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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上党有了令狐氏的投诚,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市面之上并没有遭受到多少的影响,对于老百姓来说,温太守和斐太守都没有见过,谁知道谁是谁?

    别说汉代,就连后世的信息咨询发达的年代,有几个人会记得自己的乡长市长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是秃头还的分头,吃拉面加不加香菜……

    有人会说谁特瞄的无聊会记得这些,但是就是有人会记得自己的偶像喜欢什么颜色,吃的是什么口味,甚至是会记得穿过什么衣服……

    当然,万事都没有什么绝对的,因此为了加快上党人忘却老太守的速度,斐潜很快的就召集了一次针对于上党士族豪强的会议。

    这些上党的乡绅土豪,说实在的,对他们来说,关心的并不是太守是谁来做,而是关心太守能不能够给他们带来便利。

    府衙大堂之外,三四十人凑在一起,根据头上戴的头冠还有身上穿着衣着,自动自发的汇集成为了四五个小圈子,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他们都是上党当地的人,有的是一直以来都居住在上党的,有的则是这十几年才从北地迁徙而来的,因此现在自然是按照各自的群落,所属的团队站到了一起。

    斐潜在黄旭护卫之下,笑眯眯的走进院子来,众人连忙齐齐向斐潜行礼问好。

    看着齐刷刷弓身长揖,矮了半截的上党土著们,斐潜连忙伸手扶起了最近的两个,然后笑着邀请众人,进大堂议事。

    斐潜等这些人都进了大堂,环顾一周,然后朗声说道:“潜久闻上党山光水色优美,文化经学传承悠久,英雄豪杰人才辈出,今日见得诸位才俊雅致,方知所言非虚也。”

    众人虽然知道斐潜说的是客套话,可是客套话听着舒坦不是么,于是纷纷笑着谦虚了一番,然后又有人出面捧了捧斐潜,顿时一时之间花花轿子人人抬,气氛好的不得了。

    闲扯了一阵,渐渐的众人就安静下来,看着斐潜。

    毕竟众人聚集在此,并不是为了简简单单的说几句好话的,斐潜够不够格当这个上党太守,虽然这些人不一定能够决定,但是要阳奉阴违确实是在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立刻就办和拖上十天半个月再办,可能得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同。

    所以好话说得再多,不敌“钱粮”二字实在。

    斐潜心知肚明,因此不慌不忙的说道:“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上党钱粮遵循旧例,潜于此不加分毫……”

    斐潜此言一出,堂下众人之中就传出一些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也顿时响起一片称赞之语,甚至有的人开始说出什么中郎仁义无双等等的话语……

    这个已经是非常丰厚的待遇了,基本上来说,为了追求绩效和自己的利益,每一任的太守都会在朝廷制定的赋税额度再加上一些,然后再摊派到乡绅身上,一是防止部分人员收不上来,另外一个多的也就自然成为了截留的一部分。

    否则一般性的开销怎么来?

    平常要修缮什么城墙,水利之类的事情,费用又从哪里出来?

    朝廷拨款总是慢半拍的,因此太守对于地方钱粮的调度和调整,也就成为了一种潜在的管理手段。

    当然,除了钱粮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方面……

    “不知中郎所需劳役……”堂下也有人想到了这个问题,出声问道。

    赋税之外,便是劳役,有时候劳役比赋税还要更可怕。太守有权利根据需求,在国家规定的劳役项目之外,另外征发一些劳役从事工程项目,当然,如果征发的过多的话,还是会引起当地的反弹的。

    斐潜笑道:“皆依国之律法,农忙之时,不增劳役。”

    “中郎心怀上党百姓,吾等感激莫名,当替中郎扬善政于乡野,令黔首亦知中郎仁慈之意也!”顿时就有人迅速接口道,引起一片附和之声,甚至有几个老者当场抹起了激动的泪花……

    当然表面上听起来似乎是好话,但是实际上是说斐潜说话要算数,回去之后就会将斐潜说的话广为传播,到时候要是你斐潜出尔反尔,丢人可就是丢大发了……

    斐潜看着众人的反应,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因上党临近黑山,多有黄巾蛾贼,山匪作乱,常有毛贼冒充百姓混淆视听,犯上作乱,不知各位可何良策?”

    众人以为是斐潜是要借贼匪之名,索要钱粮,便纷纷的叫苦起来,不外乎都是一些什么天灾人祸啦,地产贫瘠啦等等,反正都是有多苦就说是有多苦,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斐潜却也不恼,就像是一个官场萌新一样,笑嘻嘻的听着这个抱怨,那个诉苦,然后说:“既然各位均有苦楚,此事便暂且搁置……”

    众人又是大喜,连忙敲定下来,现在既然得到了好处,又不用特别付出什么,自然是奉承之语不要钱的送上。

    斐潜笑着,似乎就是一个官场小白,随意的便被几句好话给忽悠过去了一样,谦虚的摆摆手,然后有意无意的说道:“既如此,那么潜集训郡兵,募集兵卒,开设商队,各位也应支持才是……”

    “这个……这个当是自然支持!”众人左右看看,相互递了递眼色,虽然可能会带来些许的不便,但是之前都已经获得了那么多的好处,现在这一点点的问题当然不好再说什么意见,更何况是斐潜自己花钱训练招募士兵,做贸易,这还能怎么反对?

    一场议事,众人开开心心的回去了,站在堂外的徐庶和贾衢则是代替斐潜送了送这些上党土著……

    令狐琮却在门外逛了一圈之后,便又和徐庶、贾衢一起转回了大堂,重新拜见了斐潜,有些疑惑的说道:“中郎为何如此善待……”

    斐潜将一份快马传来的情报递给了贾衢、徐庶和令狐琮传看,说道:“并州刺史来了,现在已经到了河东了……吾欲留壶关而退上党……”

    “留壶关而退上党?”

    令狐琮有些不解,问道:“中郎,这是何意?”

    好不容易才拿下了上党,还赶走了温浩,现在斐潜又说是要退出上党,这不就是意味着之前的所作出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其实这两天,斐潜一直在思索,获取了上党,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上党、太原是一块好地盘,也具备了极强的诱惑力,但是上党毕竟和平阳不一样。张扬死活都没有攻克下的壶关,在令狐家族的带领之下,就轻而易举的洞开了。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说明了斐潜威名远扬,兵锋所指,王师所到之处百姓皆服?

    呵呵。

    曹操在东郡为何能够迅速站稳脚跟,王肱为什么就不行?两个人都是地方割据势力所任命的,一个是袁绍任命,一个是刘岱任命,两个人都同样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应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的起跑线是一样的。

    但是两个人在东郡受到的待遇和结果都完全不一样。

    原因很简单。

    因为曹操得到了东郡乡间士族豪右们的支持。

    曹操有在济南相执政过的底子,有曾经留在兖州的好名声,现在重新来到了兖州,自然很容易的就被东郡的这些乡间士族豪右们所接纳了。

    而斐潜在上党有什么?

    除了和令狐家族交好之外,其他的乡间豪右曾经从斐潜手中获得过什么,又有什么交情么?

    没有。

    那么从这一个方面来说,斐潜和王肱又有什么区别?

    之前有令狐家族帮助斐潜撬开了壶关的大门,那么当新的并州刺史来了之后,会不会有其他的人与并州刺史合作,撬开上党的大门?

    要知道,新到任的并州刺史杨瓒背后站着的可是弘农杨氏,虽然消息灵通的人士多少知道了弘农杨氏在董卓手下吃了大亏,死伤惨重,但是上党这些常年活动范围就是五里十里的乡土豪右,能有几个有放眼天下的视觉角度?

