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在哪?带我去看看。”钱仓一若有所思。
两人前往城门口,虽说定台镇只是一个镇,但依然很大。
在专门张贴告示的木板前,围了一大批人。
这批人当中有老有少,既有富人,也有穷人,但无论是什么人,在知道告示的内容时,都忍不住惊呼。
“这官府,怎的如此没用,不但破不了命案,反而还封城。”
“嘘,光天化日之下,你这厮怎么能说这种话?就不怕被人惦记,告到知府衙门去?”
“命案?哪里来的命案,是人所为还是鬼怪所为,难道你们心里没有数吗?”
喋喋不休的争吵声传入钱仓一耳中。
他看了一眼告示上的内容,与小青说的差别不大。
任何人出城都需要经过批准,反过来,入城却不需要。
再加上宵禁,可以说,此时定台镇已经属于戒严状态。
不远处的城门,捕快守在城门口,出城的人已经排成一条长龙,只不过,大部分人都被捕快驱赶回去。
“小青,我们回去。”
钱仓一低声说。
回到张府,这件事已经传开,而张文石也找到了钱仓一。
“长青,你可知此事?”
连番的打击让张文石面容越发苍老,才三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却像四、五十岁的人。
“刚听说。”
钱仓一想到了张文石之前说的话。
本来他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但现在知府封城,让钱仓一不得不去怀疑,原本发生在定台镇属于‘天灾’的各种诡异事件或许有人为因素。
如此一来,钱仓一也有了调查的目标。
只是保护张灾去仍然是除自身安全之外最重要的事情。
“官府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文石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张兄,这件事,长青也不大明白。”钱仓一摇头,“有这个可能,但官府没打算让我们知道。”
“哦。”张文石点头,“近来,张某仔细思考了离开定台镇的想法,或许,未尝不可……”
“嗯?”钱仓一愣了一下。
虽然改变想法是好事,但是在这个时候说,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钱仓一心想。
“张兄,现在想离开定台镇恐怕有些困难,冒昧问一句,张兄为何突然改变想法?我记得……”钱仓一回想起了当时张文石的表情。
那一刻,张文石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是夫人的意思……”张文石长叹一口气。
钱仓一马上明白了张文石的意思。
在离开定台镇这一件事上,张文石一定与庞莹秀发生了争执,张柏的死,对两人的伤害太深,疼爱自己妻子的张文石不愿意再让庞莹秀受到伤害,所以选择了妥协,愿意带着家人离开定台镇。
而庞莹秀愿意离开定台镇的原因毫无疑问是为了保护张灾去。
当然,想要离开伤心的地方也是一个原因。
“若张兄已经拿定主意,不如提早准备?犹豫不决只会让事态更遭。”
“至于如何出城,还需要再斟酌一番,或许就在近几日也说不定。”
钱仓一压低声音说。
这些话,正是张文石想听的。
“长青,你这句话可是说到张某心坎上了。对了,张某记得,长青你刚来定台镇时不喜言语,原以为你只爱习武,没想到……”张文石有些感概。
后面的话,张文石没有再说。
按照正常情况,听到的人总会追问,接着说的人会顺便夸奖几句,可钱仓一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这种事没必要深追下去。
入夜之后,钱仓一从床上爬起。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夜探府衙。
白天,他已经打听了知府的相关消息,为了不让自己暴露,所以过程有些曲折,但仍然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今天出的告示,或许今晚去看一看,也许会有什么收获。
钱仓一心想。
等巡夜的人过去,他迅速穿过街道,再次隐匿到黑暗当中。
此时此刻,钱仓一竟然有一种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的想法,一路上,除了声音之外,他也在注意光影的变换。
周围的躲藏地点,钱仓一早已经踩过点,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他顺利来到了府衙前。
等待了几分钟后,他准备出发,可是附近却传出了一丝动静。
很轻微,却依然被钱仓一察觉。
似乎有其余的人在附近。
他稳住身形,没有贸然行动。
果不其然,一分钟之后,两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迅速进入府衙,这两人在潜入方面非常熟练,似乎经常做这种事情。
难道定台镇卧虎藏龙不成?
钱仓一在心中问。
这两名黑衣人进去之后就没了动静,过了大约一刻钟,府衙内突然灯火通明。
“抓刺客!”
“抓刺客!”
喊声从府衙内传出。
听到喊声,钱仓一连忙后退,不过并没有完全离开,而是守在了一条小路上。
这条路是师爷赵全顺回家的必经之路。
无论府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该回家的还是会回家。
就算一无所获,今晚也没有损失。
半个时辰后,一人急匆匆赶来。
“这曹行知胆子也恁小了,刺客都已经捉到,还不让我走,我一个师爷,手无缚鸡之力,还能帮他抓刺客不成?”赵全顺一边抱怨一边加快脚步。
钱仓一嘴角微笑,整理了一下早已戴好的黑色面巾,然后掏出准备好的匕首走了出去。
“赵师爷,别来无恙。”说话间,钱仓一的匕首已经碰到了赵全顺的脖子。
只要赵全顺有任何异动,他并不介意送对方一程。
赵全顺身子一抖,他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大……大侠饶命,饶命……”
“刚才进入府衙的两人,现在怎样了?”钱仓一压低声音,虽然无法像千江月那样变音,但稍微改变一下音色却不难做到。
“原来刚才被抓的刺客是大侠的朋友,他们现在被关在监牢,暂无性命之忧,明日才会受审。”赵全顺非常配合。
既然对方有想知道的事情,那么自己就还有存活的机会。
这是赵全顺心中的想法。
“最近定台镇发生的诡异事件,是否与你有关?”钱仓一问。
“哎哟,大侠说笑了,赵某要是有这本事,至于做这整日受气的师爷么?”赵全顺哭笑不得。
“那与曹行知有关?”钱仓一继续问。
“无关,大侠,他堂堂知府,为何要做这种事情?”赵全顺摇头。
“那今日的告示是怎么回事?”钱仓一终于问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
“这……”赵全顺有些犹豫,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略微有些刺痛,“大……大……大侠,赵某真的不知,赵某只是执笔,是曹知府下的令。”
“再给你一次机会!”
“赵某真的不知,要不大侠你去问问知府大人?”赵全顺快哭出来了。
“我以为你很爱惜自己的命。”钱仓一心中起了动手的念头。
反正现在定台镇处处都充满危险,那么让定台镇更乱一些也无妨。
乱,就有机会。
而且,虽然曹行知封城,但他自己肯定不会陪定台镇到最后一刻,这也是能够看得见的破绽。
一番思考之后,钱仓一右手开始用力。
在这最后一刻,赵全顺选择了妥协,或者说,他愿意竭尽一切来保下自己的命。
“大侠,我想到了!”
