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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txt下载

    按照孟浑所述,符旸便是符望的救命恩人和主公。

    没有符旸的培养和器重,根本不会有如今的符望。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符望都不可能跳槽跑到敌人那边,若是这么做,必然要被世人唾骂。

    面对这个问题,孟浑的表情露出几分为难,他说,“此事除了符望本人,恐怕谁也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不少沧州百姓都说符望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愧是野狼养大的兽孩,禁不住金钱、权利和美色的引诱,竟然背弃旧主,成了孟氏麾下的一条走狗,总之骂得十分难听。”

    时下风气,要是踹开不靠谱的主公也就罢了,例如杨思,这家伙跳槽跳得毫无心理压力。

    他不仅把旧主昌寿王踹了,踹之前还将对方狠狠坑了一把,旁人也没指摘过他。

    但是,如果主公对下属很好很器重,又是教导又是培养,耗费大量精力心血呢?

    符旸不仅将符望从死斗中救了出来,还赐他姓氏,给他取名,教他说话识字、传授他武艺,不仅有知遇救命之恩,更有父子之情。这种情况下符望还敢投靠死敌,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符望投靠谁都没事,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老子也不能拦着儿子飞黄腾达不是?

    可偏偏他投靠了孟氏!

    整个沧州有谁不知道符旸和孟氏不对付,双方已经斗得连眼睛都红了。

    在世人看来,能力弱不算大事,人品恶劣才是罪无可恕。

    姜芃姬却没有轻易下结论,她更加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符望要真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那日谌州皇城之外,他挟持着慧珺,大可不必顾忌她。

    典寅剑眉一拧,略显嫌恶地问道,“竟然是个忘恩负义、为了荣华富贵而不择手段的小人?”

    孟浑摇摇头,他还没说完呢。

    传闻是传闻,但里面的水分和造谣成分太多了,他还是喜欢尊重事实。

    “此事不好定论,外头是有传闻说符望受了孟氏贿赂,说他不仅背弃旧主,还下手暗杀了符旸。不过仔细追究的话,其实能发现这个传闻站不住脚。符旸并非被人杀害,他是暗伤破裂,倒霉染了时疫,这才不治身亡的。这件事情,不少人都心知肚明。依我看,符旸的死和符望应该没多大关系。至于孟氏对符望的招揽,那也是在符旸头七之后的事情……”

    可以确定的是,符望是在符旸去世之后才接受了孟氏的招揽,更没有对恩人符旸动过手。

    外头的流言蜚语一句比一句难听,沧州百姓一面将符望奉为战神,一面鄙夷他的作风人品。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孟氏掌控符望。

    至于真相如何,谁会去在意?

    他们更加愿意相信自己觉得感兴趣的内容,越劲爆越好。

    “谣言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姜芃姬笑了笑,说道,“按照孟校尉所言,符望被栽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可不管怎么说,他在旧主身故之后投靠死敌,终究是个惹人诟病的地方。”

    孟浑叹息着点头,这点的确是没办法洗白。

    投靠谁不好,偏偏要投靠孟氏。

    投靠孟氏也就罢了,这人在孟氏手下可劲儿了作。

    今天要骏马、明天要美人、后天要美酒、大后天要高官厚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丰真一个德行,平日里骑马游街、惹是生非,若非他是难得的将才,孟氏未必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若非符望这么贪婪,整天朝孟氏伸手要这要那,说不定还会有迷弟迷妹为他洗白。

    可他的所作所为又确切表明,他跳槽孟氏,仅仅是因为孟氏有钱有权有美人。

    “说了这么多,这人的弱点是什么?”

    孟浑苦笑一声,他说,“这人爱美色、骏马、美酒、稀罕珍品。”

    姜芃姬啧了一声,“孟校尉说的这些东西,谁都喜欢啊。”

    “这不一样……刚刚投入孟氏麾下,符望一眼就看上了孟湛庶弟的爱室,觉得她颜色极好,不管不顾当众调戏,还厚颜朝孟湛讨要。孟湛不应允,他说闹就闹,差点没有当众强抢。”孟浑说起这些内容,眼睛止不住朝丰真瞥去,“孟氏马场乃是东庆最大的马场,培育战马无数。许多年前,马场培育出一匹罕见的绝世骏马,孟湛本想将它当做坐骑。不过为了拉拢符望,只能忍痛割爱,用骏马引诱。谁曾想符望贪心不足,还朝孟湛要了十数美人……”

    在外人看来,符望仗着自己有一身本事,作天作地又作死。

    众人惊叹,这么一个作死的惹事精,孟氏竟然能忍下来?

    简直是真爱。

    【塞璞】:哈哈,这简直是升级版的丰真plus么。

    【蓝色蝶衣】:拜托,那个符望哪里有我们家丰真萌?至少丰真小公举不会做出这样白眼狼的举动吧?丰真是浪而不贱,这个符望么……啧,十个摞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小公举。

    【幽魂残月】:就是,把他和丰真相比,简直是抹黑了我们家小真真。像是楼上说的,小真真浪而不贱,符望感觉挺没有原则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不能投靠恩人的死敌啊。按照孟浑校尉说的,我觉得符望就是个为了钱权色,丝毫没有底线的家伙,一点儿都不萌。

    【砂子吹风】:我倒是觉得传闻不可尽信。那天的直播我看过,符望掳了慧珺小姐姐,虽然他和主播打的时候束手束脚,可他既没有拿慧珺当挡箭牌、让主播投鼠忌器,也没有让己方和敌方的暗箭伤到慧珺,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男人挺爷们儿的,总觉得浑身带着一股正气。

    【柠檬片】:哪里正气了,说不定就是太好色了,不忍伤害绝世美人……脑补那么多干嘛。

    强制性将自己认为的萌属性施加在对方身上,多少好男人和男神就是这么脑补出来的?

    孟浑叹息着道,“虽说符望惹人诟病的地方不少,但有他的确有才,绝没有堕了沧州第一人的名头,否则的话,孟氏也忍不了他这么多年。有他坐镇嘉门关,实难攻破。”

    “此人脾性如何?”

    孟浑道,“外人皆以为符望生性暴躁激进,不过臣与他有过些许交情,他与传闻相差甚远。”



    众人听了,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这个符望倒是有趣了,为何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他在防着谁?

    姜芃姬坐在上首深思,她心里有一个的疑问——

    “符旸去世之后,他的旧部被孟氏收拾了,还是被朝廷弄回去了?”

    似有一道灵光穿透了孟浑的大脑,豁然之间开朗起来。

    “符旸的旧部还在符望手上。”他斩钉截铁地道,“臣记得很清楚,那些旧部起初被孟氏暗中控制起来,后来不知为何又调动到符望手下……主公是怀疑,符望投奔孟氏,另有隐情?”

    姜芃姬笑道,“我可没有这么。战场上切忌感情用事,管他符望为人如何、投奔孟氏是不是另有隐情,他对我们来只有一个身份——敌人。既然是敌人,无需深入了解他的苦衷。”

    人是感性动物。

    一旦觉得某某人做事有隐衷,不知不觉便会对此人产生同情、怜悯或者认可的情绪。

    搁在平时还没什么,放在战场上却十分致命。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过了嘉门关,我们人少,不可强攻,唯有智取。”

    论战斗力,姜芃姬一人就能吊打符望,但人家符望作为敌军大将,怎么可能与她单打独斗?

