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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妖高校txt下载

    听到小老鼠拒绝带他们去做客的要求后,郑清并没有觉得奇怪——这才是一只老鼠面对猫与巫师组合的时候正常的反应。

    倘若小老鼠二话不说,喜滋滋的带着他们去找老鼠洞,年轻的公费生反而会心底泛起嘀咕,并且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这只老鼠的用意。

    抖了抖耳朵,黑猫嘴角微微扯起,挤出一个宽容的笑脸:“不要紧,没关系的。这次去不了,下次有机会再去。一回生,二回熟,多多来往,大家就熟悉了……如果你不方便带我们去你家,你可以来我们宿舍玩儿。”

    “我们宿舍就在临钟湖后面那座大山宿舍上,临钟湖你知道吧,就是我们之前呆的那片小树林旁边的那个大湖……哦,对了,差点忘了……”

    说着,黑猫抬起爪子,示意看守小老鼠的大猫松口放鼠。

    “喵!”大猫低低的叫了一声,乖巧的张开咬在小老鼠衣领上的嘴。原本悬挂在半空中的小老鼠失去支撑,在重力的作用下‘扑通’一声砸在了泥地间,摔了个四仰八叉。

    没有长出翅膀,也没有甩着尾巴当螺旋桨,更没有念动咒语飘起来——黑猫眯着眼打量着落在地上的小老鼠,掂量着它的反应,在心底判断着它到底拥有哪些能力。

    截至目前,除了穿衣服与说人话、稍微有点脑子之外,他暂时还没有发现这只小老鼠某些更突出的表现。

    “真是失礼了……下面的猫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黑猫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了一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第一大学九有学院的安德鲁·泰勒,旁边这几位是跟我一个猎队的同学。”

    黑猫的尾巴勾了勾,左右摆了摆,尾巴尖在几位伙伴身前掠过。

    “安德鲁?!”林果略显惊奇的声音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辛胖子眼疾手快,抓着自己刚刚剥好的一瓣橘子,一把塞进小男巫的嘴巴里,将他后面的声音堵了回去。

    “安静!”蓝雀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果的肩膀,轻声叮嘱了一句。

    小男巫只是年龄有点小,经验不足,并不傻——相反,作为第一大学数十年来最年轻的入学者,他的智商非常高——只是眨眼间,他便领悟了黑猫说瞎话的缘故,乖巧的闭上嘴巴,继续吮吸着嘴里酸甜的橘子汁。

    “见鬼的大猫!”小老鼠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的胡须,彬彬有礼的向黑猫行了一个见面礼:“让您见笑了,尊贵的猫头领。您可以称呼我‘叮咚耳朵’。”

    黑猫的嘴角抽了抽,不知该吐槽小老鼠称呼他的土味十足的‘猫头领’,还是该吐槽小老鼠的‘名字’——讲道理,虽然他告诉小老鼠的名字是假的,但起码那也是个名字。有姓氏、有格式、标标准准,可以在牛津大辞典上查出典故的名字。

    而小老鼠自称的‘叮咚耳朵’,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一个真正的名字。

    “叮咚耳朵,是吧。”黑猫艰难的重复了一遍小老鼠的名字,干笑两声:“很有趣的名字,很少见……你是姓叮咚,还是耳朵?”

    “啥是姓?”小老鼠奇怪的看了黑猫一眼:“别人都叫我‘叮咚耳朵’……这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别人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么古怪的名字!

    黑猫在心底咆哮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了一大堆的概念与名词——比如父系、血缘、家族等等的概念——打算跟小老鼠好好说道说道。但转念一想到他面对的只不过是一只老鼠之后,顿感无趣。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郑清最终决定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了。

    黑猫歪过头,扫了旁边的胖子一眼。

    胖子立刻醒悟,从手表里摸出一小包鱿鱼丝,塞到小老鼠鼻子底下:“呶,初次见面,不成敬意……刚刚吓了你一跳,这个算我的赔礼吧。”

    小老鼠鼻子抽了抽,眼睛骤然睁大,两个小爪子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一边接过胖子手中的小袋子,一边还推让着:“这怎么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其实刚刚大家都有错的,不过我叮咚耳朵心眼儿好,就原谅你了。”

    一边嘀嘀咕咕着不知所云的话,一边撕开袋口,从里面抽出一条金黄色的鱿鱼丝,三两下塞进嘴里,一脸享受的嚼了起来。

    胖子翻了个白眼,努力把嗓子眼里的哼声给憋了回去。

    眼瞅着聊天气氛愈发活跃,黑猫终于开始询问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你之前说,从家里出来是找有灵性的老鼠……那怎么会被我的部下给‘带回来’呢?”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只森林猫。

