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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妖高校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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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清轻轻搓了搓手指,指尖没有感到任何隔膜。

    “这是最常见的冰山蚕皮手套,自带清洁、爽手的效果,功能并不出彩,但胜在物美价廉,一枚铜子就能来两双。”萧笑一边给自己套上手套,一边继续滔滔不绝的讲着:

    “魔法用具商店里还有一些高级的一次性蚕皮手套,比如九眼金蚕皮、五翅云蚕皮等等,那类手套只有药剂师调配药剂的时候才会使用。非常昂贵。”

    说着,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口透明的玻璃杯与一堆五颜六色的液体,把那些液体按不同比例倒进玻璃杯中,混合在一起,用玻璃棒搅匀。

    左三下、右五下,如此几番,原本五颜六色的液体竟慢慢变成了透明色,而且看上去有些粘稠,仿佛胶水一般。

    郑清仿佛手术前的医生一样,举起双手,呆呆的看着西瓜头捣鼓那些东西,却无从下手。

    这让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与他不同,萧笑看上去兴致很高。

    他又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长柄镊子,然后用镊子将那簇毛发从卡片上夹了下来,泡进手边玻璃杯中粘稠的透明液体里。

    郑清非常感兴趣的凑上前。

    萧笑安静的盯着那簇毛发缓缓沉入杯底,嘴里嘀嘀咕咕的比对着:

    “没有任何形式的气泡上涌,可以排除诅咒类黑魔法。”

    “没有变色,可以排除异常病毒的危险。”

    “形态未发生特殊变动,可以确认毛发里没有隐藏其他信息元。”

    他按着自己的笔记本,逐条核对那簇黑毛也许会发生的变态反应,但最终一无所获。

    “这意味着,这些毛发基本是安全的。”萧笑终于抬起头,肯定的点了点头:“接下来,需要你动手。”

    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在意那些毛发是不是真的携带黑魔法,他只是在意自己终于不用傻乎乎站在一旁无能为力了。

    萧笑重新用镊子把液体中的黑色毛发夹出来,用清水冲洗干净。

    “捏着。”他用镊子把黑毛递给郑清,吩咐道。

    郑清迟疑了一秒钟,磨磨蹭蹭的说:“可以下手了吗?为什么要我摸它……”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眶,上面乌黑的血肿已经变淡许多了。

    “你四不四有什么阴谋……”郑清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西瓜头,就差指着他鼻子说,这肯定是陷阱。

    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这个西瓜头。

    萧笑差点把鼻子气歪:“这是给你的信!如果毛发里蕴含特殊信息,只有你接触才能获取……我在你之前碰触的结果就是这簇黑毛变成一簇飞灰。”

    “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发挥会发黑。”郑清觉得蛮尴尬,嘻嘻哈哈的念着绕口令,捏住那簇黑毛,用手指捻了捻,抬头傻乎乎的看向萧笑:“又粗又硬,没啥特殊感觉。”

    隔着薄而紧致的蚕皮手套,郑清可以清晰的感触到这簇毛发溢散的冷厉气息。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信息从指尖传来。

    萧笑推了推眼镜,点点头,在自己笔记本上飞快的画了几笔,然后从郑清手中接过那簇黑毛。

    “形态可憎、嗅之有恶臭、触之指尖有轻微刺痛感……这是妖魔的毛发。”萧笑一点点的分析着:“看这种粗毛的材质,应该出现在陆生大中型哺乳动物身上,比如狮虎豹熊猪……”

    “是它啊!”郑清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长叹一声:“墨尔波墨涅的叹息。”

    这是他从老姚那里学到的巫师俚语,意思是‘这真是个悲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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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有些阴沉,厚厚的云雾遮住了太阳的身影。

    青白色的光线穿过阳台,落在宽大的书桌上,没有带来一丝暖意。

    郑清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白色的怀表,轻轻按动表头机关。

    这是吴先生送给他的十二岁生日礼物,一直被他细心珍藏。

    即便已经过去六年,时光仍未在表壳上留下一丝痕迹。

    ‘咔哒’一声。

    镂刻着精美纹饰的表壳轻巧弹起,露出镀着复杂刻度的表面。

    秒针在里面滴滴答答的流淌,时针与分针向左敞开一个优美的角度。

    现在是上午七点五十分。

    距离他有蒋玉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书桌上,浸泡过那簇黑毛的那杯液体被萧笑用玻璃棒反复搅动着,旋转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

    郑清捏着那簇妖魔的毛发,仔细辨别上面散发出的淡薄的气息。

    “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他咕哝着,把那簇毛凑到更明亮的地方,试图看清它的毛色:“真见鬼。”

    在光线下,那簇黑毛略微发白的毛根清晰的映在他的视线里。

    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萧笑停止搅动那杯近乎凝固的液体,抬了抬眉毛:“听你的意思,知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或者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妖魔的毛发?”

    “从小到大,我只接触过两头妖魔。”郑清用镊子翻着那些粗粝的黑色毛发,神情郁郁的说着:“一头是位大美女,你也见过,我猜这些粗硬的黑毛不是她的。”

    说到这里,他干笑了两声,似乎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笑话。

    但萧笑板着脸,没有丝毫反应。

    郑清收敛笑容,怅怅的把那簇黑毛递给萧笑,继续说道:“还有一头,是我在大明坊遇到的猪妖。那是一个有着三层下巴的大胖子,变成的猪妖也有三层下巴。背上还挂着一个油腻腻的褡裢,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它的气息?”萧笑接过那簇黑毛,仔细翻开,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当时它就在我眼前冲破了‘奥斯特的守护’,那双猩红的小眼睛,一辈子也忘不了。”郑清非常肯定的点点头:“那头猪妖是花白毛色,背部有一片黑色毛发。”

    “它冲破了‘奥斯特的守护’?”萧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震惊的表情:“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不可能!”

    郑清苦笑一下,从灰布袋里抽出《巫师界大百科全书》,拍在萧笑面前:“当然知道,我在事后特意查看了相关资料……当然,当时我并不了解这些东西。托马斯,就是我的面试官,曾经与三叉剑的专员提过这件事,那些专员的表情比你生动多了……他们否定这种可能性的速度也比你快的多。”

    “如果妖魔开发出破坏‘奥斯特守护’的方法,那巫师们的猎队就要有大麻烦了。”萧笑长吁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

    “再大的麻烦也与我们没关系。”郑清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上的大百科全书,嗤笑道:“巫师联盟有一大堆大巫师关心这件事,还需要你个半瓶子在这里晃荡?……不,还需要你个瓶底子在这里晃荡?……不,你这个瓶底子在他们面前根本晃不起来。”

    说完,不待萧笑开口,他提高声音继续说道:“我猜到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了。还记得专机上那只卷毛狗吗?身上喷了三斤香水的那位……我记得专机上那只卷毛狗提到过,猪妖的哥哥也在第一大学,有可能会找我的麻烦。其实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哦!”萧笑拉长声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显然,他也回忆起专机上那位喷了三斤香水的卷毛狗。

    “阿尔法的公费生……学生会副主席……星币序列七……有自己的社团……有自己的猎队……”萧笑轻声念叨着,哗哗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如此……显而易见。”

    郑清眼巴巴的瞅着他,期待他能找出那位神秘‘m·k·s’的真正名字。

    开学才一个星期,学院里的各种麻烦事搅得他头昏脑涨,完全没时间去打探阿尔法学院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那头猪妖的哥哥不给他送信,估计这件事在很久以后才会被他重新记起来。

    萧笑就抬起头,看向郑清。

    郑清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点怜悯,以及幸灾乐祸?

