向北门下,大声喝道:“松山守将听着,大金济尔哈朗贝勒命你们立刻出城投降,否则城破屠城,鸡犬不留!”
松山城上,曹文诏与金国奇并肩,望了眼在那叫嚣的金兵,然后,金国奇看着士兵们快步一箱箱抬上来的大箱子,疑惑道:“都督,这是什么?”
曹文诏一笑,道“待会儿就知道了,拿我的弓来!”
他身边的校尉从身后拿出弓递给曹文诏,同时递过一支箭。
曹文诏弯弓搭箭,瞄准了那金兵使者。
“松山守将听着,大金济尔哈朗贝勒命你们立刻出城投降,否则城破屠城,鸡犬不留!”
这使者打马在城下东西飞奔,大声喊叫。
咻
曹文诏松手,那使者立时断声,栽落马下,那支箭贯胸而过,当场横死!
“好箭法!”
金国奇大赞,曹文诏身边的一个校尉也纷纷大声佩服。
曹文诏剔除拍马屁的成分,心里也很高兴,扔掉弓,道:“准备守城吧。”
金国奇腰间握刀,神色起了变化,沉色道:“都督放心,末将拼死,守松山一个月不失!”
曹文诏一直都很欣赏金国奇,不然也不会在朱栩面前推荐他,笑道:“嗯,你尽管安排就是,我去睡一会儿,困的要命。”
金国奇眼神异色一闪,对着曹文诏的背影微微躬身,能有这样的人赏识,他胸中越发的豪气澎湃!
济尔哈朗眼睁睁的看着使者被射死,双目怒睁,扬着马鞭沉声喝道“绵甲军,攻城!”
金兵如同潮水般涌出,将松山围住,大军主力进攻北门。
北门上,金国奇一挥手,套在大炮上的黑布被扯开,一排排,足足五十门大炮,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黑洞洞的炮口好似一个巨大的野兽,一眼看去,令人生畏。
下令攻城的济尔哈朗脸色大变,猛然又传令道:“收兵,收兵!”
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的金兵,在一阵鸣金声中,慌乱的又退了回去。
济尔哈朗边上的萨哈廉没有异议,面色凝肃。
小小的松山城,一个北门居然就有五十门大炮,比锦州城还多!
济尔哈朗脸色冰冷,道“去,查探清楚,松山四门到底有多少大炮!”
“是!”一个亲兵领命,飞奔而去。
松山城上一干人已经紧张无比,准备誓死守城的明军一阵错愕,面面相窥。
甚至是金国奇也楞了楞,这样的场景他没有见过,也没有想到!
一个校尉走过来,道:“金大人,要不要开炮,现在还能炸死一些?”
金国奇回过神,有些好笑的摇头道:“不用,鞑子应该是在锦州城被吓怕了,先别急着放炮,让大篮子上盯紧了,看看鞑子想要干什么。”
金国奇很快就知道了,道:“传令四城,严阵以待,不得松懈!”
“是!”那校尉领命。
济尔哈朗没多久也得到奏报,确定了每个城门都有五十门大炮,目中阴霾一片。
萨哈廉怎么也想不透,小小的松山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大炮?
济尔哈朗也想不通,只是望着松山城,目光闪烁。
单单这两百门大炮,这松山城就绝对不是一万人那么简单!
两人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他们突然围了锦州,本来想要运进去的大炮火药全都只能运进了松山。
济尔哈朗与萨哈廉决定派人通知黄太吉,不能擅自攻城。
黄太吉领兵殿后,也在赶赴松山。
不过,他很快得到了一个消息,震怒无比。
一个气息奄奄的骑兵,被抬到黄太吉马前,他跪在那,近乎哭喊道:“大汗,三贝勒遭南蛮子埋伏,战死了!”
说完,这个金兵就到底,昏死了过去。
黄太吉身体一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他心里窃喜一闪而过,继而神色沉重。
莽古尔泰乃是四大贝勒中排名第三,在后金影响巨大,哪怕是他现在都没有能力去掣肘太多,更别提其他。他的战死,加上豪格等人被俘,一旦泄露出去,必将重创军心!
黄太吉命人将这个人带走,目光阴寒的望向南方,宁远城的方向。
一万骑兵不是那么容易杀的,更何况莽古尔泰从军多年,真要是想走,明军那些步卒,挡得住还是追的上?
黄太吉沉下心,压着心里不好的预感,喝道“严令不得外泄,全军急行!”
“报!”
不等黄太吉命令传下去,一个骑兵飞快打马奔来,在黄太吉不远处跪下,急声道:“报大汗,济尔哈朗贝勒在松山发现数百门大炮守城,守城兵马超过三万!”
黄太吉脸色微变,大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金兵跪在地上,道“是!”
黄太吉眉头拧起,眼神闪烁。他很早之前就在重新估算辽东局势,推断明军的实力,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
他深吸一口气,大金军队这次南下,决不能空手而回,勒住马,冷声道“全军听令,急速奔赴松山,攻下松山!”
“攻城!”
金兵大部分还都不知情,挥舞着长刀,打马飞奔,疾驰松山。
这么大规模的动作,根本瞒不住,金国奇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飞扬而起的尘土,面色肃重,再次下令严阵以待。
黄太吉一到,金兵的数量就扩充到了八万多,在松山北门连成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
济尔哈朗,萨哈廉过来,不等他们说话,黄太吉道“本汗知道了,传令,其他三门虚张声势,全力进攻北门,不论如何,本汗今天一定要进松山!”
