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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栩眼神眯起,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桌面。

    客氏,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她在后宫的地位太可怕,连张皇后都压不住,甚至她之前还起了废后的心思。若是不彻底斩断她与朱由校的关系,说不得会有另一个魏忠贤出现,在宫里更加肆无忌惮,无人可制。

    不过想要动她,也不能冒险,沉吟半晌,朱栩看向两人,道“这件事,让小曹也参与进来,你先将大概说一下,晚上,咱们讨论一下细节。”

    曹文诏实则对曹化淳还有些不放心,不过还是点头道“是殿下。”

    曹化淳心里则兴奋无比,终于获得惠王殿下的信任了!算是在未来的惠王府立住脚跟了。

    待两人走后,朱栩拿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将皇宫的大致地图画出来,然后不停的计算,以求万全。

    对于客氏,朱栩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打虎不死必被虎伤,这个道理用在客氏身上,是最正确不过。一个不好,不但他会倒霉,甚至可能连累将他带大的张皇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姚清清出现在门外,对着里面轻声喊道“殿下,皇后娘娘派人请您过去。”

    朱栩一怔,抬头看向窗外,太阳差不多也该落山了,想了想,道:“好,我这就去过。”

    朱栩收拾好桌上的纸,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曹化淳与曹文诏,他道:“你们先等着,我去趟皇嫂那。”

    “是殿下。”两人倒也不急,躬身送朱栩。

    朱栩提着从宫外带回来的糕点,抬头一见,居然是吴清。

    “殿下。”吴清微微行礼,抿了抿嘴,似欲言又止。

    朱栩会意,点头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着坤宁宫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吴清见没人,便低声道:“殿下,皇上之前来过坤宁宫,皇后娘娘数落了奉圣夫人,惹了皇上不高兴。”

    朱栩双眼微眯,原来出在这里,不动声色的道:“皇嫂还说了什么?”

    吴清又前后看了眼,压低声音道“娘娘还说,冯贵人流产跟奉圣夫人有关。”

    朱栩嘴角翘起,心里暗道‘原来如此,客氏出宫估计也是以防万一,皇兄还是很在意皇嫂的。’

    朱栩想着自己的计划,也没有透露给更多的人知道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恩,如果有什么动静,尽快通知我。”

    “是,殿下。”

    两人没有再多说,直奔坤宁宫走去。

    “皇嫂,看我给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朱栩一进门就大声喊道,一路上的宫女都纷纷偷笑,她们都知道,惠王殿下献殷勤恐怕又是惦记皇后娘娘这里的东西了。

    张皇后从里出来,因为有了身孕,穿的都比较宽松,看着朱栩进来,对着身边的焕儿笑着道“焕儿,你去看看,惠王殿下给本宫带什么好东西了。”

    朱栩听出张皇后话里有取笑的意思,嘿嘿一笑也没有做声。

    焕儿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撇了撇嘴,要是论糕点,御膳房那些人都比不过她。

    朱栩一见,顿时眼珠一转,道:“焕儿姐姐你别看不上,这可是我在外面专门让人做的,就是给皇嫂养胎的,花了我不少银子。”

    张皇后倒是不介意,更在意的是朱栩的‘孝心’,接过篮子莞尔一笑道:“好了,知道你懂事,今后别乱出宫,信王今天难得出信王宫,就是告你的状。”

    朱栩本来就是不动声色的将院子的事情告诉张皇后,为将来打个埋伏,没想到他那五哥这么忍不住就来告状了。

    朱栩浑不在意,看着张皇后还一脸好奇的道“咦,五皇兄告我什么?”

    他堂堂一个王爷,弄个院子,搞点东西,又不是劳民伤财,罪大恶极,更不是图谋造反,而且不过是个小孩,除了皇家人,谁能好意思说他什么?

    张皇后拿起糕点尝了一口,直觉滑腻爽口,顺着喉咙还有一股清凉之意,很是好吃与舒坦,不由得美眸一亮,看着朱栩欣喜道“这个是什么做的,跟宫里的有些不太一样。”

    朱栩立即大包大揽的道:“皇嫂要是喜欢,我天天让他们给你做,想吃多少有多少。”

    焕儿在一边微微噘嘴,很不高兴。皇后娘娘最喜欢她的糕点了,惠王殿下这是在砸她的饭碗。

    张皇后吃了一口,又喝了口茶,看着他没好气道“你我还不知道,又想打着我的旗号偷溜出宫,是不是?”

    朱栩嘿嘿一笑,道“皇嫂,五皇兄都告了我什么叼状?”

    噗嗤

    张皇后正吃着糕点,差点失态,慌忙拿着手绢擦了擦嘴,旋即嗔怒道“胡说,信王品德才学那是人人称颂的,岂会无事生非?若不是亲眼看到,会跟皇上说?你呀,就不能给我省点心,过几日,你带点东西,去信王宫看看,跟信王殿下赔个不是,听到了吗?”

    朱栩心不在焉的点头,无非是说自己不务正业,贪玩胡闹。他有些不太愿意见到历史上的这位崇祯皇帝,要是有什么被他记住,日后肯定落不得好。

    张皇后看出朱栩的抵触,也没有在为难他,突然道:“今日见到客嬷嬷了?”

    客嬷嬷是张皇后对客氏的称呼,她极力希望将朱由校与客氏区分开,因为这不仅男女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客氏是朱由校的乳母,若是关系传出去,那会让天下人笑话,是皇家最为难堪的一面。更别说有悖伦常,会引起轩然大波了。

    虽然,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朱栩道:“见到了,在路上不小心碰到的。”之前张皇后曾告诫朱栩,离客氏远一点。

    张皇后眉头微蹙,道:“今后看到就躲着点,若是她要再动你,你就什么也别管,直接跑到我这里来。”

    朱栩看着张皇后,心里有股暖流,脸上笑道:“好嘞,我听皇嫂的。”朱栩脸上没有怎么在意,心里却知道,以朱由校偏袒客氏的性格,虽然是张皇后数落客氏,估计也没少被朱由校教训。

    张皇后心里确实不怎么痛快,朱由校并没有答应将客氏送出宫,而是打算在宫里建一座庙庵,客氏要在里面出家,为皇上为皇家祈福!

    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谁又看不穿!

    但那个人是皇帝,即便她是中宫皇后,也无可奈何。

    这些朱栩并不知道,依旧陪着张皇后逗乐。

    第二天一大早,朱栩让姚清清将自己的躺椅搬到了门口,半睡在上面,眯着眼望着天空上的太阳。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朱栩了解更多,也坚定了他,除去客氏的决心!

    曹文诏与曹化淳都站在朱栩身前,一脸的严阵以待。

    朱栩突然转头,看向姚清清道“清清姐,你去给我们煮点吃的吧。”

    姚清清知道这是他们有话说,轻轻答应一声,便告退走了进去。

    朱栩转头看向曹化淳,曹文诏两人,道“老曹,你派人通知倪文焕,让他联合其他人,上书皇兄,弹劾老妖婆十大罪状,要求下浣衣局,浣衣局多提几遍,务必在一炷香时间之后直接送到御书房。”

    “是殿下。”曹文诏立即答应一声,转身去安排了。

    朱栩说完,又转向曹化淳道“小曹,我记得你在浣衣局有几个徒弟,能派的上用场吗?”

    曹化淳想了想,道:“殿下,有一个值得信任。”

    朱栩点了点头,道:“好,这瓶药你交给他,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说着,朱栩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曹化淳道。

    曹化淳接过来,放入怀里,道“是殿下。”

    朱栩说完,便拿起身边的书,翻着看,道“好了,那我们就等着吧。”

    与此同时,在御书房朱由校,忙了一晚上,终于难得的将昨晚雕刻好的刷上油漆,自己端详半晌,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下面几个都昏昏欲睡的近侍太监,微微一笑,道:“今天的折子送来了吗?”