    因为不用带路了,那只森林猫正懒洋洋的趴在一株大树下,享受另外几只猫给它舔毛乐趣。忽然看见黑猫冲它抬起爪子,顿时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讨好的摇了摇尾巴。

    小老鼠嚼着鱿鱼丝,瞥了一眼摇尾巴的大猫,咕哝道:“因为老祖宗说如果我们在外面遇到猫以后,不要乱跑,要学会装死……学校里的猫不吃死尸的。”

    “当时我正跟踪一窝大老鼠,它们前不久生的几只小老鼠看上去很有灵性,所以我堵在它们洞口,打算讨要几只带回去。然后就在洞口,跟你手下那只大猫碰面了。”

    “我是很规矩的,看到一只猫堵到后面,立刻躺尸了。”

    “结果你的猫手下不讲究……我都僵硬的躺在那里了,他还把我给叼了回来。”

    说到这里,叮咚耳朵大为感慨的叹口气,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抬起小爪子,摸了摸胡须,补充道:“话说回来,你们也没有书里写的那么凶啊……”

    几位巫师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微妙。

    “你还看书?”胖子终于忍不住,粗声粗气的问道:“看的什么书?哪里来的书?谁教你们认字的?你家……像你一样的老鼠,都看书吗?”



    “老鼠看书很稀奇吗?”

    叮咚耳朵对胖子的质疑大为不满,抓着鱿鱼丝,尖声反驳道:“大家都是文明银儿,为啥我们就不能看书呢?!”

    “我们又不是那些未开化的老鼠!”

    “像我这样被老祖宗点化后的生灵,都是能识文断字、写日记的!听你这语气,是看不起我们鼠族?这是歧视!红果果的歧视!如果在外面还会收到丹哈格的传票的!”

    “我也没质疑你们捉不捉虱子、穿不穿衣服是不是?”

    怒气发泄到这里后,小老鼠似乎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太武断了,遂住口,停了停,才小声补充着问道:“你们平常玩耍的时候,不互相捉虱子的,对吧……”

    包括胖子在内,周围几位巫师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也就只有黑猫长了一身漆黑的皮毛,脸色不显,所以看上去面未改色。

    “捉虱子的是猴子,不是巫师。”黑猫立刻纠正了小老鼠的错误观念,同时生硬的解释道嗷:“胖子没有恶意,他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毕竟虽然大家都在巫师界,但也没听贝塔镇的书店,或者四季坊里有哪家书商卖书给老鼠……鼠族的。”

    “哦,我们不去书店里买书。”叮咚耳朵将吃了一半的鱿鱼丝重新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正常情况下,我们都是在老祖宗的藏书馆里看书……当然,有的时候学校的学生出去野营,我们也会从他们书包里翻几本书拿去看看……”

    “那不是偷书吗?”林果惊讶的叫道。

    小老鼠的眼珠子立刻瞪的滚圆,两只圆乎乎的耳朵用力向外翻去,耳廓上的青筋根根绽起:“拿书去看,怎么能算偷呢?!读书,读书的事……鼠族读书也算偷吗?”

    继而便是一大堆难懂的话,什么‘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三岁贯汝’‘诽之谤之,看你怎么了之’,直听的几位年轻巫师大翻白眼,无法克说。

    好容易等小老鼠闭了嘴,歇口气,黑猫立刻扯开话题,将老鼠的注意引向其他地方。

    “我记得之前说‘搭便车’,是什么意思?”黑猫摊开身子,换了个姿势,重新卧倒在了地上。虽然对猫来说,可以很容易保持某一个姿势很长时间,但那毕竟是一种非常辛苦的事情。有更轻松的选择,郑清自然会选择更舒服的方式。

    黑猫的举动也影响了其他人。

    林果从蹲坐的方式改为了跪坐,为了坐的舒服,还将他的那头黑山羊扯了过去,趴在他身后,给他当靠背。胖子也许蹲的时间有点久了,站了半天都没能站起身,最后还是小男巫用了一道束缚咒,从虚空召唤了两条藤蔓,才把胖子提溜起来。