    他们占据嘉门关的险峻优势,若是固守不出,采取稳妥的严守策略,姜芃姬损耗不起。

    丰真道,“主公,依臣之间,倘若符望投奔孟氏真的有隐衷,倒是可以想办法策反游。不管这个隐衷是什么,至少表明他与孟氏并非浑然一体,二者貌合心不合,正好能利用一番。”

    姜芃姬眉梢一挑,用眼神示意丰真继续下去。

    “真这里正好有一计,兴许能用一用。”

    丰真露出胸有成竹的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来听一听。”

    丰真道,“主公可派人游符望,同时暗中盯住卧龙郡残部中混入的细作,瞧他何时与城内接触。在符望看来,我们应该没有发现细作,所以他们极有可能故技重施,下药夜袭。夜袭当日,我方再次遣派使者过去游,以此消除符望等人的戒心。等到夜间,符望带兵夜袭,我们便事先设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能生擒符望,再好不过。”

    姜芃姬听了深思不断。

    丰真的计策是个好计策,将符望反套路的可能性极高。

    不过……饶是夜间反偷袭,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痛。

    算上柳佘的兵力,姜芃姬他们也才三万人,根本耗不起。

    她表情冷漠地用手敲打桌案,想了一想,道,“子实这个计策不错,但……我还想添点儿。”

    丰真拱手道,“洗耳恭听。”

    “设伏诛杀敌人,夜间漆黑,一番混战下来,免不了死伤惨重。”姜芃姬语气平淡,但她的内容却令人隐隐打了个寒战,“所以,便要在设伏的内容上做点儿文章。派遣人手挖隧道通向营外,暗中运输干枯易燃的物件藏于各个帐内,等敌军来了……一把火烧了他们。派遣精锐兵卒藏身隧道,等敌军阵型大乱之时,再冲出来将其歼灭……你们以为,这样如何?”

    众人噤若寒蝉。

    自家主公……真是够狠。

    丰真拧眉道,“若是挖隧道,动静太大,极容易被人发现。”

    杨思笑着道,“这不难,将隧道入口放在营帐之内就行。”

    丰真此人心细,想得也周全,他又拧着眉头道,“可若是如此,防得了敌军,防不了细作。我们的动静还是太大,根本瞒不过那个细作的眼睛。一旦细作跟敌军通风报信,我们的算盘可就全部落空了。这么做还是太冒险,除非我们揭穿细作,将其收为己用!”

    杨思想了想,他道,“本是卧龙郡守的心腹,暗中却投靠了孟氏,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性坚定之人。他能为了利益背叛卧龙郡守,自然也能为了更多的利益再次背叛孟氏,此计可行。”

    若是收买了细作,他们的计划会更加完美。

    “若你们都无意见,那便这么定了。”姜芃姬环顾一圈,问道,“谁愿意去游符望?”

    这个时代讲究两军交锋不斩来使,搁在姜芃姬身上不奏效,但对于这些人还是有约束力的。

    当使者游,一般情形下不会有生命危险,特殊情况除外。

    孟浑主动出列,请缨道,“臣与符望还有些交情,对此人略有了解,可前去一试。”

    “成,那你便去试一试,探一探符望口风。”

    姜芃姬对孟浑十分信任,不会觉得他和老东家接触便怀疑他的忠,答应得十分爽快。

    “臣定不负主公所托。”

    营寨外挂着免战牌,没有出兵或者破关的意向,嘉门关内也是十分平静。

    符望听到柳羲派出使者,仔细一问使者的名讳,不由得笑了。

    他穿着半身甲胄,身旁放着几坛还未喝尽的酒,听到城外有使者拜见,他面上冷笑着对身旁的人道,“遥想当年,那个孟浑不过是笨嘴拙舌的武夫,连话都不利索。柳羲竟然派这人来游本将军,简直惹人发笑……不见不见,直接打出去,免得扫兴。”

    底下的副将拍着符望马屁道,“将军与主公情谊深厚,哪里是一个孟浑能动摇的?末将听闻,这个孟浑是个孬种,老婆孩子被人数次羞辱,脑袋壳都绿成了草原,男人之耻辱。”

    符望冷笑道,“所以不想见。”

    副将又,“将军不如见一见,好歹羞辱一番,打击柳羲的气势。”

    符望沉默了一下,抬手拿起一坛酒,无所谓地道,“其貌不扬的武夫,有什么好瞧的。要本将军,柳羲身边那个女子才是天姿国色,一颦一笑倾倒众生。当日一见,倾心不已。”

    副将面上带着笑意,眼睑低垂,眸中带着鄙夷之色。

    阵前还想着女人,果然是不堪造就。

    符望性情不定,经常风就是雨。

    刚才还嫌弃孟浑呢,这会儿又将传信兵喊了回来,“算了,将人带上来瞧一瞧。”

    完,他将试图靠上来的舞姬推开,转身去了侧厅。

    一见到孟浑,符望便开口道,“柳羲派你来劝降?”

    孟浑压低声音道,“非也。当年之事,多谢将军施以援手。”

    遥想当年,他只是孟郡都尉,一怒之下火烧郡守府,全屏一口怒火支撑,根本没有详尽的计划,如果没有符望暗中施以援手,孟浑根本逃不出沧州,更别碰见姜芃姬了。

    符望却道,“挑拨离间?本将军与你有什么交情?”



    面对符望冰冷而疏离的态度,孟浑丝毫没有动怒的痕迹。

    他反而温和地笑了笑,说,“今非昔比,如今将军备受孟湛器重,自然不记得当初受您恩惠的虾兵蟹将。之前听闻将军是嘉门关守将,思及当年恩情,便主动请缨,特地向您道个谢。”

    孟浑说得十分真诚,好像他专程跑这么一趟只是为了向符望道谢。

    不过,脑子稍微正常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两军对立的情形下,血脉至亲尚且要避嫌,更别说孟浑和符望了。

    孟浑要真是感谢符望当初的帮助,什么时候道谢不行,偏偏要赶在这个敏感的时机?

    符望坐姿慵懒而随意,显得傲慢又无礼,从头到尾没给孟浑正眼。

    “你的谢意本将军收下了。”符望这会儿将视线落到孟浑身上,扫了一眼,见他装束简朴,没有丝毫奢华的痕迹,于是他颇为嘲笑地道,“世人皆道——良禽择木而息,怎么孟校尉改投门庭之后,越发地落魄了。你便是来道谢,多少也该带点儿瞧得过去的谢礼,怎么空手而来?要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不妨弃了柳羲。求一求主公,兴许还能将你收入麾下……”

    这时候,符望眼尖地瞧见门外闪过一片衣角,两道剑眉微微拧起。

    “谁在外头鬼鬼祟祟,给本将军滚出来!”

    说完,符望面上闪过暴戾的神色,起身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抬手一抓便将一人拖了过来。

    “将、将军请息怒……”

    符望将人丢在一旁,那个兵卒吓得面色苍白,连忙爬着想要过来求饶。

    “没眼色的东西,谁让你在这里偷听了!”

    符望却没听对方的解释,抬脚踹中此人心口,对方啊的一声惨叫,吐血抽搐两下不动弹了。

    “来人——将他拖下去!”

    符望冲着门外高声喊了一句,没过多久,外头传来甲胄摩擦的声响,进来两个护卫亲兵。

    他们对符望动不动踢死人的举动毫不意外,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那具尸体搬了出去。

    目睹全程的孟浑暗暗心惊,眼角的神经略微一抽。

    孟浑感慨地道,“看样子,将军这些年的处境也不怎么好,竟有人时刻盯着你……”

    “挑拨离间的话少说。”符望像是变脸高手,前一秒还雷霆震怒,后一秒云消雨歇,瞧不出杀过人的模样,“柳羲让你过来,总不会让你跟本将军说这些废话。你要是诚心过来道谢,我们之间没这个交情,本将军对你更没什么印象。要是过来劝降,总该有点儿表示。”

    孟浑问他,“将军想要什么?”