这就是要不计代价攻城了。
济尔哈朗与萨哈廉领命,率军直奔北门。
不论是汉军,蒙古军还是其他,这个时候,全都要上!
“攻城!”
攻城梯,抛石车,撞门锤等一应攻城器械早已就绪,随着济尔哈朗的命令,成千上万的士兵,如同涨潮一般涌向松山城。
城楼上的金国奇神色冷肃,面无表情。
他身边的校尉道:“大人,建奴这是要拼死攻城了。”
“杀!”
绵甲军疯狂的涌来,到处都是,密密麻麻。
松山城本就小,数万人一起攻城,若非有足够的信心,单单这些人数就足够让守将弃城逃跑了。
济尔哈朗,萨哈廉在后面督阵,他们虽然还不知道莽古尔泰已经殉国了,但与黄太吉的心思一样,就是要不惜代价的攻下这座小城!
轰轰轰
松山北门,五十门大炮齐齐开火,每一颗炸弹炸响都伴随着十几二十个金兵的惨叫,横飞出去。
金国奇心头沉重,情况比他预计的还要严重,金兵已经越过炮火,箭矢,爬上梯子开始登上城门了。
“结阵!”
金国奇神色不变,站在城门上指挥着。
金国奇有独特的守门方法,士兵前后结阵,交错抵挡,以最小的代价的,稳妥的阻挡着金兵上城。
“大人,三千人不够!”一个校尉浴血而来,大声喊道。
金国奇看着越来越多的金兵,道“再调集三千上城。”
“是!”那校尉答应一声。
松山城驻扎的兵卒不过四万,还要防备其他三门,还要有预备,能上城楼的,六千已然很多。
没过多久,北门就岌岌可危,后金兵马攻城的气势越来越大,决心也越来越坚定,数万人前仆后继,小小的北门根本难以抵挡。
“大人,还是挡不住,让人都上来吧!”有校尉焦急,满脸都是血,脚下四处都是尸体。
金国奇一直在默默计算,城楼上已经损失了近两千人,金兵顿时起码也要近万。
他摇头,沉声道“再撑一会儿。”
那校尉咬牙,转身走了。
黄太吉站在远处,身边寥寥,也只有汉军,蒙古的几个首领,以及几十个亲兵。
黄太吉看着那黑色的大炮,心里愤怒又羡慕,忽然看向身侧不远处的李思忠,道:“李卿,你说,我大金是否可以铸造这样的大炮?”
李思忠站在一群人中间并不显眼,听着黄太吉的问话,神色不变,上前一步道:“回大汗,铸大炮并不难,只要找到熟练的工匠即可。”
黄太吉点点头,心里思定,这次回去,无论如何也要铸造比南朝更好的大炮!
李思忠见黄太吉没有再问,便退了回去,眼神里复杂更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攻城还在继续。
松山城虽然小,但火炮犀利,守城有方,兵将坚决,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立刻被攻下。
黄太吉脸色始终的都很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手里,从容自如。
听着那隆隆的炮声,他忽然又开口道:“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范文程哪里感觉不出,锦州城陡然高不可攀,十万大军都攻不破,豪格,岳托,阿济格三个贝勒同时被俘,以至于四大贝勒中的莽古尔泰都战死,从先汗起兵到现在,何曾有过?
没有过!
从努尔哈赤起兵到现在,从未败过!
可是短短不过几天,一切仿佛都变了!
范文程也想不通关窍在哪里,沉吟一声,道:“大汗,孙承宗在辽东根基深厚,执掌明朝兵部已久,应该是他的布置。”
黄太吉摇头,道:“若是他能有这番能耐,先汗在世时,他也不会那么狼狈。”
范文程也若有所思,明朝在辽东一败再败,腐朽的已无回天之力,确实不太可能是孙承宗所为。
思索一阵,他又道:“臣听说,明朝的那个信王现在主政,近来连连对宗室动手,收缴了上百万顷膳田,税银也过百万,对我大金,态度尤为恶劣。”
明朝的政治斗争自然是上层的行为,高高在上的他们无论再这么激烈,外面的人也只看个热闹,雾里看花。
黄太吉也分辨不清楚,没有多说,望着松山北门,目光骤冷,道:“拿下松山,大军马不停蹄,直奔宁远,本汗要不惜一切代价,打到山海关!”
范文程默然点头,黄太吉这次出征本是信心满满,大金能调集,征用的兵马都带过来了,沈阳都是请了蒙古科尔沁暂守。现在,豪格,岳托,阿济格被俘,莽古尔泰身死,若是没有大的战功弥补,只怕回去之后,还没坐热的汗位就要拱手让人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松山城摇摇欲坠,北门的守势越来越紧张,好几次金兵都差点占据城楼,又被金国奇硬生生的挡了回去。
“大人,建奴疯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校尉在金国奇耳边大喊,六千人已经剩下不到一半,再过一会儿,只怕就要守不住了。
金国奇手里握着刀,眼神冷冽,后金的攻势远超他预料,全力进攻北门,他又不能调集其他城门的守兵,这样下去,确实要危险了!
“将剩余的四千人全部调上来,我去见都督!”金国奇道。
“是!”