    叮咚耳朵痴迷的看着小男巫手中发光的法书,嘴巴微微张开,一副随时会流口水的表现。以至于黑猫重复了两遍问题,它才反应过来。

    “搭便车?”小老鼠捏了捏胡子,两颗小眼睛滴流乱转:“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有的!”林果双手撑着膝盖,一脸认真的肯定道。

    “说过!”胖子扶着腰,靠在旁边一株大树上,也肯定道。

    黑猫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睛,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唔,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诶。”小老鼠谨慎的打量着黑猫满嘴尖利的牙齿,非常果断的更改了自己的口风:“原本我只是想搭个便车,让你们把我送回去……”

    “但是你不是不想带我们去你家做客吗?”黑猫立刻揪住小老鼠前后说法间的矛盾,打断它的话,狐疑道:“既然我们不能去你家,又怎么把你送回去呢?”

    “十停里送个七八停就可以了嘛。”小老鼠摊开小爪子,干笑两声:“我原先想着,你们把我送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之后再醒过来,寻摸个机会溜走的……”

    “那你为什么提前醒过来了?”胖子插口说道:“按你之前说道,十停里才走了一两停,也就是离你家还远得很呐。”

    “因为实在听不下去你们跟那头蠢猫之间的沟通了。”叮咚耳朵抖了抖胡须,叹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只森林猫,补充了一句:“从来没见过那么蠢的猫。”

    黑猫点点头,深以为然。

    “既然我已经醒了,自然不好继续打搅你们了。”小老鼠拍了拍爪子,擦掉趾缝间最后一点油渍与残渣,语气轻快的说道:“那么,我就先走啦……回见?”

    听到小老鼠突兀的道别,胖子愣了愣神,欲言又止。而林果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闭上嘴,只是眼巴巴的瞅着黑猫,似乎希望他做点什么。

    郑清对于小老鼠的打算毫不奇怪——从它拒绝带路开始,他就预料到了这番场景。

    “确实。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那我们就不再远送了。”黑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爬起来,用下巴看着面前的小老鼠,斟酌着说道:“唔,下次来学府做客,可以直接去今天湖边那条长椅旁找我……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应该会在那里的。”

    所谓‘有时间’,自然是指郑清变成猫的时间。

    “那么,回见!”说着,黑猫抬起小白爪,非常认真的向小老鼠挥了挥。

    “很高兴认识你们!”小老鼠踮起脚尖,似乎想拍拍黑猫的肩膀,却最终只在他胳膊肘上拍了两下:“回去后我会向老祖宗报告……如果有机会,下次请你们去家里做客!”

    说罢,也不待黑猫回答,小老鼠一转身,哧溜一下滑进旁边的灌木丛,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那群嬉戏打闹的猫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它失踪的身影。

    当黑猫与几位巫师凑过去查看的时候,只能看见灌木丛后满地枯叶与一个正在逐渐缩小消失中的洞穴。

    “总算知道那个树洞为什么消失了。”黑猫微微叹口气,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只是顺口问了一句:“这是魔法吗?我怎么没有感受到什么魔法波动。”

    胖子耸耸肩,表示对这种事情毫无了解。

    “应该属于一种天赋能力吧。”林果则咬着指头,猜测道:“就像吸血鬼通过吸食血液获取记忆,还有狼人强大的恢复能力、僵尸坚硬的身体等等……都属于天赋能力,施展的时候不会引起魔法波动。”

    “也就是这是一种不耗蓝的被动技能。”黑猫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总结语,抬起爪子,招呼着不远处的猫群:“小的们,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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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六日,星期六,农历十一月初九。

    宜,开光、动土、拆卸、修造;

    忌,嫁娶、开市、栽种、破土。

    晚上九点钟。

    临钟湖畔,小木屋前。

    这是郑清来到第一大学的第十四个周六,也是他第十三次参加校工委组织的临钟湖夜间巡逻任务。左右都已算熟人,任务流程也熟稔于心,年轻的公费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惶恐。

    明天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了,这是冬天的第三个节气,标志着仲冬时节正式开始,按照《节气集解》中所述,‘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

    最近几天会不会下雪,郑清并不确定。虽然学校的气候变化都掌管在某个部门手中,但他们一贯喜欢给所有人‘惊喜’的天气——比如在立春的时候来一场倒寒、在炎炎夏日忽然飘起鹅毛大雪、亦或者在秋高气爽的时候连续多日云气低沉。