    “自然是孟湛所不能给的好东西。”符望眼神挑衅地瞧着孟浑,他语气轻蔑地道,“不然的话,你拿什么劝降?不过瞧你这个落魄穷酸的模样,想来柳羲那个穷人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要权无权、要钱无钱、要色……嘿,说起来……柳羲身边似乎有一绝色佳人……”

    想到那日见到的女子,符望又道,“若是柳羲肯割爱,本将军兴许愿意考虑考虑。”

    至于考虑之后愿不愿意归顺,这又是另一档事情了。

    “将军说笑了,我主行军纪律严明,身边怎么会带着什么绝色佳人。将军若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要换一换口味……”孟浑表情不变,眸色真诚地道,“只要将军愿意归顺我主,莫说一个绝世佳人,便是十个八个,定会为将军仔细物色……将军以为如何?”

    符望却道,“什么山珍海味,清粥小菜。本将军只瞧上那么一个女人,柳羲敢不敢给?听旁人说,柳羲是个假郎君,实则是个女儿身。她身边带着个女人,怎么就不可能了?当日,柳羲抢走了本将军的人,如今她要是将人双手奉上。本将军给她开一开方便之门又如何?”

    符望三言两语不离美色,但一双点漆眸子宛若深潭,黑得纯粹,根本没有半丝银邪之色。

    换而言之,符望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刁难人,顺便羞辱姜芃姬罢了。

    “将军何时变成这等模样?”孟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叹了一声道,“?放眼大局,昌寿王的帝位来路不正,天下人都不赞同,孟氏为虎作伥,将军以为孟氏能嚣张多久?不如早早弃暗投明为妙。末将记得将军昔日风采,那是何等英武睿智,岂会看不穿这些?”

    “弃暗投明?依本将军来看,柳羲才是‘暗’,我主才是‘明’。”

    符望对孟浑的恩惠不仅仅是当年那一桩事情,二人交谈不多,但孟浑一直记得对方的好。

    他原本只是一介武夫,最后能在孟氏手底下混出头,实在是不容易。

    当年与符望初次见面,对方的年纪比他多了,但资历远比他深厚,名声也传遍了整个沧州。

    那时候,符望一番话指明了孟浑的出路。

    【只会耍刀弄枪,这辈子只能成为受人驱使的武夫。靠着拳脚功夫卖命求活,再怎么努力,武夫依旧是武夫,爬不高的。你平日里要是有时间,多读一读兵书,兴许以后会成为将军。】

    哪怕符望只是随口一说,但对于那时候的孟浑来讲,宛若拨云见日,给他指点了明路。

    “如今外头无人,将军不用担心我俩的话被第三人听到。”未等符望变脸,孟浑道,“将军当年受恩与符旸郡守,与符旸郡守情同亲生父子。如今您效力于孟氏,当真心甘情愿?”

    “又是挑拨离间!”符望反问孟浑,“两军阵前,你以为有讲情面的余地?送客!”

    他怒气冲冲地喊人将孟浑赶走,离开侧厅之前,眼神狠厉地看了一眼某处。

    符望的确抓了一个偷听的人,但不意味着身边就没有第二个偷听的家伙。

    有些人偷听,他可以任由自己性子来,说打杀就打杀,但有些人却不能动弹。

    孟浑正因为知道厅内还有第三人,这才表现得如此熟稔。

    瞧着是在套关系、拉拢符望,实际上是将他架在火堆上烤。

    挑拨离间,不管搁在什么时代都是行得通的。

    更何况,孟湛心胸狭隘,对符望没有真正放心,不然也不会在对方身边安插这么多眼线。



    孟浑被符望轰了出来,姜芃姬也已经布局,暗中捉了卧龙郡残部中的细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第一个醒来的大汉。

    直播间观众见到细作的真正身份,全体都懵逼了。

    【蒜泥龙虾盖饭】:活生生打脸啊!我之前还说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无助和凄苦,说他士为知己者死……踏马才过了一天,打脸啪啪响,扭头就告诉我这人是细作?

    【虾肉丸】:我也是被打脸的一员。昨天这家伙哭得那么惨,我还觉得他是个刚毅的正直爷们儿,今天竟然告诉我……他是害得整个卧龙郡势力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怎么可能?

    【秘制酱汁拌饭】:哈哈哈,我就说么,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昨天看到他哭得假兮兮的,我就不喜欢他。果然,这家伙真的有猫腻。现在回想起来,主播好像一直防着这个家伙。平心而论,这人的演技爆表,娱乐圈的影帝也就这个水平了,主播为什么会没上当?

    姜芃姬自然不可能上当,因为她早就看出这家伙是在演戏。

    两个戏精碰面,演技好的那个才能骗过演技差的。

    要说演技,有谁能拼得过姜芃姬?

    细作的身份出人意料,直播间的观众都被骗过去了,连细作本人都不知道哪里漏了马脚。

    “你们为何要抓我——”

    大汉正欲挣脱,但两肩各有一只手摁着,迫使他跪在地上,无法起身。

    姜芃姬冷笑得看着对方,“为何要抓你?这个问题不是问你才对么?”

    “这个问题应该问中郎将才对,我怎么会知道……”

    “你敢说自己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那卧龙郡守又怎么会战死?又怎么会被人全歼?”

    对方一开始还能维持镇定,保持一脸正气,但随着时间推移,抑制不住的心虚和恐惧蔓延心头,让他不敢和姜芃姬的眼睛对视。对方的眼睛像是藏着针,瞧一眼都会觉得刺痛。

    大汉背后冷汗涔涔,呼吸都显得窘迫起来。

    “我、我真不知道……”

    姜芃姬视线瞥了一眼大汉身边站着的医兵,对方拿出一个缝着绳头的布包。

    这个布包很宽很长,宛若一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缠绕在腰上或者胸口,再在外头绑一些粗布,便能伪装成包裹好的伤口。姜芃姬冷笑着问道,“死鸭子嘴硬,难不成想要动刑才肯招?”

    证据已经摆在面前,但对方还想嘴硬两句,挣扎一番。

    “这是什么……”

    “眠草和洋金茄花粉,便是掺杂在食物中的东西。我已经问过随军郎中了,这些东西全都是一再提纯后的,药力非凡。你要不是细作,身上为何藏匿这些?现在老实招了,免得受苦!”

    那个大汉便面色一白,过了一会儿才闪躲地道,“中郎将这话可就严重了,细作一说从何而来?这些东西是我的,但又能说明什么?哪怕我是细作,但这和中郎将又有何关系……”

    哪怕他是细作,那也只是祸害了卧龙郡势力,他又没有伤害旁人。

    “你也用不着狡辩,我知道你白日里到处晃是为什么,不就是想探清消息,好方便下手?”

    到此为止,大汉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彻底败露,但他仍旧不清楚,为何如此?

    他演得不够好?

    还是说哪里露出了破绽?

    “不知中郎将何时怀疑在下?”

    姜芃姬说道,“从你醒来开始就怀疑了,后来你说得越多,错漏越多。”

    大汉面色一僵,从未想过姜芃姬竟然没有信任过他。

    姜芃姬又道,“我让人查过你的身份,卧龙郡守的心腹,还是他的妻舅,照理说这个身份绝对不可能是细作。只是,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一旦你当了细作,旁人也不会怀疑你。众人伤势这么重,连身为幼主的蔡襄都受了伤,但你的伤势却有些蹊跷,看似吓人却不致命。从刀伤来看,一部分是旁人砍的,但也有几道伤势是你自己划的,仅凭这点便足以怀疑你的身份。我想,你这么做是为了降低卧龙郡守的防备,让他将幼子交给你和其他心腹,是吧?”

    “最值得怀疑的一点,你没有吃过加了料的食物。”姜芃姬讽刺笑笑,“你说你担心幼主没得吃,所以一直舍不得吃那些干粮。可我让医兵暗中瞧过其他人的食物,你们带的食物并没有这么匮乏,你忍饥挨饿许久,只肯喝水充饥不肯沾碰,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讲真,大汉说那番话的时候,的确挺动人的,三言两语将自己描绘成忠心耿耿的家臣。

    不过,姜芃姬又岂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人?