金国奇面色凝重,直奔松山守备大堂。
金兵已经损失过万,还在拼命攻城,显然是要用命来填松山城。
横的就怕不要命的,黄太吉不要命,金国奇再横也没辙了。
金国奇让人喊醒曹文诏,进来就急声道:“都督,建奴拼命了,集中在进攻北门,死伤过万还不停歇。”
曹文诏一怔,金国奇急了,显然是情况变了,搓了搓脸,快步走向北门。
从北门望下去,四处都是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金兵还是悍不畏死,拼命向城门上冲来。
士兵们都杀的麻木,大炮也已经发红,还是抵挡不了发疯的金兵。
金国奇看向曹文诏,道“都督,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招赶紧使吧。”
金国奇不能不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动用其他城门的守兵。
曹文诏神色很淡定,笑道:“本官还有一千投弹兵,给金大人你开开眼界。”
“投弹兵?”金国奇没有听过这个词。
没有多久,他就见识到了。
城楼上,飞速的架起一个个木梯子,梯子上横放着木板,一个个大箱子被运上去,然后就是一个个兵卒爬上去,打开箱子,随后拿出一个个铁疙瘩,没见什么动作,纷纷往城下扔去。
起先不论是明军还是金兵,甚至是金国奇都很疑惑,但很快他们就不疑惑了。
嘭嘭嘭
一个个铁疙瘩炸开,四周七八米的人都被炸倒炸飞,再也爬不起来。
一千个人布满城楼,铁疙瘩好似雨下,没有多久,硬生生在城墙不远处炸出了一条十几米宽的‘鸿沟’!
没有人能够靠近,靠近就死!
这些简易的手榴弹不同于大炮,威力小胜在数量多,操作方便,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应对攻城士兵,有着超乎想象的威力。
松山北门前,手榴弹如雨落下,爆炸声没有停歇,比雨还要密集。
守城的松山城士兵,直到没有人攻城,这才从麻木中醒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心态看着城楼下。
金兵的攻势被硬生生的被遏制住,手榴弹抛物线内,金兵数量锐减,抛物线之外,金兵还在向前拥挤,却被手榴弹炸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死亡线!
曹文诏身边的小将也很惊愕,虽然昨天见过这东西的威力,却没想到,用来守城会这么可怕,就扔了那么短短的时间,只怕又数千建奴陪上性命。
金国奇倒是知道火器营搞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大多数都沦为观瞻物品,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幅画面!
抬头看了看上面扔的有些疲倦的投弹兵,金国奇看向曹文诏,陪着没有过的笑脸,道:“都督,这东西,你看,能不能给我一些?不要多,给个万就行……”
曹文诏望着进退失据的金兵,笑道:“金大人日后想要多少都会有。”
金国奇不知道曹文诏话里隐藏的意思,只是喜上眉梢道:“那就好那就好,有了这东西,日后守城就更容易了。”
曹文诏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
若是日后建奴也有了这东西,有了大炮,辽东的威胁还是在,而且会更大!
现在曹文诏也明白,为何当初朱栩会严令锦衣卫,用任何办法都不允许建奴有大炮等火器了。
济尔哈朗与萨哈廉面色阴沉,攻城的兵卒进退失据,无时无刻的不在赔着命,他们都无权撤兵,只得派人去请示黄太吉。
黄太吉也已经注意到了,神色漠然,眼神里冰冷一片。
范文程等人站在身后,一个字都不敢说。
若是松山这样的小城都攻不下,那对金军打击也太大了,然后就会牵连到黄太吉!
由此也可以联想到,作为辽东最重要的宁远,怕也是铜墙铁壁,更难攻破。
范文程作为谋士一样的存在,这个时候不能不说话,思索一番,道:“大汗,攻城已是下策,必须想办法诱明军出城,聚而歼之。”
明军步卒一旦出城,那就是任由他们骑兵宰割了。
黄太吉深吸一口气,拧着眉头,沉默不语。
松山城已经损失了一万多,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少了两个旗多的兵马,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现在可用的兵马,有四万要围住锦州,这松山怕也要三四万,若是南下宁远,能带走的也不过三四万,即便围住了宁远,哪里还有足够的兵马去对付援军?
从军多年,他是第一次感觉到,十几万大军还不够用!
范文程见黄太吉不说话,转瞬间也想明白了,便道:“大汗,不若舍弃锦州、松山,全力进攻宁远。”
黄太吉神色微动,眼神冷漠的望向宁远方向。
范文程的话提醒了他,若是锦州,松山都没有被围,那么他围了宁远,不但有了足够的机动兵力,还能诱两城出兵增援宁远,他可以在增援的路上吃掉他们!
这次是他坐上汗位,征明的第一次,他不能无功而返!
黄太吉心思即定,沉声道“传令大贝勒代善撤围锦州,济尔哈朗收兵,随本汗一起,南下宁远!”
“是!”
亲兵传令,很快,锦州城,松山城两处的兵马撤出,滚滚如铁,绕开两城,直奔宁远。
松山北门上的金国奇一怔,对着曹文诏道:“都督,建奴这是放弃松山与锦州,攻打宁远?”
曹文诏没有说话,目光沉静,心里却不平静。
宁远城,不止有大明唯一首辅,阁老孙承宗在,还有皇帝朱栩!
若是万一黄太吉知道消息,不惜代价拼命攻城……城破了,那将石破天惊!
他深吸一口气,道:“准备快马,本官要去锦州城见赵率教!”
金国奇心里一凛,道:“是!”
锦州城内的赵率教同样神色凝重,黄太吉尽管损失了六万多人,可还是有近十万的大军,宁远城比锦州还差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锦州,山海关能保住都将是万幸!