    近侍太监一个机灵,立即躬身道“回皇上,还没有。”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想了想,笑着道“好,那出去转转。”

    那近侍太监一听,连忙道“是皇上。”皇帝这句话的意思,他们几个近侍都知道,就是要去咸安宫,客氏那里。

    朱由校转身向暖阁内去换衣服,门外一个小太监悄悄的转身离去。

    这小太监刚刚走没多久,恰好迎来了张皇后身边的侍女,爱儿。

    那小太监一看,连忙道“爱儿,快通知老祖,皇上马上就要过去,准备接驾。”

    爱儿一身花绿格子裙,看着小太监抿嘴一笑,道:“好,我知道了,恰好我做了点吃的,就送你吧。”

    小太监一听,顿时满脸赔笑,娇声娇气道:“还是爱儿姐姐心疼我,你可不知道,我值了一晚上,正饿了。”

    爱儿捂着小嘴偷笑,颇有些风情,小太监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一心想着吃的。

    爱儿瞥了他一眼,四周看了看,见没人,一个手帕就死死的捂住小太监的嘴。

    小太监双眼大睁,刚要挣扎,就昏倒了过去。

    爱儿再次看了眼前后左右,悄无声息的将他拖入不远处的房间里,关上门,拿出匕首,对着心脏连捅几刀,直到确定死了,才一脸冷酷的停手。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目光中全都是疯狂之色,道“今天若是成功了,那就是我杀的,若是失败了,我就向老祖禀报,一切都是皇后与惠王的阴谋,这个人也是惠王杀的。”

    噗嗤

    那把鲜红的匕首,一把刺入肩膀,她强忍着痛,将一大包蒙汗药导入嘴里,接着也倒在了地上。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朱由校熬了一夜,满脸发白,双眼凹陷,但精神出奇的好,伸着手臂说笑着说道。

    他身边跟着两个近侍,不远不近,自然不敢接话。

    朱由校熟门熟路,也不需要人通报,正好他也想多走走,便一路散步过去。

    “哎,你听说了吗,王侍郎在外面的如夫人,听说偷偷的豢养了一个俊俏书生……”

    朱由校刚刚经过一道门,不远处的拐角就传来一个宫女的低笑声。

    对于男女之事,任何人都会有探知欲,皇帝也不例外,他微微一笑,放慢脚步,耳朵竖了起来。

    “那是当然了,家里吃不饱,当然去外面吃,反正不是妻也不妾,在外面,来了都有人通报,要不是贴身婢女告发,谁又会知道……”

    “嘻嘻,家里吃不饱,你个浪蹄子……”

    “呵呵,那也是,家里防的严,神不知鬼不觉……”

    “不是,我听说是那如夫人在床的墙里面开了个密室,书生听床,还说王侍郎不中用……”

    “是啊,王侍郎之前去看到她衣衫不整,还以为是想他在自渎……”

    朱由校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背着手,慢悠悠的从几人身边经过。

    几个婢女一见,顿时噤若寒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皇上恕罪……”

    朱由校却没有理会几人,大步走了过去,直奔咸安宫。

    咸安宫,是客氏所居,为了隐瞒早就回宫的事实,所以宫里并没有多少人。朱由校到了宫前,两个婢女脸色顿时一变,纷纷跪地声音颇大的急道:“见过皇上。”

    朱由校看着两人的脸色,不由得笑道:“怎么,朕今天这么吓人吗?”

    笑完也没有在意,大步向里面走去。

    两个婢女却惊的胆都碎了,其中一个大喊道“老祖,皇上来了,快出来接驾。”|

    朱由校眉头一皱,看了两个婢女一眼,越发大步向里面走去。

    “皇上,你来了。”

    里面的客氏很是慌乱的,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迎出来强自镇定的说道。

    朱由校脸色瞬间就难看下来,客氏面色潮红,衣衫不整,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咬痕,而且,那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目光直接越过客氏,看向床里面,那里蚊帐紊乱,鼓鼓囊囊,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让开!”朱由校瞬间就怒了,一把推开客氏,大步向着床上走去。

    客氏脸色大变,慌忙追过来,急声道:“皇上,皇上,你要找什么,我给你找……”

    朱由校一把扯过蚊帐,身形顿时一晃,双眼血丝充斥,面孔狰狞,仿佛要择人而噬!

    只见蚊帐里,藏着四个十六七岁的英俊小生,全都****的挤在一起,暗门还没有打开。

    他的耳边,瞬间回想了那几个小婢女的对话。

    “家里吃不饱,家里吃不饱……”

    “贱人!”

    朱由校怒吼,一巴掌扇在客氏脸上。

    这一掌含怒而出,客氏立即被扇倒在地上,脸上四条血印很快就鼓了起来。

    朱由校怒瞪着客氏,胸口起伏不定,咬着牙,眼神冰冷可怕。

    客氏被吓到了,瘫软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御书房。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脸上冷漠的如同罩了寒冰,双目血红的盯着桌子,脸角肌肉绷紧,不时抽搐一下,一句话也不说。

    整个御书房没有人敢出大气,全都知道了咸安宫的事情。

    “皇上,这是今天的折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礼监的太监,颤巍巍的将折子送到朱由校身前。

    朱由校抬头,目光好似吃人一般,缓缓转头看向他。

    那小太监立即脸发白,将折子放下,慌忙后退了出去。

    朱由校此刻是一种很奇异的状态,脑袋清醒的不得了,身体却愤怒的在颤抖。

    他看了眼这个小太监,又看了眼下面几个近侍太监,漠然的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折子。

    翻看一看,是弹劾客氏的折子,数落了她十大罪状。

    ‘一,客氏不敬中宫、二客氏祸乱后宫……十,肆意妄行,构陷外臣。按律当发浣衣局,以儆效尤。’

    朱由校以前对于这样的折子是看都不看的,现在却看完一个又拿出一个。看了几十个,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每一个都是弹劾客氏的。

    客氏,浣衣局两个名字,在他脑子里转个不停。

    “浣衣局……”

    朱由校看着御书房门外,眼神清澈,神情也很平静。

    静了一阵子,突然开口道“传旨,客氏悖行不法,目无君上,下浣衣局……”

    “遵旨。”

    近侍太监立即躬身,然后转身出去。

    “我不信,我要见皇上!”

    咸安宫,几个小太监压着客氏,客氏神色淡漠,端坐在那,气度俨然的看着刘时敏说道。

    刘时敏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微微躬身,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手底下的小太监们自然不会客气,当即拿出绳子,五花大绑,抬着客氏就要出宫。

    客氏顿时疯狂起来,极力挣扎,大声怒吼“刘时敏,你带我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皇上……”

    刘时敏却没有理会他,淡淡的道“将她的嘴堵上,送到浣衣局,让他们看好了。”

    很快,一队人就压着客氏前往宫外的浣衣局。

    这样的消息自然瞒不住,宫里很快就传遍了。

    张皇后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她神色不愉,沉默一阵,骤然看着焕儿冷色道“焕儿,你去传本宫的话,宫里谁敢再议论客氏之事,杖毙!擅自外传着,同处!”

    焕儿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后娘娘露出如此神情,立即小心的答应一声,道:“是娘娘。”

    本来喧闹的皇宫,因为皇后娘娘的一句话瞬间安静下来。不管以前多少人认为张皇后的中宫之位名不副实,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去敢说一句。

    因为,没有人再可以威胁她,这偌大后宫,再也没有人敢挑衅她的权威。

    她是中宫皇后!