    总之,如果想用正常的逻辑或普通占卜术来计算第一大雪的天气情况,大约十次里面总会错个七八次,而剩下一两次,则是负责天气的巫师心情愉快,没有折腾他们罢了。

    但小节虽然会变动,大势却不可逆转。

    比如盛夏时节,日常气温不会低于三十摄氏度;梅雨时间,落雨总数不会少于六尺三寸八分又四十八点;到了仲冬,便是不下雪,气温也会日渐降低,开始越过冰点线,向更冷的天气慢慢移动了。

    因为天气日渐寒冷,夜间巡逻的装备也都有了变动。

    每个人巡逻员都配发了一件细绒大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但因为其轻软且暖和,非常受大家欢迎。此外,那些长长的木质手杖也在把手处增添了一层毛线杖套——所有装备中,只有挂在杖顶的那盏气死风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在寒风中晃悠着它们那豆丁大的绿油油的火焰,不紧不慢。

    虽然现在负责临钟湖夜巡的老校工不再是凡尔纳老人,但作为第一大学一年级的学生,郑清与林果依然延续着许久之前的那份‘优待’,只需要负责沿湖走廊的一小段巡逻任务。

    寒风不知从何而起,吹面刺骨,掠过有声,将头顶的枯枝打的呜呜作响。

    林果盘腿坐在黑山羊的背上,将自己紧紧包在细绒大氅里,裹的像个粽子一样,紧紧露出小半个脑袋,以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郑清羡慕的看着小男巫,在心底揣测着他现在应该有多么舒服、多么暖和,然鹅作为大人,他终究不能像小男巫一样随意。

    所幸他今天还带了一个生物暖宝宝,倒是可以随时帮他暖和一下冰凉的手。

    郑清将揣在怀里的波塞冬向肚皮处挪了挪,换了一个手,塞进小狐狸的肚子下面——自从发现波塞冬的‘亲妈’也在学校之后,年轻的公费生不自觉的产生了些许紧迫的感觉,原本散养在宠物苑里的小狐狸,也终于惦记着,开始三天两头去找它遛一遛。

    现在,每周六晚上的临钟湖夜巡,已经成为郑清与波塞冬固定的‘交流感情’的日子。

    只不过今天,小狐狸显然对年轻巫师将它从暖和的灵舍中揪出来异常不满,从一开始就藏在那件细绒大氅里面的口袋中,一动不动,宛如死狗。

    “好歹你也长了一身的长毛,哪有那么冷!”郑清挠着它的肚皮,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出来溜达溜达吧,外面空气这么好……阿嚏!”

    迎面灌进一口凉风,让年轻巫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种现世报引的小狐狸吱吱狂笑,在细绒大氅的口袋里一阵翻滚。

    “笑,笑,笑,笑死你!”郑清黑着脸,把手伸进怀里,轻轻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教训道:“你知道为了把你从宠物苑提溜出来,我要填写多少表格吗?早上从外面回来,我都没补够觉!做人要有良心好不好……做狐狸也要有良心!”

    小狐狸在衣兜内吱吱乱叫,仿佛辩解着什么。

    行在一旁的林果忽然回过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说到早上那件事……呐,队长,你查到那个亭子的编号了吗?”

    听到林果谈及早上那件事,原本正在与小狐狸玩闹的公费生顿时安静下来了。

    今天早上吃过药,变成猫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比如他救了某位与猫群发生冲突的小女巫,比如他意外成为一群猫的新头领,再比如,他遇到了一位会说话的,而且穿衣服的小老鼠。

    从林子回来之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开了一个短暂但是热烈的讨论会,认真分析过小老鼠的身份——包括使用变形术的巫师、某个研究所的试验品、或者沉默森林深处的变异灵兽。

    其中萧大博士的猜测相对来说更令人信服一些,或者说,从萧笑的质疑出发所得出的结论,相对来说更靠谱一些。

    “按照那个小老鼠的说辞,它们有一位老祖宗……你们没有问它们老祖宗是什么身份吗?”听完胖子等人的描述之后,萧大博士扬起眉毛,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这个问题令所有人哑口无言。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只会说话的小老鼠身上,确实忽视了它提到的某些词语。

    “老鼠的老祖宗,还能是什么身份。”作为宥罪猎队的队长,以及当时在场人员中‘身份’最高的人,郑清不得不干笑两声,接过了话头。

    “可能是活的很久很久,已经成精的老鼠;也可能是某位隐居在沉默森林深处,试图通过造化鼠群进行突破的大巫师;当然,也不排除是妖魔们在作怪。”

    “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会说话的动物向来是个稀罕玩意儿。”

    博士说到这里,宿舍里其他巫师们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年轻的公费生。郑清呆了几秒钟之后,勃然大怒:“什么稀罕玩意儿!动物是玩意儿吗?……况且,我也不是动物!”