    大汉面无血色,忍着后槽牙打颤的冲动,问道,“中郎将想杀了我?”

    姜芃姬道,“当然不,要是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我且问你,孟氏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

    大汉犹豫了一会儿,认命地道,“事成之后,封诸侯、赐封地,许诺千金和美人。”

    “啧,给出的条件还挺丰厚。”姜芃姬道,“不知道诸侯、封地、千金和美人,与你的性命相比而言,孰轻孰重?你可有想过,卧龙郡的精锐尽数被歼灭,你手上无兵无权,如何坐稳诸侯之位?如何守得住你的封地?至于孟氏,人家不过是昌寿王的一条走狗,他们还仰人鼻息呢,如何给你封诸侯、赐封地?人家红口白牙一张嘴,你竟然也相信?”

    此时此刻,大汉已经狼狈不堪,面色从苍白转为青灰。

    姜芃姬笑了笑,继续道,“背叛自己的旧主、害死自己的同袍,你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哪怕我留你一条性命,偌大天下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猜猜,卧龙郡残部可会饶过你?”

    上万将士因为他的一己私心而死,别说还活着的人饶不了他,哪怕是死了的将士,上万冤魂也要向他索命。想到这里,大汉已经吓得不敢吱声了。

    他自然是怕死的,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便不会轻易求死。

    他看出来了,姜芃姬特地将他抓来、揭穿他的身份,自然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果不其然——

    “来人,将东西搬上来。”

    姜芃姬话音一落,兵卒抬着两口大箱子上来,啪啪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

    绚烂夺目,险些将他眼睛晃瞎了。

    两口箱子,全是沉甸甸的金子银子还有珍贵的宝石珍珠。

    他甚至还从里面看到数颗直径有两个指节宽的浑圆珍珠,珍贵无比!

    “孟氏给你的许诺,不过是镜花水月,瞧着美好,双手却捞不着。你若识相,聪明一些,这些东西便都是你的。事成之后,我便让人谎报你为旧主报仇而殒命,留你一世英名,如何?”



    权与钱,一向是互助互利。

    有了钱自然能买通权,有了权当然不会愁没钱。

    大汉深知这个道理,但他瞧着眼前两口大箱子,心中的贪念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因为,有时候再有权势也弄不来这么多银子。

    他何尝不知道孟氏给他的许诺太过虚幻,但他太过贪婪了,什么都想要,在贪念的驱使下铤而走险。扪心自问,卧龙郡守战死的时候,他心里有一丢丢的悔意,但也只是那么一点儿。

    姜芃姬抬手让人将箱子合上,打断大汉的思绪,又一次问他,“你是识相,还是不识相?”

    大汉心中一沉,面上苦笑着道,“若识相,好歹能保住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要是不识相,想来中郎将也容不下我这等弑主之人。只是,中郎将真的会信守诺言,不会背信弃义?”

    姜芃姬冷笑着反问他,“你连孟氏都相信,如今竟然怀疑我?”

    大汉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再吱声。

    如今的处境,他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抵便是如此。

    “孟氏什么德行,你稍稍擦亮眼睛便能知道。你做出了弑主的事情,孟氏还敢用你?”

    姜芃姬眼睑微垂,一双漆黑的眸子似乎要看透对方的魂魄,迫使大汉下意识瞥开眼睛。

    过了一会儿,大汉咬咬牙,只能投靠了姜芃姬。

    除了这条路,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姜芃姬已经知道他的秘密,只要她将他背叛卧龙郡守的事情说出去,届时整个世间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一想到那个情形,他便不寒而栗,只能乖乖就范,答应和姜芃姬合作。

    捏住了对方的软肋,姜芃姬也不怕他耍诈。

    为了达成目的,姜芃姬不介意用些手段,但直播间观众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很多人都有些愤愤不平,他们觉得姜芃姬这么做是与虎谋皮。

    一个背叛旧主、出尔反尔的叛徒,还有信誉可言?

    姜芃姬和他合作,不怕对方临时反水,背后给她来一刀?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妖精女王的绯红】:主播还是小心一些吧,要是这家伙临时反水就不好了。

    【山田米娅】:搁在现代社会,这家伙也不能用。跳槽也就罢了,毕竟人各有志,但跳槽之前还联合外人害死老板,这老板还是员工的妻舅,这简直不能忍,活脱脱吃里扒外。

    【庄生晓梦】:说句极端的,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虽说主播胸襟宽广,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得到饶恕。这个大汉明显就是貌忠内奸,主播可不能掉以轻心,免得阴沟翻船。

    直播间的观众表示了担心。

    他们知道姜芃姬策反大汉是为了大局考量,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生怕对方反水。

    姜芃姬冷眼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汉,内心在直播间发了一条弹幕。

    【主播V】:我只说事成之后留他英明,可没说不会秋后算账,你们不用担心。

    哪怕策反了大汉,姜芃姬也不会对此人投以一点点的信任,该有的防备不会少的。

    得到这个回答,观众们纷纷松了口气。

    连续两日,营寨一派安静,嘉门关那边也高挂免战牌,双方全是一副嫌弃彼此的模样。

    孟浑回来之后便对姜芃姬禀报了此次行动。

    “主公,依臣来看,符望在孟氏手底下并不好过,应该有策反的余地。”

    要是能将符望挖过来,这次收获可就大了。

    孟浑想到这里,阴郁的心情顿时好转。

    失去符望,孟氏将会大受打击,还有什么比让孟氏吃瘪更能让孟浑开心的?

    姜芃姬不置可否,丰真在一旁详细询问,“这话怎么说?”

    孟浑说道,“符望身边全是眼线,我见到他的时候,不止厅外有人偷听,连厅内隐蔽处也藏着人。瞧着像是保护符望的亲卫,但从符望对待他们的态度来看,分明是憎恶和忌惮。”

    丰真摇头,他的戒心可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孟校尉,眼睛看到的东西,偶尔也是会骗人的。退一万步说,纵然符望处境真的不好,他的身边全是监视他的眼线,但孟氏如此纵容他,他有什么理由背弃孟氏投靠主公?”

    之前说了,符望在孟氏作天作地又作死,但孟氏一直对他有求必应。

    如果符望跳槽到姜芃姬这里,姜芃姬能满足符望各种吹毛求疵和索取?

    换而言之,符望有理由跳槽,但他没有理由跳槽到姜芃姬这里。

    孟浑听了,猛地惊出一身冷汗,脑子清醒了不少。

    “军师,您这话的意思……”

    丰真摇着头道,“如果孟校尉真以为能拉拢符望,暗中去策反他,说不定会中了他的计。”

    孟浑立刻对自己冒失的举动请罪。

    姜芃姬抬手让他起来,声音平静地说道,“这事情又不能怪你,子实只是说了其中一种可能……不过从这点看来,符望也不是泛泛之辈,不能掉以轻心……两军交战,不讲情面,不止比拼武力,还要比拼心计。符望若是一般的莽夫,孟氏也不能容忍他到如今……”

    多一颗心眼总是没错的。

    孟浑听了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可惜的,如果能拉拢符望,对于自家主公来说表示如虎添翼。

    一个符望没什么,关键是他手底下的精锐,看得孟浑有些眼馋。

    如今的丸州不仅缺文官,还缺武将。

    挖来一个符望,顺带还能有数千精锐,多划算的买卖。

    姜芃姬道,“接下来几日,让人继续以各种理由出使嘉门关。正好你和符望有些交情,我们便以此为理由攀扯关系,不恶心符望也要弄得孟氏对他忌惮离心。他的日子不好过了,我们便能顺利了。要是他表露出想要投奔的意思,我们只管顺着说,迷惑他,让他卸下心防……”

    让一个名将卸下心防,可能性太低。

    只要迷惑一时,让他产生松懈,姜芃姬就稳操胜券。

    说白了,他们不止要比拼武力,还要拼一拼谁的套路深,谁的心更脏。



    一连数日,姜芃姬的营寨都没什么动静,要不是城上的兵卒盯着、姜芃姬的使者日日报道,符望都怀疑对方金蝉脱壳了。一到晌午,嘉门关外便出现姜芃姬的使者,比大姨妈还准时。

    起初,符望还有些戏耍的心思,但次数多了,不止他烦躁,身边的副将也起了疑心。

    符望手底下有数名副将,除了三个有过命交情的心腹,其他都是孟氏安插的眼线。

    随着日子推移,这些眼线对符望按兵不动的态度产生了质疑。

    “将军何日动兵?”