黄太吉南下,对于想尽办法监视的朱栩来说,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偏房内,朱栩与一干宁远将领真看着沙盘,听到消息,不由得笑道:“黄太吉这是学聪明了。”
杨麟站在孙承宗身后,跟着附和道:“皇上,军器局的火器,确实犀利异常。”
朱栩笑而不语,这还是简单的热武器,若是有了自动步枪,野外的骑兵也只能送人头。
孙承宗盯着沙盘,道:“皇上,要不了多久黄太吉就会兵临宁远,是否还要做其他的准备?”
朱栩早就料到黄太吉会来,因此一直在准备,手指敲着木框,道:“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了,朕估计黄太吉也不会再攻城,多半是打着‘围点打援’的主意。”
孙承宗点头,锦州攻不下,连松山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黄太吉只要不糊涂,自是不会再攻打宁远。
“不过,打不打,他说了不算!”
朱栩眯着眼,道:“命满桂化整为零,藏好了,宁远城的壕沟,城防都加严几分,到时候,建奴攻城会很激烈。”
杨麟不明所以,黄太吉攻打锦州,松山,可是陪了五六万人,难不成还敢再打宁远?
孙承宗先是一怔,旋即就是一震,看着朱栩道:“皇上,你是要以自己为饵?”
朱栩微微一笑,道:“还不是时候,先让黄太吉等一阵子,对了,摸清楚后金的粮草都在哪了吗?”
杨麟道“回皇上,之前一直是广宁,由贼奴代善负责押运。现在贼酋南下,粮草肯定也会随之而来。”
朱栩点头,道:“让各路都盯紧,锦衣卫也可以动一动了,要谨慎一点,李思忠,朕还有用。”
“遵旨!”
黄太吉率领八万大军,如黄河决堤一般,直奔宁远。
天还没黑就到了,大军驻扎在十里外,派使者进宁远‘议和’。
宁远城,偏房内。
杨麟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淡淡的看着萨哈廉。
萨哈廉脸色不动,浑身透着杀气,语气很温和的道“我大金大汗命我进城,与孙总督议和……”
孙承宗在辽东,挂的是总督头衔。
杨麟打断他,漠然道“以你的身份还见不了孙大人,有话快说,想要攻城,本将也已经等不及了。”
萨哈廉心里憋了一肚子怒气,冷声道:“我大金十万大军就在城外,若是不惜代价,不过半日就可破城,到时候,必然鸡犬不留……”
杨麟再次打断他,嗤笑道:“好,你快回去告诉贼酋,让他快点攻城,宁远将少兵寡,用不了半日!”
萨哈廉心里微沉,他一路进来,也丝毫看不到宁远城的紧张,一切都井然有序,丝毫没有过去大金临城,混乱慌张模样。
他也看得出,这次大明越发的硬气,丝毫不担心宁远会被攻破。
“好!”萨哈廉脸庞微微抽搐,寒声道:“话我已经带到,他日城破,休怪我大金言之不预!”
说着,转身就要走。
杨麟微微一笑,道“贵使远来,想必也累了,不妨在我宁远城多住几日。”
萨哈廉心里一惊,手握住刀柄,沉声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莫非你们明人这点规矩都不讲?”
咔咔咔
就在萨哈廉握住刀柄的时候,房间内涌出十几个禁军士兵,将萨哈廉与他的亲兵团团围住,一副一言不合就地格杀之势。
杨麟一笑,站起来道:“贵使说错了,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最是好客,这是热情的招待!”
萨哈廉目光闪烁,道“难道你们就怕我们大汗报复吗?我大金兵锋无敌,足以踏平整个辽东!”
杨麟道:“本将就是要激怒他,怕他不攻城,你若是反抗,本将就说你意图谋刺孙总督,砍了你,将人头送给黄太吉,他还犹豫不犹豫!”
萨哈廉牙齿都咬碎了,挣扎半晌,还松开了手,恨声道:“今日之耻我记住了,他日一定百倍奉还!”
杨麟心里爽快的不行,一摆手,禁军将萨哈廉给‘请’走了。
萨哈廉一走,朱栩与孙承宗就笑着走出来,道“杨大人,这会儿舒服了吧?”
辽东可是憋屈了几十年,这么硬气真真还是头一回!
解气!
杨麟抱拳躬身,道:“末将谢过皇上!”
朱栩摆手,背着手看向外面,悠然道:“也不知道黄太吉会不会恼羞成怒的攻城……”
孙承宗在辽东多年,深知兵事,笑道:“臣认为黄太吉不会。”
朱栩颌首,心里倒是颇为期待。
孙承宗道:“后金发动这么多兵马,粮草用度都会十分庞大,只要多耗几日,我们的胜算就会多几分。”
朱栩道:“孙阁老尽管安排就是,司礼监送来不少奏本,朕也要看看了。”
孙承宗一向不掺和党争,现在明里暗里的斗争转移到了信王与皇帝,他就更不能随意说话了。
黄太吉久久都没有等到萨哈廉回来,眉宇间冷色越来越浓。
范文程,代善,济尔哈朗几人都在,神色逐渐的也不好看。
谁都能猜到,一准是被明军给扣押了。
若是是以往,明军绝对不敢,现在显然是有恃无恐,逼着他们大金攻城了!
范文程生怕黄太吉被连翻失败激怒,真的不顾理智去攻城,抬手道:“大汗,请发兵围困宁远,同时广撒探子,监视辽东各城的一举一动!”
