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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联合舰队,依朱栩的计划,战舰,士兵自然是越多越好。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慢慢来,先凑个一百艘,六千人,自然,大明出大头,控制权在大明手里。

    海军的基地在台湾,金.门,以及南直隶,这样与联合海军就形成了两道防护网,在这道网内,大明的商贸都将是无比的安全!

    朱栩赶走了曹化淳,曹变蛟两人,坐在椅子上,端着凉茶,默默的思索。

    安南,三五年内,移民三百万人,甚至更多都不成问题,辽东现在已经移了三百多万,短时内难以容纳更多,也就说,大明从陕.西等地移出来的,三五年内最多也就八百万。

    “八百万……”

    朱栩眯着眼低语。西南六省大约三千万人口,移出八百万将大大缓解压力,他也能松口气,再过个五年左右,安南,辽东消化的差不多了,应该还可以再容纳一部分。到时候即便灾情再剧烈,西南只有不到两千万人,其中青壮大部分还都出去了,不管是赈灾还是应对民乱,朱栩都能从容应对。

    神思游荡,好一会儿朱栩又想起了西南各省正在推行的‘农庄’,不由自语的道“也不知道他们的农庄是什么模样……”

    这‘农庄’是他提的一个概念,李邦华等人很是赞同,正在积极的在推行,还时不时的写奏本给朱栩,认为这是应对灾情的‘不二之法’。

    能集中力量应对灾情自然最好,只不过这种‘农庄’在封建时代执行,朱栩也预料不到会有什么后果,其中的过程又是什么模样——尽管是他给的路线图。

    相对于西南来说,江,西,河,南,山.西这样的中部省份还好些,朱栩更想去陕.西看看。

    陕.西应该是西南灾情最严重的地方,看了这里,其他地方也大概能心里有数,对朱栩接下来的施政会更有帮助。

    由于要等曹文诏的消息,朱栩安静的待在海军基地,一边处理不断送过来的奏本,一面也难得的安静的对他过往的一系列政策进行反思,推敲其中的得失。

    海军经过一番大战,颇有心得,唐王,熊文灿等人都在研究,演练,基地之外不时能听到炮火声。

    明朝短短不到十天就推平了安南,这在东南半岛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加上之前的演武,本来还存在侥幸,对大明不理会的那些藩国,使臣,这一次派出了规格更高的使者团,带着丰厚的贡品赶来福.建,求见大明皇帝陛下。

    朱栩懒得去理会,这帮人现在是震慑,日后迟早要好好收拾,不打不老实的玩意。

    前一次熊文灿受了不少气,这次摆足了架子,让一干使臣都心里惴惴不安。

    大明十天横推了安南,下一个会不会是他们?尤其是缅甸最为紧张了,他们内部现在混乱不堪,虚弱的很,与大明几十年战争才没过去多久,若是大明回过头报复,以大明展现的军力,足以轻松击垮他们!

    厚厚的礼单,以及朝贡之类的条件,开的比之前高了不知道多少

    熊文灿知道大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深通漫天要价的道理,加上朱栩在后面的点拨,一张口就让这些使臣了下了一大跳!

    大明要重启‘八大宣慰司’,并且要派兵‘重塑法统’,将这些使臣都吓了一大跳,东南半岛的君主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哪里还有什么‘法统’,他们更在意的是大明‘派兵’!

    一旦大明派兵,可不是重塑法统,这是在灭国!

    他们没有一个有勇气现在与大明开战的,安南的下场就在眼前!

    经过多天的讨价还价,南掌,缅甸,暹罗三国的谈判终于达成协议。

    协议内容主要是:一:三国向大明称臣,如期纳贡,国王由大明重新册封,并且三国与大明的边界重新勘验。二,建立联合海军,联合陆军,定期在轮流在各国训练,并执行三国请求的任务。三,互市,三国分别在岸上,海上各开放三个城市,自由贸易,互通有无。四,允准三国向大明派遣生员,同时大明将在三国建立书院,弘扬圣人之学。

    笼统起来很简单,可里面涉及了朱栩众多暗藏的意图,比如现在大明的地图就可以将三国囊括在内,对外宣示;联合海军,陆军将有权干预各国国内事务;互市除了能给大明输血,也能将使得大明货币走进三国,成为亚洲地区广泛的,公认的流通货币等等。

    这些熊文灿或者那些使臣未必能看得到,熊文灿高兴的是这三国终于低头,大明再次压服三国,有了天朝上国的巨大虚荣心!

    当然,三国上贡的丰厚贡品,也让熊文灿大为高兴。

    南掌每年的贡品,粮食一百万石,白银八十万两,黄金五千两,其他不计。暹罗的贡品是粮食一百五十万,白银一百万,黄金五千。缅甸是粮食两百万,白银一百五十万,黄金一万两,其他不计。-

    在他看来,能平白让明朝多了这么多额外的钱粮,已经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情了!

    朱栩听到后,眯着眼笑了。

    如果有一天,贡品交不上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开战理由啊。

    随后,朱栩命唐王为钦使,与三国重新划定边界,自然,明朝又要多出一大片领土来!

    三国也不是没有要求,他们希望大明能保证他们的国主是‘正朔’,必要的时候还能派兵支持,同时还希望购买明朝的火器。

    对于出售军火,朱栩自然是乐意的,命三国去南直隶,那里有专门的商行出售。

    这么一来,布木布泰的万国商会,是进一步要完成了。

    “对了,倭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熊文灿一走,朱栩突然抬头看向曹化淳道。最近他忙的,都有些忘记这个了。

    曹化淳上前一步,道:“倭国前一阵还表现的很积极,现在没什么动静,奴婢已经让锦衣卫去查探了。”

    朱栩心里明悟,冷笑一声,道“命曹变蛟加速组建联合舰队,可以先从海军调拨一部分,组建起来,各处基地,网络要迅速搭建。等商贸,联合舰队脉络清晰了,朕要狠狠收拾一下这个倭国!”

    曹化淳应声,同时心里暗自摇头。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国家有能力挑战大明了,倭国这个时候前倨后恭,简直是不知死活!

    一直到九月中,出海的内监终于押着阿库尼亚,安卡亚等西班牙俘虏回到了福.建。

    “皇上恕罪,在海上几次遇到风暴,不得以在大港多停留了几日,耽误了时间。”领头的内监向朱栩请罪,颇有些战战兢兢。

    朱栩摆手,道:“这次不怪你,下去吧。”他说着,目光看着眼前的两个欧洲人,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阿库尼亚,助手安卡亚。

    “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两人也都很识趣,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朱栩,右手扶胸,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朱栩微笑,道:“二位免礼,来人,赐座。”

    内监搬来椅子,放在朱栩的右下手。

    阿库尼亚与安卡亚悄悄对视一眼,安静无声的坐下,目光始终看着朱栩。

    他们对大明了解都来至于传教士的书,不管是之前的大明,还是巨变的这几年的大明,他们都近乎一无所知。

    但有一样他们十分明白——能不能活下来,就在眼前的这个年轻,明国的皇帝的一句话。

    朱栩并没有理会他们,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厚厚的‘账簿’,这是吕宋那些商人撰写的,关于西班牙人以及荷兰人贸易的详细内容记载。

    从上面可以看出,西班牙与荷兰人的生意主要分为三类,第一是出口,鹿的皮,肉,角,糖,大米等。第二是转运,金属,药材,香料,茶叶,棉花,烟草,瓷器,丝绸等。第三就是掠夺,黄金,白银,锡,琥珀,珍珠玛瑙等等。

    其中,最为暴利的,是香料与烟草,这里面的利润是百倍计算!

    当然,茶叶,丝绸,瓷器,陶器等等也很赚钱,只是在绝对暴利面前,还是黯然失色。

    朱栩眯了眯眼,这些……都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整个东亚的贸易都在他手里,暴利,都是他的!

    荷兰人,西班牙人的利润朱栩心里都有数,默默的计算一会儿,一阵子之后他就嘴角微动,心脏咚咚咚剧烈跳动不止,甚至于呼吸都急促,脸色涨的微红。

    五千万两白银以上!

    荷兰人,西班牙人每年在东亚的贸易额,在五千万以上!刨去杂七杂八,加上其他收入,荷兰,西班牙每年的利润在二千万两以上,这还只是在东亚!

    朱栩双眼通红,心里激动之后又深深的嫉妒,撮尔小国,居然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难怪他们会崛起,称霸海上!

    历史上的日不落帝国,殖民地庞大,土地日渐开发成熟,人口无数,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利润!

    朱栩胸口起伏,双眼迸射着光芒!

    曹化淳在一旁看着,轻轻咳嗽一声,道“皇上。”

    朱栩陡然醒转,嘴角动了动,暗吸了口气,这才发现,这么一会儿他头上居然出现了细汗。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阿库尼亚,安卡亚,两人都看着朱栩,神色不动,目光里透着异色,不解。

    朱栩合上‘账簿’,倚靠着椅子,思绪还是忍不住的发散开来。

    东亚现在完全掌握在他手里,庞大的贸易量,每年的利润或许可高达五千万两白银,再加上火器,船只这类的暴利,或许可以再提升,纯利润至少有三千万!

    这一大笔收入,对大明来说,是久旱后的甘霖!