    眼瞧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几个揣着监视任务的副将都按耐不住了。

    符望每日与兵将宴饮,安排美人歌舞取乐,好似不知道嘉门关外守着三万敌军。

    “急什么?山人自有妙计,少搅了本将军的兴致。”符望正要将喝空的酒坛放下,那个副将还想近前一步说话,他面上生怒,将酒坛丢掷在对方脚边,碎片散了一地,“滚下去!”

    那个副将忍了忍心中的怒火和屈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

    众人不欢而散,这时候传信兵又传来消息,柳羲的使者又来了。

    一连七日皆是如此,双方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隐约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符望等姜芃姬那边放松了警惕,这才派人去和细作接头,这个细作便是先前抓出来的那个。

    如果不是姜芃姬,换做另一波势力,谁能想到丧家之犬般的卧龙郡势力,藏着一个习作?

    仔细对了暗号,了解这几日内姜芃姬营寨的情况,消息很快传递到符望那边。

    他暗暗拧眉,手指敲打着桌案,丝毫看不出白日里阴晴不定的暴怒模样。

    “柳羲当真没有动静?”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三万兵马驻扎在嘉门关外头,既没有进攻破关,也没有金蝉脱壳,对方想做什么?

    负责联系的暗线也道,“的确是奇怪了,难不成柳羲是想拖延时间,等关内弹尽粮绝不成?”

    符望暗笑,这个猜测简直是个笑话。

    双方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对柳羲越是不利。

    嘉门关有源源不断的补给,但柳羲的军粮却是吃一日少一日,她才是拖不起的那个。

    不过,时间继续拖延着,的确不是个办法。

    双方谁也不动手,这仗打不起来啊。

    暗线道,“将军,柳羲这些日子连连派人与将军攀交情,这举动分明是恶心人。嘉门关内已经有谣传,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少兵卒都相信将军受了柳羲的条件,意欲归顺她……”

    三人成虎,一个谣言说的人多了,人们便会将它当做真相。

    符望在孟氏的地位本就尴尬,身边还有不少眼线,这些眼线早就对他不爽、与他貌合神离。

    若是任由谣言壮大,不用敌人动手,仅凭这些声音便能害死符望。

    “不急,越是着急,越是容易中了对方的奸计。”符望冷静地说道,“你以为柳羲一介女子能走到如今的位置,靠的是什么?如果她真是一无是处的人,如何能让众多英豪折腰,屈居在女子手下?我们更得沉得住气,静待时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扼住对方的咽喉。”

    符望是狼群养大的孩子,将敌人一击必杀是他的本能。

    出手之前,他会忍住内心的焦躁,不会被情绪轻易左右。

    暗线道,“将军,既然如此,我们便盯住柳羲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

    符望摇头说,“不用,眼线埋得越深,柳羲才越不容易发觉。我们频繁和他联系,柳羲发现的可能性就越高。一旦暴露,不止这颗棋子废了,我们还会十分被动。”

    关键的棋子,自然要用在最关键的位置。

    “是,将军!”

    符望揉了揉眉,略显倦怠地道,“你先下去吧。”

    室内寂静无人,符望摊开桌案一侧的画卷,上面绘着一名艳丽绝世的佳人。

    他用粗砺的手指轻抚画面,似有神奇的力量让他深皱的眉头舒展。

    画上这个女人,算是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到了他的怀中,却又当着他的面被人抢走的。

    与此同时,在诸多兵卒紧锣密鼓的忙碌下,数条通向营外的地道已经挖通。

    在嘉门关守将的眼皮底下,姜芃姬运了大量易燃的木料藏在各个营帐之内,一切有条不紊。

    “嘉门关城内流言纷纷,不少人都信了符望有意归顺,人心浮动,想来时机差不多了……”杨思远眺嘉门关方向,平静的眸子似有暗流涌动,“我们这里已经准备差不多,但嘉门关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这个符望也是沉得住气,诚心想与我们拖延较劲。若是拼时间,我们这边怕是拖不起。主公,思以为不如添一把火,迫使符望不得不动手……”

    姜芃姬问杨思,“添火?怎么添?”

    “符望数次提及美人,不如……”

    “你打算让慧珺用美人计?”姜芃姬拧眉,断然道,“不成!”

    她宁可再用几天拖着,也不愿意这么做。

    杨思这话她明白,如今要用美人计,谁的容貌最符合要求?

    符望多次提及慧珺,除了慧珺还有谁比她更加适合?

    杨思张了张口,倒是没有坚持。

    不过,纵然如此,慧珺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天真女子。

    接连七八日按兵不动,营帐内却动作频频,她自然也察觉出了异样。

    因为随军的缘故,她将自己容貌弄得更加普通,丢在一众医兵之间毫不扎眼。

    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她没有和普通医兵睡大通铺,反而歇在主帐附近。

    “郎君……听闻嘉门关守将是一个叫符望的将领?”

    姜芃姬平日里也不拘束,慧珺对外头的政事军事也有了解。

    “嗯。”

    慧珺暗暗咬了咬唇,她道,“听闻符望此人,喜好美色?”

    姜芃姬蓦地睁开眼睛,险些将慧珺吓了一跳。

    “谁与你说这些的?”

    慧珺平复心悸,小声地道,“从卧龙郡那些伤兵口中知道的。”

    姜芃姬抿着唇,“一群长舌鬼,重伤欲死还不消停。”

    慧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过了一会儿,她暗中拽了拽姜芃姬的袖子,当对方抬眼看她,慧珺便姿态温顺地跪坐在她身旁,柔声细语地说,“郎君,只要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妾身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你不用这么牺牲。”

    姜芃姬本想说“用不着”,但顾念慧珺的感受,这三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又咽回肚子。

    她又说道,“如今的情势还在掌控之中,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多想。”

    慧珺神色略微黯然,眉梢似蹙非蹙,莫说男子看了不舍,连女子都会心生恻隐之心。

    “可是郎君……除此之外,妾身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能为您做的。”得到姜芃姬的拒绝,慧珺像是泄了气一般颓靡下来,低声细语地道,“……郎君也曾说了,不养闲人……妾身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竟然连如何照顾人都不会了。搁在伤兵营,哪怕最普通的医兵都比妾身利索能干。细细一想,这一身皮肉竟显得如此低贱,好似只能以出卖自己为生……”

    说到后面,慧珺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哽咽和难堪。

    对于慧珺而言,她的过去便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已经腐朽生蛆,哪怕她用了最好的胭脂水粉去遮掩,但那股子臭味和疼痛始终如影随形。骗得了别人眼睛,骗不过她自己。

    “傻姑娘。”姜芃姬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纵然你只是闲人,但我视你如亲妹,便是你什么都不做,只当个富贵闲人,我也养得起。你的过去又如何,有我在,谁敢说半个字的闲话?”