    皇宫之外,自然一片欢欣鼓舞,在清流们看来,这是他们的一直强谏的结果。如今客氏,魏忠贤都被赶出了宫,他们清除君王身边的奸佞的行动大功告成,自是当浮一大白。

    轰轰轰

    突然间,紫禁城上空,乌云密布,隐隐的闷雷声开始响起。

    “殿下,要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宫殿不远处的姚清清看着天色,一边收拾着外面晾晒的书籍,一边看着朱栩说道。

    朱栩看着天色飞速的暗下来,心里暗吐了一口浊气,然后才笑着道“不急,很久没下雨了,我也想看看,待会儿你煮点茶过来。”

    姚清清对这位惠王殿下的一些小怪癖已经习以为常,轻轻点头道“嗯,我这就去。”

    朱栩将椅子向后拉了拉,靠在屋檐下,望着乌云飞速聚集,一副天塌地陷模样,心里不禁暗道‘如今天启两大毒瘤都除去了,应该是乌云之后现晴天了吧。’

    客氏入了浣衣局,立即就被交给管事的,然后一层层派拨。

    “今后,你就住这里。”

    一个腰大膀圆的中年女子,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瞪着客氏,冷声道:“我不管你之前是谁,来自哪里,到了这里就给我乖乖听话,不然就有你好果子吃!”

    客氏一脸冷笑,这里是一个通铺,可以睡六七个人,她虽然农户出身,但这些年养尊处优,岂会受这等‘羞辱’。

    她一贯的霸道之色,抬头看着这中年女人道:“你认为本夫人是被发配到这里?告诉你,本夫人最多三天就可以回宫……”

    “回宫?”中年女人嗤笑一声,看着她道“告诉你,发配到这里,能回去的不是没有,但你干的事情,一辈子都别想了,你这身衣服倒是不错,来人,给我扒了。”

    当即有三四个稍瘦弱一些的中年妇女,如同饿狼般扑过来,就要扒客氏的衣服。

    客氏何时有过这样的体验,顿时怒吼“你们这帮贱婢,住手,否则本夫人诛你们九族……”

    啪

    她还没有说完,那中年女人一巴掌扇在客氏脸上,冷声道:“给我打!”

    几个女人将客氏的衣服扒了,纷纷拳打脚踢起来。

    啊啊啊

    客氏在地上滚,她身娇肉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痛楚。

    过了许久,那中年女人冲客氏的身体吐了一口口水,冷笑道:“今天就给你休息一天,明天开始,给我老老实实起来干活,否则有你好受的!”

    客氏蜷缩在角落,目光尽是阴冷之色,手里的指甲掐在肉里,都断了一截,依然感觉不到痛楚,直觉心里无比的恨意。

    客氏双眼通红的看着几人的背影,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们等着,等本夫人回宫,一定将你们大卸八块!”

    过了不知道多久,缩在角落里的客氏,感觉着浑身的痛楚与凉意,爬起来,要找些穿着的。

    “老祖,您没事吧?”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捧着衣服提着盒子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在宫里惯了还是看出来人是个太监,她浑不在意光着身子,冷着脸看着他道:“你是什么东西?”

    小太监走近道“老祖不记得奴婢了,奴婢曾经在咸安宫当过差,见过您两次。”

    客氏看着这小太监,约莫认识,神色越发冷漠道:“你在这里当差?”

    小太监越发恭敬,将衣服,盒子递过来道“是老祖,这是些衣服,还有饭菜,小的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别介意,这浣衣局不同别的地方,谁都不知道,这里每天要死几个人。”

    客氏看着桌上这些粗布衣服,眼神厌恶一闪,不过她现在虎落平阳,尽管厌恶,还是拿起穿了起来。

    穿好看了一眼,越发厌恶,让她想起了与候二一起生活的那段不堪的日子。

    小太监看着客氏穿好,麻溜的打开饭盒,拿出来道“老祖,吃一点吧,虽然比不上皇宫,但在这里也是非常好的了。”

    他不说客氏不觉得,肚子立时咕咕叫了起来,她看了眼小太监,便在桌边坐了起来。

    客氏看着这些东西,目光一沉,在她看来,比喂狗都不如,一点食欲都没有,转头看向小太监淡淡道:“你去到我私宅拿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做些我爱吃的带过来。”

    小太监目光微闪,随即脸上露出苦笑,道:“老祖,您恐怕还不知道,您的私宅已经被查抄了。”

    客氏脸角立即动了下,心里有些悔恨,她知道皇帝会生她的气,没想到连私宅都已经抄了。

    但她相信,以朱由校对她的感情,最多三天就会重新招她回宫,与之前那次一样!

    她又瞥了眼小太监,漠然道“本夫人很快就可以回宫,到时候给你一个执事太监。”她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这小太监的名字,说完便拿起筷子,勉强的吃了起来。

    小太监脸上大喜,道“多谢老祖多谢老祖,您喝点酒。”说着,就将酒壶拿起来,给客氏倒了一杯。

    客氏吃了几口,倒也觉得可口,便拿起身边的酒杯喝了一口,顺下喉咙。

    在她喝下之后,本来一直殷勤恭敬的小太监,脸上露出凶狠之色,看着客氏寒声道“客印月,你还记得,去年你杖毙了一个小太监吗,他只是给你穿鞋,穿的慢了一点!”

    客氏一看他的脸色,顿时眼神一冷,道:“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他的亲弟弟!”

    小太监气息急促,眼神里都是杀气,他从腰间掏出一根白色长陵,通红着眼道:“我等着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客氏猛的站起来,向后退道:“你别过来,本夫人很快就可以回宫,你若敢动本夫人,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小太监冷笑一声,道:“想你死的人那么多,皇上查的过来吗!”

    “你,本夫人可以给你银子……”

    客氏说着,忽然间一个踉跄,眼前开始模糊,整个人也浑沌起来。

    小太监立即冲了过去,将白绫套在她脖子上,拖到房梁下,扔过房里,另一头缠绕在柱子上,一下一下的将客氏给吊起来。

    客氏还有着模糊的意识,挣扎着,但没多久就不动了。

    小太监扣好另一头,将凳子翻倒在她脚底,又清理一番,这才看着她的尸体,依旧怒恨着说道“就算没有师傅的安排,我也没打算让你活着走出浣衣局!”

    他站立了许久,直到确定客氏死了,这才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燃灯,然后打落到通铺上。

    做完这些,他才匆匆跑了出去。

    这里是宿区,外面的天空雷声轰鸣,宫女太监们都忙着收拾,人来人往,喊声不止,没有人在意一个小太监的出现与消失,更没有在意在房间里的客氏。

    砰砰砰

    豆大的雨滴砸落而下,天空立即灰蒙蒙的看不清,院子很快集满水,然后流向低处。

    朱栩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右手边放着书,左手边是茶几,上面是热腾腾的茶,姚清清坐在边上,一遍一遍的沏着茶。

    姚清清赎身之后,本想着嫁给毕懋康为妾,却没想到毕懋康反悔,她只得居于后院,十天半月等毕懋康来一次。其他无聊时间,除了看书,女红,就是喜欢煮茶。

    朱栩对于姚清清复杂繁琐的煮茶工序毫无所觉,只是看着瓢泼大雨笑着道“清清姐,你说要是有诗人在,是不是会写首诗,抒发一下情感?”

    姚清清抿嘴一笑,道“这样的大雨,抒发什么感情?”