    朱栩心里翻腾着,海贸的能量超乎他的预料,以后的日子或许没有他预想的那么艰难。

    曹化淳,曹变蛟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朱栩身侧,见他清醒后还是没有开口,也都目不斜视。

    两边手握刀柄,肃然而立的禁军就更没有丝毫动作。

    安卡亚,阿库尼亚大气不敢喘,朱栩的书房内诡异的安静着,安静了许久。

    “听说,你们想要与朕谈判?”朱栩突然看着阿库尼亚,安卡亚开口道。

    他的声音在书房里陡然响起,吓了不少人一跳。

    翻译一转述,阿库尼亚与安卡亚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是的,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

    朱栩看着两人,淡淡道“希望你们能说服朕,否则你们都回不去了。”

    阿库尼亚脖子发冷,他知道,砍头在东方很流行,他能感觉到后面那些士兵的煞气,慌忙抢先开口道“陛下,我能为您带来庞大的利润,数不尽的银子,相信我,每年都有五百万两以上,我以的性命担保……”

    现实是很残酷的,西班牙能在欧洲作威作福,能欺负荷兰,英国,甚至能与奥斯曼帝国硬刚,却无力派出庞大的舰队来东方教训明朝,即便派来了,胜负都没有意义,明朝就在这里,西班牙却不是。他们失去的菲律宾,几乎,肯定是拿不回去了。

    朱栩听着他的话,眉头一挑,不作回应。

    安卡亚一见,从容不动的道:“我相信我能付出的代价您已经知道。我希望您能感受到我的诚意,我愿意为您,为大明做事,我的诚意在未来您会看到,给我的机会,您绝对不会后悔!”

    朱栩眉头暗动,打量着这个安卡亚,目露异色。

    阿库尼亚听着安卡亚的话,心里暗怒,又抢着道:“陛下,西班牙的友谊对您来说很重要,我是菲律宾总督,我对西班牙王室有着强大的影响力,我能给您带来的好处,绝对会远超安卡亚,只要给我一次机会,您会立刻发现的!”

    朱栩笑了,看着阿库尼亚道:“西班牙的友谊对朕来说太过遥远,你们既然开战,就要付出代价,说出令朕高兴的事情,否则你将无法离开。”

    阿库尼亚对明朝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也没有筹码可谈,听着大明皇帝陛下简单粗暴的威胁,他面露艰难,道:“陛下,请您告诉我您需要什么,我将竭尽所能的为您做到,西班牙的船队遍布整个世界。”

    “朕需要粮食,越多越好,你能给朕多少?”朱栩头一转,对着安卡亚道。

    阿库尼亚着急,却没敢抢话,他心底没底。

    安卡亚眨了下眼,道:“第一年,一百万石,第二年三百万石,三年以后,五百万以上……”

    ‘看来西班牙确实占据了不少肥沃之地……’

    朱栩也不管安卡亚从哪里弄到这些粮食,微微颌首道:“你需要什么?”

    安卡亚知道,她已经获得了大明皇帝陛下的友谊,却更不敢大意,坐在那一本正经的道:“一支商队,要有战舰保护,我拥有指挥权,我能为陛下带回来的,不止是粮食。”

    ‘有野心的女人……’

    朱栩能够感觉到,这个安卡亚野心勃勃,已经按难不住了。

    朱栩喜欢这样有野心的女人,安卡亚会给他带来无穷的好处。

    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朱栩好一会儿才道“船,舰队都没问题,朕希望你能完成你的承诺。”

    安卡亚起身,与朱栩深深鞠躬,道:“当然,我绝对不会让尊敬的陛下失望。”

    朱栩微笑,目光看向阿库尼亚。

    阿库尼亚这位菲律宾总督,现在头上满是细汗,明国答应了安卡亚,那他的价值就急剧缩减。

    他的眼神急急闪烁,猛的抬头看向朱栩,沉色道:“陛下,我能为您带来的,绝对不会比安卡亚少!”阿库尼亚真的急了,照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死的!

    有了安卡亚,这个阿库尼亚已经让朱栩失去兴趣,不过他暂时确实需要与西班牙的‘友谊’,大明战舰,商船出了马六甲,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西班牙不能成为一个不稳定因素,那这个总督就有用了。

    阿库尼亚着实让朱栩提不起兴趣,朱栩看着他淡淡道:“朕有很多事情要与总督阁下商议,来人,传熊文灿。”

    自然是要签订条约的,不过西班牙没有荷兰人的待遇,他们的条约注定要严苛很多。

    到了晚上,阿库尼亚终于签下了字。

    西班牙拥有在东亚继续贸易的权力,除了要取得大明的批文,旗帜,还有过境税,单单进出马六甲,每艘船就是一百两白银!且在远东的贸易中心是在大明的金银村,不得持有武器,遵守大明商业规定等等。

    还有一条就是——阿库尼亚与普特曼斯一样,三年内不能离开大明!

    朱栩不清楚阿库尼亚还有没有要在东亚贸易的想法,但现在的他是保命要紧,哪怕再苛刻的条约他也要咬牙认下,日后再说。

    西班牙的事情收尾完成,朱栩在南方的目的也就全部达成了。他从最高处将框架搭好,下面就是盯着内阁以及各级衙门的人去慢慢的填满,消化。

    又过了两天,朱栩收拾完所有事情,带着五千人马,调头北上。

    他这次的目标很直接,也是最后一个——陕.西!

    坐在马车内,沿着官道北上。

    经过几年的大兴土木,大明每个省份之间基本上都有水泥路,宽大,厚实,无惧雨水。

    朱栩的马车极大,曹化淳坐在边上,两人都是轻轻的摇摇晃晃。

    曹变蛟留在了福.建,在组建联合舰队,他现在已经升为总兵,要统领一万人的联合舰队,估计要在海上漂泊好一段日子了。

    走了一阵子,曹化淳向着朱栩道“皇上,武.昌,南.昌等一带大雨,太湖暴涨,道路受阻,再往西,远且不说,路也不好走,往东,怕也不易渡河。”

    朱栩微微点头,接连几个台风,已经形成大涝,现在就祈祷长江,黄河不会决堤,否则就不是大涝了,那会是泽国!

    想了想,朱栩道“慢慢走吧,能年底回去最好,不能也只得年后了。”

    曹化淳应声一句,便没有再说话。

    京城现在也不太平,内阁,六部是机锋暗藏,风波暗动。

    宫里的李娘娘的预产期就是年前年后,宫里还忙着选妃,哪一样都少不了皇帝坐诊,偏偏皇帝就不在京城。

    南直隶,金银村。

    金银村,是松.江府沿着海边划出来的,原本就颇为荒凉,少有人烟。

    布木布泰来了之后,调配工部派来的人手,挖掘港口,修建码头,筑路通衢,将基础工作做的很是漂亮。

    然后就开始规划,沿路修建楼宇,商铺,酒楼等等,她毫不在乎银子,动员了近三万人,在这里大兴土木。

    几个月的辛苦不是没有回报的,现在码头上就停满了来自各地的船只,那些楼宇,商铺,酒楼很快都出租了出去,已经有数千人在这里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明人相对还很少,四周各国,地区的使臣,商人,还有就是白人,尤其是澳/门的葡萄牙,西班牙人,陆续迁移过来,人数最多。

    一笔笔生意人出入布木布泰所在的‘赤羽商行’,还都是要她亲自点头的,忙的是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赤羽商行内,一个怪异服饰,口语蹩脚生硬的高个子中年人对着布木布泰万分激动的道“朱掌柜,一切都劳烦您了!只要货到了,我一定再付您一成的佣金!”

    布木布泰对外化名是朱陈氏,闻言淡淡点头,道:“火炮,火枪笨重难行,从京城运过来,少说也要一个月,李掌柜现在租船还来得及。”

    “当然当然……”这‘李掌柜’满脸红晕,他是缅甸的商人,这次来是瞒着国内,受某个有实力的人委托来的。

    这样的人布木布泰见的不是第一次,她也不在意,道:“您可以在皇家钱庄兑换景正通宝,然后给我三成定金,之后安心在这里等候即可。”

    “好好,那我就等朱掌柜的消息了!”这‘李掌柜’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眼前这个女人能量太大,之前他有一笔货被扣押在海关,求遍了人都没辙。经过人指点求到这里,仅仅三天就被放行了!虽然付出了一点代价,但完全足够!如果能在明朝与这样一个有背景的人搭上线,日后的生意将无比顺畅,所以这次他都没还价,一万五千两一门的大炮,他一口气要了三十门!

    布木布泰面色始终冷清,平静,客气的让人送走这‘李掌柜’。

    这‘李掌柜’满怀激动的走了,他这一趟除了完成那位大人物交代的任务,还能从中捞一笔,最重要的是,他在明朝打开了门路,今后不缺赚银子的机会!

    布木布泰看着他离开,坐下就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计算着,不时拿笔记录着。

    改名苏沫儿的苏麻喇姑端来一碗燕窝,看着布木布泰疲倦的侧脸,轻声道:“娘娘,休息一下吧,别忘了,您是有身孕的。”

    布木布泰直起身,低头看了眼小腹,不由伸手摸了摸。

    三个月了,已经有了模样,可以明显感觉到。抚摸着,她嘴角不由轻轻勾起。

    苏沫儿看着布木布泰嘴角那一抹笑容,脸上也轻笑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布木布泰笑了。

    “夫人,夫人……”

    突然间,外面响起极其轻浮,丝毫没有掩饰的浪荡声,接着就是一阵密集脚步,直奔布木布泰的所在班房而来。

    苏沫儿眉头一皱,面露冷色道:“娘娘,要不我让人将他直接扔海里算了?”

    金银村有一个小型的海军基地,有三千人,调派权就在布木布泰手里,专门用来管理金银村的秩序。

    布木布泰神色不动,摸着小腹的手停下来,抬头看向苏沫儿道:“上次你说什么,他们家是江.西的制窑世家?”