    一个人总不能被过去所拘束,她对慧珺又是欣赏又是心疼,自然希望对方能着眼未来。

    姜芃姬以为慧珺是因为身份问题才钻牛角尖,便说道,“若是有人说三道四,让那人到我跟前说。等回了丸州,我会让人给你重新安排身份,届时你自立女户,自己当家作主……”

    原本还黯然神伤的慧珺蓦地噗嗤一笑,被姜芃姬这席话逗笑了,偏偏后者不知道发生了啥。

    虽说都是女子,但姜芃姬的脑回路和正常人根本不一样,自然也没有慧珺这般九曲十八弯一样的细致心肠。她能理解慧珺为何伤心,但却无法理解对方为何突然发笑,云销雨霁。

    女人心,海底针。

    姜芃姬陡然想起直播间观众的话,回过神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这么感慨,总感觉将自己排除在“女人”这个范畴之外了。

    “郎君,妾身并没有其他念头,只想为你尽一份心力。”慧珺说到这里,咬了咬饱满的下唇,犹豫地道,“妾身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如今后勤无力,继续耽搁下去对郎君有害无益。嘉门关守将是个喜好美色之徒,郎君只需让妾身在他面前晃两圈,不说勾了他心魂,至少能惹得他手底下的兵将对他生疑。一旦军心不齐,战力便会受损……对我们而言很有益处……”

    姜芃姬拧着眉头,依旧是不赞成的态度。

    “太危险了,没必要。”

    “郎君!”慧珺鼓起勇气抓住她的袖子,语调里带着女子特有的娇嗔,“您便允了妾身吧。”

    姜芃姬无动于衷,眼睑低垂,说话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行就是不行。”

    慧珺有些气馁,不过她知道姜芃姬面冷心软,这种事情多磨一磨,兴许会应允。

    “为何不允呢?”

    毕竟,她都主动请缨了。

    姜芃姬却说,“尽管孟校尉说符望这人还行,但战场上的将军和日常生活中的男人,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后者会因为善念而手下留情,但是前者却只会为大局考量,说一句无情也不为过。莫说你是敌军派遣的女子,哪怕是他的妻妾,一旦需要牺牲的时候,必然不会手软。前朝野史你也没少看,孟氏的先祖孟精,人称‘人中白龙’,为了鼓舞残兵败将的气势,他亲手杀妾杀女,用她们血肉烹煮食物。此举够无情了吧?人家却是青史称赞的战神。”

    慧珺面色一白,知道姜芃姬是担心什么。

    果不其然——

    “如果符望心狠一些,为了稳住军心、取信于人,亲手拔剑斩杀你,届时又该如何?美貌的确是武器,但我希望它能保护你而不是成为伤害你的双刃剑。此事你不用多言,我不应允。”

    在姜芃姬这里碰了壁,慧珺无可奈何。

    第二日,她正欲前往伤兵营,恰巧碰见了酒瘾发作,浑身不自在的丰真。

    以丰真多年流连花丛的经验,他早早发现慧珺的容貌做了假,朴实无华的表面下,定是个绝世佳人。不过,人家待在主公身边,丰真只能远远欣赏,猜想对方的真容,不敢口花花。

    “慧娘子这是怎么了?”

    丰真见她面上装了心事,不由得出声询问。

    自个儿主公护着的人,谁敢欺负她呢?

    慧珺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间,听到有人喊自己,心尖一跳,陡然惊醒过来。

    “丰先生晨安。”

    她依旧是普通医兵装束,见丰真走进两步,慧珺面色多了几分慌乱。

    丰真蹙眉,心下多了些许的戒备和怀疑。

    待在这个军营,还有主公护着,谁能让慧珺露出心神不守的表情?

    “慧娘子遇见麻烦了?”丰真多问了一句。

    慧珺想了想,瞧了瞧周围,眼神示意丰真借一步说话。

    她将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惹来丰真略微诧异的注目。

    “丰先生?”

    丰真回过神,他道,“慧娘子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若是以美色离间,的确是个办法。嘉门关内议论纷纷,众人都说符望有心归顺主公,此时若有绝色佳人出现,哪怕符望浑身长满嘴,怕也解释不清。不过,慧娘子可想好了,你若是这么做,不仅吃亏,还有性命之忧。”

    为了消除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送上门的美人。

    从符望以前的行事来看,这家伙相当狠心,未必做不出辣手摧花的事情。

    慧珺咬牙道,“若能为郎君分忧,奴家愿意去做。还请先生指教,如何才能让郎君应允。”

    丰真表情更加古怪了。

    直叹一声,“红颜祸水。”

    慧珺表情一僵,他连忙补充,“不是说你,在下说主公呢。”

    能让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如此牺牲,威力比红颜祸水还可怕。

    “慧娘子近前说话,你只需这么和主公说……”

    丰真压低声音,详细跟慧珺说了一番,“如此这般,她极有可能应允。”



    别看丰真行事作风不靠谱,这家伙的脑子还是靠谱的。

    慧珺按照他说的去做,姜芃姬叹息之后,果然应允了。

    这一日,嘉门关外的使者如约而至,符望正想将人晾在一边——

    整日对着孟浑那张络腮胡须脸,符望的心情值暴跌。

    不过,这一日的使者却不同以往,不是孟浑。

    符望听了传信兵回禀,还未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副将却嘲讽道,“听闻柳羲弄了个女营……行军打仗,分明是大老爷们的活,将娘们拉到战场做什么?依末将来看,所谓的女营,怕是猫腻重重。对外说是能打仗的兵,对内……谁知道是什么货色,如今还派遣女子当使者……”

    副将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露出赞同的神情。

    女人的确不应该上战场,上了战场的女人,不会是正经女人。

    自古军营无女子,这个女子指的是兵卒的妻妾,谁打仗会带着老婆?

    至于营妓,她们在兵卒来看,不算是“女人”行列,只能算是雌性牲口。

    符望暗中蹙了蹙眉,对此次使者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想。

    “请使者到侧厅等候,本将军这就过去。”

    慧珺带着一顶厚重的幕笠,挡住了那张近乎祸国殃民的脸。

    符望看到此女的体型,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那一日的女人。

    “末将该如何称呼你?”符望用了谦称,假设性问道,“皇后娘娘?”

    慧珺抬手掀开厚重的白色帷幕,端正坐在右下首,对着符望正经行礼。

    “将军这话有趣了,如今的陛下还年幼得很,未及弱冠,更未成婚亲政,何来的皇后?”

    符望一双幽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慧珺,瞧见对方眼中带着残留的错愕。

    他一早便猜出慧珺的身份,但慧珺却不知道当日的将军便是嘉门关的守将符望。

    错愕之后,她的心中便生出了些许仇视,美眸扫过符望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收敛情绪。

    那日便是这人,险些背后冷箭杀了郎君。

    虽说最后只伤了手臂,但慧珺给姜芃姬上了三日的药,心头一直记着这事儿呢。

    符望改口说,“先皇后娘娘?那个柳羲倒是大胆,竟然敢将你藏匿起来。”

    正所谓人死如灯灭,不管皇帝身前有多么荒诞、做了多少错事,人家都已经驾崩了,还能怎么算账?在皇室的运作之下,前一人皇帝依旧有错,但他犯错却是因为妖姬美色、、、/、诱惑,属于客观大错,主观小错。将一部分黑锅甩到了慧珺身上,将她称之为祸国妖姬。

    慧珺却不能认下这个身份,她只是谦逊一笑,“传闻先皇后乃是一代佳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妾身只是蒲柳之姿,萤火之光如何敢于皓月争辉?将军这番话,妾身只当是夸奖。”

    符望手里没有实锤,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也没意思。

    他道,“柳羲让……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妾身贱名慧珺。”

    符望道,“柳羲让慧娘子过来,有什么目的?”