    “用词不当。”萧笑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

    却不知是在说他自己之前那番话用词不当,还是说郑清刚刚那番怒火使用的词语有不当的地方。



    “总之,线索太少。”

    萧笑没有理会郑清的咆哮,而是继续慢条斯理的分析道:“……更主要的是,你们胆子太小、技术又差,竟然被那只小老鼠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仅仅依靠目前的数据,是没有办法卜算出有效结论的。”

    这些话虽然尖刻了一些,却并没有出乎大家的预料。

    毕竟之前那番遭遇从头到尾处处都流露出几分诡异的迹象,原本大家也都抓不住太多头绪。萧大博士能够分析出三个不同的的猜测,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

    “事实上,与那只小老鼠的身份相比,我觉得另一个情况才需要更加重视。”博士话头一转,目光灼灼的看向郑清:“你刚刚说,回来的路上,经过环湖长廊的亭子……没有看到亭子的编号?”

    郑清没有犹豫,非常迅速的点了点脑袋。

    萧笑说的,是森林猫带路去找鼠窝的途中,所路过的一座凉亭——去的时候,年轻巫师们只顾着聊天,没有注意凉亭的编号。所以回去的时候,大家还特意注意了一下。

    结果,真注意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情况。

    “……当时我还奇怪,是不是因为我个子矮呢。”年轻的公费生语速飞快的解释道:“你知道,当时我还处于变身状态,视线比较低……但是后来问了一下其他人,大家都说没有看到那座亭子编号。”

    “其实亭子上是有编号的,只不过被人抹去了。”辛胖子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被抹去了?”萧笑抱着胳膊,拄着下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探究的意味。

    “一般凉亭的编号不是在亭柱上挂块符板么,符板上写着亭子的编号。那座凉亭倒是也有符板,只不过符板表面好像被人用刀子刮去一层,连白色的木芯都被露出来了……所以上面的编号我们就看不到了。”

    “这不合理。”郑清轻声说道:“我记得不止一本书上说过,第一大学是一座活着的大学,学校里的亭子、教学楼、广场等活动场所的名字,都是学校‘自己’命名的。”

    “就像第一大厅、七号凉亭、学府照壁等等。”

    “如果有谁想抹掉某座凉亭的编号,那么有且只有可能是学校自己;倘若有哪个巫师有能力抹去‘学校’给自己某个建筑物起的名字,那不就意味着…”

    “意味着那个巫师有能力随时出现在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萧笑接口,补完了郑清的猜测,但同时又摇摇头,否定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准确的说,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对这所学校的认识,并不比团团多多少……说不定还没团团知道的多。”

    突然听到巫师们提及自己的名字,原本团做一团,窝在书桌角落小憩的肥猫耳朵一竖,继而磨磨唧唧歪出半张脸,半眯着眼睛,瞅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博士。

    “喵?”它以为博士喊他有事。

    “没事,没事……没你的事。”辛胖子连忙凑过去,顺毛捋了几下,小声奏道:“博士只是打了个比方,你继续睡,继续睡。”

    团团抖了抖耳朵,不悦的扭过头,重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继续打着呼噜。

    几只挂在它身上同样小憩中的小精灵,似乎察觉到肥猫轻微的动作,在睡梦中扑棱了两下翅膀,喃喃着兮兮叫了几声。

    正在开会的年轻巫师们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说话声。

    “……回头我去图书馆查查资料,”顿了顿,萧笑摩挲着面前那个笔记本,补充道:“也许能从哪位前辈的笔记中差到点端倪。理论上,那些亭子不可能出现编号缺失的情况。”

    “稍晚一点我给邓子飞只纸鹤,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郑清也点点头,赞同着博士的意见:“不论是那座亭子,还是那只老鼠,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这原本就是一座奇怪的学校,没什么大不了的。”辛胖子抻了抻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振奋着,最后说了一个对他而言算是不错的消息:“总之,不管你们最后能找到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下一期校刊上的‘猎奇’版面终于有新的题材了。”

    ……

    ……

    早上跟着猫群归来之后,林果便径直回阿尔法城堡,去做他未完成的炼金术实验。因此他没有参加宥罪猎队那场小范围的讨论会。

    听完郑清的解释之后,小男巫把脑袋从斗篷中探了出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年轻的公费生:“这么说,我们早上确实没有看错……那座亭子就是没有编号的,对吧!”