他惊呼一声,不过脖子处的匕首让他不敢大声说话。
钱仓一没有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
“赵某有听一捕快说起,昨日有一陌生人进入府衙,想必大侠想找的人就是他,只是此人究竟是谁只有曹知府知道。”
赵全顺的语速非常快。
他巴不得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
“今日府衙就已设下埋伏,在曹行知离开定台镇之前,一日也不会松懈。”钱仓一眼神越发凌厉。
“这……赵某也不清楚,赵某只是个打杂的。”
赵全顺感觉自己背脊发凉,好像自己已经是野兽眼中的猎物,只要有任何失误,都会让自己葬身在此处。
他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大侠,如果您能饶赵某一命,小的愿意帮助大侠……”
说话的时候,赵全顺一直在观察钱仓一的动静。
见后者没有动手,他继续自己刚才的话,“不瞒大侠,其实赵某也非常不理解曹知府的做法,现在就算是一条狗都能看出定台镇在闹鬼,可曹知府居然还下封城的命令,这里面没有猫腻赵某是不信的。”
“有趣,你一个师爷居然帮刺客做事。”钱仓一讽刺了一句。
“人呐,活着不就是为了吃口饭吗?如果命都要没了,哪还管得了别的?”
赵全顺叹了口气。
对他而言,这些话未必不是他的真心话。
定台镇的人不少,想坐上他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也不会少到哪去,如果不是他时常‘孝顺’曹知府,或许师爷就不姓赵了。
“那两人,帮我求个情。”
既然眼前的人这么识时务,钱仓一也收起了杀心。
他不担心赵全顺有什么坏心思,因为他绝对不会信任赵全顺,他担心的是赵全顺像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从始至终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不知大侠说的是……”赵全顺眨了眨眼。
“嗯?”钱仓一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那是自然。”
赵全顺脸上一副讨好的表情。
“你看那边是什么?”
钱仓一指了指赵全顺身后。
赵全顺愣了一下,立即会意,接着才慢悠悠的转过头。
轻点……
赵全顺刚在心中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回到住处,钱仓一坐在床上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晚做的事情,确定自己不会暴露身份之后才安心睡觉。
竖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官府甚至都没有向外公布抓住刺客的消息。
整个定台镇与往常一样。
此时,府衙当中,赵全顺正敲响曹行知的房门。
“曹大人。”
“谁?”
“赵全顺。”
“进来。”
赵全顺推开门,进门便看见曹行知在玩弄古董,面对赵全顺,他根本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赵师爷有何事?”
曹行知将手中的观赏砚台放回原处,转头看着赵全顺。
“有一事,全顺实在不明白,大人既然抓住了那两名刺客,为何只将他们关在监牢,何不提审一番,或许,能有所发现。”
赵全顺微微低头。
“发现什么?”曹行知走到太师椅旁,“赵师爷先坐吧。”
“谢大人。”赵全顺鞠躬。
“赵师爷你平日里可精明的很,怎么今日好像……”曹行知右手轻敲了一下桌子。
“大人谬赞了,全顺哪比得上大人。”
“呵,赵师爷你这是在夸本官呢?还是讽刺本官?”曹行知语气大变。
赵全顺听到后丝毫不乱,“全顺当然是夸大人。”他的语气非常诚恳。
曹行知听到后,脸色缓和下来,他看着地面,似乎想到了什么。
“赵师爷,近日会有一些识趣的人上门,你帮我筛选一番。”曹行知将身子凑近了点。
“不知标准为何?”赵全顺明知故问。
“赵师爷自行判断即可。”曹行知马上回答。
这时候,门外有声音传入,是守门的捕快。
“大人,冯蒲求见。”
曹行知没有回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古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见到这一情景,赵全顺站了起来,“大人,那全顺先去忙了。”他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后,他又停了下来,接着转头恭敬地问:“大人,全顺有一事不知,为何您要下封城令,眼下,定台镇当中,恐有妖孽作祟……”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曹行知看了赵全顺一眼。
房间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门外的捕快又喊了一声。
赵全顺借坡下驴,将门打开,走出门后再将门关上。
他对捕快说:“曹大人有要事处理,今后这类事情,通知我就行。”
“是。”捕快哪里敢多嘴。
冯蒲是定台镇的三大富商之一冯家的人,冯家的家业主要在运输方面,平日里都是按时‘进贡’,这次前来绝对不是为了普通的事,再联想起封城一事,冯蒲想要的是什么就呼之欲出了。
来到侧厅,赵全顺见面便笑脸相迎,“冯老爷今日怎么有雅兴来府衙?”
“这个……赵师爷……”冯蒲是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油光满面,“曹大人呢?”
“曹大人正在处理要事,没时间会客,所以让赵某前来。”说完,赵全顺坐在了椅子上,“冯蒲,你是聪明人。”
冯蒲明白赵全顺的意思。
几番言语之后,冯蒲就去见曹行知了,半个时辰后,冯蒲拿着有官府公印的通行牒文离开了府衙。
“杀鸡取卵……看来,我也得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赵全顺躲在暗处摇头,心中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夜挟持我的刺客身上没有贼匪气,与监狱中的两人截然不同,这两批人恐怕未必是一伙的,那人只不过是想用另外两人当作障眼法。”
“如此说来,或许可以利用一二。”
一周之后,定台镇民怨沸腾,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
商贾大户通过各自的关系网已经拿到了通行文牒,可普通百姓却不同,除了确实是住在城外的人,城内的人都无法通过城门。
府衙当中,赵师爷眉头紧锁。
他已经调查清楚了许多事,可这几天,他等的人一直都没有找他。
这人就是钱仓一。
原本他当时说话只是为了让钱仓一不下杀手,可现在,经过这些日子的询问,他已经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定台镇,绝对不可以久留。
曹知府此时估计已经弄足了银两,下一步他会将这些银两转移出去,若我能够知道曹知府转移到何处去,或许能够猜出下令人的身份。
赵全顺心想。
他摇摇头,将心中的疑惑甩开,右手执笔继续处理自己的日常事务。
门外一名捕快走了进来,这名捕快与赵全顺很熟,平日里赵全顺多有照顾他,现在这名捕快也愿意帮赵全顺办事。
“什么事?”赵全顺问。
“赵师爷,真的如你所料,曹大人正安排他府里的管事整理物件。”这名捕快说话时将身子凑近了点。
赵全顺给了些银两,捕快随即离开。
府衙门口,钱仓一正坐在不远处的客栈二楼喝茶。
虽然视角一般,但还是能够看清一些东西。
如果鹰眼在的话,应该能够看得更清楚。
钱仓一心想。
他抿了口茶,茶叶很苦。
知府的下人开始收拾东西了,应该会在凌晨运出,只是不知道目的地是在哪?跟踪的话,需要离开定台镇,可我还要保护张灾去,另外也没有出城文牒,看来需要找一找赵全顺,过了这么久,他也不可能再安排人蹲守我。
拿定主意之后,钱仓一离开了客栈。
夜晚,赵全顺躺在床上,心神不宁。
“还没睡啊?”他的妻子动了动身子,“今日里也没有兴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夫人你先睡。”赵全顺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门外传出呜呜呜的声响,异常怪异。
“门外是什么声音?”赵全顺的妻子睁大双眼。
这一刻,她睡意全无,甚至还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可是她也不清楚自己害怕什么。
“夫人,我出去看看。”赵全顺心烦意乱,干脆直接起床。
“相公你小心些,近些日子有些不对劲,就说隔壁那常家的姑娘,本来挺聪明伶俐一姑娘,可前天晚上,说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整个人突然就浑浑噩噩,喊她两三声才应人,好像脑子被吃掉了一样。”赵全顺的妻子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放心,我去去就回。”赵全顺也有些担心,可他更担心自己的未来。
而且,他认为这是那日拦路的人发的暗号。
嘎吱一声,房门被他打开,明亮的月光照在门前。
呜呜呜的声响忽远忽近,宛若九幽之声一般。
赵全顺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不是?”