    朱栩搜肚刮肠,他读的书也不少了,但是要做出上得了台面的诗词,还是难为他了,半晌,道:“也对。”

    姚清清抿着嘴,险些笑出来,还是忍着,递给朱栩一杯茶,道:“殿下,您都看了一天了,是不是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朱栩啜了口茶,望着天色道:“我想看看,这场大雨,能不能将紫禁城洗干净。”

    “洗干净?”姚清清疑惑的看着朱栩,不知道惠王殿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栩心里却暗叹,这也是他的美梦了。

    明末的朝局,不是少了一个魏忠贤就能和和睦睦,一心为国了。东林党,晋党,浙党,苏党以及阉党残余,还有他们自身内部,整个官僚集团没有了魏忠贤的威胁,恐怕他们之间错杂纷乱的倾轧也不会丝毫减弱,反而会更一步疯狂起来。

    曹化淳匆匆从外面回来,扔掉伞,跑过来,瞥了眼姚清清,走到朱栩身侧,低声道:“殿下,事成了。”

    朱栩长松一口气,道“好,最近些日子,咱们都不要动了。”

    曹化淳答应一声,恐怕宫里宫外都要风声鹤唳一阵子了。

    浣衣局内,突然间一场大火冲天而起,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以及瓢泼大雨,形成了一副可怕的画面。

    无需救火,一群人只是担心会烧了什么,烧了多少,躲在屋檐下,议论纷纷。

    “看看,谁不在,有没有人在里面!”

    监工的声音在雷声中显得很小,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里显得更为明显,纷纷交头接耳的询问起来。

    一个宫女对着那监工大喊,道“今天发配来的还在里面。”

    “还有没有,有没有……”

    监工又喊了一圈,丝毫没有去救人的意思。

    喊完了,监工回房查了下,今天来的谁,看到那个名字及来历,他的手都斗了。

    他匆匆跑到佥书房,对着刚回来的佥书太监急声道“张太监,不好了,奉圣夫人还在那失火的房子里没出来!”

    张太监脸色一变,急急思索着道:“烧多久了?”

    监工太监稍一顿,道“至少一炷香时间了。”

    张太监心里咯噔一声,估计人已经烧死了,想了想,道“快去,将李太监找回来。”李太监,即浣衣局掌印太监,实际上的老大。

    “是。”监工太监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李太监听到这个消息,立马跑过来,看着熊熊大火在大雨中丝毫没有减弱的架势,心底破口大骂,这帮杀才,干活不行,推诿倒是干的漂亮。

    李太监也知道光站着不行,一边让人灭火,一边派人去通知皇上。他心里只能默默祈祷,皇帝正恼怒客氏,说不定不会惩罚他。

    朱由校自从将客氏发了浣衣局,也没有开心多少,坐在龙椅上,一直在发呆。

    没心思看折子,没有心思雕刻,更没有心思去见谁。

    “皇上,皇上……”

    外面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满身是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朱由校眉头皱了下,没有表情的看着他。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奉圣夫人的房子失火了……”

    朱由校脸色一变,旋即淡淡道:“人怎么样了?”

    小太监抖的越发厉害,颤声道“回皇上,没有没有出来。”

    朱由校猛的站起来,脸色大变道:“你说,没有出来?”

    “是是……”

    不等小太监说完,朱由校已经冲过来,大声喊道:“带朕去。”

    那小太监连忙爬起来,前面带路。

    “皇上,传撵吗?”

    皇帝出行最是麻烦,一大堆人跟着,一个太监举着伞小跑着问道。

    朱由校的脚步快的异常,差点就跑了,边走边冷声道:“传什么撵,让马车准备好。”

    “是!”

    皇上要出宫,自然是大事,一对对大内侍卫,锦衣卫,卫兵,纷纷在雨中小跑起来。

    “快快快!”

    朱由校坐在马车里,心急如焚。他虽然恨客氏的背叛,但也不想她死,他心底还有一丝怪异的期盼。

    “是皇上!”

    驾车的马夫甩着马鞭,在雨中啪啪啪响。

    两排侍卫,手持长枪的跟着跑,雨水满面也毫不在意。

    “怎么回事?”

    “那是谁?这么大威势?”

    “发生什么了,有人造反吗?”

    这么大的雨,路上的人非常的少,都在门口窗口看着朱由校这队人马,议论纷纷。

    “让开,让开!”

    一排锦衣卫冲开浣衣局的大门,推开挡路的人。

    朱由校满头是水,浑身都湿透了,大步跑入浣衣局。他此刻什么都想,只想知道,客印月是否还活着。

    “皇上,皇上……”

    浣衣局的李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迎着朱由校。

    他身后,不仅有浣衣局人,还有刑部,顺天府,工部凡有涉及的部门,几乎都被他给喊来了,这样就会摊平他的罪责。

    “滚开!”

    朱由校怒喝一声,推开几人,向前冲去。

    大雨倾盆,不远处还烈火熊熊,李太监命人在院子中间去搭建了一个遮雨棚,一群人之前围堵在那里。

    朱由校直接冲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被烧焦一部分的客氏,脖子上的勒痕无比的醒目。

    他直直立在那里,神色发呆,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客氏尸体。

    客氏身体前,一个仵作模样的中年人还在检查着,也没有听到是皇帝来了,更不认识皇帝,还以为是哪一部的大人,站起来,躬身道“回大人,小的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其他伤痕,应该是上吊自杀。”

    朱由校身后的一干人等纷纷松了口气,这样罪责就更少了一分。

    遮雨棚附近除了雨声就没有一点声音,谁都看着朱由校,但朱由校看着客氏还算完好的头颅,怔怔的发呆。

    仵作看了眼他身后的人,然后又转头看向朱由校道“大人?”

    噗

    突然间,朱由校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

    一干人七手八脚的扶住朱由校,结果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根本没有意识。

    最后在李太监的建议下,将朱由校送回宫。

    乾清宫内,太医给昏迷的朱由校把脉,不时的皱着眉头。

    张皇后,朱栩以及太监宫女一干人站在不远处,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医。

    过了许久,太医才收回手,起身向张皇后走来。

    张皇后不等太医开口,直接问道“韩太医,皇上怎么样?”

    韩太医连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是急火攻心加上外受风寒所致,只要服几服药,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

    张皇后微微松了口气,看着他道:“恩,那有劳韩太医了。”

    “都是微臣应该的。”韩太医说着,就到一边开始写方子。

    张皇后走到床前,认真的看了看朱由校,旋即看向朱栩一干人道:“好了,皇上只是偶感风寒,都出去吧。”

    皇帝的健康,向来都关乎朝运,虽然朱由校还很年轻,但明朝皇帝说死就死的不少,张皇后这么说,也是怕有流言出现搞风搞雨。

    朱栩等人自然答应一声,纷纷告退。

    朱栩出了乾清宫,往自己的景焕宫走去,心里却不由得啧啧称奇。

    明朝的皇帝,几乎个个都是奇葩,有的喜欢上了他的姨娘,有的一生只有一个皇后,有的宠幸大二十多的贵妃,至于朱由校,则宠上了他的乳娘。

    虽然这些都跟他们的身世,幼年经历有关,不过作为皇帝,这样的行为确实影响极大,尤其在朝政方面。

    “希望皇嫂生个儿子,我来好好调教一番。”

    朱栩一边走一边自语,虽然调教皇子对他的身份来说是不可能的,但施加一些影响还是没有问题的。

    “走,回去先睡他个三天!”

    朱栩一挥手,带着曹化淳大步往回走。为了这件事,他耗费了极大心血,现在终于觉得困了。

    曹化淳也暗松一口气,跟着道“是殿下。”

    “娘娘的手段,还真是非同凡响。”

    周府内,周应秋一边喝茶,一边一脸佩服的长叹道。

    他只是从朱栩让他们写了几份折子,就推断出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设计。

    倪文焕也一脸恭敬的附和着点头,道“娘娘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魏良卿坐在另一边,神色比较复杂,如今事情看起来都比较简单了,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反击,铲除两个意图动摇她皇后位置的人。

    这两个人,就是他的叔叔与婶婶。如今一个关在天牢,一个死了。

    周应秋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微翘。他自认是最懂娘娘的人,将来娘娘在朝堂可以依靠的只有他!什么内阁,将来他问鼎首辅都指日可待!