    “你这是什么个意思!”他不悦的站直了身子。

    “麦克·金·瑟普拉诺。”萧笑咂咂嘴,用一种咏叹调唱出了一个名字。

    “麦克……啥诺来着?”郑清皱着眉,试着重复那个拗口的名字。

    很显然,他并不擅长记忆这种复杂的西式名字。

    “麦克·金·瑟普拉诺。”萧笑端正了神态,重复一遍后,翻着笔记本,开始解释:“与弗里德曼爵士齐名的阿尔法学院双子星之一,虽然仅仅是大二的学生,但已经被看做奥古斯都阁下的左膀右臂。”

    弗里德曼郑清知道。

    这也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开学前一天,因为这个名字,自己在步行街上与阿瑟·内斯那几个家伙打了一架。

    拜其所赐,下周开始,他还要大半夜去临钟湖巡逻。

    至于奥古斯都,郑清隐约知道这是第一大学两位学生领袖之一,也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他还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名字,只是个类似‘哈里发’一类的称号。

    萧笑没有丝毫停顿,飞快的翻动着自己的笔记本,标记出一条条重点内容,并大声读出来:

    “入学仅仅一年,便在大一期末的学生会换届中被推举为阿尔法的学生会副主席,与弗里德曼爵士不相上下。”

    “大一的时候,他组建了自己的社团‘祥祺会’,收揽了许多优秀成员。以此为基础,在第二学期,他成立了自己的‘祥祺猎队’,并参加了许多校内外的狩猎比赛。”

    “不久前,第一大学评级机构《魔杖》曾做过一次全面的调查,祥祺猎队已经凭借其优秀的战绩成为整座第一大学排名第十七位的强力猎队。”

    “要知道,排在前面的猎队,有第一大学校猎队、有四所学院的院队、有那些历史悠久的大社团组建的猎队……排除这些自带bug的存在,这支年轻的猎队几乎已经达到它所能抵达的巅峰地位了。”

    “需要注意的是,麦克·金·瑟普拉诺并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他的成功更多源自其个人魅力。这点,在注重天赋的阿尔法学院中尤为突出。”

    “啪!”萧笑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目光灼灼的看着郑清:“而你,杀死了他的弟弟。”

    “卧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郑清像炸毛的团团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竭力反驳道:“我这么五讲四美三热爱,学习雷锋好榜样的乖学生,怎么跟杀人扯上关系了!”

    “杀猪妖也算。”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样:“别管我信不信,反正这位大佬是信了。”

    “信个蛋!”郑清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把花瓶震的叮咣作响:“他有没有脑子!我一个还没有入学的粉嫩新人,能干过一头野妖?”

    “一般新人自然是不能的。”萧笑干巴巴的说道:“但是公费生就不一样了。”

    郑清目瞪狗呆。

    “也不用这么绝望。”萧笑开始收拾桌子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检测工具,安慰道:“他不会把你打残废的……最多就是打个半死。回头养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你是不是收他钱了。”郑清虚着眼睛,看着西瓜头:“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帮他恐吓我。”

    “你还需要恐吓?”萧笑一副‘我就是看不起你’的样子:“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完全没想清楚自己遇到什么麻烦了。”

    “完全在预料之内。”郑清硬着头皮,若无其事的表示:“我早就知道他很厉害了。”

    萧笑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更重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郑清不悦的看着他。

    “同情。”萧笑叹口气,指点道:“他很厉害,不错。但是他们呢?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把阿尔法学院的大佬们几乎都得罪了。”

    郑清楞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肥猫团团不知什么时候重新从窗外溜了进来,正揣着爪子窝在书桌的角落,眯着眼,无聊的看着两个新人打嘴仗。

    “咄!”郑清忽然大叫一声,跺着脚跳到肥猫眼前,做出一副狰狞的面孔。

    团团猝不及防,哇哇叫着,直挺挺从书桌上摔到地下。

    “哈哈哈!”郑清大笑着,顿觉神清气爽:“小样,还跟我斗!”

    肥猫抖了抖杂乱的皮毛,愤怒的嚎了两声,重新爬上辛胖子的床铺,钻进被窝里独自抚慰内心的伤痛去了。

    “你也就能欺负一只猫。”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之情:“有时间撩猫,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才不会被‘祥祺会’的人堵在厕所里暴揍。”

    “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况我还有俩打手。”郑清整了整自己的长袍,耐心的别上那两枚八卦袖口,对着镜子查看眼眶上的伤痕,脸上一片云淡风轻:“你那药膏效果不错……我要去赴约了,晚上再聊。”

    说着,他抱起床铺上那个装着小精灵的纸箱子,施施然向门外走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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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但夏末的空气仍旧非常潮湿。

    太阳没有出来,空气里自然流露出几许寒意。

    郑清走在有些空旷的校园里,紧了紧身上的袍子,颇有些不自在。

    平日课间人潮涌动的林**上,现在只有仨猫俩狗——真的猫跟狗——在溜溜达达消食晨练。道路两旁的落叶悬铃木上,鸟雀们已经眯起眼睛,开始准备午休了。

    而这座校园真正的主人,那些莘莘学子们,估计大部分仍在被窝里与周公做亲切友好的会晤呢。

    郑清心有戚戚的走在这座空旷的校园里,真心觉得巫师与白丁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当他靠近临钟湖后,就发现与其他地方迥然不同的状况。

    一大堆人头黑压压的堆在湖边假山旁,热闹却又诡异的安静。

    他想起临走前萧笑的叮嘱,紧走几步,来到人群外。

    “发生什么事了?”他拽住外围一个梳着小脏辫的牙买加人,打听着:“怎么这么热闹,跟昨天晚上临钟湖这边放烟花有关系吗?”

    “烟花?”牙买加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大一的吧。”

    郑清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位同学袍子上镶了一道黑边。

    “学长好。”他有些紧张的赔了个笑脸,好奇的向人群深处探了探脑袋:“是有人掉湖里了吗?”

    “死亡的气息。”学长摇摇头,语气显得颇为凝重:“是一只小猫,被残害了。”

    郑清皱了皱眉,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对于巫师而言,有灵气的小动物,向来非常受宠爱。

    巫师可以没有巫师朋友,但是一定会有宠物朋友。

    而对猫、狐一类灵性异常的小动物,巫师们更是有诸多忌讳。他们宁可供着、敬着它们,甚至遇到后避走,也不会肆意戕害之。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横死在校园中的小猫,对于巫师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猫的尸体就在里面?”他踮起脚尖,试着抬高自己的视线,但很可惜,效果极其有限:“学校为什么没有收走?”

    “我也觉得奇怪,虽然说校工委周六日休息。”学长有些无奈的搔搔头:“但这也不应该是他们不收拾这具尸体的原因。按道理,他们昨天晚上就该发现这场谋杀了……你刚刚提到昨夜的‘烟花’,那是巫师巡逻队用来联络的信号,这就意味着昨天夜里巡逻队应该就发现了这具死尸。”

    郑清默默的点点头,又悚然的抬起头。

    “昨天晚上的谋杀?”他惊呼着,指着临钟湖,叫道:“在这湖边?”