代善与济尔哈朗也属于理智的,对视一眼,济尔哈朗道:“大汗,我军连败,需要稳住军心,不如先围城,再攻掠各地!”
代善也道:“不错,粮草未到,还需谨慎攻城!”
黄太吉眉头苏展,微微一笑,道:“本汗还没有失去糊涂,孙承宗想逼本汗攻城,本汗就围而不攻,明日起,四处散播消息,本汗静候锦州,山海关的明军援兵!”
几人都暗松了口气,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范文程没有走,他看着黄太吉,有些欲言又止。
黄太吉面上平稳,笑呵呵的道“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范文程暗自咬牙,肃色道:“大汗,臣建议大汗撤兵,与大明议和,休养生息,日后再图南下!”
黄太吉脸色一冷,道:“先生是认为本汗还会继续败?”
范文程张了口,就没有办法收嘴了,愈发诚恳的道:“大汗,宁远城必坚固远胜于锦州、松山,既然如此,其他各城多半不会派兵救援,我大军远来疲惫,接连军心受创,不宜再战。”
黄太吉脸色阴沉下来,盯着范文程道:“先生此话,可对外人讲?”
范文程躬身,道:“回大汗,臣第一次开口。”
黄太吉神色冷漠,呵斥道:“不准再对第二个人说!”
范文程明白黄太吉的心意,躬着身道:“是。”
第二日,金兵围城宁远。
金兵六万大军,围而不攻,环城而走,劝降,叫阵声不绝。
最为担心的,并不是宁远城。
山海关。
熊廷弼站在大堂内,坐立不安,走来走去。
吴襄劝慰道:“大人不必担心,锦州,松山建奴都攻克不下,宁远就更不行了,更何况,水师不在就在觉华岛吗?真有万一,皇上上船就可以折返天/津卫,不会有事。”
熊廷弼深吐了口气,道:“你不了解皇上,皇上准备这么久,亲自都来了,不会小打小闹,守个城就完了。”
吴襄脸色微变,道:“大人的意思,皇上要一战平定建奴不成?”
熊廷弼摇头,道:“袁崇焕当初提‘五年复辽’被皇上当着信王,孙阁老还有我等人面前训斥,自然不会那么激烈。就是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所以我才更加担心。”
吴襄听着熊廷弼的话,心里也担忧起来,道“大人,要不我亲率五千人,驰援宁远如何?”
熊廷弼遥望着宁远方向,皱眉道:“皇上严令不得出城,就不能出,等着吧,全城戒备,等着宁远的一切消息。”
吴襄点点头,御驾亲征,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
锦州城。
曹文诏,赵率教,纪用,祖大寿等人聚集在一起。
纪用一脸急色的看着曹文诏,道:“曹都督,皇上可还在宁远?哎,奴婢,都督,还是劝皇上回京吧……”
纪用深知曹文诏在朱栩身边的重要性,因此说话也刻意带着谦卑,一副都是自己人模样。
曹文诏没有理会纪用,看着赵率教道:“赵总兵,皇上的旨意,你收到了吧?”
虽然都是总兵,但不说曹文诏的出身,凭他曾独掌两军,右都督的衔,就不是赵率教可比的。
他也能摆正自身,以下官的姿态道:“回都督,收到了,皇上并孙阁老,严令锦州不得出城,不得增援宁远。”
曹文诏环顾一圈,道:“皇上是担心我们中了建奴的埋伏,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赵率教等人都是一怔,看着曹文诏道“还请曹都督示下。”
曹文诏眸光闪烁着冷意,道“现在有那大篮子,有天眼,建奴的一举一动咱们都能提前知道,只要谨慎一点,也不会被骑兵追上。”
这里多数都是军旅之人,若有所思的点头,继续听着曹文诏的话。
曹文诏语气透着凌厉,道:“贼酋还当辽东是几年前,丝毫不顾后路,本都督,要断他们的后路!”
赵率教明白过来,道“曹都督是想奇袭右屯与大小凌河堡?”
曹文诏没有回答,继续道:“据我所知,建奴的粮草一直囤在广宁,现在大军南下,势必也要押运粮草南下,以建奴的兵力,不可能派遣更多,若是我们袭取了大小凌河与右屯,定然能让建奴有所顾忌,粮草不会轻动,那宁远那边一定会不安!”
祖大寿等人也明白过来,眼神都发亮,道:“曹都督所言甚是,只要我们在宁远的建奴回军之前撤回,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总不能派三四万的骑兵护送粮草?”
锦州城内的一干将领都激动起来,纷纷建言献策。
纪用也难得的松了口气,只要减少宁远那边的压力,皇上便能多安全几分。
赵率教也赞同,道:“曹都督,不若我们协同东江镇一起,将声势弄的大一些?”
赵率教话音落下,曹文诏却摇头,道:“贼酋不可能不防着毛总兵,东江镇一定要慎重,切不可妄来。”
赵率教不知道东江镇在朱栩战略中的地位,见曹文诏不同意也没有多说,沉声道:“那末将请命,即刻率兵攻取右屯与大小凌河堡!”
曹文诏站起来,道:“好,赵总兵亲率一万人马奔赴大小凌河堡,祖大寿率兵一万攻取右屯,然后见机行事!”
“末将领命!”
锦州的一干将领都内心如火,辽东从未没有这么‘大气’过,他们也恨不得出去狠狠的厮杀一番!