    苏沫儿微怔,道:“是,听说他们烧出来的青花瓷连老太妃都很喜欢,每年都会送三个进宫,皇上为此还赏赐了他们家一块牌匾,夸奖不少,因此少有人敢惹。”

    布木布泰摇头,道“一个浪荡子而已。”

    她们说着,一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满脸不掩饰淫色的二十左右的年轻人闯了进来,瞬间就目光灼灼的盯着布木布泰,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桌前,将手里的一个瓷瓶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布木布泰满脸诚恳的道:“夫人,你看,这是是宣德年间我祖上炼制的,在整个大明都找不出第二个,有一个人出三万两我都没卖!”

    他的话语非常直接,目光炽热,差点就要直白的说:夫人,今晚跟我睡吧,不,现在就睡吧!

    布木布泰对瓷器不了解,看了他一眼,道:“你会做生意吗?”

    年轻人一怔,旋即就想到了这个可怜女人是个抛头露面的商人,多半是男人死了,不得以。他立刻挺起胸,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只要你跟了我,你的生意我帮你打理!”

    苏沫儿脸色微变,这个人还真不知死活,居然还憋着人才两得,或者说,他本就打这个主意!

    真是瞎了狗眼,不知死活的东西!

    布木布泰没有生气,表情始终平静,转头看向苏沫儿道:“你带他去应天府走一趟,就说我需要一个管事的。”

    苏沫儿与布木布泰是十多年的姐妹,只是楞了下,旋即就明白了。

    布木布泰虽然还没有入宫,可怀了龙嗣那就是‘娘娘’,娘娘身边怎么可能有正常的男人做管事,这‘管事’只能是宫里的内监!

    “是!”苏沫儿压着笑应了声,然后看向年轻人道:“跟我走吧。”

    “哎,好好,”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一趟应天府,可还是大喜,看着布木布泰满脸的痴情与坚定,道:“夫人,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布木布泰难得的露出笑容,端起身前的燕窝。

    年轻人顿时就更加魂不守舍了,双眼全都是绿光。

    “今后,应该清净了……”布木布泰吃了口燕窝,摸着小腹,轻声自语道。

    吃了几口,布木布泰就将燕窝放到一边,又拿起算盘啪啦啪啦的打起来。

    金银村花了不少银子,都算是‘借’,是要归还的,现在虽然有了不少收项,可离还债还远远不够,外加朱栩对金银村给予了厚望,布木布泰不能令朱栩失望。

    内阁现在只有左右次辅两人,面对庞大的国家,哪怕有六部尚书辅助,还是忙的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朱栩南下这一路,不止地方沸腾,还外带着收回了大片的领土,里面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单以‘人事’这一块就足够他们头疼,现在又加上要增补内阁辅臣,更是让京城风云动荡,滚动不休。

    孙承宗是‘武将一系’,与兵部一直在商讨着从科尔沁,朝鲜,萨摩藩,琉球,再到吕宋,旧港,安南一大片的军事布置。虽然朱栩已经安排了大框架,可里面的细节还得他们来推敲,补充。

    毕自严算是‘首辅’,他的政务就更多更复杂,从南到北,从内到外,都快令他愁白了头。

    这天晚上,两人还在内阁,点着灯商议。

    毕自严喝了口凉茶,道:“科尔沁,朝鲜,琉球都已经安排好了,萨摩藩皇上不让动,暂且没管,南海上两个宣慰司,吏部那边已经列了名单,我还在斟酌,安南那边也在加紧,月底之前应该能抽调出人手来……”

    孙承宗听着点头,道:“嗯,兵部那边也在从各处抽调兵马,应该能尽快入驻,现在关键的是钱粮的问题。”

    毕自严放下茶杯,心里琢磨了一会儿,道:“惠通商行,十大粮仓这些,我已经与皇上商讨过,会陆续的交给内阁,不过用还是要慎重,一时半会钱粮也还不成问题,只是不能再如过去一样流水般花出去,要想办法缩减支出……”

    孙承宗没有说话,面露思忖。每年的军费就千万白银以上,还不包括其他粮食等补贴,军器局也是耗钱无数的地方,外加赈灾,各种工程等等,最近这三年的支出比整个天启年间加起来都多出好几倍。

    毕自严拿起毛巾擦了下头上的汗,道:“今年的灾情更重了,这雨都集中在这几天,全国都是大旱,秋粮再减少两成是可以预计的,不管是惠通商行还是十大粮仓,储备都是有限,真要再继续几年,国库就真的空了,还必须再想其他办法……”

    灾情日渐加重,不断叠加之下,不止是朝廷税务减少,会体现在大明的各个方面,商业会减弱,物价会上涨,对比的是支出会大幅增加,朝廷的税收本来就在减少,即便有皇帝多年的筹备与积累,也扛不住几年。

    “怕真是要过一段苦日子了……”孙承宗心头也有些沉重,随着时间的推延,他们越来越感觉到压力,就如同皇帝说的,大明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已经到来,要有苦熬的心里准备。

    虽然这么说,孙承宗的语气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现在外部威胁已经没了,内部也相当平稳,就是捱日子罢了。

    毕自严也点点头,有时候他也异常的佩服皇帝,目光长远,非他们能及,若不是皇帝早早准备,快马加鞭,甚至不顾一切的推动‘新政’,现在的日子怕是要艰难几十倍不止。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毕自严又道“关于增补辅臣的事,你也收到不少举荐奏本吧?”

    朱栩将这件事交给内阁,也就是等于交给他们两人,并没有刻意隐瞒,自然引得京城,甚至整个大明一番震动,不知道多少人蠢蠢欲动,或者已经动了起来。

    孙承宗看了毕自严一眼,道:“是不少,都是天启,万历年间的老人,也有些是昆党,浙党,东林,甚至是阉党旧宿。”

    “魑魅魍魉都出来了……”

    毕自严微微摇头,热衷结党的人自然不可能入得了阁,稍稍沉吟的道:“我也是,不过还有几个不错的,李思诚,梁廷栋,胡应台……”

    孙承宗知道,毕自严这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听着几个人的名字,心底思索起来。

    李思诚是天启年间的吏部侍郎,素有威望,不曾结党,因弹劾客氏而被罢官。

    梁廷栋是天启年间的兵部侍郎,在辽东多年,是孙承宗曾经的部下,因为与王在晋不和,相争不过而辞官。

    胡应台是天启年间,崇祯初的户部侍郎,一度要成为尚书,被傅昌宗截胡,郁郁不得志,后愤而辞官。但是有传言,他与信王的侧妃田氏是表亲,在信王主政文昭阁期间,他曾出任山.东布政使,是信王不多的地方支持者之一。

    孙承宗思索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毕自严道:“你说,皇上是不是有其他意图?”

    “其他意图?”毕自严微怔,有些疑惑的看着孙承宗。

    孙承宗凑近,低声道:“那几位尚书。”

    毕自严顿时醒悟,坐直身体,面露沉吟。

    皇帝行事向来出人意表,未雨绸缪,命他们甄选阁臣,还真难说没有其他的目的,可要是有的话,意味什么?皇上又想要做什么?

    毕自严好半晌都不得要领,看向孙承宗道“孙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孙承宗摇头,道:“没有,不过此番事了,皇上的注意力都将集中在内务上,‘新政’一旦全力推动,必将会有一些大变动,提前做些准备也是正常。”

    毕自严到底是老牌官吏,在这个时候希望稳,什么事情都要稳,不希望出现大动静,听着孙承宗的话,心里直觉沉甸甸的。

    “那,从外面选五个,傅昌宗,周应秋,申用懋入阁,怎么样?”毕自严道。

    这三人分别是户部,吏部,兵部尚书,职权最重,也是老资格,都属于朱栩的人。工部尚书徐大化,礼部尚书沈珣,刑部尚书张问达相对来说就差了些,也未必合皇帝心意。

    孙承宗点头,道:“我们先拟出一个名单来,然后召集六部尚书来商讨,再决定具体人选。”

    “好。”毕自严道。

    他们近来也觉得压力过重,哪怕有六部辅助也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必须要增添人手了。

    兵部尚书申用懋已经回京,现在正忙着‘新政’中关系‘兵改’的部分,这部分异常的复杂,需要对各地的军队数量,粮饷,将领重新梳理,根据当初的计划,要进行战区划分,将帅调配,现在的情势又有变化,从辽东,科尔沁,朝鲜,琉球,南海,安南都要重新进行考虑,而且还有因为粮饷减少,进行裁军,精简兵额等等事宜。

    兵部主事站在申用懋身前,拿着文书道“大人,皇上与内阁那边要求,军队可以精简,但招募新兵不能停止,要加快新兵老兵轮换,也就是各地都要进行甄选,对一些老兵进行退役,总体军队要维持在六十万以上……”

    申用懋抬起头,这些他早就知道,道:“西南的军队太多太重,云.南那边也是,再然后是辽东,先做出一个计划来,在皇上回京之前先上呈给内阁,年后再议……”

    “是。”主事道。

    申用懋刚要拿起手边的文书,突然又道:“上次皇上调集了钱粮后,我们可用的还有多少?”