    也许因为学长觉得郑清有点过于大惊小怪,简单点点头后,便立刻离开人群,向图书馆走去。

    但郑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他可是下周半夜要来临钟湖巡逻的,随随便便在自己上任前死在自己辖区内,这完全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而且是那种肯定会出事的flag。

    带着几分忧心,他一直在附近徘徊,打探。

    围观者们对于小猫的死因也众说纷纭。

    有人说,那只小猫是被水鬼拖下湖,然后被鱼人的幼崽扣去了眼珠。但这种说法立刻被人否认。

    “整只猫身上都是干的!而且,如果水鬼拖下湖,为什么又把它摆回岸上?这不合理。”反驳的人非常条理的分析着:“依我看,应该是野妖园跑出来的小妖怪,这座校园里,也只有那些畜生能干出这种畜生做的事情。”

    “野妖园的妖魔没有胆子靠近临钟湖。”人群里又有人否认这种推测:“而且,那些毫无智慧的野妖又怎么会如此轻描淡写的杀死这只小猫?讲道理,死在野妖爪子下的生物,有几个尸体完整的?”

    围观者们纷纷点头应是。

    “或许是一只喜欢吃眼球的野妖。”前一个分析者颇有些不服气:“不然,谁还要更好的推理?”

    人群重新陷入安静。

    “为什么不能是巫师?”郑清终于抓住机会,非常诧异的看向其他人:“这种非常有条理的杀戮,看上去就像巫师的动的手啊?”

    这句话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就是杀死小猫的凶手。

    没等他再说什么,围观者们就纷纷散去。

    他们离开前躲躲闪闪的偷觑眼神,令郑清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他愤愤不平:“又不是我杀的……这都是什么态度!”

    但没有人理会他。

    人去地空,郑清也终于凑到假山前,看到那只被杀死的小猫。

    那是一只白色的幼猫,浑身短毛,揣着爪子卧在假山石上,仿佛熟睡了一般。

    如果它的两个眼眶不是那么黑洞洞的,郑清也许会真的认为它只是睡着了。

    “太残忍了。”他转眼就忘了其他围观者,心底有点沉甸甸的:“这么可爱都下得去手……太不像话了。”

    几只毛茸茸的树精子顺着垂柳的枝条滑到假山前,探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湖边站着的年轻巫师与石头上匍匐的小奶猫。

    一位无肠公子从湖水里爬了出来,一边吐着泡泡,一边往假山更高处爬去。它的钳子上夹着一头紫色的虾子。如果在平日,郑清一定会钳口夺食,认真研究一番为何会有紫色的虾子。

    但现在。

    郑清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只小白猫,叹口气,向图书馆门口走去。

    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故严重影响了他今天的心情。

    ……

    郑清并没有在图书馆门口等多久。

    蒋玉在八点五十分就提前来赴约。

    “你来的真早。”蒋玉小跑过来,叉着腰,歪着脑袋,一只手在耳边扇着风。

    清淡的香味顺着这股小风飘进郑清的鼻腔,让他心思浮动。

    “现在还不到九点钟吧。”她笑眯眯的看着郑清,叉在腰间的手腕上挂手着一个小袋子。

    郑清第一次发现这位女班长笑起来非常让人舒心。

    这让他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你也挺早。”郑清从怀里抽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也笑了:“现在还不到九点。你是女生,完全可以迟上半小时……这是女生的特权。”

    “这是对女生的歧视。”蒋玉收敛笑容,认真的看着他:“任何区别对待男女的行为,都是歧视。”

    郑清讨饶的举起双手,表示完全赞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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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清羡慕的听着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提到的私人医生,感觉整个人无端端矮了几厘米。

    虽然事实上他的确比蒋玉矮那么一丢丢。

    “袋子里提的什么?”他抽着鼻子,转移了话题:“闻上去挺香……是鱼香?好像还有点奶味?”

    “你属狗吗?”蒋玉眉眼弯弯,嘴角弯弯:“这都能闻到!”

    “我属吃货。”郑清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反而非常自豪的戳了戳胸口:“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是生物的共同属性……不给我一点尝尝吗?”

    蒋玉摆摆手,非常抱歉的说道:“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猫吃的。”

    郑清立刻想起假山前的那只死猫,心情重新低落了。

    “不要这么脆弱。”蒋玉错以为他因没能吃上东西而沮丧,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过几天萌萌好点了,我带你们去步行街吃大餐。必须去,不能推辞。”

    郑清勉强笑了笑,看了一眼她提着的袋子:“你还养猫?”

    “没有。”蒋玉露出有些惋惜的神情:“我喜欢猫,也想养,但是家慈对猫过敏,所以不能养。这些零食是给这附近的一只小猫准备的,它的父母不知道去哪里了,小家伙还没断奶,所有我就偷偷把它养上了……”

    “你说的这只猫,是什么颜色的。”郑清心底有种不妙的想法。

    “白色,短毛的,一双眼睛非常漂亮。”蒋玉喜滋滋的从袋子里掏出一盏小瓷碟,摆在图书馆门前的石台上,然后将几块奶酪模样的东西放进去:“回头我让你摸摸它……它很怕生,一般不给陌生人摸的。但它更听我话。”

    郑清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那个有些可怕的事实。

    “小家伙哪里去啦。”蒋玉摆好吃食,站起身,有些焦急的看看时间,然后央求般看了郑清一眼:“在等几分钟,喂完它我们再走。正常时间它应该在这里等着我……你的小精灵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郑清勉强笑了笑,摆摆手。

    “是不是昨天喝多了,你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蒋玉犹豫了一下:“要不先把小精灵送过去吧。”

    “不急,不急,可以再等等。”郑清踌躇着,想要找个合适的契机。

    但终究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昨天临钟湖这边放烟火了,你看见没有。”他硬着头皮,试图慢慢说出事实。

    “看到了。”蒋玉兴致很高的摆弄着那碟送给小猫的零食,头也不抬:“萌萌醒来后还看见了……如果不是我拦着,她肯定会冲过来见识一番的。你也看见了?”

    她抬起头,好奇的看向郑清。

    然后她看到郑清沉重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她收敛笑容,疑惑的问道。

    “咳。”郑清清清嗓子,觉得喉咙有些憋的慌:“昨天湖边发生了谋杀,一只白色的小猫死了。尸体还在那边的假山石上。”

    说完,他提心吊胆的看着面前这位美女,生怕她有什么激烈的举动。

    蒋玉低下头,沉默的拨弄着那个小碟子。

    良久,她低声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郑清屏气凝神,小心回答:“学校还没有收敛它的尸体。”

    “带我去看看。”

    郑清犹豫了一下。

    蒋玉抿着嘴,看了他一眼。

    “现场有点不好看,你做好心理准备。”郑清硬着头皮解释道:“小猫的两个眼睛被挖走了。”

    蒋玉用力抿抿嘴,点点头,没有说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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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巫师世界,恶意杀害无辜小动物的行为属于严重犯罪行为,一般会被认定为二级谋杀。尤其在类似第一大学、四季坊、贝塔镇这类巫师聚居点,对于此类行为的认定更为严厉。

    这是出于保护巫师的目的。

    在现代魔法中,变形术是一种被广泛传播与使用的魔法。在长期实践中,巫师们渐渐总结出变形术的许多特点。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被称为‘蒙代尔悖论’。

    蒙代尔悖论也被称为不可能三角法则。

    这条法则是说,一个巫师不可能同时实现物种自由转化、意志独立性与魔力稳定性。

    物种的自由转化是指巫师从人形转化为其他生物形态的过程;意志独立性,是指在转化后巫师仍旧能够保持原本的意志,不被转化物种所污染;魔力稳定性是指在转化后,巫师魔力不会因为形态变化而发生暴动。

    用通俗的话语来解释,就是如果一个巫师想要成功施展变形术,最多只能同时完成以上两项,或者一项,而不可能是三项。

    如果一个巫师想要变形成功后拥有独立意志,那么必须放弃魔力,以避免魔力出现暴动;如果巫师想要变形成功后拥有魔力稳定性,那么必须放弃独立意志,拥有一个全新的生命意识。当然,巫师也可以选择不变形,那么他可以始终保持自己的独立意志与魔力的稳定。

