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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动挑战了寇乃斤之后,风倚鸾也接到了几位不明就里爱凑热闹之人的挑战。

    这其中或许有暗中倾慕她的某国公子,以及不知道抱着怎样微妙的心态、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与她来一次近距离接触的公子们……她从容的接下了这些或许并无太多悬念的对战,并把时间定在了明天下午拍卖会结束之后。

    于是众人都很期待明天,期待能在擂台中看到几场好戏。

    风倚鸾淡然一笑,与楫离缓步走出了集市,返回太学。

    回到太学后没过多久,于夜色初染、灯火初掌之时,有位青衫小侍从来叩门,自称是炼器坊百里燃山大人派来的,请蘅翠公主尽快移步至炼器坊,百里大人有非常紧要的事情,要与蘅翠公主当面说知。

    风倚鸾听到是百里燃山大人,便没有多犹豫,立即换了衣服出门,与青衫小侍从一同来到炼器坊。

    百里燃山正在堂前来回踱步,看起来似乎略有些心焦。

    看到风倚鸾来了,他大步迎上前两步,还没等风倚鸾把师徒之礼行到位,便拉起风倚鸾,让她坐下,又挥手屏退了侍从,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玥阖国与悍殇、厌涂之事,我早就约略知晓了一些,并且早在你刚刚入太学的时候,他们曾来找过洒家,想买通洒家一同暗害你。”

    说到这里,他愤愤地用斗大的拳头怒锤桌面,正色道:“洒家岂是那等肮脏龌龊之辈,会干那等下做之事?”

    风倚鸾略微惊了一下,抬头看着百里燃山,心想,百里大人还真是一身正气,明耀如烈火呢,拜他为师还真没错。

    百里燃山却以为自己那一拳吓到了风倚鸾,赶紧收起了拳头,转成了温和的语气,小心地说:“当初洒家未曾认识你之时,心中便已有决断,如今你既然是洒家的徒弟,洒家……为师当然更得全力护着你,不能让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更不能让你随随便便被人谋害了性命,否则,为师这一身炼器的本事传给谁去?”

    风倚鸾:“……”

    百里大人说话还真够直白……闹了半天不是为了保护她本人,而是为了保护他传承的小火种啊。

    但反过来想,其实都是一样的,毕竟百里大人有心要护着她,只是……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办法护她?

    只听百里燃山继续说:“为师也曾说过,为师在这帝都中略有些虚名,因此,官集中的掌柜伙计们都买为师的面子,四时集擂台的那些个值守们也与洒家认得,方才,便有位值守人偷偷奋力传来消息,说厌涂国和悍殇国的人一起找到了他,并买通他在擂台中做下了手脚。”

    风倚鸾心知这消息是准确的,与她前日夜里在客栈中听到的差不多。

    所以她并未表现出吃惊的模样,只是随口问道:“看守擂台的褐衣既然已经被买通了,怎么又会给师父您传来消息呢?”

    百里燃山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这便是商人的心思活泛嘛,先收下厌涂国的好处,再把这个消息暗中悄悄告诉洒家。”

    风倚鸾不解道:“他们这是图什么?”

    百里燃山解释道:“官集中的这些人脑子活,一边收了好处卖了人情,一边再传消息给洒家再卖一次人情,两边讨好,各不得罪。所以我也得照顾他们的面子,不能声张,收到消息之后,只管想出应对之策,用隐秘的手法把这个麻烦破解掉,同时还得确保他们不被出卖,这样的话下一次若还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他们便还会给我通风报信的。”

    “哦。”风倚鸾了然,点点头。

    百里燃山说:“闲话少叙,便先说重点吧,方才为师已经想出了破解的办法,这便说与你听。”

    “好,多谢师父。”

    百里燃山忽然问:“你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害怕?”

    风倚鸾坦然道:“怕什么?其实……我也早在前两天就正巧听到了他们的密谋,知道他们要害我,虽然还没有应对的办法……但若真怕,就不会主动去挑战那寇乃斤了;此时正好有师父帮我,便请师父赐教。”

    说着,她站起身,对百里大人端端正正地又施了一礼。

    “哦,原来如此。”百里燃山点了点头,又赞道:“好!果然是洒家的徒弟,洒家喜欢你这样的胆识!”

    风倚鸾微微一笑,表示恭谦。

    百里燃山便说:“四时集的擂台中有无数个空间,同时演武场中有好几十种场地模式,明天早上,你这一战的围观者必然为数众多,因此,值守人必定会给你安排最大的演武场。”

    “嗯。”风倚鸾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个毋庸置疑。”

    “寇乃斤贿赂了值守人,已经对他说定了,让他安排‘大棋盘’场地,这个演武场你应该还没有进入过。”

    风倚鸾便问:“是的,不知道什么是大棋盘?与别的演武场有何不同呢?”

    百里燃山说:“这个大棋盘演武场的特点是,里面随处散布着一百八十枚巨大的石制棋子,重量从一千斤到上万斤不等,与其说是棋子,不如说是大磨盘更确切些,参加比斗的双方可以无限制地利用这些棋子攻击对方。”

    风倚鸾听明白了,点头道:“哦,也就是说,只要能举得动,就可以随便用这些大磨盘砸对方?”

    她想象了一下两个人不停地互扔磨盘砸对方的情景,似乎还挺有趣?

    百里燃山说:“正是。因此,借助这个场地的独特优势,他们给你布下了两个陷阱,其一,是在这些大棋子中动了手脚,在其中六十个棋子上,用特殊的符灰水画下了能逃过演武场禁制的符咒,外观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当你举起这种被动过手脚的大棋子时,也觉不出任何异常,只有等你将大棋子举过腰际之后,符咒便会立即被触发,比如原本是一千斤的棋子,这时就会突然增重十倍,变成万斤之重。”

    风倚鸾想了一下说:“哦,这样一来,便远远超出了我的力量范围,这样挺危险……很容易脱手砸到自己的脚尖……”

    百里燃山深深地看了风倚鸾一眼,说:“你还是一点儿也不紧张?”

    他再次略感心焦,同时在想,自己是不是还没有表达清楚这其中的危险?。

    风倚鸾说:“不紧张呀,不过只是有被石头砸到脚尖的可能,我小心注意一些,及时跳着躲开就是了。说起来,厌涂国的符箓术似乎挺厉害,之前见识过什么‘傀儡符’、在两军阵前见过‘不屈不降尽忠符咒’,如今又来了一个这种能让磨盘瞬间增重十倍的符,厌涂国还真有能人呢。”

    百里燃山:“……”

    他只好正色说:“为师大概还没有说明白这其中的危险……试想,你若举起了三千斤的棋子,等举起到一半时,它突然在瞬间变成了三万斤,这可就绝不是砸到脚尖那么简单了。突然增加的重量会远远超出你双臂所能承受的极限,便必定会伤到你的筋骨,轻则腰断腿折,同时很有可能会使你内息紊乱,甚至当场把你砸死。而在外人看来,却只看到了是你不自量力,强行举起了自己原本无法举起的重量,结果搬起石头砸死了自己……”

    风倚鸾心想,伤筋动骨恐怕倒不至于,罡髓铸体功法和柔风舞这些基础功法可都不是练着玩的,自己的筋骨早就很结实,且身体早就达到了刚柔相济的境界,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摧折的,甚至在关键时候还争得一线生机。

    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不能对这位师父透露自己练过柔风舞之事。

    她只说:“这样的确挺可怕……死相也很难看,死了以后想说理也没有地方去说,明明是谋杀,但看上去却像是失手自杀……”

    百里燃山用蒲扇般的大手掌搓了一下额头,继续说:“另外,这陷阱之二是,在大棋盘演武场的地面上,原本就有数条横竖交错的格子线,这原本只是起到装饰作用的线条,但厌涂国的人和寇乃斤在其中几处区域内动了手脚,敲松了十几块石板,弄出了十几处窄沟缝隙,在地缝中装上了卡脚的小机关,又用最简单的障眼法修饰如初,只要你不慎踏足在上面,你的脚就会卡在缝隙中,并会被那些小机关禁锢住,无法再动弹;在外人看来,却是你用力过猛,踩松了石板,或者反应迟钝停顿在了原地。”

    风倚鸾说:“哦,如果我的脚被卡住了,与此同时,我又很不幸地举起了一个三千斤陡变三万斤的磨盘,那就真的是必死无疑了,会被活活压成一只肉饼,对手甚至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这样听上去,的确挺可怕……”

    百里燃山顿时流露出了,“你这不怕虎不怕死的小牛犊终于知道害怕了啊”的轻松神情,又赶紧转而安慰她说:“其实也不必十分害怕,这两个陷阱都有破解的办法。想取洒家徒弟的性命,便是在和洒家作对,洒家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定会插手到底!”