他略微有些疑惑。
就在此时,一粒石子落在门前,他转头看去,发现围墙上有一人正看着自己,而那人的身形,与当日拦路的人非常相似。
“夫人,我出去会,你自己先睡。”
赵全顺转头对屋内说了一声。
“相公,这么晚了,你去哪?”
“见一个人。”
“是谁?”
“夫人莫担心,马上便回。”赵全顺说完轻轻将门掩上。
他来到围墙边,双手作揖。
“大侠,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上回的事情?”他轻声问道。
“自然,不知赵师爷有何收获?”钱仓一居高临下看着赵全顺。
“这样未免不方便,大侠不妨先下来,赵某也好详谈。”赵全顺抬头看着钱仓一。
“也好。”钱仓一说。
周围他早已经调查过,并没有官府的人埋伏。
跳下围墙之后,钱仓一听到了呜呜呜的声音。
“怎么有怪声?”他说。
“怪声?”赵全顺突然反应过来,“这怪声不是大侠发出来通知赵某的吗?”他说完后愣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难道不是?”
“我刚过来就见你站在门前。”钱仓一实话实说。
“那这声音从何而来?”赵全顺眨了眨眼。
钱仓一侧头仔细听,接着,他右手指着赵全顺家的卧室,“那边。”
此刻,赵全顺面色发白,他急匆匆跑向卧室。
夫人,你可千万别出事……
将门推开后,赵全顺径直跑向床铺,他走入房门后才意识到,呜呜呜的声音的确是从房间里传出的,而且不是在别的地方,就在床下。
“夫人?夫人?”
他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将手伸向被子,他双手在床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有。
床上没人!
钱仓一也走到门口,赵全顺家今晚闹鬼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离开固然更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赵全顺说不定今日就会死去。
能帮忙查找线索的人现在就这么一个,一旦死了,那什么事都必须亲力亲为。
可要求又需要保存张灾去,没有分身术的情况下,多利用电影中的人物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漆黑的房间内只有月光照明,赵全顺慢慢弯下腰。
他想看看床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或许……自己的夫人也在床底下?
赵全顺的心跳开始加速,前些日子听到的怪闻也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走!”钱仓一大喊一声,他想保住赵全顺的性命。
听到这一声震慑心神的喊声,赵全顺身子抖了一下,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做的事情究竟有多危险,但……
“大侠若能救下赵某的夫人,赵某愿意为大侠做任何事情!”他选择了求救。
向各方面都比自己强的神秘人求救。
呜呜呜~
怪声越来越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一样。
“你的夫人已经死了!若你也死在此处,那连为你夫人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钱仓一重复一句,这是他最后的忠告,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
因为此刻他也感受到了危险,汗毛倒立的感觉无论如何都不会忽视。
如果继续留在赵全顺家中,自己会死!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几秒钟后,钱仓一已经离开了赵全顺家,他原地跳了跳,深吸一口气,驱赶掉心中的恐惧。
他暂时还不打算离开,虽说现在遭遇的危险非常诡异,但逃跑并非在每时每刻都是最优的选择,例如现在就不一定。
赵全顺的命对钱仓一来说还是有一些价值的。
从赵全顺家离开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太过危险的境地,不完全离开则是因为在等待时机,等待救人的时机。
他感觉赵全顺应该不会死。
当然,即使是这样,依然存在一定的风险,不过这种程度的冒险,值得。
“赵全顺?”钱仓一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现在毕竟是大半夜,如果惊醒了周围的邻居,他的身份可能会暴露。
任何信任都有条件,而钱仓一不确定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否会破坏这种信任。
没有回答,围墙内没有任何回答。
犹如死寂一般。
等待三秒之后,钱仓一爬上了围墙,接着明亮的月光,他看见了赵全顺,只是此时赵全顺正趴在自家院子里,生死不知,而卧室的门仍在不断摇晃。
看来刚才他还是选择了逃跑,很理智,还不错。
钱仓一心想。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要救人,势必要跳进去,钱仓一不愿意。
假如有千江月的技能,就无需以身犯险了。
这一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钱仓一摇了摇头,心中不免有些感概。
就在这时,钱仓一感觉自己汗毛竖立,一股危险的感觉从身后传来,他立即移动,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遭受攻击。
“怎么回事?”
他眉头紧锁,接着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不是门外的街道,而是赵全顺家的院子,可另一边,也是赵全顺家的院子。
诡局?
钱仓一想到了三日法师的话。
无解的迷局,诡异但真实。
两个院子,一面围墙,一边有赵全顺,卧室门敞开,另一边没有赵全顺,卧室门关闭。
不同的地方一眼就能看清,可哪一边才是安全的?或者,只是幻觉而已?
钱仓一不知道。
没等他做出决定,趴在地上的赵全顺爬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钱仓一,“大侠,你来救我了吗?”语气非常诚恳。
“你在房中看见了什么?”钱仓一面无表情。
“虽然大侠你刚才那样说,可夫人毕竟与我相逢一场,赵某不会扔下她一人逃走。”
“我钻入床底摸索,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身上多了一层灰,我的夫人……不见了!”
“刚才明明还在房中,大侠你也一直有看着房门。如果夫人离开了房间,你一定能够发现,可,我刚才却没有在房中找到夫人的身影,她会去哪呢?”
说到这里,赵全顺低着头,好像在思考原因。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晕倒在地?”钱仓一问。
“嗯?大侠,刚才……赵某晕倒了么?”赵全顺睁大双眼,完全不相信钱仓一的话。
“的确晕倒在地。”钱仓一点头。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赵全顺没有坚持下来,“既然大侠说是,那就是了,只是不知为何赵某没有映像,今晚之事太过蹊跷,赵某打算找街坊邻居一起来寻找夫人。”
说完后,他向门口走去。
钱仓一没有出声阻止,就这样看着赵全顺从围墙的一边走到另一边。
“大侠,这……”赵全顺回头看了一眼,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这便是我让你逃走的原因。”钱仓一双手抱胸,此时他已经走到围墙尽头。
黑暗,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只要越过这两个院子的范围,就好像会进入被噩梦统治的深渊。
呜呜呜~
怪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是从房门紧闭的卧室传出来的,也就是原本是街道的地方。
两人都听得真切,赵全顺很好奇,可又不敢去看。
如果说刚才他还能够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去闯一闯,那么现在,冷静下来后的他,想要再次提起勇气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钱仓一蹲在围墙上。
“别去,我们就待在此处,十有八九是陷阱。”他对赵全顺说。
“可……”赵全顺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蹲在围墙上的钱仓一,“夫人或许在里面。”
“你喊她一声。”钱仓一说。
赵全顺大声喊了他夫人的名字,没人回应,于是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应,最后一直喊了十几声,依旧无人应答。
“这……”他向前走了两步。
“勇气与鲁莽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虽不知此时我们面对的是何鬼物,但我们现在仍活着,或许说明此鬼物并非无所不能,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再此等候天明?”
