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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txt下载

    一旁的外乡人听到了,诧异道,“什么金鳞书院?”

    小贩挺直了胸膛,自豪地道,“俺们州牧建的书院呗。”

    那个外乡人也是慕名而来的寒门士子,他一早就注意到身穿红色小袄的女童。

    毕竟,如今的染色技术很低,越鲜亮的颜色越贵,能穿得起这样鲜红小袄的人家,必然富贵不凡。瞧女童身边没仆从跟着,他正义感发作,生怕有人将小孩拐走,这才停留了一阵。

    那人疑惑问小贩,“柳州牧何时又建了什么书院?”

    不是只建立了金鳞阁?

    “个把月前建好的,给小娃娃读书的地方。”

    原来是教导小孩儿启蒙的私塾呀。

    殊不知,这个私塾并非普通的私塾。

    说起金鳞书院建立的原因,这还要追溯到几个月前。

    渊镜、程丞、风仁以及其他两个德高望重的名士组成了最初的教材编撰团。

    不过他们编撰的教材对于成人来说都显得晦涩,更别说给小孩儿启蒙。

    姜芃姬那边直接毙了他们的初版方案,无意间又提了一句,促使几人萌生了开办小儿书院的念头。他们学识渊博,自然觉得这些启蒙教材无比粗浅,但毫无根基的小孩儿不懂呀。

    如果不能让小孩儿明白,他们的启蒙教材岂不是没了用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们想找一批幼童过来,在他们身上试一试启蒙教材。

    说白了,这就是小白鼠。

    姜芃姬乐见其成,大手一挥,给他们拨款拨地,把原先的几处宅子打通,改成书院。

    书院的名字她也懒得想,直接套用了金鳞阁的名字。

    至于生源,姜芃姬也不愁。

    她直接从战亡将士的遗孤中挑选适龄的儿童,不仅有男童,还有女童。

    这个决定惹来几个名士的反对,不过姜芃姬却用大义堵住了他们的口。

    她道,“他们皆为英雄遗孤,身份有何不同?有些将士年轻早逝,膝下仅有一女。他们的父辈为我而战,我岂能因为他们后辈性别差异,区别对待?一旦传出去,岂不令人寒心?”

    这么一说,好想也有道理?

    经过数轮精心挑选,金鳞书院第一批学生择定了。

    平均年龄都在五岁至七岁,男童一百,女童一百。

    丰真听说这事儿,连忙找姜芃姬耍泼,直接把自己儿子塞了进去。

    他远在崇州,近几年都回不了丸州,总不能一直让儿子自学吧?

    若有同龄伙伴与他一起学习,说不定能让他活泼一些?

    再者说了,首批小白鼠……呸,首批学生,肯定由德高望重的老学者亲自教导,例如渊镜。

    事实证明,丰真想得分毫不差,教课老师真有渊镜!

    姜芃姬趁机给他们提了意见,诸根据孩子年龄不同、学习进度不同,如分班分级。

    先前已经提过分科的事情了,如今又分班分级,渊镜等人接受起来毫无难度。

    事实上,分班分级比让所有学生在一起学习,效率更高,针对性更强。

    折腾了这些,姜芃姬又提议要给孩子制造统一服饰。

    渊镜先生:“……”

    他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这学生如此会折腾?

    问理由,答曰。

    “整齐划一,瞧着舒服。”

    很好很强大的理由。

    渊镜先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随了姜芃姬。

    反正是她掏钱负责这部分开支,他担心个什么劲儿?

    姜芃姬让徐轲风瑾负责校服的事情,寻了裁缝给每个学生量了身材数据。

    “还缺了点儿什么?缺什么呢——对了,校徽!”

    姜芃姬灵感迸发,设计了男式和女式的校服,还亲自画了五朵鳞片聚成的花。

    瞧着绣娘制出来的成衣,徐轲险些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有一个败家的主公是什么体验?

    参考他现在的状态就知道了。

    主公不是在花钱,她在撒钱!

    这一套校服加身份牌,已经抵得上普通四口人家两月嚼用。

    不过平心而论,主公口中的校服还是挺好看的。

    校服是蓝白配色,衣领显眼处绣了精巧雅致的校徽,每个学生还给配了身份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学生的基本信息,北面则是姜芃姬设计的校徽,底部刻了朵朵云纹。

    选了个良辰吉日,两百名学童拜了至圣先师的画像,正式入学。

    上午学文,下午习武。

    男生班和女生班上午学的内容一样,全是启蒙教材的内容,下午就不一样了。

    男生学骑射,女生学炼体之术、擒拿术以及女红。

    上午安排,卯初三刻入学,巳正三刻下学(5:45——10:45)。

    下午安排,未初一刻入学,申正一刻下学(13:15——16:15)。

    如果有孩子家住得远或者生活困难,书院还提供寝室和膳食。

    为此,姜芃姬还专门从兵营调了脾气好的伍长给男生当武学教官。

    她还让姜弄琴从女营调了几个表现突出、耐性好的女兵给女生当教官。

    女生学的炼体之术,正是姜芃姬改良后让女兵学的练体术。

    孩子年纪还小,可塑性极强。

    等这批孩子成长了,外头看到了教学效果,金鳞书院女生班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这些娃娃身穿的蓝白校服,渐渐成了象阳县百姓熟知的标志。

    忙完今日公务的魏静娴回家,一进正厅便看到丰真家的小子正一板一眼训斥长生。

    身着红衣的长生兀自低着头,伸出舌头舔着楂果外头裹着的蜜蜂糖衣,舔得湿漉漉。

    这是什么情况?

    “以后不能随意出府,外乡人越来越多,县内治安不比以前。”

    “长生带奶嬷嬷啦。”

    说罢,她又是一声吸溜,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手上楂果串的糖衣也被她舔化了。

    “那也不成。”

    老弱妇孺碰见突发事件,仍是危险。

    长生瘪嘴,水汪汪的眼睛迅速积起了泪花,没一会儿,哇的哭出声。

    魏静娴好笑地把长生从席上抱起来,对着丰仪道,“长生又缠着你了?”

    丰仪摇头。

    “只怪长生不懂事,耽误你的学业。”

    丰仪道,“夫子教得很简单。”

    算不上耽误。

    怎么说也是三岁启蒙,丰真亲手教导的孩子。

    丰仪基础扎实,夫子教导的内容对他来说不难,所以他课余时间还要找先生额外寻求作业。

    丰仪:【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这大概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



    越来越多的外人涌入象阳县,原本就热闹的城市变得越发生机勃勃。

    过了年,天气越发明媚起来,渐渐转暖。

    街头巷尾,随处都能瞧见一身风尘仆仆的文士。

    酒肆、茶肆或者食肆,处处能听到大同小异的议论。

    “据说这金鳞阁明日便要开馆了?”

    “县府外的告示这么说的。”

    “不知金鳞阁内部是什么样子的?到底是表里如一,还是徒有其表?”

    “柳州牧将丸州建得如此之好,她应该不会随意夸海口吧?明日开馆,你我便去瞧瞧。”

    有人谈论金鳞阁,有人谈论天下时局,还有人谈论姜芃姬。

    她将丸州治理得繁荣昌盛,旁人无可指摘,但她这些年做的事情,外界也是毁誉参半。

    说得最多的,不过两点——扶持寒门、怀有二心!

    前者不用说了,她手底下的文臣武将,除了风瑾之外,还有谁是正经高门出身?

    至于“怀有二心”这点,光看她下达招贤令、修建金鳞阁,便足以说明一切。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三月三,花朝节,金鳞阁正式开馆。

    从外貌来看,金鳞阁与普通宅邸没什么不同,继承象阳县一贯的建筑风格——精简雅致。

    外头各处都有站岗的兵卒,一个个虎目寒光,面带刚毅之色,站立之后纹丝不动。

    渊镜、风仁和程丞三人主持开馆仪式,祭天酬神之后,亲手拉下牌匾蒙着的红绸。

    牌匾上面写着“金鳞阁”三个大字,那三个字形神具备、遒劲有力,带着些许的贵气。

    外头等待的文士被兵卒用身体拦着,全场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渊镜等人的手。

    “礼毕,开馆!”