    郑清看着态度积极的小男巫,心底忽然升起几分不妙的想法。

    他的这种预感在听到林果下一句话之后便应验了。

    “呐,我说,队长……我们要不要现在再去那座亭子那里看看?”小男巫压低声音,语气里却掩藏不在那份雀跃:“就像你们说的,这座学校是活的。也许那座亭子的编号早上被人抹去了,但是到了晚上就又恢复了呢。”

    郑清嘶了一口凉气,借着头顶黯淡的月光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男巫,继而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静谧的小树林。

    冬天的黑夜与夏天的夜晚相比,更加沉重,也更加冰冷。

    没有虫豸的伴奏、没有夜雀扑打翅膀、也没有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夜色中,除了刺骨的寒风之外,便只剩下树枝被冻哭的呜咽。

    只是看了一眼,年轻的公费生就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不不不,”郑清脑袋摇的拨浪鼓,小声提醒道:“不可能的,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们现在是在接受‘惩罚’,决不能出什么岔子,更不能早退或者被人发现缺勤……难道你还想下个学期继续大半夜巡逻吗?”

    “嘁。”小男巫撇撇嘴,重新把脑袋塞进斗篷中,不吭气了。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却让年轻的公费生脸上有些发烫——仿佛不经意间,被人发现了自己的胆怯似的。

    他的怀里,一直骚动不安的小狐狸仿佛感受到了公费生尴尬的情绪,乐不可支的唧唧叫了起来,将大尾巴甩的扑棱扑棱的。



    安抚完闹腾的波塞冬,郑清重新将注意力落在林果身上。

    “如果你真的好奇,那么下次猎队夜间训练的时候,我们可以顺路去那个亭子再检查一下。”年轻的公费生顿了顿,提出了这么一个补充意见:“我想猎队其他人也会对这个建议感兴趣的。”

    听到郑清的话后,原本把整个人都裹在斗篷中的小男巫顿时又来了精神,把脑袋重新探了出来,兴致勃勃的追问道:“那猎队什么时候夜训?”

    “下周吧,今天已经是周六,这周肯定不行了。”郑清被小男巫过分积极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含糊着,目光游离的飘向远处:“下周三或者周四?”

    “今天周六,明天晚上有班级例会,下周一晚上肯定要补作业,周二晚上我还要跟着易教授做一个专项辅导,所以最早也是下周三了……诶?那是什么?!”

    年轻巫师瞟向远处的目光忽然定在了某个方向。

    原本他眼神乱飘只是为了躲避林果的目光,不想让小男巫看出自己眼神中的心虚。但在乱飘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某个‘异常状况’,也算是歪打正着。

    坐在黑山羊上的小男巫顺着公费生的视线,远远望去,在两人巡逻路线的尽头,长廊的一条木质条椅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白色的影子。

    仿佛是一朵鬼火,又像是一只飘荡的幽灵。

    “是某位幽灵先生或者幽灵女士出来遛弯了吗?”林果诧异着,手边却丝毫不敢怠慢,跟着郑清一起将法书与护符拿了出来,语气又有些紧张了:“总不会又碰到野妖了吧!”

    “这里是第一大学!哪里有那么多野妖让你随便遇到!”郑清闻言,忍不住吐槽道:“至于幽灵……正常情况下幽灵是不会四处乱跑的。它们总喜欢呆在固定的区域四处游弋。”

    一边说着,公费生一边将长长的手杖夹在腋下,搓了搓冻的稍微有些发硬的手指,然后摸出法书,将书里早已写好的几道咒语调整到‘预激发’状态。

    准备完毕之后,他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把手探进自己的灰布袋里,掏出了那把柯尔特蟒蛇——自从收到这份礼物之后,还一直没有真正发过利市。前段时间,他倒是在猎队训练的时候开过几枪,虽然枪法够呛,但他对符枪的威力却非常满意。

    弹夹中符弹是满的,枪已经上膛,保险也打开了。

    郑清将蟒蛇别在腰间,然后一手抓着法书,一手拄着木杖,有了三手准备后,心底顿时大定,感觉面前就算是突然冒出来一头强度超过十的野妖他也可以分分钟收拾妥当。

    “……也对。”林果将自己的法书平摊在黑山羊的脑袋上——他的山羊很聪明,而且走路很稳,把书夹在两支羊角之间,再恰当不过了——然后又拿出几张劣质符纸,啪啪的先给身上拍了几张。