    风倚鸾被百里师父的气势震住了,恭敬地说:“请师父指教。”

    百里燃山说:“寇乃斤身上会带着某种物品,符咒遇到他便不起作用;另外,他会穿上一双鞋底宽大的皮靴,防止自己误踩进缝隙中陷足不能动。”

    风倚鸾称赞道:“师父,你打听得真仔细。”

    “这是必须的。值守人接了寇乃千的好处,同时处处留心,转头便又给洒家传了消息。我们有了确切的情报,才好想出对策,你若什么都不知道,明天必定会慌乱,一慌乱就更容易中他们的计。”

    风倚鸾点头,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擂台看守人的地位在四时集中,应该只等同于柜面的小伙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限,可以帮着寇乃千他们在演武场中作弊呢?”

    百里燃山说:“有时候能动手脚的,往往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关键人物,当然了,是厌涂国的人亲手画符埋机关。”

    “哦,原来如此……”

    “好在他们布下的陷阱需要瞒过围观者的双眼,要让旁人看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意外,同时要尽力避免被人怀疑到,所以必定不敢过于嚣张,这便给你留下了回旋的空间;为师猜测,寇乃千一定会通过不间断的攻击,把你直直逼到容易陷足的那一片区域中,那一片的棋子大多数都是动过手脚的,等你的脚踩陷到缝隙中被夹住时,他便会再设法逼着你孤注一掷,举起二三千斤重的棋子还击……在外人看来,便是你自己不小心,不自量力,反而举起棋子失脱手砸死了自己。”

    “哦。”风倚鸾点头。

    “为师已有办法,今晚定会为你制出破解棋子中符咒的法器,明天一早便送到你手中,助你轻松化解演武场中的危险。”

    “多谢师父。”

    百里燃山继续说:“至于鞋履,寇乃千既然要穿阔底靴,我们便不能再穿类似的鞋履,否则会被他一眼看穿。”

    说到这里,他略停顿了一下,转而问风倚鸾:“你的身法如何?”

    风倚鸾想了想说:“还凑合吧。”

    百里燃山便让她同到庭院中,简单地试了试她的身法,赞道:“嗯,不错,在力修中,已经算是相当然灵巧了。“

    风倚鸾说:“这么说,我是力气大的修士中,身法最灵活的;同时也是身法好的修士中,力气最大的了?”

    百里燃山大笑起来,说:“莫要如此自傲啊。”

    风倚鸾腼腆地一笑,问:“可是身法与那陷阱之间……师父是想让我以灵活的身法,避开寇乃千逼迫式的进攻、以及地面上那些几乎看不出来深浅的石板缝隙与老鼠夹子?”

    她把夹脚的小机关称为老鼠夹。

    百里燃山说:“没错,为师对你的身法有信心。”

    说完,他又转身去取来了一双墨蓝色的缎面布履,说:“这双鞋的名字,为师取名为‘上层楼’,穿上之后,可使身法更加轻盈灵巧,且不会受到演武场的禁制限制;在这太学中的绝大多数地方也不受限。说起来,为师一直也没有给你什么见面礼,便先将这双鞋送给你,助你战胜那寇乃斤。”

    风倚鸾看着这双布履,心想,这似乎是一双大号的男式鞋履?

    果然,百里燃山并不急于把鞋交给风倚鸾,而是说:“实不相瞒,这鞋是男款的,你穿可能会大了些,为师连夜给你改一改,明天早上再一并给你,稍后还得量一下你双脚的尺寸,另外,这鞋面要不要换成女子秀气些的颜色?要不要再绣些花样?”

    风倚鸾:“师父,你会绣花?”

    她想象不出一脸大胡子的百里燃山大人在打铁之余还会绣花,会做鞋这件事情本身就略有些超出常人的见识,不过考虑到这鞋能提升身法,也属于炼器的的业务,便也正常。”

    她此时还不知道,百里燃山会做的器物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而炼器本就不仅仅只限于打铁铸剑制盔甲之类,那只是小类。她此时还不懂。

    百里燃山说:“呃,只是随口问一下,原本并没有想过要收一个女弟子……想来你会说不必了……”

    “嗯,不必绣花了,打架穿的鞋,脚底不打滑就行。”随后,风倚鸾给百燃山认真地磕了一个头,说:“多谢师父。”

    “去吧,为师看好你。”

    风倚鸾离开炼器坊,回去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全亮时,一只精铁打造的大鸽子飞至风倚鸾窗外,叩开窗扇,直飞入堂屋内,在风倚鸾的手心里拉出了一枚圆滚滚的铁蛋,便又振翅飞走了。

    风倚鸾刚睡醒,一脸迷茫地看着这只圆滚滚的铁蛋,铁蛋一接触到她的手心,便动了几下,咔咔地裂开,从里面弹出了一双布履,和一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手镯。

    她立即明白,是百里大人给她送来的。

    这只精铁打造的大鸽子还挺有趣,可惜没有仔细多看两眼……

    她把名为“上层楼”的布履放在床边,先将两只手镯分别套在左右手腕上,手镯发出叮的一声轻悦脆响,开始迅速变化形态,绕着她的手腕盘旋直上,如蛇形游走,越来越细长,又如同开枝散叶,花式蔓延,直至缠绕在她的整只小臂上,不像护具或者护腕,倒更像一对特殊的装饰物。

    风倚鸾看着觉得新奇,心中喜欢,她穿好衣服,衣袖恰好完全遮住了这一对叫不上名字的饰器,又穿好“上层楼”,大小正合适,十分贴脚。

    她飞身来到院子里,施展起甩影幻踪步,试着跑了几圈,在房顶上、树枝上,上蹿下跳了好一会儿,才飘然落回到地面上。

    楫离和两位侍女都抬头看着她,心说她这一大早的,是不是内心太紧张了,所以需要爬树上房以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虑感?

    风倚鸾对着楫离莞尔一笑,说:“百里师父送我的鞋,穿上之后身法果然更灵活了许多!”

    ……

    风倚鸾和楫离于辰时二刻来到四时集,此时刚刚开市不久,擂台前却已经围满了许多看客,这些人几乎都是有身份的官家子弟,却如市坊间的菜市场一般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都只等着风倚鸾现身。

    寇乃千也早就已经在此等候。

    风倚鸾径直走到擂台前,与楫离一起传送到大力士榜的大厅中,人群便呼啦啦地跟着传送而至。

    紧接着,值守人将众人全都传送到了一个开阔的演武场中,果然是百里大人昨天所说过的大棋盘。

    演武场方方正正,石板地面上的格子与线条纵横笔直,仿若棋盘格局,其中散落着上百枚磨盘一般大的所谓棋子,皆是石青色。

    棋子大小一致,重量却暗中不同,看似雅致,实为伤人凶器。

    几息之后,“棋盘”周围升起了一圈防御禁制,将场内场外阻隔开,以免外面的围观者干扰比斗者,也怕场中的两人会误伤到外面的人,比试便正式开始。

    风倚鸾回头,在乌压压的人群中找到楫离的面容,对着他点点头,做出了一个很有信心的表示,随后,便转头看向站在演武场另一端的寇乃千。

    寇乃千更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且眼中满是杀意,看样子还真是想把风倚鸾弄死在这演武场上。

    风倚鸾依然对寇乃千款款施礼,故意说:“你的身份比本公主低,本公主便让着你,你先请出招吧!”