    程丞等人身着峨冠博带,大袖翩翩,神色间带着肃穆庄重。

    只听一声吱呀,金鳞阁大门打开。

    此时,数列兵卒穿过人群,安排文士有秩序进场。

    “为何他能进去,我不能进去?”

    负责检查的兵卒道,“您没有令牌,今日不能进去。”

    “令牌?什么令牌?”

    被拦住的文士狠狠蹙眉,大有不说清楚他罢休的意思。

    兵卒道,“前几日,县府已经张贴告示,进入金鳞阁的人需要先登记考核,过了才有令牌。”

    如今纸张还很贵,书籍更是千金难求,难保不会碰见品行不良的盗书贼。

    徐轲等人对进入金鳞阁的门槛稍作调整。

    考核文采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趁机登记对方的信息,给他们套上无形的枷锁。

    敢捣乱是吧?

    冤有头债有主,总能顺藤摸瓜抓到你!

    那个文士听后气急,一个普通的百姓也敢对他指手画脚,他正欲发作,身后等待的青年道,“你还是去补个登记吧,明日再来也一样,莫要站在这里,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说罢,那个青年绕到他身前,递出了自己的牌子。

    兵卒校对了名字和令牌的真实性,很爽快放人入内。

    “这——”

    先前的文士气急甩袖,带着满腹的怒气去一旁登记。

    另一处,已经入内的士子纷纷发出诧异的惊呼,等他们意识到自己失态,再看看旁人也是惊呆的模样,心中顿时平衡了。不能怪他们没见识,实在是金鳞阁内的场景大大出乎预料。

    说是金鳞阁,里面的建筑却不止一楼一阁。

    目前只开放了金鳞阁的主建筑,也是金鳞阁内面积最大的建筑——金鳞岂非池中物。

    看牌匾上的名字,众人觉得古怪,但仔细读其中的含义,又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豪气。

    给金鳞阁的主建筑取这么个名字,再贴切不过。

    主建筑整体呈巨大的环形,占地面积竟比寻常二进宅院还大,前后左右开了四扇门、八扇小门以及三十六扇镂空花纹的木窗。打开大门,室内采光通亮,一排排书架呈环形环绕,不少书架已经放满了纸质书籍,每排书架上面订着牌子,扼要说明书架中的书籍类别。

    内里的建筑独具匠心,以书架本身隔出了大大小小的雅间,雅间内摆放着供人休息坐卧的席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书案、一套笔墨,更妙的是二楼以及穹顶的设计,充分利用了自然光,纵然室内不点油灯,只要外头光线充足,开了二楼的窗,室内便不觉得昏暗。

    “这、这——简直——”

    有资格进入金鳞阁的士子纷纷近乎,有些人甚至激动得忘了言语。

    金鳞阁!

    实至名归的金鳞阁!

    众人平复激动的情绪,有人正欲上前从书架取书,不料被人阻拦。

    未等那人开口,来人解释,“金鳞阁的书籍虽是免费阅读,但不能随意触碰。您要看哪本书,直接唤人给您取来即可。若是要借阅抄录,带着令牌去那边登记,这里会廉价提供笔墨。”

    金鳞阁刚刚开馆,他们可不想有人恶意毁坏书籍或者私藏。

    所以,一开始就要树立严苛的制度。

    等大众都习以为常了,金鳞阁就能适当放宽借阅制度。

    众人听了,起初有些不悦,但考虑到纸质书籍的昂贵,金鳞阁方面严谨一些也是应当的。

    “这里的书可真多——”

    管事笑着道,“仍有九成书籍还在书局,未曾上架。”

    “还、还有九成?”旁人听后,惊得说不出话。

    “自然,一层还有六成的书架是空的,二层则是全空的。”

    众人惊得麻木了,纷纷借了自己心仪的书籍,寻了个采光充足的地方静静阅读。

    说是阅读,不如说是用手指摩挲书页,宛若轻抚挚爱的肌肤。

    触感太好了!

    他们的表现比徐轲头一回看到竹纸还要失态。

    第一批进入金鳞阁的人约有一百,几乎都是爱书之人,对待手中的线装书更捧着祖宗似得,别说破坏了,他们连稍稍用力都不敢。见此情形,金鳞阁的管事长松一口气。

    未过多久,便有人提出抄录的请求。

    那人面色紧张,生怕自己的要求被拒绝。

    免费让看书已经不错了,哪里还会让人抄录?

    对于大多人来说,书不是书,那是无价财宝,不会轻易外借。

    负责接待的女子莞尔一笑,转身为他取来一套笔墨和没有使用过的空白竹简。

    这些笔墨竹简不是免费供应的,但价格只有市场价一成。

    “多、多谢!”

    那人谢过之后,捧着东西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默读一边抄录。

    不知不觉,夕阳西斜,已经到了闭馆的时间。

    他们依依不舍地归还书籍,意犹未尽地踏出金鳞阁。

    好评!

    绝对十星级好评!

    一传十、十传百,金鳞阁开馆第一日,大获成功!



    金鳞阁的热度仍在持续发酵。

    它像是一朵含羞带怯的娇花,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气,不断吸引猎物前仆后继地赶来。

    其他诸侯势力只能看着炎热

    姜芃姬人在崇州,但她对丸州情形了如指掌。

    “池子里的鱼养得够久了,如今的鱼儿正肥,正是垂钓好的好时节。”她看了看徐轲等人送上的公文,正巧亓官让抱着一堆竹简进来,她连忙道,“文证,过来帮我草拟一份文书。”

    亓官让见她面上含笑,不由得道,“主公可是碰见了好事?”

    姜芃姬笑着说,“当然是好事,这件好事要是办成了,我就把欠了你三年的休沐都补上。”

    亓官让在姜芃姬手底下干了两年多的活,经历了三个新年,愣是没有一次年休。

    虽说薪俸不低,但这依旧不能弥补他们从头忙到年底的心酸。

    主公的信誉已经跌破表了,亓官让除非傻了,否则休沐这事儿,他一个字都不信。

    心里不相信,嘴上却道,“成,让这就去磨墨。”

    姜芃姬说,“孝舆和怀瑜告诉我,截至目前,进入金鳞阁借阅的士子已经有3963人。”

    亓官让听到这个数字,手中的笔险些没有捏住。

    “竟有三千九百六十三人?”

    进入金鳞阁,必须要经过一番简单的考核,考核通过才有资格登记名字,制作令牌。

    只要查一查令牌的数量,便能知道前后有多少人进过金鳞阁。

    姜芃姬还靠这种手段搜集了各个文士的基本信息。

    进出金鳞阁和借阅抄录都需要登记,所以可以知道每个人一天读了多久的书、读了哪本、抄了哪本,根据信息,还能大致判断出此人有无好学之心、有无恒心毅力、功底基础如何。

    这些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信息已经泄露了大半。

    “这些人中间,不乏有才华的人,我打算有针对性地征辟。虽说我们也在培养自己的人才,但仍需要几年功夫,总不能一直让你们一个顶十个用,要是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呀。”

    所谓征辟,其实就是擢用人才的一种制度,姜芃姬身为州牧,自然有资格这么做。

    亓官让听后,轻声哼了哼,不置可否。

    他家主公要是会怜惜他们,怎么会一连欠了三年的休沐?

    三年啊,一年七天年假,整整二十一天!

    全被自家主公给吞了。

    “主公的意思,你是想从这些士子中间擢用人才?”

    姜芃姬道,“这是当然,他们都已经送上门了,我哪里会轻易放过?我苦巴巴建了金鳞阁供他们免费读书学习,难不成是为了旁人做嫁衣,让他们成才之后投靠对家?我们这里先筛选一番,征辟品行、才华都不错的人才,缓解人手急缺的窘境,至于剩下的,来去随意。”

    亓官让嘴角抽了抽,他真是太低估自家主公了。

    她真不愧是经商好手,雁过拔毛的本事令人叹为观止。

    若是旁人,未必有她这么好的反应能力,不仅能举一反三,还能翻来覆去地压榨。

    “主公,仅凭这些消息,怕是难以分辨孰优孰劣。”

    姜芃姬笑着道,“这个简单,不如打出‘以文会友’的旗号,每日出几道难题考核大家。再让德高望重的名士先生当裁判,分别给众人的答案打分,列出高低。每日前三名皆能获得‘知客斋’的用餐券,凭用餐券就能在知客斋吃一日三餐,每一餐免费提供两荤两素一汤。”

    这样一来,既能摸清众人的才学,还能给丸州知客斋打开名声。

    亓官让一边叹息,一边下笔飞快。

    他家是主公是个被天下霸业耽误的奸商!