    这些符纸都是郑清平日练习后的劣质成果,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索性大大方方的送给了猎队的队友们,权当做一项猎队福利。

    因为这些劣质符的保质期很短,所以有机会使用的时候,大家都尽量使用,以便‘物尽其用’。否则符箓失效后,损失会更大一些。

    准备的同时,两位巡逻员已经谨慎的开始向那道白影靠近,同时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屏住了呼吸。

    “不见了!”林果短促的惊呼一声,同时一抓羊角,阻止了山羊继续前行。

    “安静!”郑清低声呵斥着,顺手将法书重新塞回灰布袋里——手段太多反而不太适合施展,与需要吟诵咒语的法书相比,巡逻队发放的附魔木杖使用起来就方便多了——他双手抓着巡逻木杖,警惕的左右张望,同时叮嘱小男巫:“注意警戒……先到那边去看看。”

    他指的是那道白影刚刚出现的地方。

    不论那道白影是听到声音受惊逃走了,还是躲藏隐匿起来了,它之前呆过的地方肯定会有些许痕迹。

    林果立刻明白了郑清的意思,点点头,双腿一夹,指挥黑山羊继续向前行进。

    “哒,哒哒,哒哒哒。”

    林果坐下黑山羊单调的蹄子声回荡在长廊里,在四周漆黑的夜色下,平白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只不过两人的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搜寻那道白影身上,一时却也顾不得说教山羊。

    “吓he!”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山羊外侧响起,将小林果吓的浑身一抖,手中早已经预备好的符纸不要命的洒了出去。

    “呀呀!”小男巫尖叫着,一把将几道冒火的符纸丢向声音响起的地方,同时用力一夹羊肚子,想要驱赶自家的山羊跑远一点。

    与毛毛躁躁的小主人不同,林果的那头黑山羊表现的反而非常淡定——即便刚刚那个恐吓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它都没有显露出任何惊慌,仍旧四平八稳,仿佛在走T台似的。

    闪烁的火花、骤然亮起的光晕、噼里啪啦的炸响,随着林果丢出去的几张符箓,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与之一同响起来的,还有年轻公费生着急忙慌的大叫声:“停!”

    郑清一把丢下手中的木杖,用力挥舞着胳膊,向刚刚翻出法书,正打算念咒语的小男巫大声叫道:“不要……不用!别用魔法!不是威胁!”

    虽然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毫无章法,但意思表达的却非常明确。

    原本失了智的小男巫在公费生‘强势’的阻止下,终于回过神,放下了手中已经开始冒光的法书。

    当他回过头,顺着年轻公费生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后,登时无言。

    距离他丢出符箓不远的空地上,一只尺许高低的白色小猫,正瞪着一双黄澄澄的大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两位‘肇事凶手’。

    那几张劣质符箓还没有燃烧殆尽,仍旧冒着缕缕青白色的烟气,在夜色中缓缓发光。

    衬着小猫发怒的眼神,分外显眼。

    林果忍不住小声咳嗽了两声,然后抬起手,揉了揉鼻子。

    如果不出意外,之前两人看到的那道白影,就是这只小白猫了。



    也许小白猫是想跟两个巫师开个玩笑,或者玩个恶作剧。

    也许这只小白猫只是看见两位年轻巫师后,觉得好奇,所以过来打声招呼——在第一大学,喜欢巫师的小动物不在少数,平日里也不乏野鸟之流落到巫师肩头讨食吃——但是很显然,精神过于紧张的某位小男巫对于小白猫的‘招呼声’有些反应过度,竟直接砸出去一把符纸。

    幸亏那些只是劣质符箓,威力有限。

    幸亏那只小白猫身手敏捷,躲过了符箓的作用范围。

    “刚刚吓死我了!幸好,幸好……”年轻的公费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果两个人在夜间巡逻的时候,击杀了一头野妖,毋庸置疑,那是非常大的功劳;但是如果两个人在巡逻的时候不小心打死某只小动物,即便有校工委的免责条款,两人依旧不得不面对一系列繁琐复杂的后续处理工作。