钱仓一给出了自己的主意。
“大侠,此时距天明至少还需两个时辰。”赵全顺很犹豫。
“两个时辰饿不死人。”钱仓一看了一眼身后,与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若天明也无用呢?”赵全顺反问。
“到时你再去查看也不迟。”钱仓一说。
赵全顺被说服了,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冲劲。
“相公,救救我,啊!啊!啊!”尖细的女声从房门紧闭的房内传出。
太明显了吧?
钱仓一在心中说。
“别去!”
他警告赵全顺,但他知道,即使赵全顺明知道是陷阱,他也会去看看。
果不其然,赵全顺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照明。
“夫人?”他喊了一声,但与之前一样,无人回应。
赵全顺走入房内,然后来到床前,借着月光,他看见床上似乎有人。
“夫人?”他又喊了一声。
还是无人回应。
他伸手抓住被子的一角,将被子掀开,床上空无一人。
“我明明看见有人……”他双手在床上摸索,不过什么都没有摸到,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嘎吱,啪!
身后的房门突然关上,无风自动。
现在,就连微弱的月光也被阻隔在门外。
这时,赵全顺感觉自己的右手传来冰冷的感觉,而眼前,青绿色的光芒突然出现,他看见了他夫人的面庞,但这张冰冷无情的脸,怎么看也不像是与他每日共枕眠的结发妻子。
“夫人……你……你怎么了?”赵全顺浑身都在颤抖。
他多希望自己没有走入这里。
“相公!”尖细的声音传出,“我死的好惨呐!”
赵全顺哪敢回答,他急忙抽出自己的右手。
他以为面前的鬼怪牢牢钳住了自己的右手,所以这一抽用了很大的力气,却没想到其实只需随意一抽便能够将右手抽出,结果用力过大,身子一时没有适应过来,摔在了地上。
“相公,你要去哪?”青绿色的面庞迅速靠近。
“鬼啊!”赵全顺转身爬起,向门外冲去。
他刚触摸到门板,青绿色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相公,陪陪我……”
尖细的声音仿佛一根银针在赵全顺脑海当中搅动,让他差点忘记自己身处何处。
此时此刻,后悔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为什么自己不早点离开定台镇?为什么自己不听神秘人的话?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
一双青绿色的手已经掐住赵全顺的脖子,他的双眼开始翻白,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力气。
吾命休矣……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昏迷的最后一刻,他发誓自己只要活下来,一定要离开已经被各种鬼怪所充斥的定台镇。
“赵师爷,醒醒!”
沙哑的声音传入赵全顺的耳中。
恍惚之间,赵全顺慢慢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家中,但眼前所见也并非地府的模样。
“赵师爷?”另外一人喊了一声。
记忆开始浮现,赵全顺终于回想起这些声音的主人是他的邻居。
“我这是在哪?”赵全顺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浑身酸痛。
“这是寒舍,赵师爷,你怎么会睡在鄙人家门口。若有事相告,直接敲门便可。”邻居开口说。
赵全顺站了起来,只是身子仍然有些虚弱。
“我要回家看看。”
他向门口走去。
“唉,赵师爷……”邻居喊了一声,可赵全顺没有理会。
右脚刚踏出门,赵全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发现我时是否有看见其余的人?”
“没有。”邻居摇头。
“多谢!”赵全顺道谢之后,急匆匆赶往家中。
来到自家院门前,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将院门推开。
眼前一切都与昨日无任何不同,清晨的阳光照在院中也别有一番风味。
“是梦?”
赵全顺轻声道,接着走到卧室门口。
“夫人?”他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夫人?”
失去耐心的赵全顺将门推开,屋内空无一人。
来到床前,他将双手放在被单上,冰冷的触感传来。
叹息声从赵全顺口中发出。
昨夜的恐怖场景再次浮现。
床底……
一个想法猛然间浮现在赵全顺的脑海当中,他慢慢弯腰,然后趴在地上。
借着阳光,他将床底看了个大概,空无一物。
床底什么都没有!
赵全顺站起,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可他却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我再仔细瞧瞧。”
点亮烛台后,他钻入床底,有烛火的光,这次能将床底看得一清二楚。
“床脚也没有,难道真的是我多疑了?可夫人究竟去哪了?”赵全顺摇摇头,打算离开床底。
可因为没注意,他的后脑勺撞在了床板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当手放在脑后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一撞,似乎并没有任何痛感。
意识到什么的赵全顺抬起头,看向床板。
一个被压瘪的人正紧紧贴在床板上,这人的血肉与床板相互交融,不分彼此。
扁平的眼珠似乎在看着赵全顺,可又似乎从来没有动过。
见到这一景象,赵全顺已经吓呆了,手中的烛台也掉落在地。
回过神来的赵全顺移动视线,开始打量眼前的恐怖尸体,可还没等他分辨出这人究竟是谁,他就已经晕倒在地。
张家。
袁长青的房内,钱仓一睁开双眼。
他撑起身子,昨夜消耗太大,导致他不得不现在才起床。
“还是……有些冒险了……”
将被子掀开的同时,他轻声说了一句。
钱仓一来到厨房,却遇到了为庞莹秀准备午膳的小青。
“袁大哥,为何你此时才起来?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
“昨夜不知为何失眠,小青,还有吃的没?”钱仓一岔开话题。
“有的,袁大哥你等等。”
不一会,坐在桌前的钱仓一就得到了一碗米粉。
他拿起筷子,同时脑海中也回想起了昨晚的情况。
当赵全顺进入另一个院子的卧室当中的时候,钱仓一知道,无论自己有何打算,都必须尽快做决定。
等到天明这一计划在赵全顺死亡之后很可能会失败。
做出这一判断的原因,钱仓一也无法明说,如果一定要一个原因,那他的回答是直觉。
在数次生死危机当中锻炼出来的敏锐判断。
他蹲在墙上,四处看了一眼,接着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他跳的方向是另一个院子所在的方向,也就是原本是街道的地方。
“先试一试,或许有用。”
紧接着,他通过院门,进入真正的院子。
不过钱仓一并没有前往卧室,而是转头看向院门外,发现另一边仍然是院子。
他深吸一口气,跑了两步,再次爬上围墙。
站在围墙上的时候,外边已经恢复了街道的模样,围墙之外的地方也变得与往常一样,不再是无尽的深渊。
“原来如此,只能从院门进入,出去则只能通过翻墙。”
想了两秒钟,钱仓一再次跳到了街道上。
他跑到院门前,发现院门已经紧紧闭上,没有犹豫,右手掏出匕首插入门缝,几次尝试之后,钱仓一终于将门闩弄掉。
走入院内,卧室门依然敞开。
来到卧室门口,他看见了躺在门边的赵全顺。
抓住赵全顺,扛在自己的肩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这一刻,钱仓一非常庆幸自己平时有进行负重锻炼。
他扛着赵全顺向围墙跑去,跑了几秒钟之后,钱仓一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仍然站在卧室门口,根本没有移动。
可身体的消耗却是实打实的。
情急之间,钱仓一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将卧室的门关上,之后再次跑向围墙边。
这次,他不再原地打转,可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肩部所扛的人突然变得沉重无比,钱仓一转头一看,自己扛的竟然是一大块石头,而赵全顺不知为何躺在自己的身后。
他尝试将石头用力扔出,可这石头仿佛粘在了身上一样,怎么弄也弄不掉。
呜呜呜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钱仓一感觉自己背脊冷汗直流。
究竟要怎么做?