    围观者中有不少人笑出了声,寇乃千更是冷冷一笑,真的全无礼让之意,以猛虎下山之势,往风倚鸾这边冲过来。

    风倚鸾见他来得猛,便灵活地及时躲到了一枚大棋子的后面,寇乃千疾冲过来,收不住势,只一拳便将石棋击碎。

    风倚鸾一边跳躲一边笑道:“这便是五千斤的实力,这一拳至少有三千斤了,果然够强!”

    寇乃千不答话,又以单手抡起一枚二千斤重的棋子,毫不手软地往风倚鸾头顶砸上去。

    风倚鸾再次向后跳开,棋子将地面的石板砸出了一个坑,地板也应声碎裂。

    她一边躲一边说:“乖乖啊,这一场打下来,这个演武场不得被砸成稀烂?打扫起来恐怕都很费事吧,让那些小伙计们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出搬运碎石块,得几天才能搬完?”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风倚鸾继续东拉西扯地说:“虽说你身为将门之后,不知道下层人和小伙计们的疾苦,但是你也不能把自己的一对双拳当成碎石器使呀,你说你和本公主有多大仇多大恨?这样肆意打坏东西的时候,心中好歹也多想着这些吃苦受累的下人们啊。”

    寇乃千没想到风倚鸾会有这么多话,他一心求杀,自然没有心情笑,听她不停嘴地说,反而略有些焦躁起来,于是出招更猛。

    风倚鸾内心沉稳,外在却又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灵雀,不住地戏弄着寇乃千。

    她看出这寇乃千虽有蛮力,但灵活性远不如自己,于是她施展起甩影幻踪步,并巧用跳跃腾挪,不让寇乃千近身。

    寇乃千接连攻击了五六次,连风倚鸾的衣角都没有打到。

    按照他与厌涂国特使原订的计策,他是要以迅猛的攻势,将风倚鸾迅速逼到某一片区域内,再逼她中圈套,没想到这蘅翠公主脚底抹油,兼油嘴滑舌,寇乃千发现他们预先设计的计谋很难奏效,气得他干着急也没有用。

    风倚鸾躲过几招之后,找准机会,也搬起一枚比较轻的棋子,朝对方砸过去。

    大力士榜的演武场中无法施展出远攻技能,只能近战使用武技,另外就只能随手搬举起磨盘大的棋子砸对方。

    风倚鸾轻易不敢与寇乃千距离过近,便只能利用大棋子砸他。

    这枚棋子是一千斤的,所以她扔得动。

    寇乃千看她也开始扔棋子,以为她终于上套了。格挡躲闪过风倚鸾的攻击之后,他阴冷地一笑,继续按照原定的阴谋实施,只等着风倚鸾自己折陨。

    他只需坐收性命即可。

    ♂

    然而寇乃千想得太天真了。

    他只知道己方在算计蘅翠公主,却不知道蘅翠公主身后有高人相助。

    风倚鸾一击不中,又抡起了第二块棋子,开始反击。

    她当然明白不能一直只躲闪,否则这场架一天都打不完,方才一开始跳来跳去地躲避,是为了观察寇乃千的路数,此时观察清楚了,就得在闪避的同时,开始寻找一切机会反击。

    围观者见她终于出手,有人开始稀稀拉拉地叫好。

    一时间,两人果然如风倚鸾想象的那样,互相扔着磨盘大的棋子对砸起来,造出了挺大动静,竟恍然有山崩地裂之势。

    风倚鸾两只手臂上戴着百里大人的护臂,厌涂国特使在暗中埋画下的符咒便对她不起作用,举起棋子都是正常的重量,只是,在脱手飞出去之后,仍然会猛地增重十倍。

    好在风倚鸾基本只挑一千斤的棋子扔,最多也不过两千斤,所以扔到寇乃千面前的棋子最多不超过两万斤。

    寇乃千一开始压根没有料到,他怎么也没想到风倚鸾身上就戴着能破解棋子内符咒的法器。

    只见又一枚巨大的棋子砸到他面前,他侧身躲过,待看时,却发现这枚棋子在地面上砸出的坑比前两枚深了数倍。

    他顿时心中一惊,莫非这蘅翠公主竟有上万斤的潜力?!

    厌涂国的符咒竟然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这不可能!

    又一枚磨盘大的棋子扔过来,浅坑;又一枚巨大的棋子,深坑。然而风倚鸾的神色丝毫未变,依然笑嘻嘻地胡乱打贫嘴着岔。

    寇乃千心中叫苦,一下子慌了神,这该怎么办才好?!厌涂国的人打探到的消息也太不准确了吧!

    风倚鸾依然一边打一边还有工夫调侃:“寇力士您的靴子真有趣,穿了一双大片片宽底靴,像鸭鹅的脚蹼一样,不觉得这样会妨碍行动么,还是另有妙用?”

    她又问:“或者说,是因为你体重太重,所以必须要穿这样特制的鞋子,好分散承受身体的重量,否则你的双脚若是遇到了松软的土地,就会直直地戳到地里去?”

    寇乃千根本无心答理她的调侃,在愁着脸躲避之际,他及时转换了进攻的思路。他暂时放弃了棋子战术,在身周释放出几重防御光幕,仗着厚厚的防御,躲开风倚鸾扔过来的又一枚大棋子,咆哮着冲到了风倚鸾近前,施展出拳脚武技,要与风倚鸾近身缠斗。

    重拳密如急雨般地落在风倚鸾的面前和身侧,寇乃千抓住机会全力进攻,风倚鸾也赶紧使出了玥雾衫护身,兼以灵活闪避,实在躲不过时,她终于不经思索地使出了“龟缩防御术法”。

    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使出龟缩术法,只见她的身周现出了一个厚重的龟壳状的虚影,有金光勾勒出龟纹样的图案。

    此防御术法一经使出,不动如山,挡住了寇乃千极重极险的一击。

    寇乃千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防御术法,如此厚硬,在他的拳力之下居然能纹丝不动!

    风倚鸾趁着寇乃千惊讶的时机,又迅速收回了龟壳虚影,看准寇乃千大开的门户,终于有机会出拳直击。

    寇乃千急忙回防,风倚鸾的个头比他小了好多,眼看击不中他,便在中途变了招式,只用双拳在他眼前虚晃了一下,力道凝而不发,却灵机一动,转而伸出脚,去狠狠地踩住了他的左脚。

    或者说,是踩中了他那大脚蹼一样的靴子。

    寇乃千又一愣,连忙后撤,想收回左脚,风倚鸾便又把刚才没有使全的拳技招式继续使出来,脚下紧踩住他的大靴子不动,右拳以全力打向他的下巴。

    寇乃千其实完全能够以攻代守,或者试图接招反击,但他平日很少实战,十年来打过的实战还没有风倚鸾年初开春时打过的多,而且心态也不如风倚鸾,一时间有些懵了,只知道后退,一心只想收回他的脚。

    而风倚鸾的这套“极生拳”是在潜修海的时间之沉渊中练成的,当时双脚扎陷于渊底的海沙之中,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练出了双脚踏地的功夫,脚下极稳极坚。

    此时,她以藏山归壑发力,将七成的力道都放在了右脚上,死死地踩住了寇乃千的左靴。

    寇乃千几次抽步,都没能成功,他心中更慌,于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后撤,竟扯脱了左脚上的靴子,然后光着一只大毛脚,磕磕绊绊地后退了几步,才终于重新踩稳在青石地板上。

    这一下子,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猛烈的哄笑声。

    “哈哈,鞋掉了!”