    因此,上党不得不取,又不能久留。

    取上党,就是打破上党和太原两郡之间的联系,将上党从太原人的控制之下隔离出来,这自然是极其受到上党这些乡间豪右们支持的事情,从这几天配合无比的顺着官方的口径,还编出不少小段子,简直就将原太守温浩、郡丞郭昶描绘得如同饿鬼一般,刮地皮,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

    导致现在太原温氏连吭都不敢吭一声,活生生捏着鼻子认了。

    这又说明了什么问题?

    上党人不在愿意担当太原人的附庸,而是开始在争夺自己的话语权。

    那么,上党人成功的驱逐了温浩,在品尝到了胜利的甜头之后,会心甘情愿的又重新成为了斐潜的新的附庸?

    令狐家族在壶关具备名望,并不能代表着其在整个上党都能一呼百应。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令狐家族在上党有那么高的声望,斐潜用起来也是需要掂量一二的。

    所以现在便只能是做出这样的选择,退上党而留壶关。

    “建义将军因贪与胡相争,亡于乱军之手;上党温使君因贪与民相争,逐于怨恨之民;贪欲害人啊……”斐潜没有直接回答令狐琮的问题,而是一脸正经的讲着。

    “……”令狐琮默然。

    斐潜继续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清廉养政,勤俭爱民,休养生息,注重桑梓,教化百姓,方为善也。”

    “……”令狐琮眨眨眼,继续默然。

    “既然朝廷有令,潜身为汉家子民,自当遵从;北地百姓有难,潜身为守土之臣,自当维护。需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斐潜看着令狐琮,慢悠悠的说道。

    啊,明白了。

    令狐琮不是笨人,在斐潜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就明白了斐潜的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似乎说的是很美妙,多好的一个忠诚臣子的形象跃然而出,但是斐潜后面没有说的那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建义将军贪婪,导致了胡人大乱,最后兵败身亡;上党太守贪婪,导致民怨沸腾,最后被民驱逐;这两个人能称得上一个“均”或是一个“贤”么?

    按照官方的口径,斐潜任何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上顺天子意,下抚百姓心,还主动挑起了防御胡人和黑山贼的重任,这样的官员,难道不能称之为“贤”么?

    现在斐潜在上党执行的标准,可以说是最优惠的政策,因为斐潜有平阳一地的支持,所以在上党能获得多少的钱粮在短时间内就并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相反,并州刺史前来,要组建自己的部队,那么肯定一个是要人,一个是要钱,就算是从弘农杨氏那边直接拉队伍过来,也是一样要消耗钱粮,而这些钱粮要从哪里来?

    自然还是需要向上党太原等士族乡土豪右们伸手索要,因此上下一对比,自然这个差距就出来了……

    那么接下来的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况且斐潜手中借着胡人作乱和黑山贼人的名义,扣着壶关这个先要的地区不放,一方面也保护了投靠斐潜的令狐家族的利益不受损害,另外一个更重要的方面就是持续掌控着上党的南大门。

    作为负责防备守卫整个北地的护匈中郎将,军事上的行为就算是并州刺史也无权干涉,而卡住了壶关,就像掐住了上党的咽喉……

    斐潜见令狐琮明白了,也就点点头不说了。

    徐庶拱拱手,说道:“如此,吾便去安排募兵一事,库房之中略有些许钱粮器械,先用了便是……”抢先将市面上的可以募集的兵源先收集了,等并州刺史一来,便只能是要么捡斐潜剩下不要的,要么又是只能和这些乡土豪强们伸手讨要私兵……

    贾衢说道:“衢今日便着手调集各县郡兵至此……若有书吏愿去北地,便也一并调走……”训练一批精壮兵卒纳入斐潜的队列当中,那些老弱自然留下作为给新上任的并州刺史的礼物了。

    令狐琮也笑着说道:“既然中郎早有安排,琮自然从之……从今日起,非中郎商队,盖不售卖……”商队要从上党南面这个壶关大门经过,就必须和斐潜合作,要不然就只能绕道走太原一线,增加成本还耗费时间。

    四人相互看看,然后哈哈一阵笑。

    来吧,并州刺史杨瓒,代表上党人民欢迎你……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在接见完了上党的乡绅之后,又和徐庶、贾衢、令狐琮三人商议完了在在并州刺史还未到来的这几天,需要处理的相关事项之后,徐庶等三人前脚才刚刚离开,还没等斐潜喘口气,喝口水,就有卫兵前来禀报,说是有人奉了平难中郎将之命求见。

    “平难中郎将?”斐潜皱了皱眉头。

    张燕找上门来,有什么事情?之前没有和张燕打过任何的交道,虽然说张燕已经接受了汉灵帝的官位,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就是同朝为官了,但是这个官职实际上不被所有的人接受,而且黑山军最近不是南下劫掠然后被曹操收拾了一部分了么?

    不过张燕黑山军毕竟就是在上党的隔壁,虽然有壶关防守,黑山军想要攻陷上党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要是黑山军时不时的来骚扰一番也是够烦的,因此斐潜觉得不管怎样,还是见上一见吧。

    “让他进来吧。”斐潜吩咐道,说完便起身到了堂前。

    不多时,一名身形健壮的青年从就在卫兵的带领之下,从门外进来了。

    站在斐潜身侧后方护卫的黄旭眼睛一眯,低声说道:“主公,这个人是练过的。”武人似乎在相互之间都有一种感应,不用离得特别近,就能察觉出来对方是否是有练习过武艺。

    “练过的?”斐潜在心里琢磨着。在这个年代,武艺和经书、兵法一样,都是家传,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都可以练习的。

    这青年人看起来似乎是二十上下,步伐沉稳,身形健壮。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在现在的汉代,算是非常不错的高度了,要知道曹阿瞒也才一米五六……

    相貌么,方形脸,额头开阔,浓眉大眼,眼睛炯炯有神,衣着朴素,青色葛衣之上,还有几个补丁,看起来就像是一般的农夫,但是手上厚厚的老茧和手臂上隐隐约约的疤痕,说明也是一个从刀枪中走过来的人。

    当然见面之前,所带的兵器自然都留在了外面,大堂之内又有黄旭带着亲卫时刻守护,斐潜的安全性还是有一定的保障的,不用于太过于担心。

    “卑职辅义都尉浮云,拜见中郎。”到了堂下,浮云上前报过名号,向斐潜见礼。

    斐潜微微伸手虚扶了一下,“都尉不必多礼。”

    等到浮云站起,离得近了,斐潜才看出来虽然这个辅义都尉身形还算是健壮,但是脸色却并不太好,脸颊和鼻头上缺乏油光,气血看起来也不是很旺盛。

    斐潜心里微微一动,但是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先请浮云入大堂就坐,然后等分宾主落座之后,又让侍从端上了茶汤。

    茶汤是刚煮开不久的,因此还有一些的温度,入口还是有些烫,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处理呢?

    用嘴吹拂,让茶汤冷却下来?