    兵部主事道“昨天下官去户部问过了,安南移民,西南赈灾等都需要大笔钱粮,六部的额度都被大幅缩减,在明年之前,我们兵部能用的大概就七十万两银子以及五十石稻谷。”

    申用懋皱眉,默然一会儿道:“你先去吧,我待会儿去工部,看看能不能先借一点,新兵营扩大不能停止。”

    “是。”主事道。

    朝廷的今年支出的比往年多出了很多,收入却在减少,所以内阁,六部捉襟见肘的日子比往年来的更早些。

    吏部刚刚换了新大门,看似去很新,给人一种破朽发新枝之感。

    吕大器拿着几道文书,急匆匆的进了周应秋的班房,急不可耐的道“大人,各地都来信催了,要我们吏部尽快补充人手,批复他们上呈的任命文书。”

    周应秋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各地的参政,参议?”

    吕大器站在周应秋桌前不远,道:“不止,福.建巡抚的任命卡在督政院,内阁也没动静,各地的刑狱司,大理寺,还有十六道巡政御史,这些都要早作安排才行……”

    这些吏部都已经在加班加点的做了,周应秋神色不动的抬头看向他,道“又有人来施压了?”

    吕大器神情焦急,内心焦躁,道:“大人,哪里还用得着施压,咱们吏部就不太平,我看,还是早早想想办法吧……”

    周应秋放下笔,目光若有所思。

    皇家政院的生员毕业是越来越多,除了安排在基层,还有一些安排在六部以及内阁直属的一些机构里,这些生员所学的与过往的进士们大不相同,且更有一股锐气,在现在守旧,浑浊的官场里来说很是异类,偏偏他们又自成一派,相互走动,不党而党,不止在地方上有声有色,在六部内声音也渐大,被很多人认为这是‘背祖忘贤,狂生妄辈’,屡加打压。

    偏偏内阁,六部的一些大人物多有维护,这让很多人更加不忿,想尽办法的想要将他们都赶出去。

    这些生员起初还都小心翼翼,可随后见有人庇佑,外加毕自严公开说了句‘兼容并蓄,齐心而为’,皇家政院毕业的生员们认为他们的院长是在支持他们,闻风而动,与之争锋相对起来。

    两者都是不党而党,在新旧之间,迅速对立,并且引起的风波是越来越大,甚至于有些不好收尾。

    周应秋知道了吕大器的意思,心里转动一番,道:“这样吧,轮调提前,六部内的,只要资历,能力足够的,审核一番准备外放,京外的也进行异地调任,先让他们再磨炼几年,太锋芒毕露不好……”

    吕大器倒是赞同这个办法,还是犹豫着道:“皇上那边……”

    京中的高层都知道,皇家政院是朱栩非常重视的一个地方,那些生员都是他着重培养,将来要登堂入室的人,哪一个都是宝贝疙瘩,外人轻易不能去动。

    周应秋摆手,道“这件事我会向皇上奏报,你先准备,年后开始。”

    “是。”吕大器道。现在已经快十月,确实不适合大动干戈。

    刑部还在重审东林旧案,这些案子挨个审理,一旦在大理寺再判,就算是盖棺定论,今后再不会被人翻扯了。

    想要审理这些旧案,张问达也是扛着巨大的压力,有来自上面的,也有下面的,起初一些东林遗民还很高兴,可后面就高兴不起来了。

    张问达现在在家里,坐在亭子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手上的一些书信。

    在他对面是一个中年人,白衣长袖,温文尔雅,从容微笑。

    “大人,现在愁的是什么?”中年人端着酒杯道。

    张问达放下信,摇了摇头,道:“东林的事超过我的预料,我这不是在给他们正名,是在给他们定成铁案,今后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中年人喝了口酒,点头道:“不错,大人的清名受到了不少影响,最近我在通政使司看到弹劾大人的奏本是最多的。”

    张问达没有说话,端着酒杯默然。

    这些他都不在意,现在已经不流行奏本攻势了,景正皇帝太过强势,压的言官谈不起头。他忧心的是那些原本一心为国的东林旧人,会因为他彻底成为‘邪党’,污名流传百世,洗脱不得。

    中年人很清楚张问达的担忧,摇头道:“大人现在不应该关心这个,皇上要增补内阁辅臣,难道大人就不想入阁吗?”

    张问达抬头看了中年人一眼,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个人来的目的,但他本就在仕途上没有多大野心,这次的复出不过是因为不放心,想要做些事情,却发现他已经跟不上这个剧烈变化的时代,就更加无心攀爬了。

    中年人看着张问达的神色,似也看出来了,微微点头道“王大人毕竟是前朝的刑部尚书,资历,威望都足够,若是大人能举荐,再适合不过。”

    中年人嘴里的王大人,是天启年间的刑部尚书王纪,这个人是赵南星的铁杆,在天启三年就扛不住压力,致仕了,后来也不曾复出,是以七年后东林大清洗中,也没有他的名字,是东林侥幸留存下来的元老之一。

    张问达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是简在帝心,代我转告王大人,安稳可终老,莫忘前车之鉴。”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皇上确实雄才大略,目光如炬,可也总得用人,在眼下的‘新政’中,王大人的作用不可取代。”

    张问达还是没有说话,内阁增补阁臣,显然让很多人都勾起了某些心思,京城注定要有一番暗涛汹涌了。

    礼部尚书沈珣没有张文达的烦恼,他向来给人感觉是孑然一身,不朋不党。

    这会儿正在鸿胪寺,汇集一干人,忙着修纂《景正大典》,这个大典是对明朝从开国到现在的一系列法典,祭祀,礼仪等进行梳理,要制定国家法典,明颁天下。

    有些是太过复杂,污秽,要精简,去除,有些是要上升为国家祭祀,有些是要降格给地方,有些是要全国同时祭祀,有的是要分阶段等等。

    这些法典,礼仪的根本往往来自商周时期,这也是对汉人的起源,发展过程进行的一次认真,严格的考证,明确,朔本追源。

    实际上,这也是朱栩对大明思想进行梳理的一种方式,比起四五馆编书,这种《大典》的影响力更大。

    工部现在担子相当的重,督政院,刑部,间邪司三天两头的上门查账,弄的他们心惊胆战。

    这也没办法,工部现在的银子流水只比兵部稍差,不时有贪污,工程问题,一牵扯就是一批人。

    工部侍郎王朝聘熬夜在看着各地上来的文书,有的要工部拨银子修路,有的要拨银子修桥,有的要挖河,有的要开山,总之就是要银子。

    他对这些都认真的看着,对于一眼看出来就是骗银子的,直接回复不批,实在为难的,也砍一半,然后让人送去内阁。

    他背后是一张大明的全图,上面横七竖八的有好几条厚厚的线,都是工部规划的‘官道’,要将全国串联在一起,核心就是京师,看上去就颇为浩大。

    一个主事进来,手里还拿着灯,道:“大人,尚书大人那边来信,说是河.南那边有决堤的危险,要咱们早做准备。”

    王朝聘脸色微变,道:“快拿过来。”

    主事将信递过去,王朝聘拿着在灯前看着,没多久就皱眉,而后坐下,自语似的道:“黄河,长江今年的水情异常严重,超过往年一倍不止,这要是决堤,沿河的还不知道淹没多少……”

    主事听着也沉默不语,国库是日渐枯竭,要再有大水灾,朝廷想赈灾都未必拿得出钱粮来。

    “我去一趟内阁吧。”王朝聘站起来道。现在抗洪是最重要的事,必须要内阁动用一切力量。

    户部尚书傅昌宗,现在在家里,书房内也是灯火通明,不时的响起纸张的沙沙声。

    坐在桌前,傅昌宗看着一道道账簿,眉头深深的皱起。

    今年的支出特别多,还有几项‘预支’,都需要大笔的银子,可国库已经快要见底,惠通商行那边的利润近来也在减少,没有了皇家钱庄的支持,根本无法大力度的支持户部。

    想到皇家钱庄,傅昌宗眉头皱的更深。

    皇家钱庄虽然是由傅涛在执掌,里面却有内监的身影,显然是皇帝对皇家钱庄异常看重,容不得失控,或者他人插手。

    过了许久,他合上账簿,倚着椅子,深深吐了口气。

    近来他的压力越来越大,政务是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与内阁有关的,户部已经增加到三百人,可还是有忙不完的事,处理不完的政务,令他的压力极大,有些透不过气来。

    并且近来他胃口很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挂在心里,却又想不起来,让他心里不安,很是有些忐忑,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傅涛刚刚从外面回来,看着傅昌宗房间还亮着灯,看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敲门。

    傅昌宗在假寐,听到动静直起身,睁了睁眼,端起茶杯,淡淡道“进来。”

    傅涛进来,看着傅昌宗在喝茶,走近道:“父亲,您还没休息?”

    傅昌宗抬头看了眼傅涛,微微点头,道:“嗯,事情太多,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来?”

    傅昌宗对这个儿子,还是比较满意,这些年也没什么纰漏,还有个官身。

    傅涛看到傅昌宗桌上一堆厚厚的文书,账簿,道:“南直隶那边有些事情需要惠通商行帮忙,我去搭个桥。”

    傅昌宗自然知道金银村的事,也没有在意,点点头道:“嗯,去早点睡吧。”

    傅涛道:“是,父亲也早点休息。”

    傅昌宗刚要点头,突然道:“对了,皇家钱庄现在有多少存银?”