    这就意味着,除了部分愿意精神完全分裂的家伙外,大部分施展了变形术的巫师都将变成一只毫无魔力的普通小动物。

    而且,巫师们在实践过程中还发现,越是强大的巫师,通过变形术变化出的生物越是弱小。比如有的大巫师在变形后成为一只青蛙——虽然会说话,却连一只鸭子都打不过的绿皮青蛙。

    虽然这条众所周知的规律并没有得到理论上的验证,但在实际操作中,巫师们都会默认这是一条法则。

    也因此,《巫师法典》的刑法部分在一百多年来进行了多次修订,最终明确,任何对无辜小动物的杀戮都属于严重犯罪行为。

    保护小动物,就是在保护巫师自己。

    这已经成为长久以来的约定俗成。

    为了贯彻这一原则,许多强大的巫师不惜派遣自己的化身前往白丁世界,宣传人类对小动物的慈悲、保护的理念,以从最广泛的范围内保障自身利益。

    郑清并不太清楚这条所谓的不可能三角法则,但他从第一天接触巫师世界开始,就被人反复叮嘱巫师绝不可以伤害小动物的观念。

    所以,当他面对一只双眼被挖掉的小猫后,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蒋玉不同。

    在假山石上的小猫抱到地上后,这位大家族出身的魔法师便跪坐在它身前,沉默良久。

    “这不合理。”蒋玉终于开口,她垂着眼皮,死死盯着无声的小猫,喃喃低语:“这种严重的谋杀行为,学校为什么没有反应?就算学校拥有独立司法与执法权,可以无需考虑外界舆论,但这可是二级谋杀啊!”

    “什么是二级谋杀?”郑清压低声音询问萧笑。

    萧笑原本打算去图书馆,却在临钟湖畔看到一站一跪的两个同班同学,简单询问情况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陪着两个人安静的呆在湖边。

    一片宽大的树叶从桐树上飘下来,随风游荡,像荡着秋千,摇摆着,最终落在湖面。

    几只变态过程中的青蛙从水中爬上树叶,贪婪的呼吸着阳光下舒爽的空气。

    萧笑呆呆的看着这幅场景,有些出神,并没有听到郑清的询问。

    “什么是二级谋杀?”郑清戳了他一下,又小声问了一遍。

    萧笑终于回过神,思索片刻,简单向郑清解释了‘蒙代尔悖论’与《巫师法典》的考量。

    “也就是说,碾死一只蚂蚁算谋杀?”郑清异常震惊。

    他觉得没有比这更魔幻的事情了。

    “蚂蚁一类的昆虫不算。”萧笑解释道:“目前而言,已知巫师变形后的生物基本属于恒温动物,而且大部分都在十二生肖范围内,所以在制定刑法解释时,只将部分昆虫与冷血动物囊括在内了。”

    “猫也算十二生肖?”郑清麻木的看着西瓜头,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伤害。

    “听清我的定语,是大部分。”萧笑强调道:“而且,在部分国家,猫的确属于十二生肖范围内。”

    “那就奇怪了。”郑清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只死去的小猫,嘀咕道:“如同你所说,如果这算一次二级谋杀,那学校的反应有点奇怪啊……而且之前一堆围观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去寻找相关部门,太奇怪了。”

    “是非常奇怪。”萧笑抽出自己的计时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陪蒋玉呆着吧,我去图书馆查查资料。”

    “你还需要查资料?”郑清满脸的不可置信。

    萧笑没有说话,黑着脸匆匆离去。

    许久,蒋玉终于再次开口:

    “我一直想养只猫。”

    “但是因为家里条件的限制,始终没能如愿。”

    “我听说第一大学校园里的小动物非常多,所以提前一个月就来到学校,看看有没有机会在学校领养一只小猫。”

    “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它。”

    “那个时候,小猫只有一丢丢大。”蒋玉抽了抽鼻子,眼眶有些发红,她伸手笔画着:“就这么大。独自一个窝在那块大青石的下面。”

    也许因为跪坐的时间有点久,蒋玉的身子晃了晃。

    郑清连忙扶了她一把。

    蒋玉抓住他的胳膊,紧紧攥着,声音有点哽咽:

    “开始小猫什么都不吃,只会哇哇叫着,沿着湖边的青石路爬来爬去。瘦骨嶙峋,身上的毛都板结了。”

    “也许它的父母就是在这里把它丢弃的。”

    “校工委的护工动作很粗鲁,不管清洗还喂食都像是虐待。我看不下去,所以提交了申请,志愿领养了它。”

    “根据家里医生的意见,我想办法弄了一些鱼香味的奶制品,小家伙才开始吃东西。”

    “渐渐的,它跟我熟悉了,每天如果我不喂,它都不肯吃东西。”

    说到这里,蒋玉抽了抽鼻子,长吁了一口气。

    “不要伤心。”郑清笨拙的安慰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蒋玉沉默的看着小猫,把郑清的手臂攥的生疼。

    “要不要给它念念往生经?”郑清小声提议。

    “我已经念过了。”蒋玉低声谢过。

    “那把它埋在哪里?”郑清四处打量合适的地方。

    “我会让家人来处理。”蒋玉拽着郑清的胳膊,费力的站起身,身子在微风中晃了晃:“学校必须给它一个交代。”

    郑清沉默不语。

    “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蒋玉用力抿着嘴唇,擦擦眼:“走吧……我跟博士约好的九点半见面,时间已经很晚了。”

    “如果今天不方便,可以改日。”郑清犹豫了一下,觉得在这样一个日子里麻烦蒋玉实在有些不恰当。

    “没关系。”蒋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你可以等,但是你的小精灵们等不了了……我的猫已经没了,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你的小精灵也出事,估计我们只能抱头痛哭了。”

    郑清抬起头,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

    “天阴,风也大。”他低下头,胡乱的用袍子擦擦脸,然后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走吧!不要让你的朋友久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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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玉为郑清介绍的医生是一位在校外做私人研究的博士,就居住在贝塔镇步行街。

    因为在湖边滞留时间较长,两人到达步行街时,已时近中午。

    太阳仍旧躲避在厚重的云层之后。

    与清冷的校园相比,这个时段的步行街上人气反而更旺盛一些。

    成双结对的年轻人漫步其中,为这有些阴冷的天气增添了几分温暖。

    两人并没有在街面过多停留。

    蒋玉很快带着郑清离开涌动的人潮,拐进紧邻步行街的一个窄巷里。

    巷子很窄,也很深,一侧是砖砌的高大墙壁,另一侧则堆叠着破旧的三层小楼。

    黢黑的巷道弯弯曲曲,向更深处蔓延而去,似乎没有尽头。

    潮湿的墙角上布满青苔,几只鼠妇抖动着细短的触须匆匆从上面爬过。脚下青石板路裂开的细缝里,偶尔传来促织悠长的奏鸣。

    步行街上的喧嚣似乎在巷口被吞没,显得遥远而缥缈。

    郑清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咳咳。”他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试着与蒋玉找点话题,让她不要沉浸在悲伤中:“这条巷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蒋玉回头看了他一眼。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

    静谧的环境让巷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也许郑清成功转移了女班长的注意力,沉默片刻后,蒋玉便开始为他讲解这片居住区的概况:

    “贝塔镇围绕阿尔法堡建立,格局相对简单。以城堡四面大门的中轴线为界,被人为的划分成四个行政区。”