    抱歉,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会让士族弟子们看不起的。

    正确的做法是用手托着装着茶汤的陶碗,轻轻的让茶汤在碗中荡漾起来,等到手上的感觉陶碗的温度降下去了,茶汤便差不多可以喝了。

    士族喝茶的时候也是在交谈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有人鼓着嘴端着碗,在一旁呼呼呼的吹得茶叶沫子四处都是,难免失了风度,而且若是不小心吹气时将嘴里的唾沫星子飞到了临近的人茶碗里或者是身上,那就更显得尴尬了……

    因此很多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端着,然后一边交谈,一边轻轻摇晃,差不多了便可以小口啜饮,细品茶汤。

    至于喝茶汤的时候发出声音,这个倒是没有特别的要求,只是不能太过于夸张和大声就可以了,就像是吃饭吧唧嘴,有的人声音小,所以就算是吧唧起来也不会引起多少反感,但是有人声音极大,伴随着吧唧声还有各种饭粒的碎末飞溅,这个……

    斐潜看着这个辅义都尉浮云托着茶碗的动作,眉毛微微挑起一点点,说道:“都尉名为浮云?是名,或是号?”

    至于这个的都尉什么的,斐潜倒是没有什么在意。这个杂号都尉多半是张燕分封的,跟平难中郎将一样,属于那种毫无实际价值的头衔,像这样的杂号都尉,在正规军制中甚至连一个普通曲长都不如……

    浮云欲站起回话,却被斐潜所制止,让其坐着说,于是便拱手谢过,然后说道:“黑山之上,皆用名号也。”

    这么说来,浮云这个名字也算是个代号而已了。

    嗯,浮云。

    这名字,要是放到后世,那些文艺女青年恐怕是浮想联翩,坦坦得不行……

    斐潜点点头,说实在的,这些人未必全部都没有名字,而是不敢用或者是不愿意用,从贼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让人不屑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士族来说。

    因此抛弃隐藏原先的姓氏,只用名号,也就是一种比较正常的做法了。不过几人浮云没有想要报出原来姓名的意思,斐潜也自然不便动问。

    斐潜看着浮云进退有度,应答的时候也符合规范,心中大概也就知道这个浮云原先未必只是一个农夫出身,想必也是一个小家族的子弟,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流落到了黑山,成为了黄巾贼当中的一员。

    “不知都尉如何跟随平难将军?”斐潜问道。

    “中平四年,鲜卑集结南下……”浮云倒也没有隐瞒,就将因为胡人南下,家园被毁,然后和逃难的民众一起,最后便到了黑山的经历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斐潜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浮云的神情,推测着真假。家族被驱逐,田园被毁灭,这个事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回忆。虽然浮云都尉讲的时候声音依旧是很平静,但是在眼眸之中还是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斐潜也只能这样劝慰了,毕竟不是当事者,再多花哨的言语也都是苍白的。

    浮云拱拱手,说道:“多谢中郎。”

    沉默了一会儿,斐潜说道:“不知平难将军寻吾可有何事?”

    “闻中郎御上党,特来相贺。”

    哦?特来相贺?斐潜有些啼笑皆非。



    士族之间交往都是有一定的礼节约定的。

    所以斐潜现在略觉得这个借口有些搞笑。

    只是来祝贺的?

    空着手来祝贺的?

    斐潜虽然不是看重礼物的财迷,但是多少也略准备一些士族的礼节啊,不用什么金银财宝,士族之间的见面礼也用不上那个。

    按照斐潜现在的标准,送大雁有些过,送白鹅就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就算是在太行山里面没有大雁和白鹅,抓两只野鸡野鸭子凑合一下也行啊,说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看着浮云略有一点尴尬的神色,斐潜忽然意识到,还是说在太行山当中,连野鸡野鸭子都抓不到了……

    搞不好真的是抓不到了?

    现在黑山军人口那么多,野鸡野鸭子……

    恐怕吃了个干净吧?

    “如此便多谢平难将军了……”斐潜笑笑,算了,不计较那个了。

    反正也肯定不是专程来祝贺的,平难将军张燕的消息也够灵通啊,这才几天的时间,在深山当中就得到信息了。

    斐潜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便说道,“温太守在位时,不知平难将军可有时常与其往来?”

    “未曾。偶有下山采买,然无往来。”浮云说道。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那么就是现在壶关之内有黑山的人了?斐潜迅速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消息不是有意透露的,而是张燕派人下山打听到的。

    黑山军有上党的过所!

    斐潜接着喝茶的动作,快速的思索了一下,算了,暂时不管,反正自己要撤出上党,这些事情犯不着现在就急着进行处理。

    不过浮云也在话语当中透露出了另外的一个消息,如果这个浮云不是有意说假话引导斐潜走弯路,那么说明现在黑山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啊……

    汉代的经济生产条件,注定了不可能像后世一样,拿一个手机坐在家中,就可以各种剁手了,甚至是想什么跑腿业也应运而生,如果存心要宅的话,估计宅个半年一年都没有什么问题,反正基本上都可以快递到家……

    但是汉代不行啊,很多东西不进行贸易,不进行交换,是根本没有办法获取的,太行山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吃的,但是穿的东西呢,用的东西呢,日用品锅碗瓢盆,甚至是兵卒的兵器,这些损耗怎么办?

    一个就是像白绕、眭固、于毒等人一样带着部队下山到周边郡县劫掠,一个就是和周边的郡县采买贸易。

    因为壶关的关系,要想提兵进上党还是不怎么方便,因此按照黑山之前的策略就是南下出太行,然后到河内,魏郡等地进行劫掠,如果还有什么欠缺的就拿抢来的钱财到上党市面上采购……

    但是现在的这个模式运作出现了问题。

    直接在市面上贸易的话,黑山又没有多少钱,而且有很多东西,市面上是没有多少存量的,甚至有一些物品是在市面上买不到的……

    比如战争消耗品,箭矢。

    或许可以买到普通铁匠铺的箭矢,但是那个玩意一个是很贵,另外一个是制作未必标准,可能每一根的箭矢的重量都不大一样,尾羽长短不一,这种纯粹给猎户使用的箭矢要想用在战阵中,会让每一个弓箭手郁闷至死……

    再加上听说前段时间曹操不是将白绕部给歼灭了么,于毒似乎也被击败了?那么这样一来基本上就是损兵折将,然后又没有获得任何的补给了。

    如此一来,今年的黑山日子能好?

    斐潜微微笑着,然后也不说话了,等着,既然如此,张燕派遣浮云来肯定还有其他的意思。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浮云便开口说道:“中郎,卑职有一事相求……”

    “何事?都尉请讲。”

    浮云方方正正的脸上,被烈日晒得有些黝黑的肤色也显出了一点涨红,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寒冬将至,山上老弱无衣以御寒,原欲于市面采买若干,然现市面布价着实高昂……不知可否请中郎关照一二,得以往年价格,采购若干……”

    斐潜沉默了一会儿。

    往年的布匹价格和今年在恶钱影响之下的价格差距有多大,斐潜自然是清楚,再加上因为钱币体系已经算是基本崩坏,因此布匹也就成为了一般等价物,在许多场合充当起交换的价值标的物起来,因此原本市场上的不多的布匹就更加的稀缺了……

    按照道理来说,斐潜不应该给黑山军任何的物资,但是斐潜心里知道,这些黑山军其中有大部分的人并非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就像那些被携裹的白波军一样,除了一些手染血腥和已经丧失了人性的,其他大部分的人还是胆小怕事的老百姓。

    那么给还是不给?

    斐潜也没有说黑山名为军,实际上还是在干着贼的勾当等等的话语,因为斐潜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像黑山军那样松散型的组织,不说浮云了,就连张燕也未必能够管控到所有的部队。

    是的,那些在河内、魏郡作恶的黑山贼就算是冻死也不值得怜悯,但是那些因为逃难而汇集到了黑山的难民呢?也不值得怜悯?