    傅涛一怔,稍微犹豫了下,道:“因为铸造新币,回笼现银,现在钱庄内,现银有八千万,还有一些是皇上的,直接进了内帑,数目我也不清楚。”

    傅昌宗微微抬头,没有说话,心里有数了。

    皇家钱庄在编制上是隶属内阁的,负责商税,杂税的税务总局,惠通商行,十大粮仓这些都将完全归属内阁,内阁直接控制的部门是越来越多,他这个户部尚书都快比不上了。

    傅昌宗想到这里,心里突然猛的一动,身体笔直,双眼大睁,心里本来那抹不明的不安,顿时就透彻了。

    皇帝这是在有意的削弱六部,增加内阁的权力!是想要一个强势的内阁,统领六部,管治天下!而不是继续绕过内阁统领六部,徒有一个尴尬的内阁!

    想通了这一点,傅昌宗长长吐了口气,所以事情都一通百通了。

    从去年开始,皇帝就在削弱,分权六部,给内阁安排直属衙门,扩大内阁的权力,只是太过顺理成章,他完全没有在意,现在仔细回想,皇帝是早就在谋划了。

    不过以内阁统领六部,管治天下,这才正常的体制,也符合‘新政’要求,也是推动‘新政’的一种必然要求,六部虽然权力大,可在毕竟只是六部,名不正言不顺,内阁权力再小也有大义名分。

    “原来如此……”半晌后,傅昌宗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佩服之色。他那个皇帝外甥手段是越来越老辣了,雁过无声,入水无痕,将所有人都瞒了过去,到了这会儿,即便有人不满,也做不了什么了。

    傅涛看着傅昌宗的神色,心里疑惑,迟疑一会儿,还是问道:“父亲,关于增补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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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涛的话没有说完,意思谁都能明白。可傅昌宗身份不一般,那是皇帝的亲舅舅,是十足的外戚。虽然皇帝生母早逝,傅昌宗发迹在天启年间,可在景正朝已经够显赫,是皇帝强势下留住的,若是再进一步,只怕很多人都不会答应,对傅昌宗本人来说,也是压力如山,寸步难行。

    傅昌宗明白傅涛的意思,微微摇头道:“皇上未曾明言,无从猜测。”

    实则上,从他内心来说,也不想入阁,太过扎眼,且未必能待得住,户部尚书是最合适的一个位置。

    傅涛没有再追问,既然皇帝没说,他父亲也无从知晓。

    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多年前的惠王殿下了,心思如海,城府万钧,谁都不清楚他心里的真正想法。

    傅涛又看了眼傅昌宗桌上厚厚的文书,账簿,转移话题的道:“父亲还是在为国库空虚发愁吗?”

    傅昌宗又端起茶杯,喝了口道:“嗯,十大粮仓我知道,惠通商行若是并入内阁,能为国库增加多少?”

    惠通商行没有谁比傅涛更熟悉了,他张口便来道:“惠通商行名下田亩就有五十多万顷,还有盐,茶,漕运,驿站等等,每年的利润在一千万两以上,若是海关,海贸商税都划给内阁,还能再增加三百万以上……”

    傅昌宗之前就知道朱栩的这些产业赚钱,却没有想到剥离了皇家钱庄,还有这么大的利润!

    那五十万顷田亩就能为朝廷增加五百万石的税粮,若是税银再增加一千五百万,这将会让他松口气,国库不至于减少太多,显得朝廷太过拘谨。

    傅昌宗轻轻吐了口气,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嗯,皇上是在对国政进行梳理,慢慢的都会理顺,皇家钱庄那边你要有分寸,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里要有数……”

    傅涛深知皇家钱庄的重要性,自然不敢大意,点头道:“是,我明白。”

    傅昌宗刚一只脚跨过门槛,忽然道:“对了,明天让你母亲进宫,陪太后,太妃聊聊天,今后也可以经常去,无需避讳。”

    傅涛顿时就一怔,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傅家到底是外戚,以往都异常低调,每一个人都深居简出,女眷与后宫向来极少接触,以免给人话柄。

    傅昌宗看了他一眼,道:“宫里在给皇上选妃,我这个做舅舅的不能不管不问,让你母亲陪着看看,多看少说。”

    傅涛还是不明所以,只得点头道:“是。”

    傅昌宗没有多解释,实则是他知道六部的地位将下降,现在要凸显一下存在感。

    要说忙,京城里没有比得过督政院的。

    靖王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说朝廷一级督政院督正使的遴选,省级呈报上来的人数就有数百之多,他们还要进行核检,派人摸排,一个差池就是大事情,丝毫不能大意。

    督政院下面的各个机构现在很是有热情,抓住事情就不放,尤其是反贪局,‘惹出’了不少事情,靖王这几天已经被叫去内阁六七次,要他们督政院‘安分’一点。

    靖王是宗室亲王,身份本就尴尬,再被内阁一训,就更加恼火了。

    可除了埋头做事情,他也没办法,怒气全都撒在了督政院内部,这样倒是提高了不少效率。

    皇宫内,老太妃从仁寿殿来到慈宁宫,正拿着三个女孩的生辰八字,正与张太后兴致勃勃的说着。

    “你看看,都是好姑娘……”老太妃面露红光,兴致勃勃。

    张太后也含笑的看着,她手里是朱栩的生辰八字,与老太妃道:“张家这小姐我也喜欢,这个是赵老先生家的孙女我也见过,落落大方,容貌也出众,只是这韩小姐,是不是差了些?”

    赵老先生,是一个有名大儒,万历年间做过一任县丞就辞官治学,是一个书香之家。

    韩小姐,是韩雍知的女儿,他父亲也是万历间的进士,却未出仕,韩雍知本人荫封了一个锦衣卫百户,现在是皇家政院一教授,韩小姐也算是世家门第。

    老太妃摆手,笑呵呵的道:“不差不差,皇上一定喜欢……”

    张太后说的差,倒不是说世家,门第,或者韩小姐本人性情,而是她的哥哥是复社的一员,现在还在抵制科举,拒绝入仕,在京城颇有些‘名声’。

    张太后见老太妃不在意,她也不多说,终归是要朱栩自己来决定的。

    小永宁,李香君两个小丫头站在桌边,睁着大眼睛看着,不时悄悄对视。小永宁是兴奋,李香君是抿着嘴,不敢说话。

    老太妃对这三人都很满意,看来看去,许久道:“皇后到底选谁,难坏老太婆了……”

    张太后轻笑了声,没有搭茬,皇后这件事,她们还真插不上手,朱栩固执起来,她也没辙。

    两人商议很久,也只决定了三人先入宫,育有子嗣再升品级。

    至于李解语,一旦诞下龙嗣,不管男女,都将封妃。

    张太后送老太妃出门,两个小丫头藏在角落里嘀嘀咕咕。

    小永宁不知道说什么,李香君不停的摆小手,低声道:“不行,不行,公主不行……”

    小永宁眼尖,见张太后要回来了,拉着李香君就跑了出去,回自己寝宫。

    张太后看着两人的小背影,这会儿也顾不上,明天她还得出宫,去这几家走动一番。

    京城风云暗动,朱栩的马车刚到湖广境内就被大雨阻路,大雨连绵不绝,还有几处官道被雨水冲了,泥石流淹没,彻底阻挡了朱栩北上的路。

    朱栩带着禁军与神机营,根本瞒不了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拦路求见,自然都被挡驾。

    大军停留在一处驿站,朱栩裹着厚厚的被单,手里捧着参汤,喝了口,然后看着曹化淳道:“怎么样,还能向前走吗?”

    曹化淳道“禁军已经去探路,还没有回报,不过看着这个雨势,前面应该不好走。”

    朱栩捧着碗,听着外面呼号的大风,啪啪啪不停的雨势,点点头道:“等等吧。嗯,有什么消息吗?”

    曹化淳回忆了下,道:“京城的奏本还没有送到,倒是广.东那边传来消息,英国透过小佛朗机人希望与我大明贸易。”

    朱栩眉头一挑,转了转手里的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

    英国人现在活在夹缝中,西班牙现在强盛慢衰,接着是荷兰人强势崛起,英国人想要成为日不落帝国,还有一百年的时间要等!

    “也好。”

    朱栩笑容越多,英国人既然要贸易,以他们现在的地位,条件自然要比荷兰人,西班牙苛刻的多,该有的条约都要签署一遍。

    还有就是一些国际机构可以建立了,比如,国际海事法庭,国际联合组织,国际贸易组织等等,都要建立在大明,从制度上,确立明朝的权威性,主导性!

    又喝了一口,朱栩道“嗯,让英国人去金银……”

    说到这里,朱栩又是一顿,而后道:“外事司现在谁在管理?”这个外事司是朱栩从礼部剥离出来,专门应对外贸的,负责政务的那部分在京城。

    曹化淳道“暂时没有定,内阁那边的奏本还没有送过来。”

    朱栩微微点头,心里思索起来。

    外事司要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在立场上是要支持海贸的,并且最好是宗室亲王,这样才能显出他的重视,外事司也不会束手束脚。

    朱栩心里转悠着,将宗室的亲王想了个遍,却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

    再次感叹老朱家的圈养政策,朱栩的目光只得转向那些勋贵公卿,突然间他就想到了,抬头看向曹化淳道:“传旨给张国公,命他去金银村,主持外事司,另外布木布泰也派一个代表进去,担任副主事,贺云杉也进去……”

    朱栩嘴里的张国公就是张太后的父亲,张国纪。这个人虽然是外戚,可也涉及一些商事,由布木布泰,贺云杉等人辅助,想必不会令他失望。

    “遵旨。”曹化淳一愣之后道。

    “阿嚏……”

    朱栩意外的打了喷嚏,揉了揉鼻子,裹紧被单,道:“让外面的将士们都注意保护好,不要感冒了。以后海贸的事情,都交给外事司,然后具体上报给朕,可以绕过内阁,六部。”

    开放海贸对大明是有一定冲击的,随着规模不断扩大,这种冲击会增加,交给内阁,六部,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乱子,朱栩要抓在手里。

    “是。”曹化淳道。

    朱栩将碗捧在嘴边,心里还在思索着。

    明朝民间的资本还是很强的,说是民间也有些牵强,但总之不差钱,海贸一放开,庞大的利润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去,对消化大明内部的一些矛盾,释放经济活力都会有很大帮助。

    蓦然间,朱栩目光微动,道“再传旨给宗人府,允许神祖以外的宗室进行海贸,可以在金银村设立商行。还有,告诉鲁王,命他对‘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进行详细解释,尤其是皇帝没有子嗣的情况下,排出一个继位顺序来,先不要惊动任何人,排好了,给朕看。”

    曹化淳心动微震,旋即若有所悟,道:“是。”

    明朝皇帝绝嗣的情况时常出现,不过因为文臣强大,加上京师有英国公坐镇,从未出什么乱子,皇帝这显然是要防范未然某些事情了。

    朱栩在这里一直停留了三天,雨势才算减弱,大风渐小。

    天气依旧是阴蒙蒙的,朱栩一只拳头捂嘴,咳嗽着走出来,抬头看着天色,道:“现在水情怎么样?”