赵率教,祖大寿乘夜出城,直奔不远处的两堡。
这两堡都很小,只是辽东前哨,并不能驻军太多,因此金兵占据后,也没有多重视,象征性的各派了五百人看守。
赵率教以金兵传令信使骗开城门,很轻松的‘接管’了大小凌河堡。
祖大寿也没有多麻烦,生硬攻城,没有多久金兵就弃城而走。
两人审问了俘虏,很快就得知广宁只有两千人马看守,连夜越过大凌河,直扑广宁城!
广宁城内。
硕托坐在简陋的大堂内与一干牛录额真正喝着酒吹嘘,一干‘下属’也都配合着恭维。
“当年,我随先汗攻沈/阳,那叫一个痛快,南蛮子望风而逃,我见一个杀一个……”
“还有旅/顺,真真是痛快,南蛮子胆小如鼠,见我大金旗帜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
“以前,我只带了一千人,就将三万的明军杀的落花流水,毫无反抗之力!”
一干人听着硕托的吹嘘,纷纷配合,心里却心知肚明,他是抱怨不能跟随大军出战,只能守粮草,在这里枯坐着。
硕托举着酒杯,摇摇晃晃,满嘴喷着酒气道“哎,明军也真是胆小,若是敢出城,我的两千兵马,一个冲锋就能击溃他们!”
“那是,我大金所向披靡,南蛮子也就是喜欢躲在龟壳里!”
“那是自然,我大金的骑兵,天下无敌!”
“杀光南蛮子,抢光他们,今年一定要抢很多奴仆!”
一群人醉醺醺的,他们都没有在意,从努尔哈赤骑兵到现在,从未有明军能够出城偷袭他们粮草的!
赵率教与祖大寿带着人,悄悄摸近广宁城。
两人压着几个从大小凌河堡抓来的俘虏,威逼着他们靠近广宁城。
“走!”
祖大寿的刀抵在那金兵腰间,威逼着他向前。
包括赵率教在内,六七人装作来自大小凌河堡的金兵,靠近广宁城。
那金兵头上冒汗,来到近前,对着城门喊道:“开门,我们是来运粮草的,我们那吃完了!”
城门的守兵,扔下一个火把,照亮前面的几人,其中一个冷哼道:“又是你们,吃的跟猪一样,这才几天又来!”
那金兵回头看了眼赵率教,浑身颤抖,嘴唇颤抖着转头大声道“废话少说,开门!外面冷的很。”
那守门的金兵有嘀咕一声,命人打开了门。
赵率教与祖大寿对视一眼,刀抵着那金兵,催促着他快点进门。
“杀!”
几人一到城门,祖大寿一刀捅死了那金兵,大喊冲向其他守门金兵。
“杀!”
隐藏在不远处的明军,陡然亮起火把,如同潮水一般冲出,杀向城门。
城门上的守兵大惊,急声大喊:“南蛮子袭城!南蛮子袭城!”
喊叫声惊动了全城,金兵飞速涌向城门,同时报硕托。
但是硕托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贝勒,贝勒,南蛮子攻城!”一个额真摇晃着硕托,见他不醒,咬牙端过一盆冷水,泼在了他脸上。
硕托一个激灵醒了,那额真急声道:“贝勒,南蛮子偷袭,已经杀进来了!”
硕托本能就不信,但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拿起刀道:“南蛮子有多少人?”
“不知道,外面到处都是。”那额真急了。
这里储备着金军大部分的粮草,若是丢失了,那绝对是大罪!
硕托面色变幻,心里挣扎起来,听着近在咫尺的喊杀声,怒声道“去,烧了所有粮草,从北门突围!”
赵率教早有预料,一进门就分做了两拨,他带人杀向仓库,祖大寿杀入城府。
“护不住粮草,建奴一个不留!”
赵率教大吼,长刀挥砍,杀气如虹。
两万对两千,没有多久就结束了战斗。
是夜,赵率教率兵两万夜袭广宁,得粮二十万石,连夜运回了锦州。
辽东大震!
朱栩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孙承宗,杨麟等人也都等了,神色兴奋异常。
三人坐在偏房内,朱栩笑容颇为怪异的笑道“老曹这家伙,在宫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老实,果不其然。”
孙承宗与杨麟也陪笑,这是皇帝赞赏他的亲近老臣。
曹文诏这一‘大捷’着实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他们之前还在商议谋后金粮草的事,没有想到曹文诏这么快就得手了。
杨麟笑道:“皇上,黄太吉怕是要狗急跳墙了,说不定今天要攻城。”
孙承宗没有说话,兴奋之后沉默不语。
宁远驻兵六万,兵精粮足,火器齐全,黄太吉十万大军哪怕真的拼命攻城,拼到底也不见得能攻破城,更何况,黄太吉还需要足够的兵力突破锦州一线返回沈/阳。
孙承宗现在担心的是……黄太吉不会攻城!
他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朱栩听完,眉头也皱了皱,眯着眼,思忖不语。
黄太吉,这个人不能以常理度量,从金到清,真要评论出哪一个人物最为雄才大略,对满清入主中原功劳最大,不是努尔哈赤,也不是后面的多尔衮,而是,黄太吉!
这个人,有谋略,有眼光,有胆略,是一个人杰,在这个时代,真找不出可以相比的!
辽东的这次胜利,胜在出其不意,情报不对称,真正的实力对比上,黄太吉还是占据着绝对优势。
若是他不攻城,他会怎么做?