    “北区聚集着巫师界最大的戏法师群,因为他们基本无法使用咒语,所以那里也被称为哑区;除非迫不得已,极少有学生或者正规巫师进入那片沉默之地。”

    “南区紧邻寂静河,拥有数座码头,是一些小商贩以及低阶巫师谋生聚集的区域。按一些贵族巫师的观点,那里的巫师过于粗鄙、市侩,简直是正规巫师的耻辱。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南区是巫师界唯一肯正式雇佣戏法师的地方。”

    “西区有几位校外大巫师的巫师塔、还有一些外星种族的使领馆,学校有些教授的私人宅邸也坐落在那里。居民不多,环境清净,但一般人很难随意在其中走动。”

    “东区所对应的城堡大门常年打开,学生出入很多,而且步行街也在这里,所以许多巫师界商家的总部都开设在这里,相对而言也热闹了许多。”

    “这四个区被学校的学生们简单总结为‘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我们眼前这个居住区就隶属于贝塔镇东区,也是贝塔镇最古老的一批定居点之一,许多学校的老校工都在这里置办了产业。”

    “这里还有一些落魄的贵族,凭借在第一大学残留的几缕人脉,在这里谋取了一点安身之处。他们进不了西区,又鄙视南区与北区,只好在东区寻找一点心理的慰藉。”

    “整体而言,这片老区住的都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人物。”

    一番话说完,蒋玉的心情看上去已经不再那么沉闷了。

    而在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巷子深处一扇铁门前。

    铁门左右青黑色的围墙上挂满了爬山虎,不时有一两只草精子掀起爬山虎宽大的叶子,瞪着漆黑的小眼珠,悄悄打量着久违的客人。

    铁门有些破旧。也许因为很久都没人擦拭,门上残留着斑斑锈迹,还有许多状态不明的污渍。

    悬挂在门框左右的门神符版空荡荡的,原本应该驻留其中的神荼郁垒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块饱经风雨的空白木板,还有一堆被虫蛀出的小洞。

    门口唯一有些色彩的,是悬挂在门框上的一块细长条白色门牌。

    牌子上写着‘非正常生命研究所’八个鎏金大字。

    只不过因为缺乏养护,大字上面的金箔残缺了许多,看上去仿佛患了白癜风的病人。

    “这里平常来的人比较少。”蒋玉有些抱歉的冲郑清笑了笑,看得出她也有些尴尬:“杜泽姆博士很有才华,只是平日有些不修边幅。”

    郑清连连点头,表示没关系。

    但很明显,他对这位陌生的博士已经失去了许多信心。

    不出意料,铁门上的铃铛已经成为了一个摆设。

    郑清只是轻轻一拽,那根看不出颜色的门绳就被他从铃铛上拽了下来,顺带还簌簌落下一堆尘土。

    “这里真的住人了吗?”郑清躲开尘土,终于忍不住吐槽道:“如果你是说这里隐居着一头八百年不出门的吸血鬼,那我还能理解。”

    蒋玉的脸颊上悄悄浮起两片红云。

    看得出,她非常尴尬。

    “我也没有来过这里。”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听家里人提到过这位博士,说他在非常态生命方面造诣出众。”

    “不不不,我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郑清连连摆手,同时挥起拳头重重砸在铁门上,一边砸,一边大声喊道:“我只是好奇,里、面、有、没、有、人?”

    “咚、咚、咚!”

    沉重的敲击声在巷子里震荡回响。

    青石板下唱着小曲儿的促织同时闭上了嘴巴,爬山虎下偷偷摸摸的草精子飞快躲进草蔓更深的地方。

    那扇仿佛一推就倒的铁门反而表现了超出预期的坚固。

    虽然有点摇晃,却坚定的闭着。

    “有,人,吗?”郑清又喊了一嗓子,挥起拳头准备重新砸门。

    “有事吗?”铁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露出一个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老脸。

    门口的两个年轻人被吓了一跳,竟同时定在了那里。

    “有事吗?”开门的老人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胳膊,挑剔的看着两位客人。

    郑清飞快的收起举起的拳头,回头看了蒋玉一眼。

    女班长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忙乱的从臂弯处挂着的坤包里抽出一张帖子,清清嗓子,把帖子递给老人:

    “钟山蒋氏,前来拜访杜泽姆博士。”

    门口的老人瞪大眼睛,接过那张帖子,仔细看了看。

    “稍等。”

    说完,老人重新关上铁门,消失在两个客人的视线中。

    郑清眨眨眼,疑惑的看着蒋玉。

    蒋玉皱着脸,也是一脸迷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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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瑞·杜泽姆,第一大学阿尔法学院1980级的公费生。

    在当年阿尔法学院的自主招生中,年仅十七岁的他以超s级的炼金天赋成为第一大学最耀眼的新星。

    一切仿佛理所应当。

    杜泽姆在大一时已经开始旁听大三的课程,大二时就完成注册巫师的全部学业,在大三时便以第一作者的身份与蒙特利亚教授共同提交了t级论文《关于降灵过程中出现的神性物质及其贮存、释放和抑制机理》。

    同年,泰瑞·杜泽姆获邀于国际青年炼金术士大会开幕式中致辞。

    不久之后,他便以二十岁的弱冠之龄,受到炼金研究所的所长的招揽,成为第一大学当时最年轻的特聘研究员,并在阿尔法堡中拥有了一间以他名字命名的专属实验室——杜泽姆炼金实验室。

    一年后,当他的同届同学开始为毕业论文苦恼、或者发愁实习工作单位的时候,杜泽姆已经连续发表了多篇高因子论文,并成功在姓氏前方加上了‘’的前缀。

    第一大学的评论性刊物《魔杖》一度为其破例,将毫无社团或组织工作经验,也没有深厚人脉背景的杜泽姆列入大阿卡那序列,代号‘星’,意思是希望。

    这意味着《魔杖》将其看做巫师界未来的希望。

    在推介理由中,《魔杖》的主编断言,杜泽姆会在十年内拿到逻辑奖,而且能够成为大巫师会议最年轻的委员。

    而这句话,也成为了《魔杖》发刊以来最大的污点。

    仅仅五年后,第一大学就发布了一条令整个巫师界震惊的消息:因为部分特殊原因,第一大学将解除与泰瑞·杜泽姆博士的聘任关系,并将禁止杜泽姆博士参加任何第一大学参与的魔法研究活动。

    这不啻于一道封杀令。

    所有人都为此错愕,巫师界的舆论也为此沸沸扬扬,巫师联盟的炼金术士委员会甚至为此发函至第一大学,咨询相关事宜。

    但令人意外的是,当事双方,包括第一大学与杜泽姆博士,都对此保持了缄默。

    于是,一颗万众瞩目的超新星,巫师界未来的希望,在封杀令后黯然退场,从公众视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也没有了消息。

    在第一大学的校园里,关于这颗新星陨落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杜泽姆博士主持的实验室发生了严重的安全事故,对第一大学造成了重大损失,因此被彻底封杀。

    也有人说,杜泽姆博士只是接受了第一大学的秘密研究计划,为此不得不隐姓埋名,成为一名传说中的‘无名者’——据说,这个所谓的‘无名者计划’直属第一大学的校长管辖。

    还有人说,杜泽姆博士在实验室被妖魔侵蚀,堕落成一头巫妖,被关押在神秘的黑狱之中,终身不得假释。

    但不论传言如何令人信服,唯一的事实是,那位被《魔杖》当做巫师界希望的天才男巫,有可能获得‘逻辑奖’的天才男巫,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天才的男巫,就住在与第一大学一墙之隔的贝塔镇西区;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位传说中的天才,现在困居于自己的祖屋之内,与一位年迈的老仆相依为命,见天为食物与实验品发愁。

    “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呢?”郑清忍不住好奇的看着蒋玉。

    在等候那位老仆通报的间隙,蒋玉三言两语将前来拜访的这位博士曲折离奇的身份向郑清做了简单介绍。

    这让郑清大为惊奇:“另外,他当初为什么会被第一大学封杀?”