    不消多时,亓官让写好了一份文书,递给姜芃姬阅览。

    若是内容没有问题,这封文书便能紧急送往丸州。

    “对了,记得让传信兵去找正图,问问他要不要捎带什么东西。”

    “找符望将军做什么?”亓官让诧异。

    姜芃姬嘴角一撇,嘟囔道,“算算时间,慧珺那边再过一阵也快生产了。”

    亓官让秒懂。

    不身处在这个书本匮乏的年代,便永远也无法理解人们对于知识的渴望。总有学子天不亮就在金鳞阁外等候,拖到闭馆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有时候甚至连打理自身形象的时间都没有。

    日夜苦读,勤修不辍。

    为了不闹出人命,徐轲特地安排人在金鳞阁内设立免费食堂,每人凭借身份令牌可以领一碗浓稠的肉粥,甚至还额外辟出几个清净的小院,供士子们闲暇小憩或者谈经论道。

    仅仅三个月,丸州金鳞阁的大名传遍了整个东庆,甚至还有向他国蔓延的趋势。

    这一日,士子们照常泡在金鳞阁,有的拧眉深思,有的与友人低声探讨,有的认真抄录。

    便在这时,一张告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金鳞阁内。

    “这是什么?”某个身着麻衣的寒门子弟觉得腹中空空,他小心翼翼从席上起身,正要去领一份肉粥填填肚子,恰巧看到门外立着的告示牌。他定睛一瞧,面上流露出几分困惑。

    “知客斋?这是什么地方?”

    一听便知道是商贾折腾出来的东西,充斥着铜臭味。

    路过的士子不悦地拧了眉头。

    寒门子弟道,“这知客斋乃是柳州牧建立的食肆,食肆的盈利用来安顿将士遗孤老小。”

    听到是姜芃姬建立的食肆,那位士子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若是用于正途,他勉强能容忍商贾把生意做到金鳞阁。

    他也上前仔细阅读告示牌上的内容,顿时来了兴致。

    大部分士子不是掏不起吃饭用餐的钱,再不济,金鳞阁还免费供应肉粥呢,一碗就饱。

    他们在意的是名次和胜负,若回答得好,得到了名士们的青眼,身价资本立马升一个台阶。

    听闻这个消息,不少感兴趣的学子急忙带着笔墨竹简过来抄题。

    这才第一日,参与答题的人便多达百人。

    第二日放榜,分数排名前三的士子不仅得到了免费的用餐卷,还得到了名士对他们的指点!  [本章结束]



    当然,所谓指点并不是面对面教导,而是在他们递交的竹简上添几句评语。

    纵然如此,当前三的士子看到竹简上落款的审核者名讳,仍旧激动得说不出话。

    审核者不是别人啊,正是名师渊镜先生啊!!!

    通俗来讲,他们不仅得到了爱豆的亲笔签名,还得到了爱豆的指点。

    简直要幸福地晕过去啦。

    别以为追星这种事情只有现代才有,古代人对追星一样热忱。

    掷果盈车都是小事,甚至还有“脑残粉”为了追星,隔三差五写诗写词表达“爱意”。

    要说脑残粉,渊镜先生的“脑残粉”真的不少,举个现成的例子——唐耀,他本身就是渊镜先生的脑残粉,秉着对先生的敬慕,毅然决然离开家庭,不远千里去琅琊郡求学。

    这件事情传开之后,第二日递交竹简的人直接飙升到了上千——

    渊镜先生:“……”

    夭寿啦,让老人家一夜批改阅览上千份竹简!

    于是,为了小命着想,原本一天一次的考题变成了七天一次。

    程丞见渊镜先生一脸的菜色,主动过来帮他审阅,运气好的话,还能挖掘有潜力的年轻人。

    事实证明,姜芃姬这个办法十分奏效。

    别看每次只考十道题,但每一道题目都隐藏着十分有针对性的试探。

    大部分士子没有察觉其中猫腻,只有少部分人比较敏锐,发现了这点。

    隐隐的,他们觉得这关系到以后的前程,于是对试题更加上心,每次都要反复推敲之后才下笔。他们没有笼统地概括回答,反而选择深入探索、畅所欲言,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事实上,大部分人的文采入不了渊镜的眼睛,但偶尔也能发现一两篇令人眼前一亮的佳作。

    几次批改之后,渊镜先生无奈地笑了笑。

    “这里面有不少可塑之才,八成会收到柳州牧的征辟吧。”

    从前后几次回答的内容来看,有不少人已经意识到十道题背后潜藏的深意。

    起初还有些敷衍,后来便十分上心,傻瓜都能看出这番变化的动力是什么。

    士族出身的士子还好说,姜芃姬对他们的吸引力并不大。

    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子呢?

    一旦有幸受到姜芃姬的征辟,无异于是一步登天,青云之路直接在脚下铺开。

    程丞想了想,他道,“柳州牧势力虽大,但真正可用的人不多,自然要征辟人才。这等征辟考核的手段,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相较于这个,我反倒是担心另一件事——”

    渊镜闻言,眸子一转,顿时明白程丞担心什么。

    征辟是擢用人才的手段,不过这个不是单向的,它是双向的,不具备强制力。

    征辟,其实也是一种礼情。

    被征辟者可以欣然应聘,他也可以推辞不久。

    姜芃姬有资格对领地内的某某人征辟,那人同样有资格征辟不就的资格。

    征辟不就,有的人是因为真的不愿意出仕,希望隐居世外,逍遥一生,有的人则是为了博取声誉,例如出身贫寒的美貌姑娘拒绝了霸道总裁的示爱,这位美貌姑娘瞬间就扬名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情况,吊胃口!

    通俗来讲,某些人觉得越容易到手的越不会被珍视,所以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诿。

    等对方的胃口被吊到最高的时候,欣然接受征辟,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征辟不就”是一种业内潜规则,一般都会拒绝第一次,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才答应入仕。

    程丞有些担心,他看好的苗子会不会脑子一抽,在姜芃姬面前玩什么征辟不就?

    以他对那位州牧的了解,人家脾性骄傲,征辟一次被拒绝,她不可能征辟第二次。

    对于那些想吊人胃口的家伙,可不就玩脱了?

    渊镜先生和程丞默契的对视一眼,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他们觉得,肯定会有人脑子想不开征辟不就的。

    果不其然,还真有人这么做了,不止一个!

    数次试探之后,人才考核也差不多了,徐轲遵从姜芃姬的意思对二十八个青年递出橄榄枝。

    这二十八人中间,十人出身贫寒,十一人属于落魄士族,另外七人出身家境一般的士族。

    他们的年纪全在二十到四十之间,正值黄金年龄,还有很大的培育空间。

    结果——

    二十八人中间有二十人接受了征辟,其余全部拒绝。

    徐轲:“……”

    得知这个消息,他的表情黑成了锅底灰。

    免费读书、借书、抄书,蹭金鳞阁提供的肉粥,拿着知客斋的用餐卷大吃大喝……

    征辟的时候,好歹给个面子呀,竟然断然拒绝了?

    稍微委婉一点,成全双方的面子会死么?

    好气啊!

    徐轲气得咽不下饭。

    丸州方面耗费不少心血,从数千人里头挑出二十八个人,竟然有近三分之一的人拒绝了。

    这时候,徐轲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丸州到底是多招人嫌弃?

    东庆境内,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加和平安宁?

    这已经算是乱世中的世外桃源了吧?

    其他地方都发不起薪俸的时候,丸州上下的平均工资很高好不好?