    周应秋端了杯茶,轻轻啜了口气,看着倪文焕不动声色道“倪兄,周掌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倪文焕道:“周掌柜说,娘娘那边是有一个计划,目前正在准备。”

    因为客氏的突然被下浣衣局,接着自杀,整个京城好像都受了惊一样。

    不论是皇宫还是朝堂,都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转眼就是一个多月,朱由校因为客氏的死,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虽然病好了,但整个人精神状态却奇差,没有心思处理政务,也没有心思雕刻,最常做的,就是待在御书房发呆。

    朝堂之上,本来已经上书要解甲归田的叶大学士,最终也没走成,如今勉力的控制着朝局。

    不过朱由校这些天倒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他赦免了除魏忠贤之外,涉及客氏与魏忠贤案的所有人。尽管朝堂有反对声,但这一次,在朱由校的极力坚持下最终还是通过了。

    朱栩少了去御书房交流的时间,每天除了去坤宁宫与张皇后闲聊一阵子,其他时间都是他的。

    城东的院子。

    在朱栩的嘴里叫做作坊。

    “殿下,现在我们是入不敷出了,再这样下去,小的要撑不住了。”李德勇苦着脸,跟着朱栩抱怨道。

    朱栩一身花纹短卦精致长裤,背着手,笑道:“别人卖一文,你们也卖一文,而市场就那么大,早就瓜分的差不多了你能保持不亏本就算不错了。”

    李德勇见朱栩没有问罪的意思,稍松一口气,但还是倒着苦水道:“殿下,这样下去真不行了,最多只能撑三天了。”

    朱栩随手拿过李德勇的记录簿,翻看着进度,不时点点头,李德勇倒是尽心尽力,能力不错,也很精明。

    朱栩一边看着一边问道“老曹,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曹文诏兼职很多,其中一个就是景焕宫的大管家,闻言倒是很快道:“七七八八的加起来还有不到五万两。”

    “五万两,应该还可以撑一个多月。”

    朱栩默默了盘算了一下说道,沉吟一声,又道:“看来,有些事情得提前做了。”

    李德勇倒是不在意五万两,而是在意惠王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跟着他做事,没有打骂,轻松写意,银子还多多,只是现在的差事,他觉得快要到头了。

    “殿下,我们要做什么?”李德勇问道。

    朱栩将记录簿合起来,递给他,微笑道“做得不错,从今天起,所有的馒头,面饼,点心,饼干之类,全部九折,十天之后八折,二十天后七折,一个月后……五折!”

    李德勇双眼大睁,一脸吃惊的看着朱栩道:“殿下,现在米面都很贵,我们如果降价,会亏很多的。”

    朱栩看着他,道“我不需要你保证赚钱,我需要的是市场,一个月后,如果全京城的人都向我们买馒头买点心我才高兴。不用担心,一个月后,我会给你提供新的素材,你只要负责将东西卖出去就行。”

    李德勇脑海立即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比如户部发霉的米面要想办法处理,有人向惠王殿下用米面行贿,甚至是皇宫里的‘赃物’。

    但这些对李德勇来说,完全不用在意,宫里干过的比这个再不堪的事情不知道多少,马上献殷勤道“殿下放心,我立马让他们全力去做。”

    朱栩笑眯眯的点头,又逛了一圈,这才离开这作坊。

    “殿下,咱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曹文诏驾着车,回头向马车里面的朱栩问道。

    朱栩依靠着厢璧,眯着眼,笑的如同偷鸡的小狐狸,道:“自然是圈钱最有力地计划。”

    “圈钱?”

    曹文诏一脸的发蒙,不知道朱栩在打什么主意。

    朱栩一回宫,就向着曹化淳道“小曹,让那个见过周建宇的来见我。”

    曹化淳见朱栩面带急色,不由得快速道“是殿下。”

    很快,冯祝就跑来了,在朱栩面前,一脸谄媚道“奴婢见过殿下,殿下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定竭尽全力为您办妥。”他自然很开心,上次周建宇给的银票,朱栩一分未拿全赏了他。

    “过来,将这个小册子上面的背熟了,理解了,不懂的问我。”

    朱栩扔给他一个小册子,坐在他的躺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就不管冯祝了。

    不说冯祝,曹文诏曹化淳也愣住了,不知道朱栩什么时候写的什么。

    冯祝只是愣了下,连忙道:“是殿下。”

    他也是内书堂出身,教他们都是翰林,按学识来说,考个举人都没问题。

    不过看朱栩写的东西,他瞬间就懵了。

    过了许久,他才颤巍巍的道“殿下,您,要开钱庄?”

    冯祝这句话落下,曹化淳曹文诏也怔住了,纷纷吃惊的看着朱栩。

    明朝宗室那点俸禄实际上根本不够一大家子吃的,各种办法敛财的都有,想做点生意的还算是好的,只是,开钱庄,还从来没用过!

    因为这个时代开钱庄,需要信誉,这种信誉不是说你是藩王别人就信你,将钱存给你,往往都是十几二十年的信誉,别人才会相信。

    所以,一个钱庄开起来,真正长久,赚钱的钱庄,都是几十年的信誉,突然间冒出来,没有人会信。

    这个时候存钱,大部分都是为了方便或者安全,因为存钱不但不会有利息,而且还会收保存费。

    朱栩喝着热腾腾的茶,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看着三人微微一笑,道:“不错。”

    见三人欲言又止,连忙摆手道“行了,你们的想法估计我都知道,我会处理的,冯祝,给你三天时间背下来,不懂的来问我,我要你去做传声筒,别演砸了。”

    冯祝神色犹豫的看了眼曹化淳,然后只能答应,躬身道“是殿下。”

    朱栩摆了摆手,等他下去后,朱栩看向曹文诏,道“老曹,你准备一下,三天后,我要去一趟舅舅那。”

    曹文诏一听就知道,朱栩是为了毕懋康去的,他也很好奇,殿下嘴里的燧发枪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是殿下,”曹文诏答应着,瞥了眼曹化淳又道:“殿下,我们要去山下看一眼吗?”

    朱栩微微摇头,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上去必然要见到毕懋康,他一个王爷去那种敏感的地方做什么?哪怕是打着他皇兄的旗号,估计也会让毕懋康起疑,从而横生波折。

    三天后,朱栩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宫。

    朱栩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道“老曹,仔细盯紧了,别又让人跟踪了。”

    “是殿下。”

    曹文诏驾着车,时快时慢,不时回头看一眼,以此判断是否有人跟踪。

    “要是有镜子就方便多了。”

    朱栩看着曹文诏很是辛苦的模样,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自语道。

    过了一阵,朱栩又问道“冯祝出宫了吗?”

    曹文诏乘机回头看了眼,道“已经在我们前头出宫,再等魏良卿前去,应该要等一阵子。”

    朱栩微微颌首,他要是谈的快一点,或许还能赶上。

    过了许久,朱栩道:“有人跟踪吗?”

    曹文诏神色有些古怪,犹豫着道“殿下,难以确定,是有人不时跟着我们,但不是出宫时候的那个。”

    朱栩眉头一挑,心里了然,以他五哥那么聪明的人,既然知道跟踪被他发现,多半想到了别的办法,比如分人分段交叉跟踪。

    朱栩笑了下,恶趣味的说道“找个拐角让我下车,然后你驾着车,带着他们逛一逛紫禁城,说不得五哥正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你找个机会,挡住他们的视线,进入一个青楼,让他们觉得我也进去了,晚上再回去。”

    曹文诏一怔,没有反对,道:“殿下,那你怎么办?”

    “没事,到时候我让舅舅给我派辆马车,”朱栩诡笑着道:“不过,下次在宫外多弄几辆马车,让人带着他们好好玩。”

    曹文诏顿时知道朱栩的想法了,笑呵呵的道:“好,今晚回去我就安排,不愁信王殿下的人跟不上。”

    没多久,马车就在一个拐角停了下来,曹文诏连忙道:“殿下,快!”