    曹化淳站在朱栩身后侧,道:“工部的徐尚书一直在开.封,内阁调集了各省的省兵,府兵,县兵,在全力应对,目前还没有决堤的消息传来。”

    朱栩背着手,嗓子难受,心里也不宁静。

    这几场大雨都集中在一个时候,哪怕他这些年都在兴修水利,疏通河道,可还是不能确保不会决堤,不会发生大洪灾。

    “还有多久能上路?”朱栩皱着眉头道。不能在继续等了,必须要去亲眼看看。

    曹化淳道“地方上已经在清理了,还不知道要多久。”

    “不等了,绕路吧,不去武.昌,直接去襄.阳,想办法尽快渡河,命禁军,神机营准备,立刻开拔!”朱栩背着手,断然道。

    曹化淳知道朱栩心焦,应声道:“是。”

    朱栩一声令下,大军迅速动了起来,严阵以待的准备着。

    “皇上,有人在盯着我们!”

    在朱栩刚要上马车的时候,禁军副统领王一舟走过来,低声道。

    朱栩神色不变,转头看向他,道:“查清是什么人了吗?”

    王一舟道:“还没有,锦衣卫已经在查了,人不多,臣可以带兵摸过去,将他们抓来审问。”

    朱栩想了想,摆手道:“不管他们,让锦衣卫查,你们注意一下就是,赶路要紧。”

    “是!”王一舟应声。他带领的禁军,神机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想要威胁皇上起码要两万大军!

    朱栩的马车在禁军中间,决定绕道直接前往襄.阳。

    在朱栩大军开拔后,在远处的一个山林间,三个穿着厚厚蓑衣的人影走出来,胸前挂着望远镜,腰间佩着剑,脸上都是铁面具。

    明朝早已经不允许私下里铸造刀剑弓等兵器,望远镜更是军管品,一般人能接触都难。

    这群人,不简单!

    站在中间,领头的人开腔道:“狗皇帝这是要绕道了,他的目的地应该是陕.西。”

    声音清脆,冷冽,分明是一个女子,从声音来看还不大。

    他边上的一个高个子,瓮声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女子望着大队人马快速离开,冷声道:“狗皇帝怕死的很,几乎不离开大军,咱们继续跟着,找到他的弱点!”

    他另一边的男子,声音显得年轻,嗤笑道:“男人无非酒色财气,狗皇帝一定是好色之人,听说他准备大婚,遴选的秀女多达数千人!”

    女子顿时冷哼一声,道:“我们先去陕.西等着,做些准备,找到机会就一刀杀了他,为国为民除害!”

    “嗯,走!”

    三人转身又进入山林,没多久,换了装束的三人,骑着马,绕道而行,要赶在朱栩之前进入陕.西。

    马车内,朱栩不时的咳嗽一声,半眯着眼的假寐。

    走了不知道多久,朱栩突然开口道:“传旨给钱龙锡,让他带湖广巡抚衙门以及各府知府到襄.阳来见朕,不得慢迟!”

    曹文诏微怔,连忙清醒过来,道“遵旨。”

    说完这一句,朱栩又闭目养神,在车厢中颠簸着,赶往襄.阳。

    整个长江中下游,甚至于西.安一带的大雨仿佛没个停,断断续续已经近一个月,太湖,潘阳湖等都暴涨,各个堤坝都处于危险状态,随时能决堤!

    工部尚书徐大化并以‘天使’的身份在巡视河道水情,已经好些天没有睡着觉了。

    河水刚刚有所消减,狂风大雨又不期而至。

    沿河的省府县也都急了,这要是决了堤,沿河的没有能逃得掉,不知道要淹死多少人,多少府县!

    内阁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严重,孙承宗更是亲自出京,赶赴河.南。

    现在的水情让整个大明官场都注意到了这场大雨,也令他们再次审视眼前的灾情,清醒过来,这不是普通的,偶尔的天灾,这是绵延了几十年的灾情,并且在逐渐走向更严重,没有减弱、停止的迹象。

    朝报以及各地的报纸动作更为迅速一点,不间断的登载今年的水灾,尤其是朝廷的每一步应对,都写的非常详细。

    同时,也让整个大明都在渐渐明白,整个国家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状况。

    两天后,朱栩的感冒稍微好了些,马车内,朱栩翻看着内阁送过来的奏本。

    这些有的是请示,有的是例行通知,有的只是建议,还有很多是弹劾奏本。

    朱栩挨个的看过去,对于弹劾奏本,他向来是敬而远之,都是直接转交给有司进行调查,例行通知的也只是需要知道就行,建议的他要留在晚上休息前看,好做记录。

    最关键的,就是请示的,这些里面涉及政务,人事,钱粮等等,每一项都极其重要,大意不得。

    前面是关于政务,尤其是‘新政’一块比较多,里面有太多细节,复杂到毕自严等人都没主意,需要朱栩来拿捏。

    接着就是关于钱粮,国库已经见底,内阁希望提前接管惠通商行,十大粮仓等,补充国库。

    最后就是人事一块了,福.建巡抚,各地参政参议,督政院,大理寺,刑狱司等等,一口气有数百人的任免,外加年终考核,需要任免,左迁右调的不知道有多少。

    当然,还有就是辅臣的人选,不过时间太紧,还没有发过来,想必对内阁来说,这也是件极其头疼的事情。

    朱栩挨个审阅,批的批,留的留,处理的干净利落。

    倚靠在厢璧上,朱栩松了口气,道:“还有什么消息?”

    曹化淳手里的小册子打开,看了眼道:“察哈尔那边近来安分不少,在互市一类的事情上都比较积极。倭国的使臣上书,希望能继续入朝上贡,并且想要派生员入京学习,同时还想购买火器,加入联合舰队。京城里,有些不太平,有些人跳出来,要争夺辅臣之位。钱谦益……辞官,已经回南.京了。”

    朱栩嘴角微动,哼笑了声,察哈尔还好,倭国就是不肯听话,必须要好好教训,京城倒是无需在意,任由他们蹦跶,倒是钱谦益,居然真的辞官了,这是要闹哪一出?

    微闭着眼,朱栩思索了一会儿,道:“察哈尔那边,先放着,不应不否。倭国,将贡品抬高,缅甸的三倍,如果不同意,即刻封锁倭国,禁止片帆入海!京城的事情,盯着吧,先不管。至于钱谦益,他既然辞官了,今后就别复出了,任何举荐的奏本,一律打回!”

    “遵旨。”曹化淳道。

    朱栩闭目假寐,已经习惯了马车的颠簸,加上近来一直感冒,总是不自觉的有些困倦。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想着即将到陕.西,他睁开眼看向曹化淳,道:“皇兄在陕.西,现在怎么样?”

    现在的朱栩的皇兄只有一个人,就是信王朱由检!

    曹化淳知道,这个人对皇帝来说有些特别,对待他的处置,皇帝一直都是再三留情,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还是谨慎的道:“王爷深居简出,极少在外面走动,偶尔会捐助一些钱粮出来。”

    朱由检,是一个很刻板自己的人,没有什么趣味,或者说明朝皇帝的文化修养上本就差了很多,从朱元璋到朱栩,没有出什么画家,书法家,诗人之类,比宋朝那些皇帝差了不少。

    朱由检这个人,朱栩心底一直存有同情,不想对他太过苛待,这也是朱由检为什么能出京就藩的缘故。

    现在的宗室没地没生意,只有一点俸禄,比以往过的是相当的‘憋屈’。

    朱栩右手放在腿上,习惯的敲击起来,许久之后,突然道“通知一声皇兄,朕要在西,安见他。”

    曹化淳抬头看了眼朱栩,道。“是。”

    说完这句,朱栩就闭着眼,真的准备睡一觉了。

    朱栩的路绕的比较远,进入十月之后,台风总算不再来,各地的水情也都有了控制,在几番溃堤后,还是稳住了,水位在下降,沿岸各地算是渡过了一劫。

    这一劫也是大明的,不知道为大明省下了多少钱粮。

    到了这时候,各地对修筑河道的事情更加上心,纷纷上书,要求拨银子,继续挖河,兴修水利,对一些要地进行大规模的扩建,防范洪水再来。

    只是,这个时候国库已经很紧张,朝廷的主流意见是缩紧银根,大幅度减少支出,已然不会再继续大规模的继续这样的工程了。

    襄.阳府。

    这座城在湖广也算是上等府,由于灾情的关系,收入也是锐减,过的并不好。

    知府唐一泽,很是有些战战兢兢的站在朱栩左侧。

    这里是府衙后院,朱栩喝了口浓茶,微笑的看着他道:“无需拘谨,朕知道你在襄.阳做的还不错。”

    现在明朝的官场都将朱栩这个皇帝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现在朱栩到了襄.阳,这位知府自然不敢大意。

    唐一泽今年三十八,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刘宗周的徒弟,官声,士林名望都很不错,他看着朱栩,表情有些紧绷的道:“皇上,钱大人等人明日就都会到齐,是否要先行召见?”