    这些难民未必是想加入黑山军,但是会发现除了黑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汉代律法,流民是没有人权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未有正式的过所,离开了土地,官府抓住了就只有两个下场,成为苦役,或者充军……

    因此斐潜看着浮云说道:“采买就不必了,调拨二十匹布与汝。”

    浮云连忙离席叩谢。

    斐潜示意让其平身,然后说道:“潜仅有一语,烦扰都尉带与平难将军……”

    “但闻中郎吩咐。”

    斐潜一字一顿的说道:“待价而沽,易错失良机也。”

    浮云沉默了一会儿,拱手道:“卑职定将中郎之言带到。”

    或许请求御寒所用的布匹只是表面上的行为,平难将军张燕更多的是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斐潜这个新入住上党的实权人物,对于黑山军的所持有的态度。那么斐潜的最后一句话,也表现得非常的清晰,即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警告……

    待价而沽,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是中性的,所以,或者会更好,但是也有可能会更坏。



    夜色深沉,浓墨一般覆盖了天地,将不管是善良也好,邪恶也罢,统统的包容到了一起,掩盖在黑纱之下。随-梦- . lā

    刘备一个人独坐在厅内。

    桌案之上,一盏油灯忽闪忽现,将刘备的面容映照的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黑暗。

    平原是一个大城,至少比起之前的高唐来得更大,但是很遗憾,人空并没有更多,反倒是因为原本的大,而显得更加的荒凉起来。

    平原城,顾名思义,就是在平原上修建的城池,所以和那些所谓的雄关险要比较起来,简直就是最容易被攻克的目标,因此也遭受了多次兵灾,六畜鲜少,人员衰败。

    总之,这个城池处于很尴尬的地位,就像是刘备他自己一样。

    在武夫之中,刘备他文采出众,在文士之内,刘备他武艺非凡,刘备他就跟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厨子一样,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都被人排斥,立场尴尬。

    这么几年,几乎是跑路接着跑路,颠簸接着颠簸,几乎就没有好好停下来过,搬家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手下的兵卒的口音也越来越繁杂,品种多样。

    不过这些兵卒跟刘备的关系都很好,因为刘备记得他们大部分人的名字和相貌,就算是间隔得久了,刘备也能想得起来之前聊过的话题,然后还能很自然的继续聊一聊后续的发展,这让刘备的这些老兵有时候都感激的涕泪交流。

    这个本事是天生的,关羽和张飞就完全学不来。就像是公孙瓒短短几年时间就得以封都亭侯一样,这个本事,刘备也学不来。

    不过刘备好学。

    这一段时间算是比较稳定下来了,刘备就开始琢磨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都是师兄师弟,相互的底细什么的也是清楚,都亭侯现在人五人六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在也仅仅是一个舞姬子罢了……

    曾几何时,都亭侯和刘备两人都会因为各自身份的问题,惺惺相惜,同病相怜,有身却没有份,这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情。

    他们两个人都是大家族,然而这个大家族却不怎么愿意认他们……

    刘备还记得当初都亭侯大醉之后,痛哭得鼻泪横流的样子,那时候,哭泣的都亭侯的样子真丑,不过却很真实。..

    然而现在,都亭侯堂堂威仪,再也看不见他哭泣的丑样了,但是刘备却觉得,现在都亭侯脸上那俊美的容颜,却宛如一个面具一般,美丽但不真实。

    曾经的卑贱之子的身份,现在却成为了都亭侯值得炫耀的事情,在军中,都亭侯甚至有了卫将军再世的议论,都是一样的卑贱之子,都是一样的俊美容颜,都是一样的武勇善战,都是一样的痛恨胡人……

    呵呵,嘿嘿,哈哈。

    刘备很想笑,说出来大家可能都不相信,其实都亭侯根本不狠胡人,甚至还会和胡人进行一番的交易,还有不少胡人豪帅是都亭侯的好友,平日也常有往来。

    否则都亭侯军中那么多的白马,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里长出来的?

    这个事情他知道,但是他不能说。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可以去做,但是绝对不能讲破,这个是潜规则,刘备鞭了督邮之后,才明白了这一点。

    唉!

    只要能混出点名堂,自然身上的缺陷都会成为优点,但是如果默默无闻,但凡有多少优点,也都是缺陷。

    “啊!大哥!你在这里啊!”厅外忽然传来了张飞的声音,震得油灯的火焰都晃了两下……

    刘备有些无奈的看着走过来的张飞说道:“三弟啊,现已夜深了,声音需小些……对了,这么晚了,可有何事?”

    张飞憨憨的笑了两下,揉了揉鼻头,然后声音压低了一些,说道:“啊,小弟睡不着……嗯,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为了那瓮酒来的!”

    “……”刘备默然无言。

    沉默半响,刘备说道:“三弟,你去叫二哥来,今晚月色怡人,我们三兄弟不妨举杯赏月,共饮几杯……”

    张飞大喜,连声说好,说到第三个好字的时候,人已经跑到了院外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张飞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跟关羽解释着什么:“……没有……真没有……是大哥提出来的……我哪里有……”

    “见过兄长。”关羽拱了拱手。

    “大哥!”张飞嗷一嗓子,然后反应过来,又小小声补充了一句,“……啊,小声,小声,我知道了……”

    刘备温和的笑笑,便唤来侍从,将新到的粟米酒取来,布上杯盏,然后又上了一些炒豆干肉,就算是齐整了,便挥挥手示意侍从退下。

    见刘备要动手勺酒,张飞抢先伸手道:“我来!我来!”然后给刘备倒了一盏,然后又给关羽倒了一盏,最后才是给自己的。

    三人举杯同饮。

    关羽对于杯中之物向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因此横了一眼张飞之后,也不管正沉浸在酒水香醇当中的张飞,便说道:“兄长深夜召唤,可有何事?”

    刘备仰着头,看着夜空中那悬挂于空的明月,哦吟了一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关羽微微挑了挑眉毛,没有接话,琢磨着,兄长的这个意思是……

    张飞眨眨眼:“啊?!大哥!你看上哪一家的女子了?城东的那家?要不要明天小弟我替你去下聘礼?”

    刘备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张飞一眼,说道:“三弟,我这不是说的女子……”

    “不是说女子?”张飞小声的嘟囔着,“佼人还不是女子,难道还是男子不成……”

    关羽试探的说了一句:“兄长之意,莫非……声名?”

    刘备叹了一口气,微微点点头,说道:“离城五里,备名俱微……”话说自己也做了不少好事,促进农耕,鼓励教化,修葺水利,甚至还为了平稳物价和当地的士族相互对怼,多少也是做了不少利民利国的好事,但是为何就没有收获多少名望呢?

    就像是夜空当中的明月,虽然也是带来了光明,却永远没有太阳那么的耀眼夺目。

    “……黔首伏于黄尘,焉知天上明月?佳人待于深闺……”关羽抚过了长须,然后略有所思道,“……然亦有才名远传者……”

    刘备眼睛一亮,几乎要抚掌而笑,没错!

    要成大事,必须要先会吹啊……



    斐潜这边刚刚将上党收拾得差不多了,结果袁绍袁车骑的书信和承制就到了……

    这真是略带尴尬,这要怎样进行处理?