    “靴子太大了,不掉才怪!”

    寇乃千脸色极难看,只比被人当众脱掉裤子好那么一丁点儿。

    风倚鸾嘻嘻笑着,把他的靴子一脚踢远,乘胜闪身上前,又要踩他的右脚。

    寇乃千心中有些慌乱,早把预先定好的计划丢在了脑后。这蘅翠公主比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厌涂国那些人,打不过这刁蛮的公主,便来我悍殇国请人出手……早知道如此,就坚决不来趟这浑水,呆在自己的府里,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何苦来此丢人现眼?!

    想到这里,他已经心生退意。

    一旦心生退意,便自然不能全心全力应战,这便是人常所言的士气,以及战意。

    风倚鸾感觉出了他的犹疑与退意,抓紧时机反守为攻,几招气势磅礴的极生拳使出,寇乃千连连招架格挡,转为了防守,他更觉得这位蘅翠公主简直深不可测。

    风倚鸾将体内的巨龟之力、山海鲸之力,经由藏山归壑一并使出,力道合于拳端,在瞬间爆发出了极大的威力,势如破竹般,一拳将寇乃千身周的几重防御全部打碎,直击向他的胸口下方。

    寇乃千在情急之下,连忙以右臂格挡,然而,他和如今的大多数正名修士一样,没有在修炼之初认真锻过体,于是,他的右臂被风倚鸾一拳冲震得粉碎。

    骨头在肉里碎成了渣,稀碎式的粉碎。

    寇乃千吃痛,额头上冷汗直流,他的右胳膊已经彻底废掉,左脚没有靴子,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连连躲闪后退……

    刑部张大人气势汹汹地带着两名随从,一进门便大声吼道:“玥阖国的蘅翠公主,你昨日上午在四时集的擂台中打死一人,是悍殇国的寇乃千,本官已经查验了演武场的现场,也有诸多围观者尽可以作证,因此便请蘅翠公主屈尊,同本官走一趟,好查问清楚事实。”

    风倚鸾手中握着梳了一半的长发,心说,这些人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梳头梳到一半的时候来找事啊,什么时候能像净尘术一样,能有一个瞬间梳头妆扮的术法就好了,也省了小侍女每天麻烦,不过这似乎不可能……

    她站在堂屋门口,说:“大人不是查过现场了么,还问什么?”

    她从昨天上午比试完那一场之后开始,就始终不愿意再提起与寇乃千的那场比斗,寇乃千的死相太难看,让她略觉得不堪回首。

    张大人态度倨傲地说道:“王朝的律法,任何人都无例外,王族犯了人命,也一样是要担着的,请公主屈尊随本官走一趟吧!”

    采菇站在院子的大门旁边,低声说了句:“大人,无论何事,请至少让公主先梳妆整齐,把衣裙穿好再说吧。”

    张大人瞪着眼恶声道:“本官说话,有你一个下人何事!”

    他的话音还未落,只见他抬起手,竟使出了一道术法,将没有修炼过的采菇猛地推出去数步,砰地一声甩到了墙上,采菇顿时昏晕过去。

    风倚鸾见状怒从心生,脱口而出喝问道:“张大人来拿本公主,何苦为难本公主的贴身侍女!”

    张大人不屑地说:“这等不长眼的下人奴婢,打便打了又如何?公主平日不会教导下人,本官随手代劳而已。”

    “你!”

    风倚鸾差一点就要冲过去痛殴这位一大早来惹事的什么张大人,但她硬是忍住了。她心里很明白,知道此时不能和这位张大人大打出手,否则会惹上更大的麻烦……而且看这位张大人的势头,明显就是在挑衅,是要故意找机会引她做出冲动的事情,好给她罗织额外的罪名吧……于是她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对楫离说:

    “不必管我,快去看看她,对了,给父王和仲国相他们传讯。”

    楫离用复杂的眼神看了风倚鸾一眼,但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很强的默契,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风倚鸾却又补充一句:“还有,无论如何都请放心,我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回头一定要记得替我报仇杀了他们啊。”

    说完,她冷冷一笑,从里屋拿出一件外衣,边走边穿,一头长发便任由散落在脑后。

    “请大人带路,本公主跟你走便是,省得你们在这院子里呆得太久,弄脏了本公主的地方!”

    张大人手下带着的两人想押着风倚鸾,却被她狠狠瞪了两眼,两名随从看着她凶巴巴的样子,便都不敢上前。

    “本公主自己会走,用不着尔等的脏手扶着!”

    四人一路往大学大门而去,通过了几个传送法阵,待走到大门附近时,风倚鸾看到百里燃山大人带着一名白衣侍从忽然出现,拦在了路上。

    百里燃山开口便不怎么客气,高声道:“这位大人这是何意,要带走洒家的徒弟,竟不提前知会一声?大人可知道太学的规矩?”

    张大人很不客气地说:“刑部办事拿人,与你太学何干?”

    百里燃山说:“蘅翠公主是洒家的弟子,若出了一应大小事情,洒家自然要过问。”

    张大人摆出轻蔑的表情冷笑道:“百里大人,您这是要仗着您在此地的名声干涉本官公干了?”

    他说着,拿出了一枚拘捕令牌,在百里燃山面前晃了一眼,里面飘出了几行文字,简意便是刑部要拘拿蘅翠公主过问演武场命案一事。

    百里燃山瞥了那些字句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说:“从前,在四时集擂台中也有打死过人的先例,都是四时集自己便处理了,从未曾听说过刑部跳出来插手过问。”

    张大人说:“此次不同,寇乃千死得蹊跷,悍殇国的人怀疑是蓄意仇杀,且有寇斤的一份口供,供述了今年以来的许多事,因此刑部才要认真过问。”

    百里燃山怒道:“洒家看你刑部就是一群混蛋,洒家今天若坚决不肯放你带走蘅翠公主呢?你能如何?”

    张大人阴着调子说道:“那便以妨碍公务之名,将百里大人一并带走,哦,下官忘了,百里大人是五品高阶,离去桐树山升仙只有一步之遥,就是迟迟不肯突破,因此百里大人的修为比我等都要高,便以为我等真的拿不了百里大人了么?”

    百里燃山说:“我并无此意!”

    这时,风倚鸾开口插话,对百里燃山说:“师父,你不必为了我如此……这位张大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是刑部最大的官吧,他一定是收了悍殇国的好处,跑来替他们咬我的吧,到了刑部,若能见到他的顶头上级,我自有话说,不怕辩不过他们。”

    百里燃山说:“昨天听说你在擂台中与寇乃千比斗时,他意外死亡,昨晚一直未见你来找为你,想你是累了,便也没有过问,今天一早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风倚鸾略带着歉意说:“昨天眼见着寇乃千死在面前,所以后来一直心中烦闷,回来之后就早早睡了,没有来拜见师父……”

    百里燃山点点头,很理解的模样,又说:“我怕他会给你上刑,强行逼供,怕你受委屈。”

    风倚鸾轻松地笑道:“我认真锻过体,一般的刑只怕也就只能给我搔个痒,师父你放心好了。”

    百里燃山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说:“行,好徒弟,你前面那句话说得有道理,你且跟他去,为师去找左丘大人,再不行的话,就去刑部找廷尉夏侯大人说理。”

    风倚鸾此时也顾不上客套,她对着百里燃山沉施一礼道:“那么便拜托师父了。”

    

    张大人听着风倚鸾和百里燃山的对话,早就一脸的不愉快,但是,他只敢在嘴上和面子上逞强,却不敢强行动手把风倚鸾押走。

    百里燃山的修为等级比他高,威望也比他高出太多,他在内心底终究还是有所忌惮的。

    见风倚鸾和百里燃山终于说完了话,这位张大人立即阴阳怪调地催促道:“公主可以走了吗?公主若真是害杀了他人,找谁~~都没有用的。”