    “为什么会被封杀,我也不太清楚。”蒋玉看上去也有些迷惑:“但我知道应该与他的实验室发生的实验事故有关。当年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几位第一大学的研究员与教授,其他人什么情况我不了解,但我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天才魔法师已经终身无望突破注册巫师的枷锁,永远没办法成为一位大巫师了。”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蒋玉微微一笑:“凡是有些底蕴的巫师家族都知道这条消息。但是第一大学当年发布了关于此事的封锁令,是由学校的三位校长一起施展的咒语,因此公众场合没人再谈及这件事……蒋家与杜泽姆博士有一些研究上的往来,因而能够勉强突破这道封锁令。”

    郑清舔了舔嘴唇,平复着内心的震惊。

    “他为什么无法突破成大巫师呢?”

    “因为他的灵魂受到了损害。”蒋玉脸上充满了惋惜之情:“真正的天妒英才。普通人受到那样的伤害,估计生活都无法自理了。而杜泽姆博士还可以进行研究,追逐他的梦想。”

    “他的梦想?”

    “……造神。”

    且不提黑色的铁门外,一个年轻的巫师被杜泽姆博士的伟大梦想所震惊。

    铁门内。

    三层的灰色小楼里。

    陈旧的书房中。

    杜泽姆博士正躺在躺椅上,双腿搭在宽大是书桌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毯,轻轻打着鼾。

    晌午时分,正是他每日休息的时候。

    作为一个几乎丧失所有天赋的巫师,他唯一拥有的,就是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为此,他整日整夜的坐在书桌后,用羽毛笔与墨汁,在草稿纸上计算那似乎永远也计算不完的公式。

    为了那似乎已经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书桌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句意境优美的诗句:

    “不一样的烟花,一样的灿烂”

    这句话已经成为支撑他研究的最大动力。

    “即便没有原来的天赋,我依然是泰瑞·杜泽姆。我一样能让我的生命,绽放出最美丽的烟花。”

    他不止一次向自己的老仆说过这句话。

    对此,年迈的仆人总是憨厚的笑着,坚定的点着头:

    “没问题,少爷。”

    “肯定行,少爷。”

    “你是对的,少爷。”

    现在,处在梦乡中的杜泽姆博士,似乎又听到了老仆单调而重复的称呼:

    “少爷?……少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一秒钟之前,他的脑海里还塞满各种变形的公式与复杂的咒语。

    一秒钟之后,他的意识就已经沉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一秒与一秒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眼皮太沉了,上下眼睑仿佛被黏连咒粘在了一起。

    前天傍晚在院子里散步,天井外那道绚丽的晚霞带给他无尽的遐想,不知不觉间,久违的灵感重新降临他的大脑。

    于是,他一头扎进书房,抓起自己的羽毛笔,开始漫长的演算。

    提笔就是两天。

    忘记了日出与日落,忘记了吃饭与睡觉。

    老仆在书房来了又去,却只能看着丝毫未动的冷饭叹息不已。

    当公式中的最后一个未知解集被他用咒语解析完毕后,清晨微白的天色已经第二次透过有些肮脏的玻璃窗,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丢下羽毛笔,满意的笑着,随手扯过衣架上挂着的毯子,靠着身后宽大的圈椅,立刻沉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梦里,康斯坦丁——也就是他忠心的老仆——絮絮叨叨的对着他说话,让他吃饭。

    “我在工作,康斯坦丁!”他烦躁的抓着头发,对着恭谨的仆人喊道:“不要让吃饭这种俗事打扰我!”

    “好的,少爷。”康斯坦丁低眉顺眼的答应着,然后又抬起头,一脸迷惑的看着他:“所以,您什么时候吃点东西呢?”

    杜泽姆博士无力的把脑袋砸在书桌上,默默对自己说:

    我不生气。

    我不生气。

    我不生气……

    后面就一片空白了。

    当他的意识重新回归身体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胳膊正被人抓住用力的晃着。

    “少爷……”

    “少爷!”康斯坦丁的话语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来,就像那天傍晚的彩霞一样遥远。

    博士终于费力的抬起一只眼皮,咕哝着‘我不吃饭’,然后翻个身,打算继续睡下去。

    老仆人摇晃着他的胳膊,阻止他再次沉沦。

    “少爷,请醒一醒,少爷。”康斯坦丁苍老的声音里充满急切:“少爷,蒋小姐在外面。”

    杜泽姆博士仍旧闭着眼,但他漂浮的思绪努力去抓取这句话的重点。

    蒋小姐?

    迟钝的大脑无法有效读取信息,而老仆人锲而不舍的摇晃让他无法再次入睡。

    “她是谁?!”杜泽姆博士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语气中难掩疲倦与不悦:“不知道上午是我休息的时间吗?”

    没有比被人从梦乡中拽出来更糟糕的事情了。

    如果有,那就是被人反复从睡梦中晃醒。

    “你必须有个好理由,否则……”即便带着一肚子起床气,杜泽姆博士依然没有想到如何处置自己莽撞的仆人。

    “蒋小姐,少爷。”老仆恭恭敬敬为他递上热毛巾,让他敷脸:“钟山蒋家的大小姐,她上周末已经送来了拜帖,您已经应允了这次会面。”

    杜泽姆博士接过毛巾,用力擦拭着眼眶与太阳穴,混沌的思绪也一点点从黑暗中苏醒过来。

    钟山蒋家?

    自己现在唯一的大金主?!

    “蒋小姐!”他跃然而起,脸上挂满了不安:“你怎么不早说,快,请她进来,快请。”

    对于这位蒋小姐,他知之甚少。

    但钟山蒋家却是他数年来魔法实验的最大支持者。

    或者说,唯一支持者。

    于他而言,这位蒋小姐更像是一位视察工作的领导。

    老仆应喏,抬腿便向门外走去。

    “站直身子,康斯坦丁!”杜泽姆博士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喊道:“走稳一点,你现在看上去像只狒狒。”

    老仆停下脚步,挺直了脊背,抻了抻衣服,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门外走去。

    杜泽姆博士胡乱的收拾了一下桌上散落的草稿纸,把几根秃头的羽毛笔拨拉进脚边的废篓中。然后他冲到高大的穿衣镜前,用力拢了拢头发,扯着嘴角,尝试露出一个完美的笑脸。

    “您需要换条新领结,先生。”镜子忽然张开嘴,嘶哑着嗓子,抱怨道:“恕我直言,您脖子上挂的那根油乎乎的东西更像一条抹布。”

    博士犹豫了一下,把脖子上那条挂了许久的领结解了下来,塞进身后的橱柜深处。

    “还有您的袍子!先生。”镜子看到自己的建议得到一定程度的采纳,语气变得有些兴高采烈起来:“您衣襟上第三枚纽扣开始错位,您前襟上似乎有些油渍,还有您的兜帽,它已经不能称为帽子了,它看上去就像被大脚怪拿去擤过鼻涕一样……”

    “闭嘴!”杜泽姆博士黑着脸,语气生硬的阻止了自己的穿衣镜继续大发厥词:“客人要来了,你唯一的能做的就是闭上你的臭嘴!”