    斐潜拿着袁车骑派人送来的承制,皱起了眉头。

    牵扯到的人一多,必然很多事情会出现这样的或是那样的情况,斐潜是原先想着要和袁绍拉近关系,躲在袁车骑的阴影之下发展自己的势力,但是没想到袁绍居然封了斐潜自己当上党太守。

    话说袁绍袁车骑这个承制,还真的搞得有模有样的。斐潜将手里的承制翻来翻去看了几遍,这个几乎跟朝廷的正规诰命一模一样啊,用的的纯白的细绢,边上用红绸为框,香樟木为卷轴,连在细绢上面刺绣的花纹都极其相似,就连字体大小和规格都差不多……

    最大的区别就是中间盖的那一方大印,嗯,袁车骑还没有脑残到搞一个“皇帝之玺”盖上去,而是红艳艳的“车骑将军章”。

    唉。

    想必曹操曹孟德手中的,也就是这样盖着“车骑将军章”的一个东郡太守的承制了。

    袁绍也是牛叉,自己搞了一个车骑将军的名头,然后拿下了冀州牧,现在又封了一个兖州的东郡太守,一个并州的上党太守,简直就是表明了没有把周边的诸侯看在眼里……

    其实说起来,承制这个玩意就跟跳大神差不多,乌拉乌拉一声吼,就说是得到了皇帝的千里传音,万里传意,领会了皇帝的意思,然后便可以替皇帝行使分封的权力……

    这个,你信么?

    不管你信不信,重点是有人愿意去相信。

    一会儿的功夫,徐庶和贾衢便来了,见过了礼之后,便将袁绍送来的书信和承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若是早几日送来就好了……”贾衢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两天他才刚刚动员了不少上党的基层书吏去平阳,现在就收到袁车骑的这个承制,这要让他怎么说?

    徐庶则是沉默着,然后忽然说道:“袁车骑封曹东郡……兖州刺史刘恐怕多有怨矣……”

    贾衢皱眉道:“二虎竞食?”

    徐庶点点头,然后和斐潜说道:“袁车骑胸怀广博,先获冀州,又封兖、并二州太守,恐不日战端将起……”

    不得不说,袁绍这个承制,游走在朝廷的可以承受的范围边缘,这个度确实是把握得刚刚好。

    兖州有一个刺史,刘岱,因此袁绍只是封了一个曹操当东郡太守,说袁绍越线了吧,但是袁绍只是封了个太守而已,又没有否决朝廷封的刺史……

    这样的情形和并州的现在的局面,极其的相似。

    袁绍再次封了一个上党太守,但是同样的也没有对于并州刺史有什么明面上的否决……

    那么这样一来,袁绍对于斐潜的态度,几乎就是跟对待曹操是一样的了。

    搞赢了,自然是算袁绍的;搞输了,呵呵,当然只是损失一个太守而已……

    接受这个承制,好处是可以扯着袁绍的大旗搞事情,周边的士族子弟什么的也比较容易接受和沟通,减轻不少前期的压力。

    就像是曹操到东郡一样,很快的就能被当地士族乡土豪右们接受然后就可以扯出一片队伍出来……

    而坏处就是从此将打上袁绍的烙印,这个烙印想要清除可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一件事情,曹操当初从袁绍系列脱离,烧掉的那几个大箱子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或许有很多人会认为袁绍官渡之战愚蠢得过分,空有大军为何不分兵掩杀,断曹操的粮道等等,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在那个时间点,曹操的粮道已经被在其后方的士族们自动给断了。

    当时除了曹操手下的几个强硬派还在支持之外,兖州大部分的地区和士族官员们,都是支持着袁绍,只要曹操在官渡一败,便会望风而降,所以袁绍根本不需要分兵,只需要将曹操正面击败就可以了。

    当时曹操自己亲自带领军队,夏侯、曹家等兄弟分掌兵权,然后几个寒门子弟和已经可能在袁绍处获得好处的谋主坚决支持,才最终获取了胜利。

    人生可是没有什么存盘的选项,可以先试一下各种不同的选项,最后才确定选择其中的一个。

    斐潜并非在犹豫接受不接受的选择项目,而是觉得这个事情后续要怎么控制,才会有最好的一个结果,而不至于落到像曹操那样,几乎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袁车骑既然视吾等为虎狼,那么……”斐潜有些慎重的说道,“山东关系错综复杂,过早涉足,宛如行于泥潭之上,差池一步,便是灭顶之灾,故而……”

    斐潜摸着桌案之上的上党太守的印绶,继续说道:“上党之地,三晋之脊,不能轻弃,亦不可招摇,因此……梁道……”

    斐潜起身,拿起了上党太守之印,对着贾衢严肃的说道:“吾以护匈中郎之名,拜汝行上党太守之职!”

    贾衢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又看到斐潜再次微微点头,才敢确认是真的,连忙上前跪倒在斐潜面前,叩拜之后,才双手过顶,接过了上党太守之印。

    “梁道,汝可知并州刺史若来,应如何相处?”斐潜询问了一下。

    贾衢捧着上党太守印绶,认真的回答说:“衢明白,刺史若来,吾便仅为代行上党守而已,若其有号令,请寻中郎示下!”代行就有这个好处,平常处理日常事务的时候,当然就是充当一把手,改怎么办的就怎么办,但是一旦上头什么检查机构比如刺史之类的来进行督查的时候,就一推二五六,反正就是一个临时工……

    当然,不仅仅限于刺史,比如袁车骑如果有什么事情找上来,那么贾衢就可以化身成为只会喊666的咸鱼,有什么号令,要办什么事情,不好意思,请去找正主……

    既然贾衢明白了,斐潜也就笑道:“好,军事之上,吾调建威校尉至此统军,破贼都尉为辅,梁道专心应付政事周旋就是。”有些话还是要先说明白的,贾衢这个代上党太守只有民政的权限,至于军事上的权限,还是交给建威校尉统领。

    建威校尉是黄成,破贼都尉是马越。这些不在编制之内的杂牌称号,基本上就等于是荣誉性质一样,就是好听而已,具体还是要看具体负责的实权和其掌握的兵马。

    将上党的民政和军事分开,一方面对于贾衢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毕竟贾衢现在还不满二十,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是保护了斐潜团队的安全,依旧控制着枪杆子,这个还是非常重要的……



    贾衢领了上党太守之印,便先行退下了。对于贾衢他来说,现阶段还有非常多的事情要进行处理,一方面要将治所迁移到壶关,一方面要对于整个上党书吏进行排查整理,同时还需要对于各个郡县的库房账目等等进行审核,工作量是非常的大,压力也是非常大。

    如果手尾没有处理干净,被并州刺史抓住什么把柄,就是一件极其头疼的事情。

    不过贾衢有一些包括斐潜在内都没有的优势,他不仅年轻,而且又是河东人,距离并州并不算远,也算是半个北地人,也算是斐潜在北地第一个正式投靠过来的世家子弟,有了这么多的招牌在,而且有令狐琮的协助,处理好上党的事务,问题并不是太大。

    而且令狐家族在贾衢这个例子的引诱之下,肯定会更加的配合。

    斐潜看了看一旁略有所思的徐庶,说道“元直在想些什么?”