    朱栩如同小旋风一般跳下马车,然后在墙后躲了起来。

    曹文诏立即打马,将马车快速走了一阵速度又慢下来,好似与刚才一模一样。

    过了一阵,一身灰布衣服不起眼的人就出现在朱栩下马车的地方,远远的看着那辆马车,快步追了过去。

    朱栩等他脚步声听不见才走出来,站在拐角,看着这个人亦步亦趋的背影,微微一笑,理了理衣服,转身向不远处的一个茶楼走去。

    “舅舅。”

    朱栩推开门,对着正在喝茶的傅昌宗道。

    傅昌宗连忙站起来关门,一脸担心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能来了。”

    朱栩一向不好动,加上年岁小,身体特别虚,走进来,擦了擦汗,坐下给自己倒杯茶,道:“信王兄估计对我起疑了,最近老是派人跟踪我。”

    傅昌宗已经知道这件事,稍稍沉默一阵,抬头道:“嗯,我来的时候也被跟踪了,不过被我打发了。”

    朱栩点了点头,道:“信王兄的事情先别管了,说说山上的事情。”

    傅昌宗一振,连忙从桌下,拿起一个包裹,道:“这是我用皇上想看看的名义,从毕懋康那拿来的一根,你先看看。”

    傅昌宗解开,只见是一个比他还长的黑家伙,与近代的那种燧发枪很相似。

    朱栩眼神一亮,慌忙接过来,双手摸来摸去,翻来覆去的看。显然,这还只是个半成品,很多东西没有焊上去。

    傅昌宗见朱栩翻看了许久,眉头越来越紧,不由得道“怎么样,是你想要的吗?”

    朱栩摇头,将这东西放到桌上,打量着道:“这个是倭寇那边传来的鸟铳,改进不大。”

    傅昌宗对这些奇技淫巧倒是不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他顿了顿,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朱栩认真将后世的燧发枪回忆了一番,确实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是考古专业,不是武器发烧友。

    “这样,舅舅”朱栩道:“你告诉毕懋康,现在的鸟铳使用起来很麻烦,我的要求很简单,士兵分成两排或者三排,一排射完,蹲下填弹,另一排站起来射,如此反复。现在的鸟铳,填弹麻烦,下个雨就完了,最重要的是,射程要远。”

    实则,朱栩是想用燧发枪对付满人的骑兵,以明朝现在的兵制,依靠山海关,只能死守,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红衣大炮燧发枪,碉堡坑道铁丝网,这样的组合,对骑兵来说,将会是一个噩梦。

    傅昌宗自然不知道朱栩所想,认真的将他的话记下,旋即道:“好,我知道了。这是你要的东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朱栩。

    朱栩打开一看,尤其是后面那个户部尚书的大红玺印,不由得笑道:“舅舅,你这次是赔了老本了吧?”

    傅昌宗神色不变,看着他道:“我只是请他喝了顿酒,这个印,是我偷偷盖的。”

    “什么?”

    朱栩一脸吃惊的看着傅昌宗,他可知道,这位舅舅向来胆小怕事,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傅昌宗端起一杯茶,在喝之前抬眼看着朱栩道“不能让他发现,你用完给我拿回来。”

    朱栩如果在喝茶,肯定喷傅昌宗一脸,这个是用完销毁,来个死无对证吗?

    这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舅舅吗?

    不过旋即他心里一动,如果傅昌宗确实有能力,是不是不应该在户部主事的位置上浪费?

    想了想,朱栩看着傅昌宗试探道“舅舅,你想不想动动?”

    傅昌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朱栩的意思,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他这几年官坐下来,也很有心得,自认升个侍郎是没问题。但最终他还是摇头,道:“我的身份本来就不适合做官,再升就显眼了,而且,这样挺好,没有那么多人注意。给你做起事来倒也方便。”

    朱栩自然人听出傅昌宗话里的不甘,但却也认同他的话。

    大明对藩王,外戚,宗室管的极严,虽然傅昌宗在大明外戚中几乎是透明的,算是无权无势是那类。但严格算起来,他也是泰昌帝的妻舅,是国舅,在户部主事的位置上已经算是扎眼。

    不过,毕竟泰昌帝,朱栩的母妃都已经过世,朱栩这个藩王才七岁还住在宫里,算是天启皇帝对无依无靠的朱栩的照顾与恩宠,朝内朝外都不会太追究。

    但若是放到户部侍郎这样的位置上,恐怕弹劾傅昌宗‘外戚干政,有违祖制’,及是朱栩甚至是牵扯朱栩过世的母妃都会很快成真。

    朱栩点了点头,没有再提这件事,又将钱庄的事情与傅昌宗说了,傅昌宗在户部做了很多年,自然提点了不少,不过告诫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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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躲在包厢里,密谈了小半时辰。

    正事谈玩了,傅昌宗才喝了口茶,长松了一口气,目光微微怪异的看着这个只有七岁的外甥。

    他还还记得三年前朱栩说要给安排当官,不出两天命令就真下来了,之后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让震惊甚至害怕。

    他究竟是神童,还是背后有名师教导?

    傅昌宗心里总是不由得去怀疑,哪里有七岁的小孩子能有这样的谋划?

    朱栩也长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位是他的亲舅舅,但有些话还是不能说,这一圈斗智斗勇下来,都快赶上在操场上跑上两圈了。

    朱栩想着要去听墙角,抬头看向傅昌宗道“对了舅舅,你给我派辆马车。”

    傅昌宗一怔,道“你不是坐马车来的?你走来的?”

    朱栩嘿嘿一笑,将刚才的事情给说了。

    傅昌宗一脸无语,他这侄子,聪明的时候然他惊为天人,小孩气的时候让他又无话可说。

    “傅涛。”

    傅昌宗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门外一个十八九的青年推开门,走进来,微微躬身拜道“爹。”

    朱栩一看就神色哑然,这位表兄当初被他撞破好事,差点不行了,因此朱栩是他的心里阴影,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和朱栩碰面的。

    朱栩在傅昌宗之前,模样夸张的喊道“哎呀,大哥,好久不见啊。”

    傅涛一个踉跄,差点夺路而逃。

    傅昌宗呵呵一笑,对着朱栩摆了摆手,道:“好了,涛儿,你去找辆马车送栩儿回宫。”

    傅涛抬起头,脸色蜡黄,嘴唇都白了,一脸可怜兮兮看着傅昌宗。

    傅昌宗一见他这模样,顿时大怒道“不成器的东西,让你去你就去!”

    “是是!”

    傅涛很怕这位父亲,当即连连点头,转身就向外跑去。

    朱栩啧啧称奇,转头看向傅昌宗道:“舅舅,大哥这三年都还没好啊?”

    傅昌宗脸色也有些尴尬,又有些愁绪的道:“其实涛儿这孩子其他都好,不见你的时候也很正常,唯独见了你跟猫见了老鼠一样。”

    朱栩眼睛上看,认真的回忆,当初这位表兄与那小丫鬟有没有成功……可惜,只看到一个光屁股。

    没多久,傅涛就驾着马车来了,傅昌宗在朱栩上车前叮嘱道:“最近还是要小心一些,信王殿下也不是善人。”

    朱栩点头,爬上了马车。

    傅涛看着傅昌宗,等到他点头,才驾着马车离开。

    坐在马车里,朱栩暗暗吐了口气,这边算是搞定了,接下来就是魏良卿了。

    朱栩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穿梭而去的屋舍。

    忽然间,他转头看向前面道“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啊?”