    慧珺不慌不忙地道,“听闻嘉门关内流言纷纷,将军有归顺我主的意愿?”

    符望眉头猛地一跳,他面色不变地道,“慧娘子说笑了,本将军对我主忠心耿耿,岂会轻易变节?念在慧娘子是女子的份上,刚才的话,只当没有听到……”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睛却黏在了慧珺身上,好似被她的容色吸引。

    不过,慧珺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眼神,符望的演技还骗不到她。

    “将军这么一说,妾身便心安了。”慧珺巧笑倩兮,美目似有光华流转,“乍一听闻这个消息,我主也是心惊诧异。主公之前还说了,她欣赏将军乃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将军投靠了孟氏,当真是明珠暗投。若非两军阵前,身不由己,兴许还能与将军引为知己。这等惹人非议的传闻,将军还是尽早澄清比较好,免得手底下的兵卒惴惴不安,伤了将军的威信。”

    符望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且不说他没有杀心,哪怕有,慧珺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他也不能杀。

    若是杀了,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多谢慧娘子关心。”符望又问道,“除此之外,柳州牧还有其他事情?”

    柳佘和姜芃姬都是州牧,不过如今出面的人是后者,柳佘至今还隐在幕后,存在感偏弱。

    这一声“柳州牧”,自然指的是姜芃姬。

    慧珺眉梢一蹙,宛若西子捧心而颦时的风仪。

    “主公倒是没别的吩咐,但妾身却有一事,不知将军……”

    符望道,“慧娘子只管说来。”

    “那日之后,妾身便思慕将军,如今一见,更是……”慧珺双颊微微酡红,眸光带着水润,她含羞带怯道,“只是,妾身尚有自知之明,不敢以污浊之身损了将军一世英名……”

    符望心头跳得更加厉害,眼皮也有些控制不住。

    被这样的佳人当面告白,饶是符望也有些心旌摇曳,不过他很快就固守心神。

    色字头上一把刀,眼前这朵花虽是世间绝色,但人家不仅长刺还带毒,碰不得。

    “慧娘子这是……自荐枕席?”

    符望心下一动,明知不可能,但眼睛却不放过欣赏的机会。

    慧珺抬袖掩唇,笑道,“怎么会?难道说在将军眼中,女子表明心迹便是自荐枕席?只是普普通通的爱慕之情,不一定非要得到。看将军一表人才,以前就没收过女儿家的爱慕?”

    换而言之,人家光撩不娶。

    只负责煽风点火,熄火的事情自己看着办。

    符望莫名有些尴尬。

    通俗来讲,人家跟你讲精神感情,你脑子一抽想到不和谐的画面,能不尴尬?

    慧珺的出现超出了符望的预期,不过人家只是过来走了一圈,末了又轻飘飘走了。

    人虽走了,但却留下了绝世佳人的传说。

    符望的心腹见状,颇感忧虑地道,“将军,不用出手制止谣言?”

    “暂时不用,这不正是柳羲想要看到的?”符望闭眸静神,他道,“棋子那边准备如何了?”

    暗线道,“前不久传来消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柳羲那边浑然没有发觉。”

    毕竟,在常人看来,这颗棋子的确埋得很深。

    谁能想到已故卧龙郡守的心腹会是他们的眼线?

    接连两日,慧珺接替了孟浑的骚扰工作,每日来嘉门关小坐一个时辰便走。

    正所谓三人成虎,不止孟氏安插的眼线彻底怀疑符望,连他的心腹都坐不住了。

    “将军,您这是——”

    真被美人勾走魂了?



    面对心腹下属的疑惑,符望眉梢一扬,不经意间带着睥睨众生般的威仪之相。

    “怎么了?”

    心腹本想询问自个儿将军,是不是真的陷入了温柔乡?

    只是,当他的视线与符望对视的时候,再多的询问也问不出口了。

    虽说外头总是传闻将军喜好美色,但自家人事情自家人清楚,符望并非真正的好色之徒。

    于是心腹将含在舌尖的话又咽回肚子,换了一番说辞。

    “将军,您再不动手的话,嘉门关怕是要乱了。”符望的心腹拧着一双粗黑的眉毛,一副凶悍之相,忧心忡忡道,“您也知道,孟湛那只多疑的老狐狸,多年以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将军……他在您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一旦将军有什么异动,那些眼线肯定会对将军不利。”

    符望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这件事情我清楚,那些小人嫉妒我也不是一日两日。可笑这些蠢货太无能,没本事,除了嫉妒眼红没别的天赋,孟湛宁愿重用我都不愿意给他们高位。”

    如果手底下有可用的人才,孟湛也不会捏着鼻子忍受符望的臭脾气。

    符望正是知道这点,他才敢这么作死。

    他很清楚,只要不是真正背叛了孟氏,不管他做了什么,孟氏都会忍下来。

    每每想到孟湛那张憋屈的脸,他内心总是格外痛快。

    这一日,慧珺照常过来“小坐”。

    一路行来,周遭强烈的敌视让她心中一紧,这些眼神中还夹在着毫不掩饰的觊觎和占有。

    她见到符望,仍是笑语盈盈,好似不受干扰。

    “将军,妾身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符望面不改色地道,“慧娘子直说便是。”

    “近几日,将军可要注意小人之祸。”慧珺一双美眸水光盈盈地看着符望,她用开玩笑般的口吻说道,“妾身唯恐将军怀疑,故而不敢多言。只是纵观史书,多少名将毁于小人之手,着实令人遗憾……妾身冷眼瞧着,将军手底下的副将似有异心,恐怕会对将军不利……”

    这话可是明晃晃的挑拨,偏偏还是事实。

    符望眼神一动,不动声色地道,“多谢慧娘子的关心,本将军心领了。”

    他本就有意让外人看到内部不和的景象,借此迷惑姜芃姬,让她大意之下放松警惕。

    只是符望怎么也没想到,老司机套路太深,他的布置全在姜芃姬的预料之中。

    眼瞧着气氛越发紧张,嘉门关内的舆论愈演愈盛,好似符望真的要跟着美人归顺敌军。

    姜芃姬听到细作回禀,符望预备明日深夜三更时分动手。

    帐内众人摩拳擦掌,一个一个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扑向嘉门关。

    这小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只能憋屈地看着嘉门关,每日只能用训练发泄多余的精力。

    现在可好了,终于能大干一场。

    众多武将之中,典寅还算镇定,李赟小天使和孟浑都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前者为了快速积累军功,巴不得天天打仗。

    没有军功如何娶到身为名门贵女的心上人?

    孟浑却是因为终于能向孟氏讨债,这些天险些憋出火了。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姜芃姬,等着自家主公分配任务。

    “这个符望倒真是沉得住气,愣是等了近半个月才肯动手。”丰真在心里默算时间,冷笑着道,“明日便是朔月,正是一月之中夜色最暗的一天。符望选在这天动手,深思熟虑已久。”

    如果他们没有快一步看穿了符望的打算,这小半个月下来,恐怕真的会放松警惕,再加上符望安插在卧龙郡中的细作。二者里应外合,说不定真的能让他们步上卧龙郡守的后尘。

    杨思悠闲淡定地道,“再怎么深思熟虑,一旦计划被人看穿,他怎么布置都是枉然。”

    夜袭计划被人提前看穿,别说是符望,哪怕是真正的战神来了,照样要吃亏。

    姜芃姬垂下眼睑,说道,“不可大意,谨慎对待。”

    哪怕胜券在握也不能骄傲,更别说他们只是提前预见了对手的布置,最终胜负还没出来。

    骄兵必败,她时刻谨记着这四个字。

    李赟倏地想起一件事情,他问姜芃姬,“主公,若是明日晚上就动手,那慧娘子……”

    事实上,姜芃姬不愿意慧珺明天再去嘉门关,太冒险了。

    如今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符望极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撕破脸皮将慧珺扣押下来,要是这样,姜芃姬也是鞭长莫及。不过……慧珺一连数日都去了,偏偏明天不去,难保符望不会产生怀疑。一旦他怀疑了,可就打草惊蛇,一切都要前功尽弃了。

    慧珺深明大义,她主动对姜芃姬说,“明日当然是照旧,不然符望肯定会起疑。”

    姜芃姬抿着唇,一双英气的眉紧紧蹙起。

    “我有个想法……”她双眸扫了一圈营帐内的众人,看到她的眼神,杨思和丰真下意识有些不详的预感,“明日,我装扮成普通的护卫随同慧珺潜入嘉门关内,从内策应你们……”

    丰真忍住暴躁的想法,为何自家主公总喜欢冒险,她哪里危险往哪里钻?