    徐庶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

    有些事情,作为手下的人琢磨琢磨就好了,要是真的一五一十讲个明白,那么就是找抽了。

    斐潜的这一个关于任命贾衢的事情,徐庶是越琢磨越是觉得斐潜下的这一步棋,简直是恰到好处,妙不可言,要不是知道斐潜的年龄,徐庶甚至会以为是一个纵横官场多年的老油子才能想出来的措施。

    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就可以位居两千石的高位,虽然只是代行,但是也有可能随时都会变成正式的啊……

    啧啧。

    关键是斐潜斐中郎并没有将这个太守职位据为己有,又或是给自己关系密切的人,那么若是将来自己这个……

    嗯嗯。

    所谓千金马骨,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还有额外附加的一些东西,比如万一并州刺史脑子进水,非要拿贾衢来开刀,那么就必将会陷入近乎于四面楚歌的位置,除了太原或许态度暧昧之外,并州这一块的区域都不会支持,甚至河东郡的王邑都会有所不满,因为贾衢也是河东郡的人……

    除此之外,更深层面的,作为以防万一的手段也有。黄成是荆襄人,和斐潜有那么一点亲属关系,马越是上郡人,其父亲还在北地于斐潜帐下听令,所以在上党就算是斐潜远离几个月甚至一两年,也不太可能出现三个人串通一气导致生变的情况。

    徐庶如此说,斐潜也只好呵呵笑笑,说道:“上党仅以一隅之地,元直大才,当有大用。”该有的安慰和激励还是上位者必须要做的。斐潜猜出来徐庶可能察觉到了自己的一点用意,不过这个也不算是什么问题,如果自己糊糊涂涂什么都不算计,说不定徐庶才会更担心。

    徐庶拱手道:“中郎且放心,庶自是明白。”

    斐潜点点头,然后说道:“元直,依你之见,杨刺史会去平阳还是来上党?”

    斐潜接到河东太守王邑的消息的时候,并州刺史应该才刚刚到,那么在安邑多少也会待上两三天,接见一下乡绅士族什么的,吃吃喝喝办个宴会也是应有的意思,然后算算时间也就差不多现在该动身了,那么接下来并州刺史前行的方向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继续北上去平阳,一个就是走斐潜之前率军进壶关的路线来上党……

    徐庶思考了一下,说道:“必来此地。一则中郎不在平阳,二则上党若失,并州便无其立锥之地了……”

    斐潜点点头,在得到徐庶印证之后,也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所谓兵对兵,将对将,杨瓒肯定是想先对上自己,说不定手上还有一些什么其他的东西,来和自己正面的确定一个高低统属,也好为之后的动作立下调子。

    并州在西汉时期,地盘和实力都相当强盛,但是到了刘秀之后,便慢慢的萎缩了,现在仅剩下两个半的郡县,两个完整的就是太原和上党,半个就是西河,而像什么云中,朔方,五原,定襄,雁门都已经是名存实亡……

    除非并州刺史杨瓒是和斐潜一样,是举着光复并州北地的大旗来的,否则可以落脚便只有上党。

    太原毕竟是王允的老窝,而西河已经剩下半个郡而且还时刻面临着胡人的威胁……

    因此综合考虑之下,杨瓒肯定要赶来上党。

    所以斐潜呵呵笑道:“如此,便走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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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河岸旁的官道,一行车马正在赶路,因为往来商队运输都是用得大车,载重也多,因此官道也被压的有些坑洞,车辆慢一些还算是可以,但是速度快起来就颠得不行。

    并州刺史杨瓒坐在华盖车上,双手已经没有办法四平八稳的放在自己膝盖上了,不得不抓住侧边的栏板来稳定身形,车上身上脸上都被一路的黄土飞尘沾染,原本绚丽多彩的华盖车和身上所穿的锦衣,也都灰扑扑的,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杨瓒有些坐不住了,不仅仅是因为并州这一块的路途没有多少修缮,坑坑洼洼不是非常平坦颠簸得有些难受,而且是因为刚刚得到的消息,说是上党原先的太守温浩被驱逐了……

    这让杨瓒几乎要破口大骂!

    杨瓒根本不关心温浩是不是真的就像是四散传播的布告内容上讲的那么不堪,甚至杨瓒也相信布告所言是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是这个不是关键的问题,关键是温浩这个老匹夫居然没有多撑两天!

    这样一来上党太守岂不是拱手让人?!

    杨瓒的心就像是沉到了水中,而且还在不停的往下掉,似乎是落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温浩,这个懦夫!就算是让自己赶到了上党之后再辞官也可以啊,自己自然也少不得会给温浩留些颜面……

    现在这个局面,搞得自己如此狼狈。

    “加快速度!”杨瓒忍不住高声下令道。

    “唯!”兵卒连忙大声的回应道,然后稍微加快了一些。现在叫着要加快速度的是你,前两天叫着要放慢一点,走稳一点的也是你,不少兵卒偷偷的瞄着杨瓒所坐着的华盖车,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多少也在腹诽不已。

    杨瓒皱着眉头,思前想后,还是不怎么放心,便叫来了自己的心腹手下,让其带着并州刺史的节杖,先行快马赶往上党,务必要将上党的太守之印掌控在手中!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是却没有多少的暖意。进入深秋的太阳已经是温和得不像个样子了,已经完全丧失了炎炎夏日的气力,就是一个即将退休的老者,在进行每天的例行公事的上班,拉达着眼皮,在厚重的云层后面没精打采的望着大地,就好象用这种态度表示,什么事情都别找我,烦着呢……

    长长的军队在太原郡县郊外蜿蜒而过,气势雄浑,整齐的队列,如林般的刀枪,在没有任何温度的太阳光芒照射之下,更加的让人心中发寒。

    斐潜的一行从上党北上,绕过吕梁山脉,从霍大山脚下绕回永安城。

    一路之上,浩浩荡荡的军马给予了太原乡绅们不小的压力,虽然他们也明白斐潜不太可能挥军攻伐他们,但是这个世界哪里会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再加上才秋收完毕不久,粮草之类的眼下并不是太过于缺乏,因此就会根据自身的情况多多少少的准备一些,然后派遣人送到斐潜军上,表明这是某某人氏所送,意思也自然是很明确……

    大军过境,斐潜的粮草不但没有多少损耗,反倒是增加了一些。

    不过也有烦恼的事情,斐潜才走了没有两天,就接到贾衢派人快马来报,说是并州刺史的前驱赶到了上党……

    这家伙的动作够快啊,差一点就被堵在上党了。虽然这一次算是走在了前面,但是只有一日防贼的,没有千里防贼的,这个并州刺史,总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才是……

    於扶罗也在烦恼着,前后看看整个的行进队伍,皱着眉头对斐潜说道:“中郎,我怎么觉得……你这一趟完全就是在利用我的名号……”

    上党的事情,当着自己的面装扮成为胡人就不说了,后来明明自己完全就没有参与,结果又怎么变成了胡人交易起了什么冲突了?

    现在又经过太原之地,然后看着那些乡绅豪右们赶来敬献一些劳军物资,然后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都让於扶罗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有!”斐潜睁大了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都是在一起行动的,怎么说得上是我在利用呢?更何况说,单于就不需要大汉朝的名号不成?我们这个是属于互惠互利的行为,怎么当得‘利用’二字?”

    於扶罗眨眨眼,说道:“好吧,算我用的字不对,那么中郎,能详细的讲一下究竟是怎样的‘互惠互利’么?”

    斐潜看了看於扶罗,说道:“单于,你看,从平阳出发,一直到现在,我所作的事情都没有瞒着你吧?”

    於扶罗点点头,话是这样说的没错,而且当着面让人装扮成为胡人,还讲了说是会宣传成为交易冲突,要不是斐潜光明正大的在於扶罗面前做这个事情,於扶罗早就跳脚翻脸了。

    斐潜叹了一口气,说道:“单于,其实汉人么,跟你们也是一样的,也分成好多的……嗯,部落,大大小小的部落,虽然都是属于一个王庭,但是部落和部落之间还是有一些矛盾的……所以我做的这些,不是为了对付你,而是因为其他的部落……这样说,单于你能明白么?”