    福利也是样样俱全,过了试用期,立马有车有房有积蓄,走上人生巅峰!

    多美好的前景。

    他们家主公唯一的短板就是性别,其他条件可以百分百碾压其他诸侯势力。

    女的怎么了,吃他们家大米了?

    还是说,这些人觉得丸州势力还是草台班子,不配拥有金凤凰?

    徐轲烦躁地想要挠头发,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冲动。

    作为丸州的大账房,统管财政的大佬,他不能失态。

    于是,徐轲的心理活动异常丰富,表面上却是冷冰冰的,盯着桌上的文书像是盯着仇人。

    一直到风瑾入内,瞧他这副模样,凑上前瞧了一眼文书上的内容。

    看完之后,他眉头紧皱。

    “这些人……当真不知好歹!”徐轲咬牙着道。

    风瑾笑道,“的确如此,既然他们征辟不就,那便挑选其他人好了,犯不着生气。”

    徐轲阴沉着脸,他道,“如何能不气?此时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连累主公被人耻笑?”

    一次性征辟28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8个人拒绝了,这不是打脸?

    风瑾诧异道,“这与主公被人耻笑有什么关系?这几人的答策,瑾也看过,确有几分才华。字里行间也有野心,之所以拒绝征辟,怕是为了造势,给自己营造名声,再征辟一次就行。”

    徐轲顿时了然,旋即又怒道,“主公那个脾性,怎么可能会二次征辟?”

    风瑾光棍地道,“那就不理,反正还有其他人选。”

    被金鳞阁吸引过来的文人不要太多,慢慢筛选总能挑出好的,没必要抓着那么几个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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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会只有一次,自己不把握还怪别人不给第二次机会?

    哪有这样的道理?

    风瑾笑着安抚徐轲,免得这位同事真被气出个好歹。

    徐轲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心头有几分不忿罢了。

    缓了一阵,他道,“不管如何,此事还是要请示主公,看看主公如何定夺。”

    风瑾道,“这是自然的。”

    尽管他们了解姜芃姬的脾气,知道她不可能二次征辟,但也不能擅作主张,替她拿主意。

    果不其然,远在崇州的姜芃姬收到这条消息,简直要气笑了。

    “征辟被拒?既然他们瞧不上我,那我也不勉强。文证,你去草拟一封文书,告诉孝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按照章程。虽有二十人应下征辟,但人手依旧不够,让他继续筛选。”

    亓官让拱手应下。

    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理由征辟不就,姜芃姬都成全对方。

    机会只有一次,从来只给有准备的人。

    哪有被人打了一次脸,再伸出脸让人打第二下?

    她不要面子呀!

    用直播间观众的话来说,矫情也是要有资本的。

    不是诸葛亮,惦记什么三顾茅庐?

    【书山鸭梨】:主播不气,摸摸头。

    【落雨踏花行】:失去机会是他们的损失,没了这几人,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才等着主播呢。

    【小勺】:搁现代,主播好比公司老总,他们就是应聘的应届生,公司都已经决定聘请人家来上班,应届生高傲拒绝。这样了,还指望公司老总亲自登门请人?真以为自己是诸葛亮?

    【飘飘羊】:我发现你们的关注点有些偏了呀,重点不是主播这次擢用人才的方式?

    这条弹幕很快就被弹幕海洋淹没。

    一旁的亓官让偷偷看了一眼丰真,发现后者正笑得眯起眼,一副旁观看好戏的姿态。

    到了午间,亓官让与丰真一道出门,他压低声音问询,“子实,你方才笑什么?”

    丰真手里拿着一包晒干腌制的萝卜干,一边走一边吃,这是他从崇州知客斋分部顺来的。

    咸中带着辣,平日里还能当零嘴磨牙。

    得亏亓官让不是风瑾,不然哪里受得了丰真边走边嚼萝卜干的模样?

    定然要痛斥一番,说他有失仪态。

    丰真笑道,“若是不笑,难不成还要上前劝谏主公要宽容大度?”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亓官让拧着眉头,他道,“那八人……可惜了。”

    “征辟不就”是行业潜规则,只要不是无心功名或者瞧不上人,一般二次征辟都会答应。

    丰真道,“主公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心里清楚得很,但她就是不愿意放下身段二次征辟。没了这八个人,总会有其他人填上来。如果征辟不就的人是个经天纬地的绝世奇才,倒是有底蕴这么做,可偏偏不是。莫说让主公去二次征辟,没在心底咒骂两声就不错了。”

    亓官让幽幽长叹,他何尝不知道这道理?

    “让是怕主公被人指摘,责骂她小肚鸡肠,这些话你能忍?”

    怕就怕蹬鼻子上脸,直接拿主公的性别说事,说女子就是女子,目光短浅、肚量狭小。

    别人都能宽容大度地二次征辟,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矫情,被拒绝一次就摆架子?

    如此没有容人之量,不堪造就!

    不知道人才都是珍贵的,需要迁就的?

    丰真笑道,“自然是不能忍,不过强行让主公弯腰折身做不愿做的事情,更不能忍。”

    亓官让瞥了一眼丰真,瞧他这话说得,好像他就很忍心让主公受委屈一样。

    他抬手截走丰真手中的萝卜干,看这家伙还能吃什么。

    丰真悲呼一声,“有话好好说,别抢人零嘴。”

    等此事传回丸州,徐轲等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一批应下征辟的人早被他丢到岗位上磨砺,他和风瑾等人还要时刻盯着,以免出错。

    几人都还算稳重老实,如今已经上了正轨。

    有了这些人,徐轲明显感觉到工作量轻减,终于不用披星戴月回家了!

    收到姜芃姬的回复,徐轲立刻着手第二次征辟,这次着重选拔农耕水利方面的人才。

    直到第二批名单都出来了,第一批征辟不就的人还在眼巴巴地等消息。

    左等右等没有消息,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此人托了不少关系才探听到消息,如遭雷劈。

    “俺们家主公说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先生有其他打算,便祝先生仕途顺利。”

    那人气得面色青白,又是羞愤又是窘迫,最后冷哼一声,愤然甩袖。

    “妇人终究是妇人,见识浅薄、肚量狭小!这般睚眦必报之人,能有什么出息!”

    “不说礼贤下士,好歹也要有容忍雅量。如今一见,当真是不值当投靠。”

    “大丈夫有青云之志,如何能屈就在一名眼皮如豆的妇人手下,痛哉惜哉!”

    征辟不就的八个人,只有两人选择沉默,其他六人受不住委屈。

    他们没有破口大骂,但和友人谈论天下大势的时候,总会踩姜芃姬两脚。

    一旦他们的友人帮姜芃姬说好话,总会被驳斥。

    “此女目光如豆,若非仗着其父柳佘威名,如何能有今日根基?一介女子,当真以为自己能颠倒乾坤,逆行阴阳?别看她如今风光无限,实则隐患重重。坐拥崇、丸二州和浒郡,那又如何?北有北疆虎视眈眈,南有伪帝秣马厉兵……瞧着吧,这无知妇人还能嚣张多久?”

    大部分文人都是要脸的,免费蹭吃蹭喝蹭书,纵然嘴上不说一声好,但也不至于骂人家。

    这几人就显得格外特立独行、鹤立鸡群。

    丸州建立金鳞阁,吸引了不少士子蜂拥而至。

    这些人拉动了经济内需,不仅让丸州经济欣欣向荣,还使丸州文风盛行。

    不少志同道合的文士聚在一起,或谈论诗文、或指点江山、或吟诗作画,文学气氛浓厚。

    文会雅集都是公开的,这几人的言行自然也传了出去,传到了徐轲等人的耳朵。

    “混账——此等小人,简直——简直——”

    徐轲气得拍桌子。

    快到月底啦,他需要经手的事情越多了,睡眠少、情绪不好,如今又听到诋毁,险些气炸。

    程远抱着一摞的竹简从门前经过,听到里头的动静,长叹一声。

    徐轲的脾气一向不错,不知道是何人有这个本事,能让他这么暴躁?

    屋顶都要被他的怒火掀翻了。



    姜芃姬一直把手底下的文臣武将当成小公举宠,但他们何尝不把自家主公当成闺女迁就?