    一边说着,他一边飞快的纠正了衣襟上那几枚错位的纽扣。

    “镜子如果不能说话,与咸鱼有什么区别!”穿衣镜嚎叫着,努力引起自家主人的注意。

    博士冷酷的抓起圈椅上那条紫红色的绒毯,盖在了镜子上。

    然后,镜子悄无声息的睡着了。

    “少爷,客人来了。”

    书房的门再一次打开,老仆人康斯坦丁腰板挺直的走在前面,向博士行了一个毫无瑕疵的参见礼,用古老贵族家庭那些仆人一贯使用的矜持语调补充道:“蒋玉小姐与她的男伴前来拜会。”

    博士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仆身后的客人就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

    “杜泽姆博士。”蒋玉一个手臂上挂着坤包,抱在腹前,一手探出,递给笑着迎过来的研究院主人:“不知道影响了您休息,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

    博士注意到她的身后跟着一位抱着纸箱子的红袍书呆子。

    对于出身阿尔法学院的人而言,他对九有的学生倒是没有太多偏见。

    “蒋小姐,”杜泽姆博士扶着蒋玉的手,轻轻吻了吻,然后抬起头,用夸张的声音大声说道:“真的是你。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六年前,我去钟山拜会老夫人……恰逢你十二周岁的生日。我记得巫盟一半以上的大巫师都去了,临末了,在合影中我只能呆在最边角……连脑袋都没照全。这次您一定要给我个机会,让我与您有个真正的合影。”

    “这是我的荣幸。”蒋玉矜持的笑了笑,向主人介绍身边的男伴:“这是郑清,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九有学院今年的公费生。”

    “幸会幸会。”杜泽姆博士伸出手,抓住郑清的胳膊,简单晃了晃。

    看得出,他对郑清的态度就冷淡多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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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之前蒋玉的介绍,郑清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位年轻的巫师。

    但现实令他大吃一惊。

    眼前这位不足四旬的博士头发灰白,面容枯黄憔悴,眼睛下还吊着两个大大的黑眼袋,看上去仿佛一位七八十岁的迟暮老人。

    郑清记得非常清楚,杜泽姆博士在不足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注册巫师,而今也不过短短二十年。

    二十年,对于大巫师而言,也许只是打个盹的时间。

    即便对于注册巫师,也并不算一段漫长的日子。

    注册巫师根据晋级时的区别,也许在寿命上会有百十年的差别,但绝大多数注册巫师都拥有三百年以上的漫长寿命。

    四十岁,对于注册巫师而言,介于一般人类少年与青年之间。

    原本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

    却不料近似黄昏。

    这让郑清惊诧无言。

    以至于当屋子的主人抓起他的胳膊晃了晃时,他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不过,杜泽姆博士并不是喜欢纠结繁文缛节的旧式贵族。

    他也没有在意蒋家大小姐男伴些许的无礼。

    他更关注面前这位穿着红袍的年轻女巫。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您真的去九有学院读书了?”杜泽姆博士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对于一个世代都是阿尔法人的家族来说,这一定是个艰难的选择……想必贵府的长辈对您的选择一定非常头疼。”

    “他们不需要选择。”蒋玉微微一笑。

    两个人寒暄的时候,郑清终于回过神,开始认真打量面前这位传说中的天才。

    博士的脸上虽然已经挂了许多皱纹,却打理的很干净,嘴边没甚胡髭,蜡黄的脸皮紧紧贴着颧骨,给人一种枯瘦的感觉。

    他并没有像一些古板的研究员那样,在书房里也带着白色的工作帽,而是任凭自己银灰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顶,仿佛一个疏于打理的鸟窝。

    相比于头发,更缺少护理的是他的衣服。

    黑色的巫师袍洗的有些发灰,兜帽上的镶边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串密密的针脚。袍子的袖口与手肘处被磨得发亮,衣领上还挂着一片颜色不明的污渍。

    就像他家的铁门。

    很难说经济困难与干净得体有必然联系。博士的这番穿着打扮,更像是一种不修边幅的狂士风格。

    但与历史上那些扪虱而谈的狂士相比,杜泽姆博士又显的有一些拘束。

    大多数的注册巫师,在他这个年纪,总会有件得体的工作。而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博士只能依靠蒋家的资助进行研究,清贫度日。

    生活已经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底气。

    他的个子不高,或许因为常年伏桌工作的缘故,他的背也驼的厉害。站在蒋玉面前,他的脸上总挂着近乎讨好的笑容。

    丝毫没有天才们那种神采飞扬的气质。

    佝偻的身子、谦卑的笑容、破旧的衣服与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仿佛被历史的长河反复冲刷过一样,充满了颓颓的暮气。

    只有那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始终熠熠生辉。

    “自从您的研究所挂牌后,我还是第一次过来。”蒋玉在一旁继续与博士进行毫无营养的对话:“以前在家的时候,祖母一般不允许我外出。”

    “哈哈,确实如此。钟山距离布吉岛的确有点远。”很显然,杜泽姆博士也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数十年的阅历仍旧让他有了一些经验,他打着哈哈,看着面前这位蒋家的大小姐:

    “那么,两位大驾光临‘非正常生命研究中心’有何贵干?事实上,我的研究所只研究非正常形态的生命……人们一般对正常生命都不屑一顾,是吧,哈哈哈……”

    老实说,这个笑话的确有点冷。

    郑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良好的家教仍旧让蒋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博士干笑了几声后,闭上嘴,目光游移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场面有些尴尬。

    郑清把目光转向房间的其他角落,竭力避免与博士的视线相碰撞。

    看得出,这间屋子与他的主人一样,也有些凌乱。

    一旁高大的穿衣镜上,盖着一条紫红色的绒毯,却不知有什么讲究。

    整个屋子里最显眼的是一张条幅,悬挂在书桌旁的墙壁上,白底泼墨,装裱精致。与屋子里其他的装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条幅上面写着‘不一样的烟花,一样的灿烂’,没有落款,也没有签章,似乎是无名氏所为。

    但这并不代表这幅字写的不好,相反,郑清觉得这幅字写的极妙。

    郑清有深厚的书法功底,他可以准确判断出这幅字出自大家之手。

    这让他有些见猎心喜,忍不住挪步走到横幅下。

    打量一番后,他的注意力在中途转了个弯,被墙角的一个玻璃鱼缸吸引走了。

    也许杜泽姆博士终于察觉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太对,转头看向一旁的老仆:“康斯坦丁,客人来了,快上咖啡。”

    “但是少爷,家里已经很久不准备咖啡了。”老仆迟疑的看着自家主人。

    “茶也可以!”博士提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

    老仆愣了愣,温驯的点点头,走出门。

    这个举动让屋子里的气氛更为尴尬。

    “这是什么?”郑清此时的开口恰到好处的化解了博士的不安。

    他指着玻璃鱼缸中一堆抱成球的白色小虫子,好奇的问道。

    长方体的鱼缸有一人高低,根据郑清轻轻的敲击来判断,搭建鱼缸的玻璃板也非常厚实。而在这结实的鱼缸里,并没有豢养那些精巧美观的游鱼。

    鱼缸空荡荡的,只在缸底铺了一层细小的黑色石子。

    一群灰白色的小虫子抱成团,仿佛一个排球一样,滚落在缸底。

    这些虫子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一般。

    这让郑清非常好奇。

    “这是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屋子的主人:“看上去像是一群小虫子。”

    “就是虫子……这是食尸甲虫。”杜泽姆博士很快走到他的身边,尽职尽责的解释道:“它们也被称为埋葬虫,常被用于炼金原料的制取……如果你想在试验中使用光洁的骨面,这是一种理想的工具,大部分溶尸粉的腐蚀性都过强,会损害骨质结构……这些小虫子依靠死尸生存,巫师的、动物的,都可以。”