朱栩沉思起来。
杨麟很想说朱栩之前说的那个‘以身为饵’,不过作为臣子不太合适。
半晌,朱栩沉声道“孙阁老,做好各种推演预案,这一战我们一定要在战略上主动,不能让建奴牵着鼻子走!”
孙承宗明白朱栩的意思了,道:“臣会想尽办法迫使黄太吉攻城!”
朱栩点头,能够在攻城战中,以最小的代价消耗后金的军力,那是最划算不过了。
黄太吉大营。
黄太吉单手负背,面朝北方,盯着帐篷,他身后跪着硕托,站着范文程。
范文程眉头紧锁,一脸凝色,看着黄太吉的背影,虽然不知道的表情,单从他紧握拳头,颤抖的右手就能猜到他的心情。
硕托跪在瑟瑟发抖,自从他说完广宁失守,粮草全丢,黄太吉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开口。
大帐内,安静的让人心惊肉跳,胆战心惊!
范文程见黄太吉久久不语,默然一阵,道:“大汗,大军携带的干粮最多还能撑五日,需要早作决断。”
黄太吉一动不动,语气冰冷如铁,道“如何决断?”
范文程看了眼硕托,沉吟一声,道“明朝太祖建国之前有一句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黄太吉并没有转身,仿佛目光能够穿过帐篷,看到万里之外的景色,语气也变得淡淡,道“先生的意思,还是劝本汗罢兵,与大明议和?”
范文程猜不透黄太吉现在的心思,谨慎的道:“大汗,辽东以非往昔,需从长计议。”
黄太吉没有回应,站在那,只是微微挺胸,抬头,似有吸气的声音。
范文程跟随黄太吉有些日子,大致摸清着我主子的性格,没有再说话。
硕托也不敢说话,丢失了粮草,这个罪过太大,他已经不知道他的下场会怎么样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黄太吉忽然道“传代善,济尔哈朗。”
亲兵领命而走,黄太吉转身,笑容淡淡,嘴角挂着浅笑,对着范文程道:“先生请坐,来人,将硕托押下去!”
硕托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黄太吉当场砍了他。
范文程也不敢真坐,陪站着,心里忧虑。黄太吉转变的太快了,范文程无法揣度他的心思。
代善,济尔哈朗很快就来了,还不知道广宁的事。
黄太吉看着代善与济尔哈朗,本来人才济济的大军,不说兵马少了,领兵的贝勒也少了大半,只剩下这么两人,眼神冷漠至极,面上笑容和缓,对着范文程颌首示意。
范文程对着代善,济尔哈朗抬手,将广宁失陷,粮草全没的事情说了。
代善,济尔哈朗脸色都大变,粮草,可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东西,一旦消息传出,只怕全军都要不稳!
济尔哈朗神色变幻,沉色道“大汗,可是要全力攻下宁远?”
代善紧锁的眉头一松,道:“宁远应该有足够的粮草,若是攻下,确实可以缓解我大军危厄。”
黄太吉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道:“本汗不打算攻打宁远,是要议和。”
济尔哈朗与代善一怔,对视一眼,有些不明黄太吉话里‘议和’的意思。
黄太吉看着两人,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道“此番本是为父汗雪耻复仇,未料到明人早有准备,以火器守城,连翻失利,现在粮草丢失,军心不稳,宁远又易守难攻,本汗打算放弃进攻宁远,撤军回沈/阳。”
黄太吉的话,让济尔哈朗与代善都无法接受。他们大金从努尔哈赤起兵,何时有过无功而返?
他们从黄太吉话里隐约听出,‘议和’似有不太一样的意思。
范文程没有说话,静默站在一旁。大金从建国以来,南征北讨,早就奠定了强者意志,北方的蒙古各部,东方的朝鲜,南方的明朝,从来没有他们的对手!
现在要他们屈辱的‘求和’,定然难以接受!
不过现实摆在眼前,明朝有火器守城,兵精粮足,一时半会儿攻不下宁远,他们的粮草难以为继,真要僵持下去,近十万大军埋没在此也不是没有可能!
济尔哈朗看着黄太吉,沉默一阵道:“大汗,议和也不是不可,不过明军必须撤出锦州!”
代善目光冷峻,沉声道:“不错,还要赔偿我们人口,粮草,否则,就告诉南蛮子,我大金将不惜一切代价攻破宁远,杀他们片甲不留!”
黄太吉含笑点头,从容不迫的道:“大金十万大军驻扎城外,没有道理给南人便宜,先生,要麻烦你走一趟了。”
范文程没有料到这个‘议和’的差事落到他头上,看着黄太吉的眼神,心里一动,道:“臣遵命!”
黄太吉的眼神冷漠森寒,他在强压愤怒。
简单的说了几句,范文程与代善,济尔哈朗离开了黄太吉的大帐。
范文程没有走多远,停留在一个栅栏处,望着黄太吉大帐。他需要与黄太吉商讨议和的具体细节,而且很急。
大帐内传出黄太吉压抑着的咆哮声,还有摔东西,砸东西的的声音。
范文程心里轻叹,却也佩服。
黄太吉能够在这种情况还能保持冷静,做出理智的判断,已经具备了一个明君应有的品德与素质。
他脸上出现淡淡笑意,虽然这次失利了,可只要过个一年半载金国就能恢复过来,到时候有了大炮,这锦州,宁远,都将再也挡不住大金的脚步!