    徐轲气得更年期提前发作,内心的小人已经化身泼妇,恨不得撸袖去干死那几人。

    不给他们几个巴掌,不知道花儿为何这么红!

    真当他们丸州是做善事的善堂?

    真当他们是天底下最蠢的冤大头?

    真以为金鳞阁的丰富藏书可以肆无忌惮地借阅、抄录、阅读?

    玛德,吃他们的、用他们的、住他们的、读他们的,到最后放下碗筷还骂他们的小公举?

    哪个天王老子给的权利?

    眼瞅着徐轲周身萦绕的黑气越发浓郁,触到了某个瓶颈,丸州的大管家徐轲终于发飙了。

    “公辽,你进来!”

    正巧路过的程远听到这话,顿时头皮一麻,有种不详的预感。

    别看徐轲这些年一直管着内政,几乎扎根象阳县,极少外出公干,但程远丝毫不敢小瞧他。

    “徐主簿,有何吩咐?”

    徐轲面色阴沉地道,“有一件事情,交予你去做。在丸州地界损毁主公声誉,这都已经不是蹬鼻子上脸了!若此事传到主公耳中,定然要斥责吾等治理不利。被斥责也就罢了,只怕天下人因此误会主公治下不严、性情怯懦,什么人都能羞辱于她。主辱臣死,公辽可明白?”

    程远说道,“自是明白。”

    通俗一些讲,欺负他们主公的,统统摁死!

    徐轲的表情缓和一些,他对着程远说道,“公辽,近前说话。”

    程远依从上前,在徐轲桌案旁落座。

    二人窃窃私语,程远听后,表情从凝重转为诧然,最后化为怜悯。

    原先还有些义愤填膺,气愤那几个征辟不就的人,如今却有些同情。

    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丸州这群护短不讲理的?

    父亲说得没错,丸州这片地方,当真是藏龙卧虎。

    徐轲的确出身低微,但论管理内政的手段,整个丸州集团他能排前三,放眼整个东庆,怕也是前五的大神。此人不仅是内政一把手,还深得主公信任,几乎没有他摆不平的烂摊子。

    徐轲一旦下定决心去整治谁,那真是能把人往死里整。

    程远性情平和,最大优点就是听话孝顺,程丞让他收敛锋芒,虚心学习,他绝不会出风头。

    他按照程丞的嘱咐,安心辅助徐轲等人,一边忙一边学习如何统筹全局,为未来积累经验。

    主公野心勃勃,目光肯定不会局限于一州一郡。

    等以后铺子彻底铺开,她肯定要将自己的心腹下放到各地,那才是程远一展才华的良机。

    末了,程远有些担心地道,“徐主簿,若是这么做……只怕外界又说主公如何不好了……”

    诸如——身为一州之主却没有容忍雅量,非要和几个说错话的白身士子较劲,多掉份?

    徐轲冷笑一声,他道,“你觉得百姓的嘴巴多,还是那些碍事儿的酸儒嘴巴多?”

    这下子,程远不说话了。

    徐轲道,“轲记得,子孝有一句话说得很不错。”

    程远好奇问,“子孝先生说了什么话?”

    “得罪谁都别得罪写书的!”

    程远彼时还不了解什么意思,过了几日,他就知道了。

    征辟不就的士子大放厥词,到处诋毁姜芃姬,一连数日下来,丸州方面竟然没有一丝反应。

    那六人更加猖狂,上蹿下跳个没完,其他两人还要脸,恨不得将存在感降低为零。

    兄弟们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位丸州牧也知道人言可畏,认怂了!

    “丸州那些人,不过是草台班子的伶人、不知孔孟的下等人,在下羞与为伍。男子汉顶天立地,不说创立一番事业,但也不能雌伏妇人手下。劳什子的征辟,谁要是受了,岂不是承认自己不如无知妇人?男儿血性全无,当真是可耻可笑。怕是九泉之下,还要挨祖宗巴掌。”

    他们拒绝征辟,才不是为了拔高自己的价值和名声,他们是完全不屑懂么?

    不屑在女人手下卖命!

    他们跳得越欢,越衬得丸州越怂,一反常态的沉默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不过,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徐轲不发威,真当他是管家婆?

    “这一轮的考题出来了。”

    “出来了?咱们去看看。”

    七日一试,如今已经形成惯例,隐隐成了丸州选拔人才的门路之一。

    这条路子不需要家世、容貌、德行,只需要能力和才华。

    达标了,哪怕是寒门低贱出身,一样能进入丸州势力的眼。

    对于许多投靠无门的寒门子弟来讲,这是鱼跃龙门的良机。

    每到放榜之日,总能引来物大批士子围观。

    一群人聚在告示牌前,除了少数几个缺心眼的,其他人看清题目,心中一冷。

    不同于以往公布十道题,这次只有一道题——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个题目算得上什么题目,圣人都给出答案了,自然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不知是哪个缺心眼开口,众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妙。

    这答案是经过圣人盖章的,他们当然知道,可联系最近的事件,他们便觉得不太妙。

    “这哪里是考题,分明是‘宣战’。”有人忍不住嘀咕。

    “什么宣战?”

    缺心眼的人还挺多,他们只顾着当学霸了,耳朵听不到外界的八卦。

    “唉——丸州这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要以直报怨。”

    不说别的,至少丸州修建金鳞阁,提供数万藏书免费给他们阅览,这难道不是“德”?

    不少人受了恩惠却不知感恩,厚颜无耻地倒打一耙,这难道不是“怨”?

    因此,不能怪丸州选择“以直报怨”的方式找回场子,只怪不思感恩的白眼狼太嚣张!

    那六人自然也看到了告示内容,除了三个寒门士子心中惴惴,其余三人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如果丸州真有本事,直接派人抓了他们就行,何必这么迂回?

    可惜,这几人不知道在遥远的另一个位面,有一个叫做陈世美的清官。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有这样愚蠢的念头。

    陈世美是个清廉的好官,因为得罪一个编剧,最后成了名传千古的绝世渣男。

    徐轲不会恶意编排这几人,但也不会让他们得到一丝好名声。



    一说到渣男就想到陈世美,想到他为了攀附权贵,抛妻弃子,可谓是古今渣男的代表人物。

    又有几人知道陈世美不仅没有抛妻弃子,他还是个清廉正直、刚正不阿的好官?

    这就是文人的厉害,一根笔杆子就把人戳在历史耻辱柱上,生生世世受人唾弃。

    至于真相?

    呵呵,没听过一句话——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

    老百姓喜欢狗血八卦,更喜欢有起伏有转折的故事,至于真相如何,鲜少有人去关心。

    “那柳羲……当真是个泼妇,她这是想撕破脸,要与我们几个计较?”

    “妇人么,哪有不记仇的?”

    有人不屑冷哼,眼底却闪过了几分心虚。

    不过这一缕心虚很快就被湮没。

    金鳞阁对外免费开放,他们又拿到了入阁的资格,当然有资格享受里头的一切福利。

    他们又不欠丸州什么,不管是借书、抄书还是别的福利,那都是丸州自愿提供的。

    既然是自愿的,他们便不算受了丸州的恩惠。

    如此一来,哪里算得上“以德报怨”?

    丸州难道还想耍流氓,挟恩图报不成?

    他们嘴上鄙视姜芃姬的性别,但他们还不算太蠢,毕竟姜芃姬有权有势,他们没有。

    瞧见告示牌上的题目,他们先是慌了一阵,旋即自我安慰。

    两日之后,愣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果然——虚张声势罢了!”

    他们安静了两日,如今又跳了出来,不仅诋毁姜芃姬,甚至挑剔金鳞阁。

    甭管是怎么红的,至少他们的名声比很多默默无闻的人好多啦。

    黑红也是红呀!