    於扶罗点点头,说道:“嗯,这个我明白……这么说来,中郎你是属于哪一个部落?”草原之上大大小小的部落吞并来吞并去,这种事情不要太多,所以斐潜这样一讲,於扶罗就瞬间明白了。

    於扶罗自然表示理解,汉人么,哪有不勾心斗角的?而且相互吞并争斗对于胡人来说也是好事,真要是所有汉人一条心,这才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斐潜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和单于一样,是属于流落在外的部落啊……”

    於扶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相信最终你和我都能分别找到属于自己的王庭。”

    哟,斐潜不由得侧目而视,没想到於扶罗还这么会说话。

    “看看,是不是和草原上一样?”斐潜指点着在军队侧后方的那些粮草辎重,其中有一些杂乱大小不一的车辆,就是这一路上附近的乡绅送来的,“如果你够强大,自然有人归附你,让人如果你衰落了,这些人也自然会扑上来……”

    其实斐潜带着於扶罗从太原绕道而行,除了躲避和并州刺史在这个时间点上面对面之外,还有一个方面的考虑,就是武装游行……

    一两百人的骑兵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但是上千的骑兵的规模就非常可怕了,更何况现在斐潜和於扶罗的骑兵合在一处,五六千的骑兵纵横驰骋,激起的烟尘在十几里外就能看见,这种气势就足以告诉上党和太原的乡绅们一个隐藏的信息:如果要搞事,先考虑考虑能不能打得过这些兵……

    或者反过来,先要搞掉斐潜手下的这些兵卒,才能针对斐潜进行搞事……

    不管是怎样的理解,这一次的盛大的武装游行都会在这些乡绅豪右心中压上一个重要的砝码,在必要的时刻,可能就会影响到他们的抉择。

    当然这些,斐潜不会和於扶罗讲,而是说道:“单于,这个天气,美稷王庭附近估计都开始下雪了吧……”

    於扶罗抬头望了望天空,说道:“差不多了……”

    斐潜哈哈一笑,将马鞭轻轻的甩了一下,说道:“单于,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说不定明年的冬天你就可以在美稷看雪了……”

    於扶罗浑身一颤,猛地转头看向了斐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郎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不过,前提是接下来可是要打一整年的战了,到时候,单于你可别掉拖后腿……”

    於扶罗拍着胸脯,诅咒发誓的表示如果是收复王庭,肯定冲锋在前,绝对不会含糊云云,恨不得就像是现在就往北方美稷杀去一般,然后又急切的追问要怎样进行……

    斐潜点点头,却没有讲细节上的问题,而是说现在行军途中,不方便讲,等到了平阳再细说。

    於扶罗虽然有点焦急,但是也明白事情是要一步步的来,不可能一步到位,因此也就稍微按捺了一下心情……

    没错,美稷是要收复,但是更需要收复的……

    是阴山。



    斐潜并没有选择绕道北上太原的晋阳等地,仅仅是在太原南部晃悠了一下,便从永安处出了吕梁山,回到了平阳。

    特意北上去晋阳未满就太过分了一些,像这样的过境,倒是最佳的处理方式,即让太原人清楚的知道了实力,又不会显得太过于招摇和跋扈。

    现在平阳的学宫已经成为了一处胜景,虽然没有正式开学,但是已经有不少的附近的人士,尤其是河东和西河的人来到了平阳,在平阳居住了下来,等待着春天学宫的正式开山。

    汉代经学已经成为朝堂上的学问,不通章经者,无以为官吏,这已经是成为了一种默认的规则,因此对于经学,所有人都抱了极大的热情,甚至是永安的常林也是一再要求,希望能够在学宫开学之后,能给一点时间前来找蔡邕蔡中郎请教学问……

    但是这也同样给斐潜带来了一些难题,经书没有什么问题,蔡邕的藏书浩瀚如海,拿出千册出来就足够支撑一阵子了,而且按照蔡老头子的性格,动不动就给书的习惯,搞不好还得关注着,不能让他一下子就给败光了。

    主要还是人的问题,经学博士不足。

    蔡邕位列学宫大祭酒,是位高权重的,总不能什么课都让蔡邕来上吧?就像是一个将物理相对论的然后还要去普及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课程,这个就难免有些……

    怎么办?

    自然还是要斐潜来想办法……

    有时候斐潜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叮当猫,随时随地要应付各种问题,还必须从脑袋里面掏出一点什么来,这样下去会不会迟早有一天被掏空啊?

    在桃山之上,属于蔡邕的小院当中,现在蔡邕可真的是悠闲的不像啥,在后院的小亭之内摆了了个桌案,自己动手烹煮茶汤,坐看云卷云舒,好不惬意。

    “见过师傅。”斐潜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蔡邕。

    蔡邕让斐潜进亭内就坐,然后拿眼看了看斐潜,忽然一笑,摇了摇头。

    斐潜虽然被蔡邕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怎么好问。

    “学宫开山在即,不知师傅可有何嘱咐?”斐潜同样也不怎么好说师傅你这么悠闲,对于学宫有什么安排啊,只好换成了嘱咐两个字……

    “嗯……可是有什么难处?”蔡邕也听的明白斐潜之意,便问道。

    斐潜拱拱手说道:“师傅明鉴,学宫博士尚缺也……”

    博士,并不是汉代首创,在前秦的时候,就已经在朝堂之上有博士这个官名了。当时秦朝称博士,取博通于艺事者之意,当时的博士并没有单独的指对于经书的博,而是对于一些专业上的精通的人都可以成为博。

    汉代起初对于博士的定位是博通古今,辩于然否,后来便慢慢的变味了。

    因为博士的标准也在变化,最开始的时候,包括前秦在内一直到汉初,博士都是有大学问大名望的人,并且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去聘请而来。可以说在这个阶段,博士名头是极其稀缺而且珍贵的。

    而到了武帝时期,就变成了征辟和考核相结合的办法。“儒林之官,四海渊原,宜皆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否则学者无述焉,为天下所轻,非所以尊道德也。”经过两千石或以上的官员举荐,再经过高府的考核,才有可能成为博士。

    经过时代的发展,这个博士的名头也越来越不值钱。

    到了汉代的现在,博士不仅不再是一个尊贵无比的职位,而且还是先行试用再聘请,不仅如此,还需要举荐的人立保状,并且还做出了许多规定,比如身无恶疾等等……

    所以现在斐潜的学宫之内的授经书的老师,也称之为经学博士。

    蔡邕捋了捋胡子,皱眉道:“博士啊……仲远任泰山守,文举任北海守,这个……”

    斐潜简直哭笑不得,蔡邕蔡老头子挑选人员的标准真高,动不动就是两千石的官员当中挑选,这个真是……

    这么小的庙,有蔡邕这一尊大神就塞得满满的了,就算是斐潜愿意,这些人也不会愿意来啊。

    不过蔡邕的话语倒是提醒了斐潜,自己还有一尊大神似乎也可以去拜一拜……

    “师傅,学宫初建,泰山应北海孔均为两千石太守……这个……”看蔡邕挑选的实在是太过于高等层面,斐潜干脆就直说了,“……听闻元瑜、文蔚两位师兄现赋闲于家中……”

    “元瑜、文蔚啊……”蔡邕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道,“以元瑜、文蔚之才,足任博士,然年岁尚轻,恐人所议也……”

    汉代还有一个潜规则,就是博士要年五十以上。

    斐潜说道:“博者,为学问之广博也,与年岁何干?若有不服,明伦殿上便可一论。”斐潜自己就是年纪轻轻就登上了两千石的位置,但是现在朝野之上也没有人敢议论什么斐潜名不副实之类的话语,毕竟前有白波后有鲜卑,都是实打实的功绩……

    不过这个也就造就了现在朝堂之上对于斐潜的事情不怎么好处理的现状。斐潜立下了打败鲜卑的功勋之后,按道理说怎么也要再提升一二,可是斐潜现在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两千石高位了,再提要怎么提,难道还提到三公位置不成?