    风倚鸾瞪了他一眼,便转头大步往太学大门外走去,倒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百里燃山目送着风倚鸾离开,随后,他立即去找太学中地位最高的博师祭酒左丘载存大人。

    他与左丘大人的交情不算十分厚,只比普通的同僚和上下级的关系略好一些。

    左丘载存也已经知晓此事,此时,他听百里大人又说了一遍之后,呵呵一笑,不动声色地淡然说道:“老夫知道了,但老夫从来都不着意照顾任何人,这样吧,老夫给你一封手书,你拿着这书信,一并去找刑部夏候大人,他看在你与老夫二人的面子上,定会仔细过问此事的。”

    百里燃山接过左丘大人的手书,正要起身离开,左丘载存却又说:“至于诸侯国之间的那些是非争端,我太学向来不插手,从不置身于其中,更不能表露出明显的倾向性,这是太学的规矩。这件事情,即便我等心知肚明,也不可过份掺和在其中……你如今既然是蘅翠公主的督学教谕,又准备收她为亲传徒弟,这很好,师父关心徒弟,这说得过去,但是,但凡牵涉到诸侯国之间的事情,你一定要注意分寸,莫要逾距才是。”

    百里燃山点头道:“下官晓得。”

    ……

    与此同时,楫离也给僖王和仲国相传了讯息,简要地述说了近日之事。

    ……

    风倚鸾跟着刑部张大人以及两名随从,坐上一辆可在低空快速疾行的轻车,这种车没有轮子,样式也极简,大多为公差使用,远远看去差不多就是一只没有盖的长方盒子,在低空中飘行得很奇特。

    路上,风倚鸾只顾着摆弄自己的长发,她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又看到随从身上背着几支漂亮的羽箭,便随手抽出一支,折成了三截,把剑头随手扎到了轻车的护板内,入木三分,剩下的两截当做两支发簪用。

    “这种装门面不实用的小花箭,借一支来给本公主簪头发,反而能物尽其用。”

    随从想制止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敢说出口。

    很快,轻车已经进了鄱埫城,来到了刑部大门口。

    风倚鸾要努力摆出公主的仪态,款款下车,张大人押带着她,不经堂前问话,竟然将她先直接带到了地牢中。

    刑部关押修士的大牢自然和关押普通人的大牢完全不同,这里倒没有铁桶一般的牢笼监房,只是象征性地制成牢房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禁灵法阵和多重禁制,使被囚者失去反抗和行动的能力。

    一进地牢,风倚鸾便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和体内的真气受到了压制,她暗中试了一下,果然使不出防御术法,但是自身的力量却并没有减弱太多,藏山归壑和巨龟之力虽然被压制了,但是鱼龙之息和山海鲸之力以及鲲鹏之气这三道气息却依然能在她体内自由运转。

    想来是因为这三道气息的级别都比这地牢中的法阵高,所以不会被压制。

    张大人与两名随从在地牢的刑房门外停下了脚步,对风倚鸾说:“本官的差事办完了,接下来,至于公主您要如何为自己分辩开脱,那是公主你自己的事情,与本官无关,公主也莫要记恨着本官,本官只是听命于人,替人办事的罢了。

    风倚鸾往里瞥了一眼,只见里面放满了各式刑具,她眯起眼睛笑道:“听大人的意思,这么说你是厌涂的一条走狗?”

    “公主莫要如此说话,不过说说也无妨,此时不说,稍后便没有机会说了。”

    这时,从刑房内走出了四人,为首的一位长得瘦小干枯,身后带着三名狱卒,与看管白身百姓的狱卒不同,这几人都是有修为在身的,瘦子是二品中阶,三名狱卒都只是一品的炼气修士。

    张大人对着枯瘦牢头说:“黄大人,便交在你手中了,问不问得出实货,看你的手段。”

    枯瘦的黄大人发出豺狼一般的笑声,说道:“放心,别说是这位三品初阶细皮嫩肉的公主,就是四品五品的大人咱也经手过,一样的。”

    风倚鸾挑挑眉毛,说:“噢?你们今天若是弄不死本公主,本公主肯定会报仇的。”

    张大人说:“公主这是在威胁本官等?”

    “不是,我是在提醒你们,莫要给厌涂或者悍殇卖命,还是尽早站在本公主这边为好,否则,你们早晚会后悔到哭。”

    “呵呵,不劳公主说这话。生死由命,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公主若说完了,这里就没有下官什么事了。”

    张大人转身拂袖而去,剩下鬼差一样的黄大人,身后还站着三个阴森森的人,一齐用让人冷飕飕的眼神盯着风倚鸾。

    风倚鸾心里直抽抽,心想,这次还真是遭了黑手,一来就直接拉在黑牢里用刑,准备严刑拷打,逼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虽然认真炼过体,但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经得住这十八般大刑,刚才在楫离面前表现得那么淡定坦然,在百里大人面前说得那么豪迈,可是此时心中还是挺虚……

    早知道这样,就不当什么公主了,卷在这些个诸侯国的争斗中,没有一点儿意思,难怪整个玥阖国都没有人愿意出头,都躲在宫里吃喝腐朽,拖着长长的寿元等死混日子,就只有自己因为种种原因冒出了头,今天却要受这种无妄之苦……

    就在这时,一道火色如长虹疾飞而至,也来到了刑部大门外,正是百里燃山的声音:“去,通禀你们的夏侯大人,就说酒家百里燃山持左丘大人的手书来拜访!”

    但风倚鸾并不知道师父百里燃山也已经随后到了,她站在地牢的刑房门口,心中念头纷乱。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把这里打砸了呢,还是表现出顺从的样子,让他们给自己用刑逼一回供?

    打砸吧,万一闹个罪上加罪怎么办?束手就擒吧,受刑会不会很疼?

    什么?冲出去逃跑?这是下下之策,跑得了公主跑不了僖王,再说,最重要的是她还要帮楫离的师尊沧长老寻买解药呢,为了这点事就跑,岂不是全部前功尽弃了?

    这事真是两难,真让人挺犯愁……

    

    姓黄的牢头已经命手下将一根绳索套在了风倚鸾身上,他狞笑道:“公主切莫费劲挣扎,越挣扎吃得苦头就越多,在这里,所有的术法,尤其是防御术法一概使不出来,完全与普通白身无异,而这刑具却有法器的威力,凡人所能感受到的痛苦,在你们身上会加倍,相信公主很快就会供述出如何蓄意挑战寇乃千,并利用擂台比试的机会杀掉他的事实,嘿嘿。”

    其中一名小狱卒也说道:“公主不如直接招认了吧,看你身子骨娇嫩,还是尽早招了,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只需在这份供状上按下一个血手印,倒也省了大家的事。”

    风倚鸾却说:“哦?居然用法器做刑具,真是太奢侈了,我倒想试试究竟有多可怕,可千万别整那些搔痒的玩意儿,要来就要痛快的,本公主正想找人通筋活骨呢。”

    说着,她仰着头往里走,还四下里瞧看,脸上全无惧色。

    黄牢头见她不吃吓唬,又说道:“嘿嘿,这骨头还真够硬啊,那便试试,看你稍后要如何求饶!”

    风倚鸾嘴上不输,说:“你说对了,我骨头是很硬,而且全身都很硬!”