    只是——

    气氛有些不对劲。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原先和他们谈天论地的文士全不见了,每次找他们谈什么,总会被人用各种理由推辞。

    不少熟面孔见了他们的脸,纷纷以袖掩鼻,快步绕开。

    偶尔还能听到旁人窃窃私语,时不时用眼神瞥向他们,眼底带着几分鄙薄。

    “诸位仁兄——”

    诗会庭院,见远处有几个友人席地而坐,众人面上挂着惬意的笑,似乎谈论什么。

    一人凑上去,还未等他作揖,那几人纷纷作鸟兽散。

    “这、这……”

    那人像木头一般愣在原地,面上倏红倏青,既尴尬又生气。

    好不容易,他堵住一个年轻瘦弱的文士,硬要问出个好歹。

    他怎么说也是敢于对抗强权的斗士,为何旁人这么对待他?

    寒门士子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心中憋着火,没好气道,“近几日潜心研读典籍,哪里有时间管外头如何?”

    只怪金鳞阁的好书太多了,他总感觉学习的时间不够用。

    寒门士子听了,眼底的轻蔑更深一分。

    未等他发作,寒门士子道,“若是不知,你去金鳞街市待一阵就知道了。”

    说罢,寒门士子生怕旁人看到自己和他混在一块儿,匆匆走人。

    金鳞街市是金鳞阁不远处的商业集市,这也是姜芃姬特地派人建造的。

    金鳞阁带来大量人流,这可是绝好的商机。

    人流庞大,生意繁荣,不少百姓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

    金鳞街市,商铺林立。

    这是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唯独丸州还有些花样,不少士子喜欢在这里听说书先生说书。

    在卫慈的牵头下,丸州的说书行业可是官府统一管辖的,业内规矩严谨。

    他甚至寻了几个有天赋的家,专门搜集时事八卦,让他们编撰成,借由说书先生之口,讲给百姓听。他还定下规矩——绝对不能有任何不利于姜芃姬的言论,半个字都不行!

    当然,同样也不能过度夸大,尽量让百姓了解一个真实的主公。

    卫慈借由娱乐掌控舆论,如今初见成效,百姓对他们的丸州牧可是爱戴得很。

    甚至还有未出阁的娘子哭着嚷着想要嫁她,哪怕她是女子也要嫁!

    这个梗还被家改成剧本,一度成了丸州最火热的。

    大概是那个家文采太好,不少百姓被感动得落泪。

    你说,有情人为何不能终成眷属呢?

    同是女子又如何,痴心人就该被温柔以待呀!

    诸如此类的话本,看得旁人目瞪口呆。

    不过,今天目瞪口呆的主角换了人了。

    那人听了寒门士子的话,匆匆赶到金鳞街市,路过某间茶肆的时候,骤然听到自己的名讳。

    他寻声望去,只见茶肆内外围着不少人,一身儒衫的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地说着故事。

    他站定听了一会儿,表情越来越黑。

    良久之后,抚尺一拍,说书先生道,“……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说罢,他坐回原位,喝了口茶润润唇,附近的百姓一片哀嚎。

    “你这老头子,未免太不仗义,怎么故意卡着这里,让人不上不下的?”

    “就是就是——一口气说完呀,你不说完,总觉得心里有猫儿在挠。”

    “唉,今日难眠喽!”

    “说书也不能如此断章,分明是故意吊着人胃口呀。”

    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断章狗!

    那说书先生眼皮一抬,他道,“哪儿是小人不肯讲?分明是下一章原稿还未拿到。”

    百姓熄声了,不过片刻,他们又义愤填膺起来。

    “那个赵忝当真是无耻至极,端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楼里头的娘子都不会这么不要脸!”

    “嘿!你这么说俺就不乐意了,楼里头的娘子怎么了?一手给钱,一手脱裤,正经交易。哪像是那几个人,一个赛一个不要脸。像是本子里说的,十几年的圣人书,学到狗子肚子!”

    茶肆外的赵忝听了,胸口一闷,险些气吐血。

    他连忙抓来一人询问话本内容,那个百姓也热情,张嘴就来。

    一个叫赵忝的年轻人听说他国开了一间免费的书院,他和五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去读书。

    不料碰上盗匪,六人失散,赵忝也是幸运,他被山野间的单纯树妖所救。

    赵忝惊讶树妖的美貌,花言巧语骗得树妖喜欢,哄了单纯的树妖跟了他。

    殊不知赵忝在家乡已经有了妻室。

    数日之后,赵忝带着树妖资助的银钱继续上路。

    到了书院,赵忝大肆挥霍,假冒自己是某地士族贵子,得到一位柳姓大儒的青眼。

    那位大儒觉得赵忝心性不怎么坚定,试探之后不打算重用。

    正巧,赵忝听闻大儒家中有藏书无数,他找大儒借书。

    大儒借了,赵忝从书中获益无数,借着这份机缘,他偶然得到了贵人相助,一路高升。

    功成名就之后,树妖找赵忝还债,赵忝却说树妖惑人,将其烧死。

    大儒听闻此事,为树妖抱不平。

    世人皆知大儒借书给赵忝,赵忝却说自己能成功全靠天赋,和大儒借书没有一分钱关系。

    不仅如此,他借用权势,制造舆论,反诬大儒德行败坏,还与树妖有勾结。



    说了一大串,口舌都说干了。

    士子连忙追问,“下面呢?”

    说故事的百姓道了一声晦气。

    “下面没了呀。”

    故事刚讲到最吸引人的地方,偏偏下面没了,无怪百姓怨气会这么重。

    “没了?”

    百姓撇了撇嘴,话语间带着几分怒火,他抬手指了指屋子里的说书人,“没听里头那个混账老儿说了?下一章还没写出来呢,不过按照一贯习俗,赵忝这无耻小人,定然没有好结局。”

    士子听了这话,怒气飙涨,他愤然道,“区区平民,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妄议士子?”

    赵忝,这不是他的名字?

    眼前的平头百姓当着他的面,说他不会有好下场,赵忝能忍下这口气?

    赵忝毫无预兆地发火,百姓吓了一跳。

    缓过神,那个百姓也冒出点火气。

    他道,“惯例就是这样,谁敢触犯这一行的规矩?除非写书的香蕈居士不想在丸州混了。”

    卫慈扶持家的目的在于掌控舆论,他作为发起者,有权利为行业制定完善规则。

    除了先前说的那几条,卫慈还规定的精神必须积极向上。

    什么叫积极向上?

    故事内容不得涉及低俗银秽、主旋律必须三观端正。

    前一条好容易理解,后一条就繁琐了。

    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一旦沾碰,决不能有圆满结局,包括但不仅限于恩将仇报、抛妻弃子、宠妾灭妻、停妻令娶、嫡庶不分、父母不慈、儿女愚孝、为老不尊、幼儿不仁等情况。

    根据情节轻重,角色要遭受程度不同的挫折。

    故事中的赵忝已经犯了好几条,按照行业规矩,赵忝的结局好不了。

    百姓连续追更数日,他们对赵忝的感官已经厌恶到顶点,随着剧情的发展,树妖和柳大儒也因为赵忝的陷害陷入危机。他们听得正爽,接下来该恶人得到花式报应,偏偏下面没了。

    现实版的赵忝气得火冒三丈,什么劳什子香蕈居士,竟然敢用他的名讳写这等下九流!

    若是巧合重名也就罢了,偏偏不是。

    故事中的赵忝明明有家室,仍旧撒谎说没有成婚,哄骗清白单纯的树妖交托真心。

    现实中的赵忝也有家室,他听说丸州有金鳞阁,万分向往,将一双老父老母丢给已经成婚的童养媳照顾,路上借着才学哄骗了无知的山野村姑,一夜风流之后便卷走人家钱财逃跑。

    故事中的赵忝出身泥匠之家,用父母的血汗钱伪装富二代,不顾老父瘸腿,老母瞎眼。

    现实中的赵忝出身农村富户,父母卖了六个姐姐供他读书,他在友人面前冒充富绅之子。

    故事中的赵忝借了大儒的书才有机会进一步深造,最后却倒打一耙,欲至大儒于死地。

    现实中的赵忝享受金鳞阁的福利,征辟不就之后污蔑辱骂柳州牧,试图踩着人家扬名天下。

    有这么多雷同的地方,赵忝如何不在意?