    傅涛一直挺直腰板,绷着脸,仿佛是个等待老师宣布成绩的小学生,驾着马车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他一听朱栩的声音顿时手一抖,嘴角扯着,不知道是哭是笑,半晌才道:“殿下,我,我送你回宫。”

    朱栩连忙掀开帘子,一只手拍着傅涛的肩膀,道“先别急,咱们先去个别的地方,前面左拐,再右拐,直走。”

    傅涛身体一个哆嗦,差点从马车上摔落下去,强拉着马绳子道:“是是殿下。”

    朱栩笑嘻嘻的趴在他身后,打量着他的侧脸。傅涛十八岁,有些瘦弱,看上去不是很精明却很聪明的那类人。

    傅涛浑身不自在,扭动着道“殿下,你你坐回去吧,这样不安全。”

    朱栩越看越有趣,突然道“大哥,要不要跟我做事?”

    傅涛心身都很难受,双腿绞来绞去,闻言一楞,道“帮你做事?”

    “对,”朱栩说道:“我打算开一家钱庄,想让你去做总帐房。”

    “总账房?”

    傅涛怔住了,他读书不太行,加上是外戚的身份,出路一直比较困难,加上他父亲一直将他困在府里,到现在,他还没有出来做过事。

    朱栩看着他的神色,微微一笑,道“行了,下面我跟舅舅说,过些天,我会派人找你的。”

    傅涛犹豫着,还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朱栩看着外面,突然一振,道“到了,就这里。”

    “啊,是!”

    傅涛连忙勒住马,让马车停了下来。

    “跟我来。”

    朱栩跳下马车,直接奔着边上的茶楼走去,同时对着傅涛招手道。

    傅涛拴好马,连忙跟了过来。

    “殿下,您来了,”朱栩刚刚跳下马车,一个小太监就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脸陪笑道:“冯公公刚刚进去没多久。”

    朱栩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冯祝的人,边走边道“好,带我们去隔壁,能听到他们对话那种。”

    小太监献媚一笑,道“殿下,这里已经被冯公公买下来了,奴婢给您准备好了房间,您跟我来。”

    他又瞥头看了眼傅涛,估计认为是朱栩的跟班,也没有在意。

    朱栩微微点头,很快就来到了隔壁房间,朱栩与傅涛无声无息的坐下,那小太监一直侍立在一旁。

    “冯公公,娘……贵人是缺银子吗?”

    这是应该是魏良卿的声音,朱栩暗道。

    “贵人不止缺银子,还缺办事的人。”

    这是冯祝的,朱栩嗤笑一声,这家伙倒是挺会装腔作势的。

    另一边的厢房内,魏良卿连连点头,道“是,若是贵人要开钱庄,魏某定然竭尽全力。”他如今没有任何靠山了,虽然皇帝赦免了他的罪,但若是有人打击报复,他可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得完全依赖这位冯公公身后的贵人。

    冯祝似乎将自己装成了坤宁宫大总管,一边专心致志的磨着指甲,一边不咸不淡的说道“行了,本公公还有别的事情,听好了。本金,最近京城来了不少晋商,徽商,这些人跟金人勾勾搭搭,做的什么生意你应该知道,待会儿我会派一队锦衣卫给你,凑不到一百万两本金,贵人会让别人来做这件事。”

    一百万两!

    魏良卿脸色变了,虽然晋商微商很有银子,但谁没事会带这么多来京城,而且这可就不是对一家两家动手了。

    这些人的背景很复杂,朝堂上有晋党,东林党也牵扯极深,估计他动一家就可以惊动一部尚书,三家就能惊动一个内阁大学士了。

    朱栩听着,从怀里掏出傅昌宗那叠纸,递给身侧的小太监,低声道:“送进去。”

    冯祝丝毫没有在意魏良卿的脸色,淡淡道:“名字,贵人命名为惠通商行,地点你们自己选。我们的商行不收取保管费,每个月给利息,时间越长利息越多,存收取万分之三的手续费,取不收费,一个月内,京城扩展三家分行,两个月内,山、东,山、西,江、苏,南、京,浙、江,福、建,各省至少都有一家。”

    魏良卿听着,不时附和,这些都是小事情,只要买下个临街商铺就行。

    “公公,贵人让我送来的。”之前朱栩房间里的小太监走进来,将那叠纸递给他。

    冯祝脸色陡然一变,整个人也不同了,一本正经的接过来,打开看了眼,又扫了眼魏良卿,低咳一声道:“这个是保证,借给你三天。”说完,就向魏良卿推了过去。

    “保证?”

    魏良卿楞了下,接过来一看,顿时大喜,道:“冯公公,这钱庄,真的是由户部担保的吗?”

    冯祝眉头一挑,脸色不善的尖声细气的看着他道:“魏大人是不认识那大印,还是觉得贵人是强盗骗子?”

    魏良卿脸上僵硬一笑,道:“冯公公说笑了,有了这个,钱庄一切都不是问题。”

    冯祝暗暗冷笑,你以前倒是不缺钱,跟这帮人打交道估计也少,想从他们兜里抠出钱,哪怕刀架脖子上也不行,必须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才行得通。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让这姓魏的碰碰壁也好,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册子,道:“这是我写的细则,跟一般的钱庄不同,你要仔细看。这个贵人是有大用的,你要好好做,要是办砸了,你就将脖子洗干净。”

    魏良卿立即毕恭毕敬的接过来,脸上带着讨好道:“公公放心,贵人的事情,我就是肝脑涂地,也会办妥的。”

    冯祝淡淡点头,道“你是个聪明,贵人选中你,是你的机会,只要办好了,别说银子,就是你那叔叔放出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魏良卿实则对救他那位已经没用的叔叔的心思已经很淡了,但这个许诺却很有威力,他连忙道:“公公放心,我这就去筹备,一有进展就来告诉您知晓。”

    冯祝依旧是那副表情,仿佛丝毫没将魏良卿放在眼里,道:“好了,有不懂的就来这里找我。本公公出宫不是很方便,若是不在,你留个言,我看到会通知你的。”

    魏良卿识趣的将桌上的东西揣入怀里,同时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冯祝,谄笑道:“劳烦公公,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冯祝瞥了一眼,足足有五千两,心里一喜,脸上不动声色的道:“恩,行了,放下吧。”

    魏良卿连忙答应一声,将银票放下,道了声告辞,便急匆匆离开。

    冯祝见魏良卿走了,立即收敛神色,小跑出去,来到朱栩的包厢,一脸恭敬又不乏得意的道“殿下,您来了,奴婢说的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朱栩看着这冯祝,都说太监出人才,这冯祝也算一个。

    他喝了杯茶,笑眯眯的赞许道“做的不错,这茶楼也不错。”

    冯祝脸色陡然一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道:“殿下,您可不能冤枉了奴婢,奴婢这都是给您买的,这银子,奴婢一分钱都没敢花,全都给您留着。”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大堆银票,有周建宇的,也有魏良卿的。

    朱栩依旧笑眯眯的,但话里透着寒意,端着架子道:“小冯子,本王做的这些事情最好不能让别人知道,当然了,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最多打我一顿扳子,但你……”

    冯祝猛的抬头看了眼朱栩,又深深的跪趴了下去,大声喊道“殿下,奴婢打死也不敢多说一句!若是有一天被别人发现了,都是小的背着娘娘做的,绝不敢牵扯您一分一毫!”

    朱栩神色不动,他的‘恩’是给了,这‘威’不知道够不够。这些在宫里从小长大的太监,无前无后,要么恋权要么恋钱,得时时敲打才行。

    朱栩故意晾了他一会儿,淡淡道:“行了,这件事本王就不追究了,听着,我说几句话。”

    冯祝心里一松,连忙擦了擦心惊胆战的脸,抬头看着朱栩道“殿下您说,奴婢听着呢。”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思索着道“第一,入股惠通商行的人,不能留实名,让他们找个代理人。第二,不动声色的给他们安排任务,拉拢客人,最好是将他们自己的金银也存进来。第三,留一个口子,留待日后更多的人入股。第四,南北客户要区分看,晋商,大同这些边关之地的,要悄悄的的特殊处理,来去必须有备案。第五,我安排的架构不能随意去动,我安排的人手不能随意处置。”

    冯祝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示他记下了。

    朱栩说完,看着他道“都记下了?”