    说着,他握着拳头,用力敲了敲厚重的玻璃缸壁。

    几只食尸甲虫慢悠悠的爬开,露出被包裹的一个白森森的头骨。

    看上去像个婴孩儿。

    郑清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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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没有洒下一丝金色的阳光。

    天气有些阴冷。

    透过书房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一小块空白的天空。

    天空的颜色与落地窗两侧高高挽起的银灰色窗帘几乎一样。

    都带给人一种凝重的感觉。

    一股细小的冷风不知从何而来,轻飘飘的吹拂着郑清的后颈。

    这让正在观摩那颗‘骨质优美’骷髅头的郑清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这不是心理因素。

    因为他并没有太害怕的感觉,只是稍稍有点不适应。

    于是,郑清缩了缩脖子,四处张望了一番。

    果然,他在身后看到了罪魁祸首。

    书房的木门似乎因为年久失修,没有关严实。

    屋外的冷风从门缝里钻出来,挑逗着屋里年轻巫师不安的念头。

    “不好意思,对于外行人——我是说非相关专业的人士,这些小可爱多少有些忌讳。”杜泽姆博士不安的搓搓手心,探询的看了郑清一眼。

    他似乎觉得那个骷髅头或者那群小虫子造成了郑清不安的表现。

    郑清勉强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

    “它们是从岛外进口的吗?”蒋玉走到两人身边,看着柜子里的小虫子们,颇感兴趣的问道:“从哪国进口的?”

    “不,这是沉默森林深处的特产。”博士摇摇头:“相对于秦陵尸蟞、金字塔圣甲虫,沉默森林深处的这些食尸甲虫适应性更强一点。”

    “有什么区别呢?”蒋玉似乎对这些小虫子非常感兴趣:“我是说,产地不同的食尸虫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沉默森林深处的食尸甲虫与外界的同类相比较,因为常年生活在封闭的环境中,进化速度较慢,保持了原始食尸甲虫的一些特征。”显然,杜泽姆博士非常乐意在自己的大金主面前表现一番。

    他从书桌旁的工具箱里抽出一根长柄镊子,探进鱼缸中,夹出一只食尸甲虫。

    当这只虫子真正暴露在微亮的光线中后,郑清才惊讶的发现它并不算真正的白色。

    准确说,食尸甲虫的外皮是黑灰色的,只不过在外壳上长了一层细小的白色绒毛。

    虽然被称为甲虫,但那些黑灰色的皮质外壳被镊子一夹就严重变形。

    郑清非常担心博士手劲稍微大一点,这只虫子会爆出一团肉酱。

    杜泽姆博士将夹子稍微向窗户透光的一侧亮了亮,被夹着的虫子便疯狂的扭动起来,同时发出刺耳的兹兹声。

    “就像你们看到的,沉默森林深处的这些食尸甲虫保留了它们祖先畏光的特性。”博士重新将夹子挪回暗处,那只可怜的虫子最后兹兹了两声,便颓然的放弃了挣扎。

    “因为生活在阴暗中,它们的皮质中缺乏阳光合成的钙质,所以皮质柔软。”

    “常年食腐与不见天日,让这些皮质发霉,长出了绒毛;而它们体内过多的磷物质会通过这些绒毛挥发。”

    “你们看到它在黑暗的地方呈现出白色,就是那些挥发的磷光。”

    郑清看着夹子上那只精巧的小虫子,啧啧称叹。

    “岛外的食尸甲虫呢?”蒋玉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岛外的虫子就复杂很多了。”杜泽姆博士小心翼翼的将那只甲虫放回鱼缸,然后用蘸了煤油的绒布细细擦拭着夹子,叮嘱道:“沉默森林里的食尸甲虫身上自然携带着剧毒,是那些堕落巫妖最喜欢的东西。如果不小心沾染上,用煤油擦一擦可以一定程度上进行消毒。当然,最佳办法还是沐浴阳光——这种毒见光死。”

    两个年轻巫师连连点头。

    “至于岛外的虫子。”博士眯着眼,沉思片刻,总结道:“其实我刚才已经提过了,主要还剩下两种。一种是华夏秦陵的尸蟞;另一种是埃及金字塔的圣甲虫。南美雨林曾经有过一种羽尸甲虫,只不过已经很久没有野生种群被发现——相当于已经灭亡了。”

    “秦陵尸蟞喜潮湿、阴暗,属于原始食尸虫的加强版。一般被巫师们豢养在僵尸体内,幼虫以尸体内脏为食,成虫繁殖能力极强,见血入肉,难以根除。”

    “金字塔圣甲虫则相反,喜阳光、好干燥,这与同种的其他食尸甲虫截然不同,可以称得上变种了。”

    “按照一般公认的观点,古代的食尸甲虫与埃及那些老祭司一起埋进不见天日的金字塔后,慢慢改了习惯,渐渐衍生出现代的圣甲虫。”

    “圣甲虫一般会把卵产在活体的血管中,然后幼虫顺着血管游弋,最后进入活体的心脏。当其破体而出,才算真正的成虫。”

    “金字塔圣甲虫还有一项在漫长时光中衍化出的绝技。它们能脱水。”

    “脱水?”蒋玉惊讶的抬了抬眉毛。

    “我这里恰好有圣甲虫的脱水虫蜕。”杜泽姆博士打了一个响指,飞快的钻到书桌后,在柜子里翻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

    郑清注意到瓶子里叠放了一沓仿佛纸巾一样的东西。

    博士打开瓶口,用镊子夹出一张‘纸巾’,丢在一口海碗中,然后飞快的封死那个小玻璃瓶,重新塞进书桌柜子的深处。

    就在这短短几秒钟时间里,被丢进海碗中的那张薄纸巾已经开始慢慢变色发黄。

    “这就是圣甲虫脱水后的模样。”杜泽姆博士用一根玻璃棒戳了戳那张纸巾,向两位客人解释着:“如果没有人阻止它们,一个小时后,这只成虫就会从空气中汲取足够的水分,从而恢复本来面目,重新成为一只可怖的杀手。”

    “当然,如果我们给它们增加一点帮助,还可以缩短这个恢复时间。”说着,博士顺手捡起书桌上的墨汁,倒进碗里:“任何液体,我是指任何……包括并不限于毒液、油脂、沸水等等,任何状态的液体,都可以帮助这些脱水者恢复健康。”

    郑清屏住呼吸。

    碗里的墨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吸足水分的纸巾仿佛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头、角、须、眼、口、足,虫子身上那一个个细小的零件充气般重新伸展开来,渐渐组成一只相貌狰狞,巴掌大小的虫子。

    “圣甲虫正常的颜色是金黄色,仿佛阳光一样耀眼。但是如果在脱水恢复时吸收了有杂质的液体,可能会对它们的体色有一定的影响。”博士用玻璃棒敲了敲碗里的虫子。

    刚刚恢复常态的圣甲虫有些不耐的抖了抖额前的触角,尝试着鼓了鼓甲鞘。

    郑清点点头。

    的确,现在碗里正缓慢活动节肢的虫子看上去黄的有些发黑,背上隐约还有一些淡淡的斑点。

    正当他期待这只虫子进一步的表现时,杜泽姆博士向碗里丢进一点火星。

    仿佛干柴遇到烈火,或者说,像是掉进炸药中的火星。

    刚刚恢复生命的圣甲虫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火球。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飞快的化成一团灰烬。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仿佛烧焦的塑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