疑问在脑海中生成,数种可能紧接着浮现。
钱仓一再次做出判断,他艰难移动到赵全顺身边,让自己肩部的石块碰了赵全顺一下。
眨眼间,赵全顺再次回到自己肩部,而原本赵全顺躺的地方则多了一块石子。
“这是……我扔的那块?”
钱仓一心中一惊。
可现在没时间让他感概,他将赵全顺换了一个边,又一次奔向围墙。
来到围墙边,钱仓一直接借助墙壁起跳,幸好围墙并不高。
此时他的手肘已经撑在围墙上,正当他脚下用力,准备翻越围墙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僵硬的感觉逐渐从脚踝向上延伸,速度奇快无比。
无奈之下,钱仓一只好先将赵全顺扔出去,为了防止赵全顺摔死,他做了一些缓冲措施。
做完这一切之后,钱仓一掏出永眠的钟表。
他需要这一秒的时间。
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现在窘迫。
他回头看去,一张长满脓疮的脸出现在下方,这是一名驼背老妪,留着脏乱不堪如枯草般的灰发,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腐朽的气息。
这,这鬼怪又是什么?
钱仓一心道,同时右脚用力蹬了几下,最后才成功挣脱。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千钧一发之际,他翻出围墙。
街道上寂静无声,好似身处另一个世界一般。
“就扔隔壁门口好了,天气不冷,不至于会冻死。”
钱仓一不打算将赵全顺带到张家。
那样会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做完这一切,他便返回张家。
……
吃饱喝足后,钱仓一离开了张家,他对昨夜发生的事情还有一些疑惑,因此打算再去了解一番,同时也可以确认一下赵全顺的状况。
来到赵全顺家附近,熟悉的院门前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钱仓一也凑了过去,他随意找了一位四十多的大娘问。
“又闹鬼了!”大娘小声回答,她眼珠一转,“我跟你说,可吓人了。听说死的是赵师爷的夫人,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钱仓一摇头。
“我听别人说,赵师爷的夫人整个人被压瘪在了床板上,你说可怕不可怕?昨天白天我还和她说话来着,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发生了这种事,真是邪门!”大娘身子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
“大娘,经你这么一说,我记得近日里似乎总是发生这样的怪事。”钱仓一说。
“可不是吗?偏偏官府还封城,你说奇不奇怪?”大娘怒气冲冲。
“是挺奇怪的,不过大家伙就没些想法吗?”钱仓一先点头,接着将话题聊开。
“嘘……”大娘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怎么没有?我跟你说,这有钱人呢,都弄到了通行文牒,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普通百姓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大家心里有怨气,可又能怎么办?民不与官斗,之前有几个小伙去闹事,这不现在都在牢里关着呢。”
这时,前方的人群慢慢散开,捕快从院内走了出来。
四名捕快抬着一块盖了白布的木板,一股无法忽视的恶臭从白布下传出,闻到这股气味之后,周围的百姓又远离了点。
在捕快身后,是步履蹒跚的赵全顺。
一夜之间,他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身子也开始有些佝偻。
“真可怜啊!”
“可怜什么,给狗官做事就是这样的下场!”
“赵师爷平日里人还好啊……”
在赵全顺出来之后,各种各样的风评都出来了,这些话,钱仓一都记在了心里。
回到张家时,钱仓一刚好碰到张文石。
此时张文石面带笑意,心中似乎很高兴。
“张兄今日精神不错!”钱仓一打了个招呼。
“哈哈,长青,你看我弄到了什么?”张文石说话间从身上拿出了一张通行文牒,“有了这东西,我们就能出城了!”
钱仓一伸手接过通行文牒。
这是一份盖章的文件,之前在城门口观察的时候,钱仓一就已经见过。
显然,弄到这份通行文牒花了张文石不少银两。
“张兄,这上面写的是商贸往来,似乎……不符合我们的要求。”钱仓一指了指通行文牒上的关键地方。
“我知道。”张文石点头,“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用商贸掩人耳目,定然无法拿到这通行文牒。”
“那张兄下一步计划怎么做?”钱仓一没有争论。
“去缑州,那里有我一位老友,若有他相助,未必能够发达,但至少不会流落街头。”张文石叹了口气。
“张兄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钱仓一安慰一句。
下午时分,张文石开始安排人手,他要开始处理张家的财产了,到了眼下这种情况,价格已经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不被官府发现。
一旦官府知晓此事,通行文牒势必会收回。
府衙当中,赵全顺正等待着仵作的验尸结果。
其实他心里清楚,就算验出来什么也没有作用,可他就是想要个结果。
就像身上只剩下一文钱的赌徒一样,明知道无法翻盘,却还是义无反顾将这一文钱下注。
刚才曹行知已经来安慰过他,可是赵全顺已经没心思再去讨好曹行知,越是待在曹行知身边,他就越清楚曹行知的为人处事。
安慰是假,维护自身形象是真。
嘎吱一声,木门被打开,年约五十的老者从门内走出。
“陈仵作?”赵全顺期待对方给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赵师爷,你是聪明人,这不可能是人所为。”陈仵作声音沙哑,“唉,世事无常,赵师爷节哀顺变!”
赵全顺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赵师爷,还有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听?”陈仵作有些犹豫。
“何事?但说无妨。”赵全顺没怎么在意,他已经无所谓了。
“其实令夫人……已有身孕!”陈仵作直接说了出来。
“什……什么?”赵全顺愣了一下,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陈仵作,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结果胸中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眼前开始发黑,整个人站立不稳。
“小心。”陈仵作急忙上前扶住,“来人,赵师爷昏过去了!”
张府,张文石正与他的夫人庞莹秀商量事情。
虽然张文石愿意去缑州,但庞莹秀却不太愿意,因为缑州离她的娘家太远了,往来非常不便。
可张文石有自己的考虑。
一旁的钱仓一正在逗张灾去玩。
此时张灾去已经一个多月大,白白胖胖的,非常健康。
钱仓一注意到张灾去根本不怕生,而且特别有活力,与普通的婴儿最大的不同则是他生长得特别快。
定台镇较为偏僻的地段,突然出现了一名陌生的男子。
他正是要求曹行知封城的何巡抚何畅。
此时此刻,他身旁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一人悠然地走向因为闹鬼而显得空旷的大院。
“都准备好了吗?”他高声问道。
门内,五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同时转头看着何畅,确认来者之后,他们同时点了一下头。
在这五人身前,各有一个骷髅头,与普通的骷髅头不同,这些骷髅头似乎都被血水浸泡过,显得格外渗人。
这些骷髅头被摆放在了地上,一些黑色的小虫在骷髅头的孔洞当中爬进爬出。
面对何畅的询问,黑衣人没有说话,而是做了一个手势。
“嗯,不错。”何畅右手捋了捋自己下巴的胡须。
“你们去外面看着。”他边走边说。
黑衣人恭敬地点头,之后离开大院。
等五人离开之后,何畅从大袖当中拿出了一个碧绿色的小瓶。
“几日之后,定台镇将会空无一人,我也能复命了。”
何畅打开小瓶,然后将瓶中绿色的液体倒在骷髅头上,绿色液体在碰到骷髅头后发出‘嗞嗞’的声音,同时冒出了一阵淡绿色的烟雾。
烟雾飘散到空中,渐渐向定台镇最繁华的地方飞去,很快,淡绿色的烟雾便无法用肉眼看出。
做完这一切之后,何畅转身离开。
他刚走动两步,一条黄色的尾巴从他的衣服底露出。
“唉。”何畅回头看了一眼,同时尾巴也被收了回去。
日夜轮转。
晚间,赵全顺坐在灵堂,面无表情。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丧失了生活的动力,他本以为情况已经很糟了,可没想到的是,老天爷竟然还能让他变得更糟。
“老天爷,你怎么不把我也一起收走啊?”