范文程听了一阵,见里面平静了,又再次求见。
黄太吉倒也没有见外,让范文程看到了狼藉的大帐。
范文程也没有在意,拱手道:“大汗,该如何议和,底线是什么,还请大汗示下。”
黄太吉坐在那,面无表情,虽然发泄了一番,心里的愤怒还是难以消除,依旧在强压,深吐一口气,皱眉思忖着道:“让明人放弃锦州不太可能,大小凌河堡,右屯必须交给我大金,赔偿三十万石粮食,将东江镇抢走的百姓归还,其他的,先生自拿分寸。”
黄太吉依旧占据着优势,是进攻的一方,在他想来,明朝也不想他继续打下去,这样的要求,会答应的。
范文程明白了,道:“事不宜迟,臣这就去宁远城见孙承宗。”
黄太吉也没有多说的心思,点点头。
范文程出了大帐,也吐了口气,望着宁远城方向,眼神闪过恨色。
‘我范文程终究不是普通人,岂是科举可以阻拦!我今天便让你们知道,我范文程不可欺!’
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打点东西,筹谋着如何令孙承宗同意议和,同时为后金获取最大的利益。
宁远城的内朱栩还不知道,一直都在等着黄太吉来攻城。
偏房内,司礼监抄录,由锦衣卫送来的奏本,摞在身边的案头。
他一本一本的翻着,不时点头。
随着朱由检的‘配合’,很多事情都顺利起来,尤其是朱栩在意的海关海贸,都立了起来,正在加紧实施。
不过有些事情,即便朱由检配合,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做成的。比如户部的改税制,吏部的改考成法,刑部派员到各地等等,这些涉及庞大,尤其是到了地方,朝廷的控制力急剧减弱,即使强行推动,也不会有多大成效。
朱栩也早有预料,默默在记在心里,继续翻着。
“咦?”
朱栩将新翻开的奏本举到眼前,细细的看着。
朱由检推举温体仁任礼部侍郎,周延儒任太常寺卿,并且,希望温体仁主持今年的科举。
朱栩眯着眼,脸上似笑非笑。
温体仁的再次出仕朱栩并不意外,他得信王赞许也不意外,意外的是,钱谦益与温体仁这对冤家,又碰头了。
朱栩将这道折子放到一边,‘留中不发’,继续发起来。
平王上奏,督政院初步完善,可以履职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上奏,弹劾河/南布政使,贪污受贿,并行不悖,请治罪。
陕/西总督,布政使,招讨使联名上奏,陕/北大旱,赤地千里,请减免税赋,派发抚银粮。
事多烦乱,朱栩也得耐着心去,去分辨,然后去批复如何处置。
一直到傍晚,朱栩都没能休息片刻。
孙承宗巡城几次回来,都见朱栩在那看着折子,神色不动,心里却颇为欣慰。
这个时候,杨麟突然快步走进来,道“皇上,建奴遣使来议和。”
朱栩一愣,道:“黄太吉还要议和?不攻城?”
孙承宗也随后走进来,简单行礼便道:“回皇上,看样子是了,黄太吉也知道攻城不会有好处,只是不知道,他这议和打的什么主意。”
朱栩放下奏本,想了想道“不能这么轻易算了,来的是谁?”
杨麟道“是一个叫范文程的,是个叛逆。”
朱栩眉头一挑,嘴角翘起,看向孙承宗道:“孙阁老,你去见他,给他点压力。”
孙承宗会意,道:“遵旨。”
孙承宗转身去大堂,朱栩坐在那,手指敲着桌面,心里若有所思。
“走,一起去看看。”朱栩下地,也跟着走向大堂。
杨麟是知道朱栩的目的的,跟在他身后,出主意的道:“皇上,要迫使建奴恼羞成怒攻城,不如把这个范文程给杀了,悬尸在城门上,看那贼酋还能不能忍得住!”
朱栩背着手,笑道:“杀人不好,朕一向不喜欢杀人,活人的作用远超过死人,哪怕是废物还能利用一下,你说是不是?”
杨麟听着朱栩的话,只觉得奇奇怪怪,听不明白,不过皇帝说的,他也只能点头说对。
朱栩来到侧门,孙承宗已经坐站在主位上,与范文程开始对话了。
范文程看着孙承宗,面色不动,眼神深处冷漠飞速敛去,颇有些底气十足,面色淡淡的道:“孙大人,前日我大金大汗派使者入城,至今未归,孙大人可否解释一下?”
孙承宗到底不是朱栩,耍不得赖,讲究‘规矩’,却也不迂腐,居高临下的看着范文程,道“要战便战,和谈休说,本官与宁远城势必共存亡,若是没有其他话说,贵使请回吧。”
范文程神色不变,心里却一惊,孙承宗上来就这么硬气,到底是真不怕,还是虚张声势?
萨哈廉也不是他这趟的目的,范文程沉着的看着孙承宗,道:“孙大人真以为我大金破不开这宁远城?十万大军,不出半日,我可保证孙大人就会成阶下囚,宁远城也定然鸡犬不留!”
孙承宗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呵斥道:“哼,本官真不信!贼酋若是不敢攻城,你回去告诉他,本官即刻砍了豪格等人的脑袋悬在城门上,让他出来看!”
范文程眼皮一跳,脸色也变了,冷笑道:“孙大人,我大金有议和之诚,你却拒之于外。你执意开战,不说城破,哪怕你守住了,你们的皇帝也不会放过你吧?”
朱栩在侧门听着,神色冷然,心里涌动着怒火。果然是脑后生反骨,养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