    冯祝点头如啄米,道:“记下记下了,殿下都记下了。”

    朱栩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道“这茶楼不错,就赏你了,本王绝不亏待自己人。”

    冯祝犹自在惊心,闻言又大喜道:“是殿下,您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朱栩摆了摆手,带着傅涛离开这茶楼。

    傅涛自从进了茶楼就一句话没说,朱栩坐在车里,掀开帘子,看着他微带好奇的道“大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傅涛‘啊’了一声,摇头道:“没有。”

    朱栩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破不说破,好孩子,有前途啊,那个总帐房是你的了。

    傅涛将朱栩送到皇宫门口,看着他进了宫门,便如蒙大赦的驾车跑了。

    朱栩这一天耍的耍了,关心的关心了,忙的忙了,很是悠闲的溜溜达达,重新看了遍皇宫的风景,然后直奔坤宁宫。

    京城有名的销金窟,圆芳楼。

    “殿下,已经进去两个多时辰了。”

    在这青楼对面的一家酒肆,两个很是精明干练的男子,对着坐在长椅上,很是威严的男子说道。

    一身白色镶金长衫,脸角瘦长,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的十五六岁少年坐在那,自有一股气势。

    当今信王,皇帝朱由校的五弟,朱栩的五哥,朱由检!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

    他看着青楼下那辆马车,眼神里似要喷火。

    坤宁宫里,朱栩陪着张皇后插科打诨,瞎逗乐。

    张皇后如今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不过不是很明显,但也都穿着宽松衣服,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

    张皇后今天兴致似乎很高,话也多了起来,笑着道“说到这宫外,皇嫂也没看过几次,以前都是在闺阁里,偶尔出去一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然后便是进了宫,倒是被你说的动了心思。”

    朱栩手一摆,很大气的道“看不看都无所谓,反正都是皇兄的,皇嫂有一半。”

    张皇后抿嘴轻笑,道:“你这小猴子尽胡说,等皇儿出身,我得看的紧点,免得别你带坏了。”

    朱栩立即叫天屈,嚷道:“皇嫂你看人得看优点,放大了看,缺点要往小看要忽略,这样才能取长补短,不断的去完美自己,这样咱们聊天也能很愉快……”

    张皇后这方面说不过朱栩,莞尔一笑,手里拿着刺绣,像似小孩子的肚兜。

    朱栩看着张皇后有些清减的脸庞,凑近问道“皇嫂,反应大吗?”

    张皇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轻轻一笑道:“倒是不大,就是胃口不太好,太医说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

    朱栩暗自点头,补身体,补奶,话梅这些东西都应该准备起来了。

    ‘不行,回头得找老妈子问问,看看都需要准备什么。’

    朱栩也没有确切的照顾过孕妇,只能回头去找人问了,同时心里嘀咕‘五哥怎么还不来打小报告呢?’

    朱栩一边陪张皇后胡扯,一边煎熬的等着朱由检来打小报告,而得了信的魏良卿,此刻也没闲着。

    此刻,他的新宅里,他的叔叔魏钊,客氏的儿子侯国兴,弟弟客光先还有就是魏忠贤的孙子辈,济济一堂,都目光灼灼的看着魏良卿。

    魏良卿将他得贵人眷顾,要为其做事‘开设钱庄’的事情简单一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魏良卿的叔叔,魏钊看着魏良卿迟疑道“良卿,到底是哪位贵人?”

    魏良卿嘴角露出得意笑容,道:“贵不可言!”

    魏钊眉头顿时皱起了起来,神色有些不满,简单这四个字,如何去猜。

    侯国兴也才十七八岁,瞥了眼四周的人,最后凑近道“魏大兄,能否透露一二?”

    魏良卿看着魏钊又看看侯国兴等人,心底暗暗冷笑,之前你们仗着叔叔婶婶看不起我,如今要来巴结我了?

    实则也是,他们虽然被皇帝赦免了罪过,但也罢免了一切职务,如今都是过街老鼠,纷纷躲在别院不敢出头,若是有贵人照拂,岂不是昔日的风光立马就会重现?

    魏良卿没有说破的意图,但却需要他们帮忙,稍稍沉吟道:“我只能说一点,贵人在宫里。”

    “宫里?”

    所有人都一怔,在宫里,除了皇上,莫非是某位娘娘?如今客氏已死,除了皇上,可不就是诸位娘娘尊贵吗?

    侯国兴大喜,立马就接着道:“魏大兄,可否让我等也觐见一下……”

    他还没有说完,客光先就拉了他一把,眼神急急闪烁。

    侯国兴不明所以,魏良卿却得意一笑,自然不会给他们指路,沉着的看着众人道:“这是娘娘交待下来的第一个差事,若是办好了,咱们官复原职也就指日可待了。”

    这就是魏良卿的空头支票了,皇帝顶着压力给他们免了罪,短时间内想要官复原职简直就是做梦!

    但这些人如今哪里顾得了这些,只要不过这缩头乌龟的日子,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好。”

    “良卿,你说吧,怎么做!”

    “对,我们都听你的!”

    “是是,快说,我都忍不住了。”

    魏良卿心里抑制不住的得意,以前魏忠贤在世的时候,他几乎是个边缘人,大家都有门路,偏偏他最是窝囊,这也是他当初极力想捞出魏忠贤的原因。

    不过此刻,他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坐在上座’的感觉。

    他早已打好腹稿,没想到如此顺利,当即趁热打铁,发号施令道“侯国兴,客舅,你们带人将京城里所有晋商,徽商或者其他大户商人给我摸清楚,咱们需要他们出本金。”

    “好,我们这就去。”侯国兴与客光先答应一样,迫不及待的就要站起来。

    魏良卿连忙摆手让他们坐下,然后又看着魏钊道“叔叔,你去找个合适的铺子,要大,位置要好。”

    魏钊豪气干云的道:“好,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找到!”

    魏良卿很是满意的点头,然后余光扫了眼众人,顿了顿道:“最后就是银子的事情了,虽然贵人没有让咱们出,但我们也得懂事,贵人说一百万两,我们出二十万,诸位认为如何?”

    谈钱伤感情,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他这一开口,所有人都静声了。

    客光先与侯国兴对视一眼,心里暗骂,怪不得不让走,原来还要他们出银子!

    其他人也都目光闪烁,纷纷闪躲魏良卿的目光。

    这里再坐的总共不到十人,每个人最起码要出两万两。如果是以前,他们也就出了,终归有办法捞回来。但如今什么都没了,家产也被抄了大半,再让他们出,就如同割他们的肉了。

    魏良卿自然也知道这帮人的德行,神色越发平淡道:“这笔银子,是让贵人看到我们的孝心,到时候都会黑纸白字的呈上去,大家看心意,想出多少就出多少,不出也无所谓。我出五万两!”

    五万两,这差不多也是魏良卿现在的大半身家了。

    众人一听,纷纷暗骂,但也无可奈何,魏良卿一开口,就由不得他们不出了。

    魏钊看了眼其他人,抢先开口道:“我回去将我那院子卖了,我出三万两。”

    侯国兴与客光先无奈,对视一眼,也各自出了三万两。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能咬着牙出了,不过最后筹齐的不是二十万两,而是三十万两!

    “好,咱们分头行事,明天一早这里再聚。”

    魏良卿将他们的名字与出的数额记录好,站起身来,踌躇满志的说道。

    众人虽然出了银子不太开心,但一想到钱庄开起来,伸手就能捞回来,立马心情又好起来,整装蓄势的纷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