    哪里是话本故事,分明是故意影射他,甚至连名字都照搬上去了。

    普通百姓不知道,天天在金鳞阁泡着的学子文士会不知道?

    难怪——

    难怪这几日,一些谈得来的士子总是避着他,症结竟然在这里!

    百姓被赵忝莫名炮轰了一顿,未等他发火,赵忝已经羞愤地甩袖离开。

    柳州牧既然用这种手段对付他,莫怪他无情无义!

    姜芃姬着实冤枉,她本人忙得飞起,哪里有功夫去管一只两只小虾米?

    赵忝厚着脸皮赖在金鳞阁。

    在他看来,几个士子的排挤冷待不算什么,柳州牧想用这种办法整他,天真可笑。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当然没有。

    香蕈居士乃是丸州一根笔杆子,最擅长写各种类型的话本故事,坊间名声不小。

    他这次写的故事并非一个,乃是六个小故事连成一串,形成一个“系列”。

    除了《赵忝传》还有其他五本,每本的男主角都是忘恩负义之徒,行事可恨,令人牙痒。

    刚写完两本短篇,八卦的百姓通过蛛丝马迹,抓出男主原型。

    仔细了解之后,顿时气炸。

    他们家的州牧是什么人都能辱骂的?

    忘恩负义之徒还有脸站在丸州的土地上?

    以德报怨还有理了?

    滚踏娘的!

    怎么不坐着穿天猴一飞冲天呢!

    正巧这个时候,先前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为题目的测试成绩出来了!

    赵忝等人欲哭无泪地发现,不少士子用他们这事作为例子点题,言辞辛辣,不留半分情面。

    情况还在持续恶化——

    租借民俗的房东:“庙小容不下大佛,十天租钱也不要了,快走吧快走吧!”

    茶肆的店小二:“俺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只做人的生意,不做畜牲的,莫挡道!”

    食肆的掌柜:“不好意思啊客观,门前牌子立着呢,俺们这片地穷山恶水,尽出刁民。”

    门口立着两个臂膀粗壮、手持木槌的壮汉,两双虎目恶狠狠地盯着,宛若野兽觅食。

    不说茶肆酒肆、街边摊贩,甚至连来者不拒的花楼都不招待他们。其中有一人特倒霉,某一晚去花楼寻乐子,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的腚生疼生疼,甚至还有缕缕鲜血挂在上头。

    采花寻乐不成,反而被不知道哪个瘪犊子采了菊花。

    他们太小看丸州百姓对姜芃姬的敬爱,更低估了舆论的影响力。

    眼瞧着名声毁于一旦,最后只能灰溜溜逃走。

    人虽走了,但他们的故事依旧在丸州流传,甚至被出口到了崇州、浒郡等地。

    隔了两月之后,姜芃姬偶然得知此事,险些被徐轲这番举动逗笑了。

    姜芃姬对着丰真道,“孝舆犯不着生这么大气吧,不过是几个不识抬举的士子罢了,他们辱骂我,直接将他们赶出金鳞阁,拉入永生不录用的黑名单就好了,何必折腾这么一出?”

    “杀鸡儆猴罢了,没把他们的当回事。”丰真笑着说道,“他们是跳梁小丑,但用得好,那也是不错的好棋。孝舆借此告诉全天下的人,受了金鳞阁的恩惠没什么,但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倒打一把、恩将仇报,可要掂量掂量了,自个儿的小身板受不受得住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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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说着小题大做,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姜芃姬说,“照你这么说,进入金鳞阁的学子文士,一个一个都不敢骂我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是谁都跟那几人一样没皮没脸。”丰真奸笑道,“天下士子受了主公恩惠,自然不便对您斥责讨伐。只要您不做天怒人怨的事情,名声应该是无碍了。”

    组建金鳞阁,施恩天下士子,那些读书人但凡还要点脸,不会轻易和姜芃姬撕破脸皮。

    姜芃姬捏着下巴,她觉得丰真这话不无道理。

    “既然施恩,那便施恩到底好了。”

    丰真诧异,“主公又想出什么点子了?”

    姜芃姬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丰真接过一看,封面写着整齐的《大夏韵书》四个字。

    丰真看后苦笑,“真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哪里还需要看《大夏韵书》?主公自己留着吧。”

    所谓《大夏韵书》,说白了就是古代版的拼音,类似直播间观众熟知的《切韵》、《广韵》。

    《大夏韵书》的创始人乃是前朝皇甫丞相。

    《大夏韵书》的注音分为直音和反切,直音就是用同音字给字注音,反切就是用两个常用字给一个字注音。例如“慷”,直音就是“康”标音,反切就是“可”“昂”。

    托这本《大夏韵书》的福,大夏朝分裂之后,五国的官话才会一致。

    不然的话,天南地北各有方言,根本不能好好交流!

    小孩儿启蒙之前需要记住《大夏韵书》中的“声母”和“韵母”,便于往后学习。

    不过比较坑爹的是,《大夏韵书》中有49个“声母”和181“韵母”!

    蒙童启蒙之前需要死记硬背230个常用字。

    通俗解释,教人识字之前,这人必须有一定识字基础。

    背下230个《大夏韵书》常用字,才能用这些字去标注其他字的读音。

    小孩儿启蒙缓慢,百姓开启民智艰辛,注音困难也是一大阻力。

    姜芃姬道,“你先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丰真狐疑,抬手打开书页,发现扉页也写着《大夏韵书》,每个字旁边还画了古怪的符号。

    他心下不解,抬头瞧姜芃姬的脸,发现对方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丰真安按捺情绪,抬手又翻了几页。

    里面全是熟悉的文字,但每个文字附近都画着蝇头小楷般的密集符号。

    他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秘密在于这些符号?

    丰真想了想,开始细心寻找这些符号的共同之处,还真别说,真让他找到些许规律。

    越找,丰真越是心惊胆战。

    浪子难得全身心投入某件事,直播间观众也在奋笔疾书。

    为何?

    他们都知道姜芃姬来自未来星际世界,但对方从未说过一句家乡话,甚至没有写过家乡字。

    如今难得见到一次,岂能错过?

    这可是研究未来文字的好机会!

    姜芃姬见丰真依样画葫芦,画出那几个符号,她笑着眯了眼,知道对方已经摸清门道了。

    她道,“前几日你告诉我说,丰仪跟抱怨金鳞书院蒙童被《大夏韵书》折腾够呛?”

    丰真隐约猜到什么,暗中捏紧拳头,忍住内心激荡的情绪。

    “确有此事。”

    “所以我回头找了一本《大夏韵书》,仔细研究之后,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姜芃姬笑着眯起了眼,她倏地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你也知道程丞先生研究出来的句读符号吧?”

    丰真道,“自然知道。”

    因为句读,齐聚丸州的名士撕得飞起,大家对分句一事,各执一词,场面堪比修罗场。

    姜芃姬道,“我因此受到启发,我在想,我能不能也用不同的符号代表不同的读音?”

    她那世界也有拼音这玩意儿,所用符号和直播间观众所知的完全不一样。

    姜芃姬并没有采纳观众给的符号,反而选择自己熟悉的星际文字。

    “《大夏韵书》的确是不错,但门槛实在太高,机制也复杂,普通百姓想要入门,千难万难。若用这些符号去标注读音,倒是简单不少,小孩儿只需要记住寥寥数十个符号,便能拼音习字。”

    丰真心中有了猜测,但真正得到姜芃姬的肯定,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很复杂的《大夏韵书》,竟然可以简化成这样?

    “当真……什么字都能拼出来?”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丰真不信邪,随便抽出两卷文书,挑了数十个字,对照他整理出来的符号。

    试验下来,果然都对的上!

    他不可置信地眨巴眼睛,若这个简单的注音之法能大面积推广,可以省下多少时间和精力呀!

    无形中还能拉低读书的门槛,让更多寒门子弟有了读书的希望。

    “我打算亲自回一趟丸州。”姜芃姬对着丰真道,“这本崭新的《韵书》,目前先在金鳞书院试用,看看使用情况。若是没有问题,我打算在自己的治地全面推广这些注音符号。”

    丰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主公——”

    姜芃姬道,“开启民智,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百姓们大字不识一个,但他们若是用心,不用三日便能熟记。到时候州府下达命令,一张用普通文字,一张用符号标注。百姓可以根据自己记住的注音符号,一个字一个字拼出来。你想想,若是如此,州府能省多少功夫?”