他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你这么想死么?”一个沉稳且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
“谁?”赵全顺转头,看见了他熟悉的人,“原来是大侠,多谢大侠救命之恩。”说完这句话,赵全顺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我不是什么大侠。”钱仓一说。
“无妨。”赵全顺的声音很小,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都懒得张嘴。
“侠是为国为民,但我只是为了报仇雪恨。”钱仓一走近了两步,“想要报仇,必须得活着,活的人才能报仇,死人只能躺在地里面慢慢变为白骨。”
“大侠说笑了,此为天灾,何来报仇一说?”赵全顺转过头。
“你怎知一定是天灾?”钱仓一反问,同时双眼紧盯着赵全顺。
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气势在这一瞬间散发出来,赵全顺不得不注意这句话。
“大侠何出此言?难道说是什么驱鬼的妖人作祟?”赵全顺站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颓废下去。
钱仓一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还是因为袁长青的梦境。
虽说当时起义军因为内奸而被包围,可还是有一些士兵活了下来,在逃亡的过程中,袁长青恰好与其中一名士兵相遇,并且得知了一些出人意料的消息。
这些消息也是士兵在偶然情况下得知的。
在起义军被消灭之后,战场被封闭了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当中,临近的城镇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不但如此,一些朝廷的高官要员也来到了战场附近。
经过打探,这名士兵发现这些高官来到此处是为了举行一些仪式,据说是能够让死人不能超生的仪式。
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原本是战场的地方居然变成了贫瘠的土地,方圆几里甚至连一根枯草都长不出来,不小心进入的人或动物也会染上怪病,好一些的疗养十天半月就没事了,坏一些的到现在仍然是痼疾缠身。
后来,袁长青听说这名士兵因为喝酒吐露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被抓,当天就被押到菜市场砍了头。
这些内容,并非连续出现,而是断断续续,很多时候都只是一些片段。
因为是梦境,再加上内容很少,所以为了将这些内容拼接起来,钱仓一也费了一番心思,有时候梦到关键的地方,他还会强迫自己醒来写下相关内容。
他猜想袁长青仍然留在定台镇的原因也与此有关,报答张文石的恩情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探索起义军被灭亡的真相。
“怎么?”赵全顺疑惑不解。
“是不是妖人我不清楚,但曹行知封城一事必定有蹊跷。”钱仓一说。
经钱仓一这么一说,赵全顺顿时想起了一些事,这些事原本赵全顺打算在前晚告知钱仓一,可因为出现怪声,两人的交谈还没开始就中止了。
“大侠,曹知府已开始转移家中财产,恐怕不久将会有大事发生。”赵全顺心中一凉。
“我知道。”钱仓一点头,“所以我需要你想办法去探知一番,我需要知道下达封城命令的人究竟是谁?还有,这人为什么要下达这一命令?”
“曹行知既然愿意这样做,势必收了这人的好处,他喜爱功名利禄,而对方又是高官,想必……”赵全顺陷入沉思,“只要知道他的去处,定能有所收获。”
“那,你打算怎么办?”钱仓一将问题抛给了赵全顺。
他现在不能离开张家,保护张灾去要更重要。
听到钱仓一的话,赵全顺面色有些不妙,“大侠,我不过是一个师爷,这种事情,即使你让我去做,我也无能为力,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钱仓一追问。
“大侠你虽是为了复仇,但究其根本仍是为了保命,我去做这事,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赵全顺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呢?”钱仓一的声音铿锵有力。
赵全顺愣了下,接着转头看向钱仓一,渐渐地,他被抽走的精力似乎回到了自己身上。
“你需要什么,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弄到,但我现在不能离开定台镇,因此这些事只能由你去做。”钱仓一继续说。
“我需要……血债血偿!”赵全顺咬了咬牙。
血债血偿?不可能的。
钱仓一在心中说。
毫无疑问,赵全顺只不过是普通人,如果不是钱仓一救了他,那么现在躺在棺材里面的恐怕就不止他的妻子一个人了。
“小心不要被发现。”
这是钱仓一留给赵全顺的忠告。
很多时候,逃离定台镇并非想象中那样简单,至少在逃跑的时候,要知道自己该怎么跑,该跑向哪里。
如果连这些都不知道,那和无头苍蝇没有区别。
因此钱仓一才花费这么多时间与精力去探索定台镇不寻常的地方。
假如只是单纯的鬼魂作祟,钱仓一会选择固守,但突然出现封城命令,却引起了他的怀疑。
或许,定台镇闹鬼并非单纯的灵异事件,这里面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能够……提高自身评分的东西。
与普通的电影不同,这是晋升电影,没有通过的话,非但没有奖励,并且下次再参加还需要支付额外的片酬。
第二天很快到来。
听到门外的叫喊声,年过半百的周郎中将医馆的门打开。
“大清早的,有什么事这么急?”他有些不耐烦。
“周郎中,快帮我看看,我家孩子这是怎么了?”一身穿麻衣妇女焦急地说,此时她正抱着自己的六岁小孩。
周郎中定睛一看,孩童双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初看之下没有任何不妥。
“怎么了?”周郎中不急不缓地问。
反正人看起来没什么事,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刚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让病人先进来。
两人落座之后,心疼自己孩子的母亲开口了。
“郎中,你看看这。”她指了指自己孩子的后脖颈处。
周郎中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孩子的母亲越发焦急,“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树枝?”周郎中将手伸了过去,他用手捏了捏树枝,然后向上拉,可是树枝似乎长在孩子体内,这一拉扯,孩子吃痛哭喊了起来。
“长在里面了?”周郎中眉头紧皱。
他看病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病症。
“郎中你说这可该怎么办啊?”说着,孩子的母亲将孩子的衣服脱掉。
原来除了后脖颈处之外,孩子身上还有两处也长出了这种奇怪的植物,一处在胸前,一处在后背。
“此病我也是闻所未闻,不妨先剪掉试试?”周郎中摇了摇头。
很多疑难杂症他都不愿接,因为不但难治还容易惹上麻烦,可这一病症,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孩子的母亲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既然郎中都这样说,她也只能先答应下来。
周郎中拿来剪刀,调准好角度,咔嚓,树枝被剪断一截。
可是让周郎中没有料到的是,树枝被剪断的地方竟然流出了鲜血,而且孩子很痛,一边哭一边用手去抓。
从没见过这一幕的周郎中愣住了。
这树枝剪掉后竟然还能够流出血来,难道说这东西真的是从人体内长出来的?