    三名狱卒七手八脚地给她先上了夹棍,这夹棍是用铁木制成,上面刻画着符文,只要念动咒诀,再稍一用力,很容易就能把人的双腿夹折,若是力气再大些,双腿的骨头会当场粉碎。

    黄牢头看似很耐心地讲解,实则依然是在恐吓:

    “我们对待有身份有修为的人,不会这么残忍,这刑具重在折磨,不在摧残,呵呵,我这话的意思是,等公主的腿断了之后,我会立即用伤药和疗伤术法给你治伤接骨,不消一个时辰,便能愈合如新;当然了,我等兄弟们不会耐烦等那么久,所以我们会把公主全身的骨头全都逐一夹到粉碎,再逐一接好;然后,再全部夹碎,这样反复轮换着转着圈折腾,时间若拿捏得紧凑合适,便正好能在一个时辰轮完一圈。”

    小狱卒帮腔道:“全身的骨头全都夹碎,再接起来治好,然后再全部夹碎,就这样反复很多回,公主您想一想,是不是会痛不欲生?”

    风倚鸾说:“这不会是上古失传的一种锻体之术吧,可惜我没有学过相应的心法,也没有合适的辅助丹药,否则正好能请你们帮我锻个体。”

    “嘿,还嘴硬!”黄牢头用力挥了一下手,两名狱卒从两端用力扯起了夹棍。

    风倚鸾心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这法器级别的刑具啊,晏太傅当时说过,罡髓铸体功法练至圆满之后,身体在不施展任何术法的情况下也依然能够坚不可催,但愿如此,万一这功法没有想象的那般结实,最坏的结果嘛,大不了就是骨头断掉,反正也死不了……

    她把心一横,咬紧牙关,与此同时,体内也在暗暗地较着劲,调动山海鲸之力,将这道气息灌注于双腿。

    只听到咔咔几声,是硬物裂开的声音,她并未觉得疼痛,再低头看时,她的双腿没事,粗大结实的夹棍却裂出了几道裂缝,若非有铁链固锁着,夹棍肯定会立即崩裂。

    两名狱卒脸上都露出了惊惶的神色,一齐看向他们的黄大人。

    而风倚鸾心中则顿时无比轻松,爽声笑道:“果然!本公主说了,凭你们这些小玩具,奈何不了本公主的!”

    黄牢头也是一脸的惊疑:“这不可能,此地的阵法和禁制很强大,你绝不可能使出任何术法!”

    “本公主并未使用任何术法,只是身体很结实而已,如今的修士都不注重锻体,只有本公主认真锻炼了,这便是好处!”

    黄牢头冷冷一笑,把手一挥,说:“再试!”

    两名狱卒不死心地又搬过一套夹棍,然而没几下,再次被风倚鸾崩出了裂缝。

    狱卒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风倚鸾心中更有了底,说:“你们就只这些伎俩,还想要严刑逼供,想让本主公说出假话?真是笑话!”

    黄牢头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露出满脸的狞笑,说道:“你骨头结实,便以为我等真得捉襟见肘了?此处有大小几十种刑具,我们有的是时间,大不了一样一样的试过去,总能找到可以让你求饶的手段,嘿嘿!”

    风倚鸾听到这话,心说:早知道就不那么逞强了,刚才一开始就应该配合着装装样子,鬼哭狼嚎地叫上一阵子,假装很疼多好,还能装出不屈不挠的硬气感,现在可好,接连撑坏了他们两套夹棍,这家伙要和我较劲了……弄不好自己真会吃亏的……好后悔啊……

    黄牢头已经亲手从炉火中拿出了一块烧到通红的烙铁,一步步走到风倚鸾面前,说:“这东西见过没?看你细皮嫩肉,便让你尝尝此物的滋味!”

    风倚鸾一看是烙铁,提着的心又稍稍放了下来,镇定地说:“见过,此物可以熨烫衣物,也可以用来烤肉,至于逼供……你不如拿几只要鸡来,烤熟了给本公主吃,本公主或许还能对你多说几句实话。”

    “哼!”黄牢头冷哼一声,便将手中的烙铁重重地按在了风倚鸾的大腿上,只听到滋滋几声,烟雾腾起,衣裙被烧出了破洞,风倚鸾却面色如常,皮肉自然也是完好无损。

    黄牢头看着她的脸色,狐疑地将烙铁提起,不由得惊呼道:“怎么可能!”

    他不知道,风倚鸾当时从楫离的师门退渊宗带走了三株大水仙,实为“顾影灵草”,以此灵草配制药浴,坚持久泡可以使人入水不濡、入火不热。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在玥阖王宫的顾影轩中泡此药浴;再加上方才她在看到烙铁的那一刻,便及时调动了体内的鲲鹏之气,借鲲鹏之气中的寒气对抗烙铁的高温,所以这烙铁当然伤不到她的肌肤。

    风倚鸾用轻松的语气说:“你们还有什么伎俩,请继续试来,本公主反正也没地方可去,就陪你玩耍吧。”

    就在这时,刑房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风倚鸾一时还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此人沉声道:“大胆!是谁允许你等在此擅自用刑?!”

    黄牢头听到这句喝责,手一抖,手中的烙铁也掉在了地上,他惊惶地说道:“夏~夏侯大人!您怎么……您怎能屈尊亲自来……”

    夏侯大人喝道:“怎么?本官不该来这样的地方?那么蘅翠公主又为何会被带到这等龌龊之地?!是谁给你等的胆子?!”

    

    风倚鸾对夏侯大人有印象,去年的这个时候,夏候大人曾和王朝的巡查使徐大人、以及一名无尘翡衣,一同来到玥阖国,查问她的出身、以及卫猽身死一事。

    那时,夏候大人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而且一开始似乎还对玥阖国微微怀有偏见,好在后来持守着中立的态度,并未偏袒厌涂国。

    不过今天再见到这位夏候大人,他却一开口就明显有心护着风倚鸾。

    黄牢头见到夏候大人,顿时一改方才的气焰,惶恐地跪趴在地上,连声说:“小人该死,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小人也只是听命行事……”

    他手下的三名狱卒也跟着他跪趴在地上,摆出诚惶诚恐、畏惧不已的样子。

    “还不快给蘅翠公主松绑,扶她出去!是谁命你们这样做的?!”

    “这……这……”黄牢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时,他身后的一名狱卒替他说:“小人等该死,是那张大人将蘅翠公主带来的……”

    “本官知道是张大人,本官要问的是,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风倚鸾自己挣断了束缚,走到夏侯大人面前,施礼道:“多谢大人前来主持公道。至于指使他们的人,还用再问吗,这一年多来,是谁与我玥阖的瓜葛最多,便是谁了。”

    夏候大人点点头,又对着黄牢头四人说:“你们四个起来,自己去那边挑一间监室,自己关起来,等着受审吧。还有那张大人,本官稍后便派人将他拿来,一并关押。”

    风倚鸾心想,这翻转和报应还来得真快,只可惜,不知道以张大人和黄大人的修为深浅,他们能否承受得了此处这地牢中的刑罚折腾……

    夏候大人对她施了一礼,和颜悦色地说:“蘅翠公主受惊了,下官未能及时知晓此事,让公主受了委屈。”

    风倚鸾说:“没事没事,委屈谈不上,反到是我不小心崩坏了你们这里的两件刑具,还好夏候大人来得及时,若来得再晚些,只怕这刑房中的家伙什大半都得因为我而损坏掉,太浪费了。”

    夏候大人:“……公主无事便好,下官送公主出去吧。”

    他作了请的动作,让风倚鸾走在前面。

    黄牢头和三名狱卒则很听话地自己把自己关进了一间牢房中。

    走出地牢,风倚鸾开口直问:“大人为何愿意帮我?”

    夏候大人犹豫了片刻,才说:“若说是看在左丘大人和百里大人的面子上,会显得下官徇私,所以,下官还是如实相告为好……圣上似有呵护公主之意,下官只是擅长于察言观色,揣摩圣意,顺着圣上的心思办事而已。”

    风倚鸾心中一顿,停住了脚步:“大人您说什么?您是说……圣帝?”