    但是仅仅是言语加以勉励吧,又恐寒了将士进取之心,因此也都是在争论不休,暂时还没有定论。

    对于朝廷的这个反应速度斐潜表示也是醉了。不过在汉代,这样的事情到是正常的,一个朝廷的命令传达到地方,除了那些紧急的军令之类的,普通的政令传递速度令人发指,近一点的还算好,若是偏远一些的,年头的命令恐怕到年尾了,还不一定能到地头……

    蔡邕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笑笑说:“也罢,也罢,为师便修书一封,明述其由,来去可自便……”

    来去自由?

    嗯,好吧。现在汉代名士的自由度还是很高的,动不动跳槽是属于自然现象,斐潜也只能将自己做好,至于选择权还是在这些人的手中。

    不过,除了博士这个问题之外,斐潜特意来拜访蔡邕,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



    学宫一开始的学子也不会太多,毕竟这个时代,学文和练武几乎都是士族子弟才有的权利,一般人真的供养不起……

    学文练武除了家传之外,很多时候要需要而外的资金,练武的要大量的血食健身,学文的就是要采购书籍,反正都差不多,只不过书籍还算是可以传给下一代,而血食吃了也就吃了,所以很多人就会觉得还是学文比较划算一些。

    因此在能有条件来学宫求学的,家庭条件都不会太差,至少是乡间豪右级别的。

    斐潜还曾经无聊的时候想过,会不会出现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之类的,想想其实后世拍摄的演员都是错了,女演员的妖媚之气隔着山头都能闻到,哪里还有什么分辨不出的……

    真正的梁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年轻的萝莉和正太。古代结婚的人都早,有时候十三四岁就订婚结婚了,那么十三四的时候性别特征还不是非常明显,若是小心维护加上粗心大意还是真的有可能长期相处还不被发现。

    不过斐潜现在是肯定不会有什么梁祝出现了,不是确定没有女生来学,而是汉代对于男女大防什么的,虽然有要求,但是还没有到后世那种连被看一眼牵一下手都要挖眼剁手的残酷程度,所以也不至于有那么悲惨……

    更何况梁祝的悲剧不是男女爱情,而是门户不对。

    后世什么最赚小孩的钱,当然是教育啊……

    各种辅导班补习班兴趣班,简直捞钱不要太容易,一个课时几十到几百,不知道贡献了多少GDP……

    学宫除了培养适应性人才之外,当然也还个捞钱的机器。

    不过这一点就不能给蔡邕直接明讲了。

    斐潜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份试卷,然后双手奉上,递给了蔡邕,说道:“师傅,学宫开山,学子难免良莠不分,故作此卷而试之,称之为‘试卷’。”

    蔡邕“唔”了一声,点点头,接过了试卷,说道:“卷而试之,嗯,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蔡邕接过试卷之后并没有直接展开,而是端详起试卷所用纸张的纹路起来,还用手摩挲了两下,然后又拿到了鼻端闻了闻,有些惊奇的说道:“此纸上佳,何地所出?亦非麻纸,又非楮皮,岂怪也欤……”

    当下的汉代,主要的流行用纸是两种,一种是麻纸,一种是楮纸。

    麻纸,不是麻袋。

    据传,麻纸是蔡伦所创,但是实际上应该只是再创新或者是改进而已。主要以黄麻为原料,因为工艺和辅料的不同,有白麻纸和黄麻纸两种,白麻自然较白,也比较光滑一些,黄麻就是略黄一点,也较粗糙,原本都是以雒阳出产为最好。

    而楮纸就更加的高档一些了,也是说蔡伦在后期又再次的创新的,用楮树皮为原材料所制,纸张比麻纸更加的顺滑,当然因为楮树材料所限,因此价格也比麻纸更高,一般情况下都是官府或是大族所用较多。

    “此乃竹纸。”斐潜说道。

    “竹?”蔡邕又再次用手指的指腹捏起纸张,摩擦了一下,还举起在光线之下细细看了看透光程度和纸张的纤维,“竹可制纸?”

    蔡邕心思现在基本都被试卷所用的纸张所吸引,而是卷上内容却一点都没有看,搞得斐潜都有一些尴尬……

    不过也是这一次从荆襄黄氏那边请到了造纸的工匠,斐潜才有办法在平阳建立起造纸的作坊,但是也因为材料的原因,困扰过一阵,不管是黄麻还是楮树,在平阳一时之间都比较难以大量收集到,反倒是竹子虽然不是北地盛产,但是相比较黄麻和楮树又或是什么桑树来说,在数量上还是可以保证的,所以最后在斐潜的建议之下,采用了竹子作为主料,没想到实验之下,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造纸在汉代,还是属于纯粹的手工业,因此大工匠在工艺上经验就极其重要,有了大工匠才有办法掌握每一道工序的精细度。

    “师傅……”斐潜看着蔡邕似乎有点想撕下一片纸看看纤维结构的趋势,不由得打断道,“请师傅查看试卷之题……此纸尚有余存,明日让人送些来……”

    “嗯……“蔡邕这才翻开试卷,上下扫了几眼,然后又看了斐潜一眼,“此等试题,何人所做?”

    斐潜在一旁笑笑,表示是自己写的。作为在后世在试题当中成长起来的斐潜,编制试题还算是驾轻就熟,因此斐潜还有一些小小的得意。

    蔡邕皱皱眉头:“此卷……广而不精……”

    “……”斐潜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些。

    “此乃断章节义,于理不通……”蔡邕又指其中的试题,批判道。

    “……”斐潜将笑容完全收了起来。

    “此卷……”蔡邕看了着试题,又看了看斐潜,然后什么都没有讲,只是摇了摇头。

    斐潜的脸完全黑了。

    好吧。

    斐潜低头认错,说道:“潜学识浅薄,还恳请师傅出题。”

    蔡邕放下了试题,说道:“子渊,卷而试之,或试博学,或试胸怀,或试策文……此等截断上下文章,取义牵强附会,何益有之?”

    斐潜离席下拜道:“师傅所言极是,潜受教。”

    后世那些试卷不都是这样么?君子坦荡荡的下一句是什么?请问作者写这一段文字是表达了什么中心思想?

    看起来这样的模式在现在不被接受啊……

    蔡邕点点头,然后又重新看了看试卷,然后说道:“不过此卷,题目由浅入深,倒也别出心裁……此事,嗯,试卷汝明日来取便是。”

    敲打之后再夸奖一下,蔡邕也是运用纯熟。

    汉代的试卷,斐潜不是不知道,也并非列不出来,用这个后世试卷的模式,只是一种试探,但是从蔡邕对待于这个试卷的态度看起来,用后世的模式还是不行啊。

    汉代试卷,以实用为主,分为“判”、“行”、“算”、“策”等等,主要就是针对民事诉讼,钱粮计算,公文移书,施政策略等等的运用和阐述,并没有什么选择题填空题之类的东西。

    现在因为试卷不同而导致的各种补习费、补考费等等项目没有办法设立,牺牲了不少收入之外,斐潜还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