    朱栩想了下,道:“先不急,让他们准备好,两天后朕召见他们。”

    湖广巡抚钱龙锡等人现在已经到了襄.阳,因为朱栩霸占了府衙,他们只能住在驿站。

    一干参政参议,知府都很紧张,忐忑不安。

    皇帝在福.建震怒,将整个福.建都连降三级,最后还免了巡抚,福.州知府两人的职,一番训斥,更是将邹维琏等人斥责的是一文不值,清名尽丧,他们万万不想步其后尘。

    一群人都在看着钱龙锡,不断的试探着。

    “大人,皇上可有说什么,或者特别的安排?”

    “皇上应当只是路过吧?或许是要勉励一番?”

    “若是勉励,为何不立刻召见我等?”

    “湖广各地都兢兢业业,从未松懈,皇上应该不会过于苛责吧?”

    “邹维琏不认真吗?还不是被罢官夺职,据说现在病重,眼看就不行了……”

    “他那是活该,明知道皇上要惩治西夷,还顶撞皇上,说什么‘贱民生衅海外,死有余辜’……”

    “那我湖广又不曾犯忌讳,皇上不会也对我等严惩吧?”

    钱龙锡听着一群人吵闹不休,眉头紧皱,神色难看。

    他倒是有些羡慕湖广总督了,现在忙着救灾,无法前来,只能让他一个人顶在前面,若是皇帝震怒,这怒火就只能冲着他一个人来。

    他头上有细汗,同时心底也在反思,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好,会给皇帝抓到小辫子,要早早的应对。

    “大人,咱们得有一个章程,不能被皇上一问三不知,或者驴头不对马嘴……”

    “是啊大人,想想办法,总不能两眼一黑……”

    “大人,您是从京城来的,总该对皇上有些了解吧?”

    ……

    一群人的话头又落在钱龙锡身上,希望他能有办法,当然,不尝没有以他顶缸的意思。

    钱龙锡沉着脸不语,他确实来自京城,可却对皇帝了解并不多。

    他在文昭阁的时候,景阳宫就如同一个深潭,眼不见底,没有谁能猜到皇帝的真正心思,就好比邹维琏关于佛朗机人屠杀海外商民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不理睬是理所当然,可皇帝一番训斥,如当头棒喝,令所有人都反驳不得,战战兢兢的认下,半世清名尽毁。

    钱龙锡在想着所有事情,有没有能让皇帝拿出来训斥他们的,这么一想,每一个都危险,他心底越发惴惴不安,难以安宁。

    耳边还有一群人嗡嗡个不停,钱龙锡越发烦躁,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道:“好了,都安静,等皇上召见即可,小心祸从口出。”

    钱龙锡话音一落,众人立刻都息声,而后面面相窥,纷纷调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说。

    钱龙锡摆平了这些人,皱着眉,继续沉思。

    湖广的情形相对好不少,除了‘新政’推动的有些慢,其他的都没什么可指摘的。

    虽然这么想,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不平静,想了很久,钱龙锡还是起身出门,准备去探听一下消息。

    钱龙锡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这位要是不动,他们就如刀在脖子上,喘息都难,动了,那缸就是他来顶了。

    “阿嚏……”

    府衙里的朱栩不停的打着喷嚏,手边是一碗浓药,看着就苦,可也咬牙喝了。

    他的感冒有些反复,弄的他精神不济,身体虚弱,浑身无力。

    朱栩簌簌口,然后睁着眼道“得锻炼身体了……”自从南下后,他的作息就乱了,很少锻炼,有些虚。

    曹化淳命人端走碗,道:“皇上,大水已经稳定,再过两日就能渡河了,不过潼,关那边雨势没有减弱,皇上若是过去,想四处走走看看不太容易。”

    朱栩擦着嘴,点头道:“嗯,总之先过去再说。”

    曹化淳微微躬身,而后道:“皇上,钱龙锡求见。”

    朱栩直接摆手,道:“这个人也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朕不给他点压力,他做不了什么事情,不见。”

    曹化淳明白了,道“是。”

    钱龙锡被拒绝,后背是一阵发凉,更加的忐忑不安。

    比他不安的就是那些参议,参政,知府们了,巡抚被拒绝求见,说明皇帝有怒气啊,他们要倒霉了!

    众人连夜埋头商议,想要找一个对付朱栩的办法。

    半夜,襄.阳府府衙,朱栩盖着厚厚的杯子,头上发汗,正在昏睡。

    大夫在外面,写着方子,交代道“这位公子不是普通的伤寒,应该是吸入了一些瘴气,加上风寒侵脑,所以昏睡不醒,今后一定要小心温养,莫再加重了,切记。其中几味药比较贵重,襄.阳没有的话,要去武.昌找,快马加鞭,不能耽搁。”

    曹化淳小心的记下,嘱咐道:“好,对了,这位公子贵不可言,他的病不能泄露,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位大夫五十多,闻言不紧不慢的道“我们治病救人,其他一概不问,也不说,客官放心。”

    曹化淳点点头,叫来王一舟,道:“派人去抓药,要亲自看着,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如果有什么没有的,立刻八百里加急,去京城取来,知道吗?”

    皇帝从喝完药就一直昏睡,怎么叫都不醒,这不是寻常情况,王一舟知道分寸,接过药方刚要走,曹化淳神色严肃的道:“这件事决不能泄露分毫,出来进去,都要有托词,记住了吗?”

    王一舟心神一凛,沉色道:“公公放心,末将知道分寸,一定速去速回!”

    “去吧。”曹化淳又看了他一眼,道。

    王一舟点头,拿着药方,快速转身出门。

    曹化淳又悄悄来到朱栩床前,眉头皱起,一脸的忧虑之色,轻声道:“皇上,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啊……”

    这个时候大明朝正是大变之期,千头万绪,且是极其不稳定的状态,若是眼前这个皇帝有个三长两短,非全面崩盘不可!

    那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朱栩突然间病倒,并没有传出去,可里里外外还是有些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天三请安的知府唐一泽已经两次没有见到皇帝了,也不见皇帝出来,连出恭都没有。

    虽然曹公公给的理由是‘皇帝病了,在休息’,他还是疑惑不解,却也没多想。

    本来是两天后召见钱龙锡等人,结果第二天直接一道口谕:圣体违和,推迟三日。将一群人给打发了。

    钱龙锡等人倒是没有想太多,反而更加不安,总觉得皇帝是在准备着什么,要狠狠收拾他们,食不知味,寝不安枕。

    第三天的时候,王一舟回来了,道:“公公,已经派人去京城了,不过太久等不及,末将找大夫问过,可以用几味药做代替,等京城的到了,在视情况。”

    曹化淳眉头皱了皱,道:“也只能如此了,快让人煎药。”

    “是!”王一舟也不敢大意,亲自盯着。

    床上的朱栩还在昏睡,不停的发汗,床单都湿了,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曹化淳忧心忡忡,侍立在朱栩床边,片刻也不敢离开。

    待喂朱栩喝完药,大夫又被找过来,细细的号脉,好半晌才道:“这位公子底子不错,脉象已经平和,最多今天晚上就能醒来。熬些鸡汤,吃些清淡的,我在开几副排毒的药,有个五六天就没事了。”

    曹化淳顿时长松一口气,道:“好好,劳烦大夫留在这里,我出双倍的诊金,务必等我家公子醒来。”

    虽然朱栩是秘密进城的,可知道朱栩住在襄.阳府的人是越来越多,曹化淳要以防万一。

    大夫无不可,道:“好,我写几副方子,你们去抓药吧。”

    “好。”曹化淳亲自给这位大夫安排房间,然后又走回朱栩的床前,心里大石落地,却还不敢放松。

    喝完药的朱栩,眉头渐渐松弛,脸上的汗却越来越多,似乎是处于排毒的阶段。

    果然如那大夫所言,朱栩在晚些时候醒了过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理智却异常的清晰。

    大夫诊治一番,确定没事了,这才离开。

    朱栩本想洗个澡,但曹化淳没让,生怕再着凉,只得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笑着道“你是说,大夫说朕的底子好,不然醒不过来?”

    曹化淳心忧余悸,上前低声道:“皇上,这个时候,您千万要保重,不能出事……”

    朱栩笑了声,点点头道:“朕知道,没事了。”

    没一会儿鸡汤就端来了,朱栩喝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道:“外面有什么事情吗?”