    百姓识字率不高,间接影响了官府下达政令的效率。

    因为不识字呀,他们不知道官府到底发了什么东西。

    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懂。

    若是能自己拼出来,他们便能知道告示上面到底写了啥东西。

    哪怕看不懂字,他们能念出来。

    丰真只觉得口干舌燥,愣愣地看着自家主公。

    那眼神,不像是看主公,分明像是在瞻仰神祇!

    姜芃姬见丰真没反应,一摔《大夏韵书》,气道,“你到底答不答应呀!”

    丰真懵了一下,这么好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会答应?

    再者说了,主公才是主公,凡事是她拿主意呀,怎么反倒问起他了?

    丰真道,“一切皆由主公拿主意,真……愿为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姜芃姬道,“那成,我们说好了,丸州事务就全靠你了。”

    丰真听清楚姜芃姬说了啥,冷不丁冒了一身汗。

    “啊?”

    姜芃姬道,“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想回一趟丸州,问你答不答应,你说我拿主意呀。”

    丰真傻愣地看了一眼堆满竹简的政务厅,再看看笑容灿烂的主公。

    吾命休矣!

    “文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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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子实,那是你主公,不是你闺女。别被她花言巧语哄两句,你就什么都忘了行不?”

    亓官让外出巡查回来,发现主公不翼而飞,那叫一个气!

    丰真也是委屈呀,他哪里知道主公这么奸诈?

    主公撒手就没,心累。

    亓官让幽幽长叹,“庆幸崇州士族互相掣肘,暂时恢复不了元气,主公不在也不用担心。”

    若是崇州真的需要姜芃姬不可,依照主公的性子,她也不会丢下烂摊子就走人。

    如今么——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除了妥协,亓官让想不到第二个选择。

    丰真嘲讽,“文证还说我呢,自己不也是这样?”

    说罢,丰真还在内心暗叹一声,心想——

    不是他们被主公戏耍,分明是他们太宠主公啦,故意让着她的。

    两人都不知道,嘴上说着要回丸州的主公,归途上绕了个小弯,拐到了另一处。

    正值盛夏,艳阳高照。

    在卫慈等人的指挥调度下,上京几条主要大道已经修建完毕,城内建筑也规划完毕。

    “子孝,吃个西瓜,这西瓜用井浸过,凉得很。你吃一些解暑,免得热气上涌晕过去。”

    张平尽职尽责地扮演保姆的角色,恨不得把卫慈这尊瓷美人供起来。

    卫慈闻声抬头,接过张平递来的一盘西瓜。

    瓜皮削去,瓜瓤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正摆放在食盘上。

    红艳艳的,看着极有胃口。

    卫慈笑道,“慈哪里有那么脆弱?反倒是你,越发不注意自己的仪态了。”

    瞧瞧张平如今什么装扮?

    一身粗陋的麻布衣裳,长发用布巾裹起,脑袋上还顶着一条打湿的面巾,用于遮阳。

    “要不怎么说子孝是天上下凡的仙人,我等只是泥巴做得肉体凡胎?”邵光喘着粗气,衣裳被汗水打湿一次又一次,露在外头的肌肤被晒成了棕黑色,他笑着揶揄卫慈,“子孝,你瞧瞧希衡再瞧瞧光,一个赛一个黑。反倒是你,仍是肌肤胜雪,兄弟瞧了真是嫉妒得很!”

    邵光是后来才加入丸州,但他和卫慈张平二人在上京工地同吃同住一年,感情自然深厚。

    卫慈笑了笑,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淡淡的光,当真如仙人一般出尘纯澈。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依慈看,吃亏得很。”卫慈说笑道,“慈每日待在烈日底下的时间也不短,可皮肤总是晒不黑。不知情的人瞧了,还以为慈偷工懈怠,浑水摸鱼呢!”

    卫慈和邵光二人说笑,传信兵急忙赶来。

    卫慈拧眉,“发生何事?”

    传信兵道,“回禀三位先生,主公正在营外。”

    什么!!!

    三人诧异地瞪大了眼,原本还未曾流汗的卫慈,额头竟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了细密热汗。

    “速去迎接主公!”

    姜芃姬来的太突然了,三人根本没有收到丝毫风声。

    一番兵荒马乱,卫慈等人终于见到了姜芃姬。

    刷刷作揖,“参见主公。”

    “无须多礼,我正要从崇州赶回丸州,顺道过来看看你们。”姜芃姬翻身下马,摘下头上戴着的遮阳斗笠,站在三人面前,长叹一声,“子孝晒黑了,希衡和崇明也清瘦了不少。”

    张平和邵光:“……”

    “不辛苦,为主公分忧解劳,此乃本分。”

    三人又是作揖,只是心底少不了吐槽两句。

    说卫慈晒黑的,主公你确定那双眼珠子没毛病?

    姜芃姬赶回丸州是有要事,拐了个小弯来上京,她停留的时间也不长。

    夜色清凉,姜芃姬到卫慈门前轻敲一下。

    “主公?”卫慈穿着一袭寝衣,肩头披着一件轻便的外氅,“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姜芃姬闪身入内,笑道,“子孝可收到我给你寄来的信?”

    卫慈手一抖,心中咯噔,内心涌起一阵想要拔腿朝屋外奔跑的冲动。

    “收、收到了。”

    心慌慌,意乱乱,小鹿乱跳,面颊染红。

    “收到就好。”姜芃姬旁若无人地坐下,笑着问他,“子孝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屋内视线昏暗,卫慈勉强能看到一团轮廓,他不发一语,准备去点灯。

    “子孝,过来,不用点灯。”

    卫慈只能收回迈了半步的脚,转而坐到她附近。

    刚一落座,右手便被一只温热修长的手握住,那热度似要顺着肌肤直冲心脏。

    “子孝,我想你啦。”

    姜芃姬又重复一遍先前寄信的内容,再度问了一遍。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屋内视线太黑,卫慈费力地睁大眼睛,似乎要看清她的表情。

    半晌,他唇瓣翕动,嚅嗫地吐出几个字。

    “……主公……何必呢?”

    他放弃将手抽回的打算,跟眼前这人拼力气,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姜芃姬笑道,“子孝这又是何必呢?坦诚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卫慈正欲开口,一团人影冲入怀中。

    他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扑倒席上。

    这一瞬,他的心跳有种突破极限的迹象。

    “别动,让我靠靠。”

    她的声音有几分虚弱,他鲜少听见。

    纵然是前世最危险的时候,陛下也倔得不肯服软分毫。

    惹了她的,杀了。

    挡了她的,宰了。

    卫慈一个晃神,两条胳膊缠上他的脖子,吓得他不敢动弹分毫。

    这哪里像是虚弱?

    蓦地,他脑子里蹦出四个字——

    示敌以弱!

    过了半响,卫慈听身上那人讲。

    “我有一只很喜欢很喜欢的青蛙,可惜——我舍不得把锅盖盖上,暂且还是先养着吧。”

    卫慈懵逼。

    过了半晌,姜芃姬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主公,如此……不成体统。”

    姜芃姬道,“子孝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卫慈陷入沉默,他道,“主公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懂?”

    说一千,道一万,他只是不想自己再成为她的污点和软肋罢了。

    前世的经历,只当是一场梦吧。

    姜芃姬带着几分愠怒,“说来说去,子孝是不信我。”

    她干脆起身,卫慈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主公——”

    “你叫我什么?”

    卫慈噎了一下。

    姜芃姬扑哧一笑,免得真把卫慈吓坏。

    “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家的名讳,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好?”

    卫慈:“……”

    他没吓坏,但是吓傻了。

    他确信,他的马甲真被主公扒干净了。

    “子孝,信我一次。”

    卫慈心慌。

    “那个‘姜芃姬’护不住你,可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想了想,感觉还是把锅盖盖上,闷死这只青蛙好了。

    让你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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