他心中非常疑惑。
可疑惑归疑惑,问题终究还是需要解决。
“莫慌,先止血。”他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很快,血便被止住,树枝的截断面也像人的流血后的伤口一样结痂。
“真是怪事……”周郎中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了两人,“郎中,快,快帮我看看!”
“怎么了?”周郎中心中有些不快,
“你看着,怎么我睡了一觉就长出这东西了?”说话的是一名男子,他撸起自己的袖子,在他手肘的地方,也有树枝一样的东西长出。
比孩童的更长更粗。
“你也是?”一同进门的另一名男子说道。
“你们也是?”孩子的母亲非常惊讶。
这一幕,发生在定台镇各处,包括……张府。
钱仓一坐在庭院当中,而坐在他对面的是小青。
小青的树枝长在了她的额头上,非常显眼,而且让她破了相。
“袁大哥,好疼啊!”小青苦着脸,她右手扯了扯额头的树枝,吃痛后连忙松手。
“今天长的?”钱仓一仔细盯着小青的额头。
在张柏死了之后,钱仓一就考虑过张家是否还会闹鬼的事,他认为还会,因为心鬼具有某种程度的传染性,只是不知道传染的条件是什么。
但后来几周都没有再发生怪事,所以也不了了之了。
“嗯!”小青重重地点了下头。
“去看郎中吧。”钱仓一不打算现在就下决定。
“唉,也只能这样了。”小青起身离开。
没过一会,小青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袁大哥,大事不好了!”小青说。
“嗯?”钱仓一转头看着小青的额头,还是和之前一样,“你就看完病了吗?”
“不是,我打算去看郎中,可是刚出院门不久,就看见郎中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我问了下,他们竟然都和我一样!袁大哥,你说这事怪不怪?”小青眉头紧锁。
“都是额头长了树枝?”钱仓一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单单是额头,也有其余的地方,而且,听说剪掉的话会流血!”小青睁大了双眼。
“我出去看看。”
钱仓一向院门外走去。
如果说整个定台镇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整个镇子的灭顶之灾恐怕就要来了,而这,也许就是神秘人要求封城的原因。
只是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心想。
来到街上,虽说情况并非小青说的那样夸张,但放眼望去,身体发生这种变化的人并不在少数。
“那么,曹行知也该离开了……”
钱仓一向府衙的方向走去。
他刚到府衙附近就看见曹家的管事将贵重的东西一箱一箱往外运。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道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转过头,发现竟然是躲藏在暗处的赵全顺,只不过当钱仓一发现赵全顺的存在的时候,后者连忙将视线移开了。
有他在的话,我没必要一直跟着,现在还是先让张文石做好离开定台镇的准备比较好。
想到这里,钱仓一转身返回张府。
“张兄,恐怕你的计划要提前了。”钱仓一找到了张文石。
“长青,我正有此意,定台镇真是一刻也不能待了。东西我已经准备好,再过两个时辰便能动身。”张文石语气坚定。
“如此正好。”钱仓一不再多说。
他也需要去做一些准备。
首先是武器,其次是生活必需品,而在这其中,御寒的衣物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
虽然现在气温依然适宜,一件单衣便可御寒,但邀请函上出现的飘雪画面,一直都让钱仓一非常在意。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钱仓一又去找张文石。
此时张文石遇到了一些麻烦,因为离开的要求太突然,一部分下人表示都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收拾东西。
与张家闹鬼之前相比,现在的下人已经少了很多很多,愿意留下来的大多都是比较忠心的人。
因此他们的要求,张文石很难不在意。
如果连这些人都走了,那张家的家产恐怕又要少一大截。
“张兄,不妨给他们一刻钟的时间准备,能不带的就不带,到了新地方再为他们添置即可。”钱仓一在张文石耳边说。
张文石想了想,同意了这一折中的办法。
此时,庞莹秀抱着张灾去走了过来,小青则在一旁搀扶。
“夫人,还需要些时间,你先在屋里歇会。”张文石赶紧走过去。
“相公,我打算在院子里四处看看,或许以后就见不到了。”庞莹秀说。
张文石愣了一下,“也好,小青,你跟着夫人。”
“是,老爷。”小青恭敬地点头。
这边庞莹秀离开之后,张文石走到了院门外,除了自家人之外,他还请了几名镖师沿途保护。
当然,镖师同意的原因在于他们也打算离开定台镇。
双方聊了几句之后一拍即合。
“王镖头,还需要再等会,不好意思。”张文石尴尬地说。
“无妨,只要今天能出发就可以了。这定台镇太怪,实在是不宜久留,不瞒张老爷,威远镖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今天我们是最后一批,所以才这么点人。”王镖头是一名壮汉,身上的衣物紧贴肌肉。
“那就好。”张文石点头。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再次清点人数的时候,钱仓一发现有两名下人不见了。
这两人都是无父无母之人,性格憨厚老实,并不会因为贪玩而缺席。
“你,你还有你,去看看。”
钱仓一点了三个人。
三人马上向内院跑去,没过多久,一声惨叫传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这……”张文石看了钱仓一一眼。
“我去看看。”钱仓一皱眉。
他向内院走去,很快就看见了自己刚派去的三人。
这三人仿佛被吓傻了一样坐在地上,手一直指着门内。
靠近之后,钱仓一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三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原来缺席的两人已经死亡,他们现在正吊在自己的房间中。
两人的尸体在门口慢慢地旋转,此时挂在绳索上的死人头正看着门外。
一双眼珠子凸出眼眶,非常渗人,而更恐怖的是,这两人吐出的舌头竟然到达了腰部。
如此怪异的死法让张府中的人马上回想起了前段日子的恐怖经历。
“走。”钱仓一喊了一声,接着转身离开。
这两人已经没救了,另外他们的身份也并不重要,又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
所以钱仓一放弃得非常干脆。
回到集合点,钱仓一将自己看见的情况告诉了张文石,后者听到之后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出发!”张文石大手一挥,不再犹豫。
嘎吱……
张文石最后一个离开张家,在关上张家大门的时候,他的眼中依然充满着不舍。
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从来没有过背井离乡的想法。
可世事无常,纵使再不情愿,在生存面前,依然只能低下头。
一行人慢慢向城门口走去,虽然张家的队伍有些显眼,可在今天这一不寻常的日子里,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
从身体当中长出的怪异树枝正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来到城门口,离城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不光是张家,稍微有一些远见的人都在考虑该如何离开定台镇。
之前可能还在衡量利弊,但现在,他们也不在乎那点小钱了,他们只想要尽快离开。
如果说之前的闹鬼还是十几户或者几十户人家的事情,那么今天发生的怪事就是整个定台镇的人的事情。
有将近有三分之一的人身上都长出宛如活物的树枝。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通行文牒不是已经给你们了吗?”为首的商贾正在与守城的捕头交谈。
这人的声音很大,只要不是隔得太远,都能够听得清楚。
“罗老爷,曹知府曹大人说了,今天谁也不许离开,别说什么通行文牒,就是你……收买我也不行!”