    “可是主公……”

    如果非要冒险不可,丰真宁愿换一个人选。

    姜芃姬说道,“子实不用担心,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把握的,一切以大局为重。”

    面对姜芃姬,丰真知道自己除了妥协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个时候他格外想念丸州众人,要是他们在的话,说不定能制止自家主公作死。

    杨思在一旁说道,“主公心意已决,我们也不好多加阻拦,要是见势不好,主公当以自保为重。明日夜袭,符望必然会带着精锐悄悄出关,这时候也是嘉门关守备最弱的时候……我们可以分兵,派遣一部分人在营寨守株待兔,等符望带人自投罗网,另一部分则趁着夜色,悄悄绕道破关。主公要是能在嘉门关内捣乱生火,让他们乱了阵脚,破关便轻而易举。”

    等符望抽身回来,他们也已经破了嘉门关,逃之夭夭了。

    自家谋士已经做了退让,姜芃姬也不好挑战他们底线,不然他们该炸毛了。

    “好,便按照靖容所说的安排。”



    朔月之日,乌云密布,夜幕之下没有丝毫月光。

    不管是姜芃姬的营寨还是嘉门关,双方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火药味浓烈。

    符望听到慧珺过来的消息,面色陡然一变。

    左右副将面面相觑,他们差点儿将这个女人给忘了。

    一名副将道,“将军,要是让那个女人看到关内的调动,一旦柳羲有了防备……”

    另一人补充道,“……是呀,为了大局着想,万万不可放她回去。”

    符望本想将慧珺赶出去,免得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既破坏了他的计划也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不过副将已经开口,符望那点儿私心也不好表露出来,他道,“本将军自有分寸。”

    慧珺被带到侧厅,纵然厚重帷幕下的容颜已经挂了寒霜,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收敛情绪。

    “将军,这才一日不见,您的脸色为何如此糟糕?”慧珺笑得自然,好似没有发现嘉门关内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小步上前,与符望仅有数尺之遥,他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的体香。

    符望神情认真地看着慧珺,漆黑的眸子带着不加掩饰的强烈情绪。

    “手底下的兵卒不听话,略有些费神。今日精神不济,让娘子看笑话了。”

    听到符望对她的称呼,慧珺内心猛地一紧。

    不知这人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先前便与将军说过,您身边的小人有异心。难道是他们惹是生非,给将军带去烦恼?”

    慧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她不是天真单纯的小姑娘,符望今日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她心下一转,眼神发生些许变化,看着符望的眸子带着浓浓的关切。

    符望略微倾身,问她,“慧娘子这是担心我?”

    “妾身……妾身先前便说过,早已心慕将军。”慧珺羞答答地颔首低眉,没有过分纯真,但也不显得邀宠谄媚,挠得人心里痒痒的……符望见状,心中警铃大作——对方有意勾引他。

    “心慕?”符望顺势接住慧珺伸出的柔荑,入手的触感温润细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羽毛触到了心尖最软的地方,“还请慧娘子直言,在下只是个粗人,难免会错意……”

    慧珺暗中想抽回手,但对方的手掌宛若铁箍,她半点儿动弹不得。

    “将军威武不凡,但凡是女子,哪有见了不喜欢的……你这人,当真要让我直白说出来?”

    说到后面,她的语调带着甜腻腻又令人酥麻的娇嗔,惊得符望险些握不住她的柔荑。

    哪怕知道慧珺在漫天撒谎,但符望仍旧很愉悦。

    除了姜芃姬和系统,谁也不知道慧珺会魅术。

    所谓魅术并非寻常意义的精神控制,它是一种很高级的精神干扰,普通人根本招架不住。

    哪怕慧珺本人,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她只知道旁人容易被她影响,但却不知道具体情况。

    符望苦笑一声,神思清明了些,他道,“世人皆道,温柔乡英雄冢。以前觉得嗤之以鼻,如今却明白,原来是自己见识太少。若这温柔乡是慧娘子的话,天下少有男子能抗拒……”

    慧珺笑语盈盈地问,娇躯一软靠向他的胸膛,意有所指地询问道,“将军这话对于妾身而言,大概是最动听的情话了。不知将军是大多数男子这一拨,还是‘少有男子’这一拨呢?”

    鼻尖嗅着馥郁的体香,甜而不腻,惹得他情丝大动。

    他暗中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惹来她小小的惊呼。

    “符正图在慧娘子面前,只是凡夫俗子罢了。”

    符望,表字正图,这个字还是符旸在世的时候给他取的。

    除了几个心腹,少有人知道。

    另一处,跟着慧珺入关的护卫都被安顿在偏僻的地方,附近便是马棚,味道冲得很。

    姜芃姬扮成普通的护卫,一路行来,她嗅到了不一样的紧张气氛。

    “主公,现在怎么办?”

    李赟低垂着脑袋,低声询问姜芃姬。

    是的,李赟这小子也混了进来。现在的他身负重任,不仅要想办法在嘉门关内捣乱,还要保护姜芃姬……唉,要是自家主公损了一根寒毛,他脑子里可以想象出先生们狰狞的微笑了。

    “看这情形,对方是想将我们扣押下来,让我们不能向外头通风报信,正好顺了我们的意。”

    要是符望不打算将他们扣押下来,姜芃姬还要发愁怎么名正言顺留在嘉门关内呢。

    夜幕深沉,天空瞧不见一丝月光,放眼望去黑漆漆一片,好似深处蛰伏着一只凶猛野兽。

    “我现在只是担心慧珺……符望这人还信得过,如今他自认为稳操胜券,不会杀了慧珺振奋军心,但是难保他身边的人不会自作聪明……”姜芃姬眉头紧拧,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李赟安慰道,“慧娘子聪慧,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姜芃姬笑了笑,“她的确很聪慧。”

    身处无间,心有朝阳。

    正是因为如此,姜芃姬对她才格外心疼和照顾。

    只是,姜芃姬怎么也没想到,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真的很难猜,连她也想不到,慧珺悄无声息就干了一件大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狠狠将符望摆了一道。

    她当真不知道符望是人是狼,男女之爱,哪能像他这样用啃的,险些没将她生吞活剥了。

    等她缓了一口气,神思渐渐清明的时候,慧珺倒抽着冷气,眼神带着几分凌厉。

    身边的位置已经冷了,符望这家伙也不见了踪影。

    慧珺抬手摸了摸发疼的脖子、锁骨和饱满的唇瓣,小小地呸了一声。

    声音沙哑地道,“活该!”

    她在涂抹肌肤的体粉和抹唇的脂粉中添了不少提纯过的眠草粉,大半都入了符望的肚子。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哪里尝得出各种各样的脂粉味道?

    对女人,特别是绝色的女人放松心防,被算计也不冤枉。

    符望敢做初一,别怪她来十五。

    既然他打算用眠草算计主公,莫怪她以牙还牙!

    她稍稍动了动身子,隐秘处一阵抽疼,慧珺不禁暗想——

    莫要让她在俘虏营见了符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