    “这只是下官的揣测,并无明旨,但根据我等对圣上的了解,这揣**不离十……”

    风倚鸾惊讶且疑惑地问道:“大人是在说笑吧,这怎么可能?”

    夏侯大人却谦恭谨慎地说:“下官不敢有虚言。”

    风倚鸾摸着后脑勺随口说:“所以,大人照顾我乃是出于溜须奉承的需要?那个……多谢大人明言相告,我会记得大人的好。”

    夏候大人说:“有公主这句话便够了。”

    风倚鸾追问:“能否再多问一句,圣帝是说了什么,还是表露了什么?”

    “无法明说,圣上的态度很微妙,只可意会揣摩,无法言明。公主也莫要再多问,或许圣上并不想让公主知道他的态度。”

    风倚鸾虽然知道了些什么,却越听越糊涂,一头雾水。

    圣帝有心护着自己?简直太离谱了,他究竟是何意?

    而且自己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圣帝素未谋面,天下之大,这么多诸侯国,这么多的公主公子,他为什么,凭什么要护着自己?

    这可是一位活了一千多年,既不死也不升仙的老怪啊,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子,想想都觉得让人脑袋上起包。

    说着话,夏候大人带着她来到了刑部大堂,对着空寂再无旁人的堂下,装模作样地宣判了几句:

    “悍觞国‘通路大臣’怀疑玥阖国蘅翠公主在四时集演武场中借机报私仇,蓄意谋害了其国寇乃千,认为此事颇多蹊跷。然而刑部经查,悍殇国大臣所言并无实据,需待进一步查明,蘅翠公主暂时放归太学,不可擅自离开皇都,以待结果……云云。”

    他胡乱宣判完,又换了正常说话的语气,说:“蘅翠公主请便,百里大人在外面等着你们,公主可以跟着百里大人一同回太学。”

    风倚鸾忍着心中的滑稽感,一脸正经地谢过了夏候大人,便独自走出刑部,果然一路上都没有人阻拦过问她,她步出大门,看到师父百里燃山正抱着胳膊,一脸焦急不耐烦地站在对面的一棵树下等着她。

    “好了,没事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你的襦裙子为何破了一个大洞?是谁下的狠手?酒家刚才还对夏候那厮说了,你若少一根头发,酒家定要择日手撕了他手下的张大人,他竟然置若罔闻?”

    风倚鸾笑道:“师父,我没事,回去换身衣服就好,并未受伤。”

    百里燃山始终不相信,在返回太学的路上,反复询问她在刑部都经历了什么,风倚鸾只好如实说出自己的经历。

    “好在我认真锻过体,又泡过能让身体不惧水火的药浴,所以没有受一点儿伤。”

    百里燃山听到不惧水火之言,忽然双眼之中发出亮光,像看一件稀罕宝贝似的看着她,说:“果真如此么?难得,难得!肉身能够炼到如此程度,正好是最佳的炼器的好苗子!”

    风倚鸾不解地问:“师父,此话怎么说?”

    百里燃山略显激动道:“不惧水火,这水先放到一边不提,单说你的肌肤能够耐受烙铁的高温而无伤,这种情况铸造器物再合适不过了!能以双手感觉到炉火和熔铁的温度,便能掌握到最好的火候、以及最佳的淬火时机,而且,还能学习早已经失传的一门炼器绝学!为师从前为何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风倚鸾看着百里燃山非常兴奋的模样,小声说:“师父……我刚从刑部的地牢中受过刑出来,您就直接把话题转到了炼器上,会不会过于陡然?”

    百里燃山拍拍脑门,说:“哈哈,为师一高兴就把刚才的事情给忘了,唔,先不提教你学炼器铸造的事情了,你先回去休息,来日方长,等来年开春,为师再开始好好教你从头学起!”

    风倚鸾松了一口气:“多谢师父。”

    百里燃山却依然兴致未减,又说:“为师回去先找找那个失传已久的绝学,叫什么呢?……就是可以用掌中真火直接熔烧铸造的功法技能,对了,叫做‘手焰炉’聚火功法,就是这个,没错!”

    百里燃山只想把自己的全部所学全都传授给风倚鸾,甚至还包括那些他不会的、仅仅只是听说过的技能,只要适合让风倚鸾学习,他全都想一股脑地教给她。

    这年头,找个称意的徒弟实在不容易啊……

    ……

    风倚鸾回到太学,楫离见她这么快就安然返回,自然十分高兴。

    于是风倚鸾又以轻描淡写的语气,把她在刑部的经历讲述了一遍,随后,她换了衣裙,便窝在自己的小院内开始打坐练功。

    晚饭后,又教两名侍女继续学习拳脚功夫,或者与楫离坐在月下的石凳上瞎扯着闲聊,漫无边际地说一些感风吟月、人生艰难、但愿长相伴不分开、要一起走遍四方山水之类的话。

    ……

    一天后,刑部有人传来公文,大意是说:

    寇乃千之事已经彻底查明,演武场中有厌涂国的术法残留,明显是厌涂与悍殇两国合起来想要绞杀蘅翠公主,事情再清楚不过,寇乃千自作自受,害人误己,然已死不究;此事蘅翠公主无罪错,放归自由;厌涂国敢派人在皇家四时集的演武场中动手脚,当另立一案处置。

    此事已经由刑部报奏与圣上,圣上明批,将悍殇国的通路大臣、以及刑部张大人、黄牢头四人等,移送往“无修天牢”受罚。

    另外,厌涂国有私养野修做家奴一事,年前便交由安枕阁与刑部协力查办,现人证确凿,厌涂国卫豺顶罪被捕,也一并送入“无修天牢”受罚;厌涂国特使在逃,暂时难觅踪影,待抓捕之后,同送往“无修天牢”。

    风倚鸾等人都略觉痛快。

    百里燃山听后喜道:“这一次圣上批示的速度还真是够快。”

    风倚鸾感叹道:“可惜对厌涂国的处罚还是太轻了些,只抓了一个小小的卫豺,不顶什么用啊。”

    百里燃山劝慰道:“在无十分大错的情况下,即便是圣上也不能随意处罚各诸侯国的国君,否则会引发混乱,所以只能以臣下代替受罚,算是给他们一个警示和教训。”

    风倚鸾点点头,没有对此事再表示过多的不满。

    的确,私养野修做家奴这样的错失不足以惩罚并动摇一国之君王,与此同时,她心中却另外生出了一丝疑惑与好奇,便转头问师父百里燃山:“那无修天牢是什么去处?”

    百里燃山说:“这个……你莫要多问,问多无益,总之是个生不如死的地方……”

    “生不如死?听起来……”风倚鸾脑中闪过一个猜测,于是她适时此住了话头。

    回到自己的小院后,风倚鸾对楫离说了这些事,又说:“那无修天牢,看百里大人遮遮掩掩、不肯明说的样子,又说是一个生不如死的地方,让我莫要多问,倒更让我起了好奇,我觉得,这无修天牢,与你们提说过的安枕阁的天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或者说,是不是有什么共通之处?因为你们和百里大人在描述这两个地方的时候,都用到了同一个词……”

    “生不如死……”楫离接过话,说:“此事我完全不清楚,在不知道确切真相的情况下,也不能随意猜测,也许,王朝有不止一种严苛的刑罚,都会让人闻之胆寒吧……”

    “也许……”风倚鸾点点头,也没有再继续胡乱猜测下去。

    ……

    寇乃千意外横死之事已了,风倚鸾感到一身轻松,这日是冬时集开市的第八天,还有七天闭市,所以大概来得及争取一下。

    因此她丝毫不愿耽搁,午后便与楫离一同再次来到四时集,继续到擂台中去参加挑战。

    之前的战绩是净胜十三场,这两日又迟滞了一些,因此后面还得加把劲才行。

    人们都已经知道了刑部下发的判决结果,仍然私下议论得起劲:

    “没想到那天那一场对决的背后居然有那些事情,我等可都是在场的,都没有看出什么蹊跷。”

    “那场打得果然是暗藏杀机啊,这蘅翠还真是命大。”

    “可不是,看了一场好戏。”

    “哎,我说,圣上平日处理奏章似乎并没有这么快,这次还真是迅疾呢,只用了两三天的工夫,刑部的效率也是意外出奇的快。”

    “或许是此事简单明了吧,毕竟那厌涂国的特使真傻,竟在演武场中留下了符咒的残留,这下把他自己也搭进去喽。”

    “那无修天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在众人的纷纷之言中,这天下午,风倚鸾又胜了八场。

    第二天,也就是冬时集开市的第九天,她在一天之内一口气疯狂地打了十七场,竟然再次迎头追上,以绝对净胜的战绩,直追此次的第一名。

    其中更有些对手,鉴于她之前的表现和“名声”,见到她便先怯懦了,打不了几招便主动认输,于是有好几场都赢得十分轻松,也给她节省了不少时间和体力。

    到了冬时集开市的第十天。

    风倚鸾以净胜五十二场的战绩,直追上了此次的第一名。

    她有资格向这位暂时的第一名提出挑战。

    若打赢了这一场,便能获得有效期为三天的豪掷万金令,并能与榜上前面的第三十名对决,若再胜了,便能永久获得在四时集中随意购买任意物品和法宝的资格。

    眼看着离目标越来越近,风倚鸾也格外的期盼起来,斗志越来越高。

    所谓大力士的挑战,并不只是比试每个人自身的死力气,而是要能够将力道用于实战之中,使自身的力量发挥出最大的战力,或者也可以称为杀伤力。

    否则,大家只比着举石块就好,举得最高的人便是第一,这意义不大。将力气用于实战,和只是用蛮力举石块,这之间的距离实乃天差地别。

    力道亦如潭中之水,虽然有多有少,但用得巧妙便可波澜壮阔,用得死板便如死水一潭。

    因此,每个人的基础力量只能视为基础,到了后面,更多遇到的是技巧性很高的对战者,在大力的同时更兼具灵活,两种属性皆高的人,在这个榜单的比试中自然能走得更远,排名更靠前。

    在风倚鸾前面,此次开市期间暂时的第一名是崮栾国的大将之子,也是武将世家出身,天生力大,姓长,名叫“长简琮”。

    这崮栾国位于长河大陆的最西边,在厌涂国以西、玥阖国的西北方向,崮栾国西面一半国界临环海,靠陆地这边又与厌涂国之间有很大一块地界接壤相邻,与玥阖国也有一小部分国界相邻。

    此外,崮栾国和悍殇国之间虽未接壤,但两国之间隔着一座高大的山脉,彼此翻过山便能互相抵达。

    这便是崮栾国所在的位置。

    崮栾国的王城名叫忻石城。

    崮栾国自有其国风,国人皆崇尚强者,但同时又多刚猛正直,国风淳厚,偏居一隅,既不受他国欺负,也不会轻易开战侵犯他国。

    因此,一直是以岿然**的态度稳稳地守着自己的国界,很少与厌涂等国有太多往来瓜葛。

    风倚鸾这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崮栾国的人。

    与她想像的不同,这位长简琮却不是人高马大、彪悍壮硕的形象,他穿一身深青色的劲装,举止气度之间却更像一位文雅修士,若穿起长袍,手拿折扇,便与那些喜好赏花品酒的世家公子们几乎无异,当然了,他本身就是一位武将出身的世家公子。

    此时已是下午酉时二刻,离集市关门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长简琮接受了风倚鸾的挑战,并客气地说:“公主若有疲累之感,也可以等到明天再比试。”

    风倚鸾说:“不必了,我无妨,全看公子的意思,公子今天若接战,便一鼓作气地在今天比试完,无论结果如何,回去也都能睡个踏实好觉。”

    长简琮颇有风度地一笑,躬身说道:“谨遵公主之意,那便进场吧。”

    由于这一场的看客极多,所有人便又都被传送到了其中最大的一个演武场中,似乎比上次的大棋盘还略大了一点儿,而且布局与色调更让人感到舒心不少,庭院青砖,且有芳草茵茵。

    长简琮很标准地施礼道:“有幸遇到蘅翠公主,并能与公主进行最后一场对决,公主近来名声大盛,因此对不才来说,这一场无论是胜是败,都没有关系,重在与公主切磋的过程,若能学到悟到些什么,才是最可贵的。”

    风倚鸾见他如此客气有风度,便也款款施礼,客套地寒暄几句。

    周围几百号看热闹的人却都不耐烦起来,说:

    “今天怎么叽叽歪歪起来了,倒是打啊。”

    “难不成这两位‘高手’有了惺惺相惜之意,所以要先客套一番?”

    楫离在人群中听到这话,心中略微不是滋味,但他转念一想,鸾姑娘这不过是临场的礼节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又隔得那样远,所说的话众人都能听到,都是些客套话而已,倒是周围的这些看客很烦人,说一些言辞暧昧的话,引人浮想。

    这时,场内的风倚鸾和长简琮都做出了请的手势,两人慢慢接近,试探着出手。

    风倚鸾见对方毫无戾气与杀意,便先不施展出过于强硬的攻击;长简琮更是有礼让之意,每每点到为止,及时撤手;风倚鸾见他如此,便更不好意思下重手,于是两人往来过招,竟都不使全力。

    就这样一直打了近百回合,都是不温不火,点到即止,竟将一场悬念的比试变成了公开切磋。

    末了,长简琮忽然收手,轻身跳开,后退了好几步,谦虚地说道:“公主的武技当真精湛,公主能在短短时间之内立身扬名,的确是与公主的实力分不开,在下叹服,是在下输了,在下的基础功法、以及时武技、气息、乃至锻体这些方面,皆远不如公主,看来此番回去之后,还要更加勤修苦炼才是,这场比试对我来说,实乃收获良多,受益非浅。”

    听到这番话,众人哗然,所有围观的看客们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喂,怎么能这样?”

    “虽然这场打得也算好看,但明显是在切磋,也不见有个分晓,就这样自愿退出了?”

    “喂,我可是重金押堵了长简琮赢的,这怎么行?!”

    “哈哈,你真是没眼光,我们都押了蘅翠公主,很明显她肯定会赢!”

    “这姓长的家伙不会是因为看到蘅翠公主美貌,所以甘愿让着她吧,据我所知,前面有十来场都有过这种类似的情况呢。”

    “果真如此?”

    “绝无虚言,我可是一场没拉地跟这位蘅翠公主着看下来的,每场比试她是如何胜的,我都记得清楚。”

    “我倒觉得,有那么几场,与她对战的人是因为胆怯而认输的,好像生怕会被这位蘅翠公主失手打死似的。”

    “哈哈,你说得没错,是有胆怯之人……”

    ……

    随着长简琮主动认输,所有人都被传送出擂台,风倚鸾在主管四时集的市集官手中领得了一枚有效期为三天的豪掷万金令。

    擂台值守询问她,是否打算继续挑战榜上的第三十名。

    风倚鸾看看榜上,第三十名竟正巧也是崮栾国之人,名叫方劈劲。

    崮栾国中多石城石屋,受血统和风俗的影响,很多人的力气都挺大,王族贵族中更是如此,因此在四时集的大力士榜中,前三十名倒有十来名都是被崮栾国的力修占据着。

    当然了,像玥阖国、榆卢国这样的弱小诸侯国,便没有能上榜的大力士。

    这时,长简琮来到风倚鸾身边,对她说:“公主不妨尽管挑战,方劈劲是我的堂兄,为人也很谦和,虽不至于一定会让着公主,但也可以切磋切磋,相识一场。”

    风倚鸾本就动心,听到这话,便点头道:“好,那我便挑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