“为什么?昨日不还好好的?”罗老爷气得不行。
他的儿媳妇正在一旁劝他消消气。
“不行就是不行,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问曹知府去。”捕头显然不打算继续纠缠。
“问就问,你给我等着。”罗老爷直接杠上了。
说完后,罗老爷便命令车夫调转方向,朝府衙的方向驶去。
后面的人还以为自己比较特殊,但尝试之后发下自己并非特殊的那一位,包括张文石也被拦了下来。
“长青,你说……这可怎么办?”张文石满脸无奈。
“张兄莫急,曹知府想必也是猜到了今日会发生这事,所以才下了这一命令。”钱仓一根本不着急。
这么多日子的民怨一直在累积,而今天,毫无疑问已经到了爆发的时机。
“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钱仓一刚说完这句话。
前方的城门口就开始发生矛盾了,至于起因……根本无所谓,无非就是一名家丁说话冲了一些。
争吵愈演愈烈,一些类似王镖头的能人也加入其中。
“乡亲们,这什么卵子曹知府是打算让大家伙都困死在这鬼地方,如此丧尽天良的狗官我们还管他做什么,大家伙直接冲出去!”一名脾气比较暴躁的男子振臂一呼。
顿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
“你们是想造反是吧?”捕快这边也不示弱。
双方你来我往几句之后直接开干。
“杀人了!杀人了!”
原本以为杀人能够震慑全场的捕头完全没想到自己鲁莽的行为也葬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拿出自己藏起来的长刀,直接一刀将捕头的头给砍了下来。
“大家伙一起冲,这群狗东西敢拦着就直接砍了他们的狗头!”
“冲啊!”
剩余的捕快见状哪里还敢抵抗,连忙跑向一边。
高大的城门缓慢开启,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城门开启的过程中,距离城门最近的人已经从门缝中跑了出去。
仿佛前方有无数的宝藏。
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守城的捕快也不再反抗。
他们无能为力,更重要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也遇到同样的事情,身体各处开始长出怪异的树枝。
虽然捕快这一身份不算普通,但也不算特殊。
很少遇到诡异事件的原因仅仅在于捕快人数稀少,而不是因为身份本身。
这次整个定台镇都爆发诡异事件的时候,他们当然也无法幸免。
此时城门已完全打开,一条充满希望的路出现在前方。
离开定台镇已经成了在场的人的共识。
“长青,我们也动身吧!”张文石说。
“嗯。”钱仓一点头。
一行人随着人流向城外走去。
刚出城门,庞莹秀手中的张灾去开始哭了起来,声音非常响亮。
庞莹秀哄了两句,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哄过张灾去,哄孩子的记忆她还停留在张柏的身上。
听到这声不同寻常的哭声,钱仓一感觉自己的身子突然发颤。
但并非是因为感受到了威胁,而是单纯的因为——冷!
他抬起头,明亮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非常压抑。
紧接着,一片洁白无瑕的雪花缓缓飘落在地。
“下雪了。”钱仓一低声说了一句。
雪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没多久,大地就披上了一件白衣。
“怎么,怎么突然下雪了?”
“这可真是怪事。”
疑惑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人受不住气温大变,打了一个大喷嚏。
虽说大多数人都多准备了些衣服,可抵御寒冬的衣服却少有携带。
一方面是因为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根本没必要。
定台镇的冬天撑一撑就过去了,根本不需要做如此程度的御寒措施。
雪越下越大,风也刮了起来。
冷风一吹,无数人都缩了下身子,他们前行的脚步也因此放慢。
就这样离开定台镇,恐怕会直接冻死。
这是他们心中此时的想法。
于是,离开定台镇的人有一大半都选择了返回。
他们有的打算回家拿些可以御寒的衣服,有的则是准备等天气回暖之后再离开,还有的担心突然出现的风雪预示着此行会非常危险,所以干脆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如此异象,恐怕我们此行会遇到些麻烦。”王镖头看着远方深思。
“镖头,你是不是害怕了,哈哈。”跟着王镖头身后的一名青年嘲讽了一句。
然而,王镖头并没有理会。
另一边,穿上了棉袄的张灾去已经停止哭泣,他身上的棉袄是在他出生之前定做的,此时穿着显得有些大。
“大家先去那边,穿得暖和些之后再继续前进。”张文石指了个方向。
他不打算再回到张家大院。
虽然这一坚定的想法出现的没有理由,可此时张文石却深信这一点。
队伍前行到路边之后停了下来,带了御寒衣服的自然赶紧穿上,可剩下的人即使穿上了自己携带的所有衣服,也冷得直打哆嗦。
“老爷,要不我回去拿些衣服,这样下去我今晚就得冻死。”一名下人来到张文石身前说。
他身上就穿了两件单衣,在风雪的摧残下,此时耳朵已经发紫。
没等张文石回答,剩下的几名身穿单薄衣物的下人也附和了几句。
“谁还有多的衣物,可以分他们一点,到了缑州我加倍补偿。”张文石高声大喊。
只是,带了御寒衣物的人本来就少,就算有多的,为什么自己不穿两件呢?
因此张文石的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响应。
“不然这样,老爷你们先出发,我们拿了衣物再赶上就可以了。”这名下人又提了个主意,而且是可行性相当高的主意。
“是啊,是啊,我们可以赶上的。”另外一些下人点头表明自己的想法。
张文石很犹豫。
“张老爷,不妨我们就在这等等他们?您这些家产,没有他们出力也快不起来。”王镖头开口了。
在定台镇,他还是有些面子的。
平时张家运送些货物都会雇一些镖师,所以张文石也算是镖局的常客。
张文石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发现后者的注意力都放在张灾去的身上,对周围的事不怎么感兴趣,接着,他又看了一眼钱仓一。
“这么冷的天,强撑着也走不了多远。”钱仓一说。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们三人去就行,多带些衣物过来。”张文石指了指身前的三人。
被指到的三人道谢之后,向着张家大院飞奔而去。
这三人名为飞儿、李大还有马六。
“呼,可冻死我了。”李大是三人中年岁最大的人,也是最有主见的人。
他第一个跑到张府门前,见身后两人还没有到,于是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来了来了!”飞儿和马六终于赶到。
“真慢啊,快进去吧,记住穿好御寒的衣物之后,再去老爷和夫人房里看看,贵重轻巧的东西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了的就挑贵的拿,明白了吗!”李大大声说。
“知道,放心!”飞儿点头。
“明白!”马六跳了一下。
接着,李大伸手将张府大门推开。
前方是熟悉的张家外院,三人迅速蹿了进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首先穿好御寒的衣服,接着去张文石的卧室和书房逛逛,实在没有东西再拿一些暖和的衣物离开。
“那个……李大,我记得我们刚才走的时候,有两个人吊死在了屋子里面,你说,我们会不会碰到?”马六突然响起了一件事。
“你这乌鸦嘴!”李大骂了一句,“这种事别乱说,好的不灵坏的灵知道吗?”
“哦哦哦。”马六不敢反驳。
“没事,不就两个死人吗?难道还能翻天了不成?”飞儿拍了下马六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要不,我们一起走吧。”马六说。
“随你。”李大有些不耐烦。
“三人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飞儿点头,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此时竟然有些害怕。
因为李大的房间最近,他又是三人当中最有话语权的,所以先去他的屋中。
门被推开之后,屋内的情景一目了然,与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三人走了进去。
啪!
此时门竟然自己关上了,三人回头,透过窗纸看见门外有一人正吊在半空中,从剪影来看,这人似乎已经死透,正有节奏的左右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