    曹化淳道:“只有三天时间,外面还不知道,内阁的奏本也送不过来,各地暂时没有什么坏消息。”

    朱栩擦了擦嘴,虽然浑身不舒服,可理智很清醒,半躺在那,思忖着道:“又耽误了一天,这样吧,明天宣钱龙锡等人觐见,当天咱们就走,兵贵神速,朕要看看陕.西实际情况,不能给他们糊弄朕的时间。”

    曹化淳看着朱栩苍白的脸,劝解道:“皇上,李邦华大人还是知道分寸的,且有信王殿下在,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还是先将养一阵子吧。”

    朱栩摇头,道:“朕的身体朕知道,无非就是不知道在哪吸了点瘴气,加上风寒才引发的,没事,你准备吧。”

    朱栩的意志曹化淳抗拒不了,只得答应。

    朱栩这个命令,让曹化淳不安,倒是让钱龙锡等人长出了一口气。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总比一昧煎熬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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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朱栩喝完汤药,穿了身常服,坐在襄.阳府大堂之上。

    下面是一个个椅子,从左到右坐着钱龙锡以及湖广参政参议与一干知府,算是湖广最为中坚的官员都在了。

    朱栩高高在上,一群人不安的坐在下面,这分明就有‘审讯’的意味了。

    朱栩脸色还有些苍白,浑身发冷,端起身边的鸡汤,喝了一口,微笑道:“今天咱们不论政事,说一些旧事。”

    一群人越发的不安了,读书人就喜欢做旁敲侧击的事,皇帝这明显是要借古讽今,对他们出手。

    曹化淳,王一舟站在两侧,目不斜视。

    朱栩环顾一圈,这些人表情都很肃然,就仿佛要上断头台了,心里暗笑,开口道:“咱们今天说说张太岳与海刚峰的事。”

    张太岳就是张居正,海刚峰是海瑞。

    张居正是万历初的首辅,海瑞历经四朝,他们每个人都声名卓著,对大明影响极大,哪怕到现在,两人也时常被人提及。

    他们的故事很多,最重要的就是,张居正在位的时候,海瑞赋闲,直到张居正死后才能复起,那时已经七十多了。

    张居正已经平反,现在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张居正的一大污点,致使一个治世能臣流落于外。也有人说是张居正畏惧海瑞的刚直,故意弃之不用。

    总之,流言纷纷,各有争论。

    这两人都是大明绕过不去的话题,张居正的影响现在还在,海瑞的名望更是一座高山,只能仰望。

    朱栩这个皇帝突然开口提这两个人,钱龙锡等人都是一怔。

    朱栩双手放在桌面上,看着众人道:“朕在潜邸之时,时常听到张太岳之功绩,也能听到海瑞的事迹,现在呢,站在朕的角度,来说说这件事。”

    皇帝评价一个人,那是要录入史书的,一群人都竖起耳朵,不敢掉以轻心。

    “先说说张太岳,”

    朱栩道:“张太岳,‘宰相之杰’这句话在他身上,朕认为是合适的,‘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儒而有为,朕非常喜欢,‘新政’中的很多东西,朕都是从这里找来的。张太岳之事,大家都知道,朕不复多言,着重的,朕要说说海刚峰。”

    “他在晚年的时候上书神宗皇帝,言称‘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洪武三十年定律枉法八十贯论绞’,这是要恢复太祖年间的刑罚,不过最终未能施行,因为当时阁臣们认为他‘滞不达政体’,也就是说海瑞太过拘泥,不明时政,朕觉得,这个判断是对的。”

    “当年他写信给张太岳,张太岳回信说‘三尺法不行于吴久矣。公骤而矫以绳墨,宜其不能堪也’,又说‘君秉忠亮之心,抱骨鲠之节,天下信之。然考其政,多未通方,只宜坐镇雅俗,不当重烦民事’……”

    “意思很简单,海瑞不懂政务,只知道重复太祖之法,丝毫变通都没有,从未做成什么事情,重德行就行,无需在意政务的事情……”

    朱栩没有长篇大论,突然守住话头,看向钱龙锡道“钱巡抚,你来说说看,咱们只讨论,无需避讳什么。”

    钱龙锡一怔,起身抬着手,稍作思忖道:“回皇上,臣认为,海刚峰刚劲过犹,凡事操之过急,毫无备患,终至于半途而废,一无所成,徒劳民伤财,空有一清名而无实绩。”

    朱栩眯了眯眼,钱龙锡的话里,有些变相劝诫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说的不错,他还说‘旧邦新命’,‘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为何终其一生都无改观?”

    这其实是儒家的问题,因循守旧,固执不变,已成大势难逆。

    一面要求尊崇祖宗,不能妄论,嬗变,又要求新求变,到底要怎么好,圣人之言又不会错?

    钱龙锡神色不动,这不是普通朋友之间的交流,是君臣奏对,说不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他也不能向张居正一样评点江山,好一阵子才道:“皇上,海瑞之清,非大明之清,海瑞之刚直,非大明之刚直,海瑞非我大明之福,不当为之宣。”

    钱龙锡也是狡猾,答不对题,却还说出了一番道理来。

    朱栩哪里能让他跑了,道:“他师从‘太祖之法’,莫非有错?”

    海瑞一心要恢复朱元璋的严酷治吏手段,从开始到过世,都未成功,历经四朝,历代皇帝还都颇为看重他。

    钱龙锡不知道怎么回答,‘非议祖宗’那是大罪,这‘大罪’是在道德上,一旦成立,千古留名!

    “回皇上,”

    这个时候,钱龙锡身后一个参政起身,道:“臣认为没错,错在海瑞,太祖之法也没错,错在海瑞借之以一己之好恶断事,纵有虚名,亦是枉然。”

    这里说的是海瑞判案子,只以‘善恶’为准,不去管其他,看似公正,实则是糊涂。

    这倒是一个好道理,朱栩微笑道:“那当时的内阁扣押他的奏本,阻碍他的升迁,甚至屡加打压,这是在打压‘太祖之法’?这‘不明时政’又做何解?”

    ‘不明时政’,分明就是要求官员要变通,适应新变化,不能拘泥于古法。

    钱龙锡与刚才的参政都说不出话来,这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事情,谁都知道,‘祖法’早已经成不可更改的习惯。

    他们两人不说话,突然间有一个知府站起来,抬着手道:“皇上,臣以为,这是海瑞空有名望而无实绩,过往之事又太过刚直,生乱而无为,是故不愿启用他。”

    这句话看似有道理,实则完全背离了话题,朱栩讲的是原因,这家伙说的是结果,完全牛马不相及,甚至可以说是诡辩!

    朱栩端着鸡汤又喝了一口,身体舒畅了一点,慢悠悠的道:“那,拘泥古法已不可行,该当如何?”朱栩要说的,就是变通,他不止要给‘新政’正名,还要借此冲击儒家的顽固思想,确立‘变通’的地位。

    皇帝的话已经很赤,裸.裸了,古法不可行,自然是要改变,用‘今法’。

    接下来,就是王安石的那三句话了:‘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这三句话一直以来都是儒家批评的重点,从司马光等开始,一直到明朝,儒家都避谈这三句话,因为不合儒家的精神,不合治国的理念,是极其‘叛逆’的。

    朱栩的话说到了这里,刚才还能反驳几句的众人,都不说话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要负上‘历史责任’的。

    “钱大人,你来说。”朱栩直接点名。

    钱龙锡眉头紧皱,古法不可取,自然要用今法,只是话容易说,还要考虑影响,尤其是皇帝明显有着强烈意图,他怎么敢轻易开口?

    “臣认为‘新政’正当其时。”钱龙锡道,这等于是变相的承认‘变通’是对的。

    朱栩不为难他,目光环顾大堂里的人,没有人敢与他目光相接,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样的话,可以知道,但断然不能说出口的!

    朱栩环顾一圈,坐直身体,笑了声,道:“海刚峰,就是一个拘泥古法的人,终其一生毫无所成,哪怕到了晚年还是嚷着要恢复太祖之法,丝毫没有反省之意。张太岳,师法太祖,却很清楚的知道因地制宜,古法与现今的区别,根据实际情况处理政务,进行一些变通,虽然他的变革很有限,但也给我大明带来了不少变化,福延至今。在政务,田亩制,吏治上,都给了朕很多借鉴,若是没有他,朕不敢开启‘新政’……”

    钱龙锡很清楚,皇帝这是在对某些事情定性,也是在为‘新政’进行辩护,扫除一些障碍,默然无声。

    若是普通人,读书人,或者说大儒,这样讲都会被天下人找各种理由来狠怼,可眼前的是景正皇帝,谁敢?

    不远处的一个内监,悄无声息的记录着朱栩说过的每一个字。

    朱栩说了很多,最后总结性的道:“当今之人,学古习圣,不能盲从,要认真分辨哪些是适合现今的,哪些已经不合时宜,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我们读书的要求,同样也能延生到政务上,不能生搬硬套,照猫画虎,要根据现实情况做事,认真分析其中的问题,寻找新的方法、办法处理事情,不能一味的求问古人……”

    朱栩不时会咳嗽一声,脸上冒出虚汗来,浑身冰冷,感觉有些撑不住了,便收住话头,道:“今天就说这么多,回去之后,认真思考一番,都给朕写一道奏本上来,朕会给你们登到报纸上,写不好的现在就可以搬家,出门都记得带着帽子……”

    钱龙锡等人心里翻涌,面色难受,还是不得不起身,抬手道“遵旨。”

    “嗯,都去吧。”朱栩摆了摆手道。

    “臣告退。”一群人缓慢的退了出去。

    曹化淳早就看出来了,连忙上前,低声道:“皇上,回去吧。”

    朱栩点点头,道:“今天是走不了了,明天一早走,让唐一泽做好掩护,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曹化淳过来,扶着朱栩回后院。

    ‘变通’二字说的简单,可一旦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影响,尤其是那些坚定反对朱栩的人,肯定又是一大‘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