    甚至有可能接受来自巫师法院的质询。

    鉴于上半学期的一系列事故,郑清觉得自己的大学已经上的很艰难了,完全不想在这个困难程度上再增添任何麻烦。

    “刚刚吓死‘我’了!”与郑清一样,林果也心有余悸的小声叨叨着,只不过与郑清感慨的口吻相比,小男巫语气中强调的意味更浓重几分。

    他纯属是被小白猫突兀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下次丢符箓之前,能不能先看清对手的模样?!”年轻的公费生缓过劲,一步冲上前,伸出手,用力在小男巫的脑袋上按了两下,揉了揉:“哪有你这样,闭着眼乱丢符纸的!万一没有砸到对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件麻烦事啊。”

    对于郑清的训斥,林果却表现出相似的不满。

    “我倒是想多实践实践呢!”小男巫撇撇嘴,盯着那只小白猫,语气有些愤愤然:“但你们不让啊!……不是你们把我放到后勤部门的么。如果我多上两次猎场,表现肯定会好很多的!”

    郑清闻言一窒,顿时无话可说。

    停了几秒钟,他才讷讷道:“除了猎场,你也可以通过其他方法训练么……比如多参加参加兴趣小组,或者跟着蓝雀去挑战一下星空学院的擂台赛……”

    小男巫歪着脑袋,看向郑清,目光中诧异的成分越来越重,就差指着郑清鼻子质疑他的身份了——谁都知道,星空学院的擂台赛非常危险。倘若蓝雀愿意让林果冒这个险,那他绝对不会阻止小男巫参加猎赛实践的。

    郑清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摸了摸鼻子,略尴尬的别过脸,看向那只小白猫。

    然后他眼神微动,看着那只小白猫熟悉的模样,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在湖畔,也是巡逻生遇到了小白猫——只不过那时他是一只黑猫,而巡逻生则是某位香喷喷的话痨‘卷毛狗’。

    那天,他从几个巡逻生手中将小白猫‘救’了下来,结果这个小家伙不辞而别,踩着他的脑袋,从树枝间蹦蹦跳跳的逃走了。

    一想起这件事,年轻的公费生就有点莫名的气愤。

    “嘿,小东西,又见面了!”郑清蹲下身子,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几米开外的小白猫,抖了抖手指:“嘚嘚,过来过来,给你吃好吃的……”

    听到这个毫无水平,甚至有些低俗的招呼声,小白猫竖起的耳朵唰的一下耷拉了下来,原本看向公费生的好奇目光也顿时多了几分‘厌恶’的味道——没错的,林果觉得自己看小动物的眼神很有一套,他判断那只小白猫看向郑清的眼神非常恶劣。

    于是刚刚被训了的小男巫闭上了嘴巴,笑呵呵的看着郑清招动的手指与慢慢逼近的脚步,期待那只小白猫最后一爪子糊在公费生的脸上。

    就在这时,郑清的斗篷里忽然响起了细微的声响。

    他的斗篷窸窸窣窣的抖动着,然后从胸口的空隙里挤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波塞冬。

    也许波塞冬被郑清油腻的声音吓到了,也许小狐狸只是觉得有些憋闷,总之,它放弃了斗篷里面暖和的小窝,钻了出来,趴在郑清胸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那只小白猫。

    “吱吱!”小狐狸扬起一个小爪子,友好的冲小白猫打了个招呼。

    原本满脸怒气的小白猫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招呼打的愣了一下,然后犹豫片刻,小白猫也举起小爪子,对小狐狸挥了挥,简短的叫了一声:“喵!”

    听到回应后,小狐狸顿时来了精神,兴高采烈的从郑清的怀里钻出去,抖着大尾巴,扭着小腰,吱吱叫着凑了过去——但也仅此而已。

    不知是不是对陌生动物怀有戒心,那只小猫始终与包括小狐狸在内的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尺以上的距离,小狐狸向前扑一下,小白猫就向后退几步;倘若逼急了,小白猫还会顺着旁边滑溜的树干蹭蹭的蹿上树杈间,徒留下不会爬树的小狐狸在树底下吱哇乱叫,委屈至极。

    “你过来,不要吓到它。”郑清冲自家狐狸招招手,将它唤了回来:“它又不是狐狸,你这么热情,会吓到它的。”

    小狐狸闻言,耷拉着尾巴,垂头丧气的从树底下溜回郑清脚底。

    没了小狐狸的纠缠,那只小白猫倒也不再躲避,很快便重新从树上跳了下来,重新跑到两个年轻巫师面前,坐在那里,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俩。

    “呐,我说队长……这个小白猫是不是认识你?”林果盘腿坐在自家山羊背上,拄着下巴,目光在小白猫、郑清、以及小狐狸三个身影上逡巡着,最终忍不住,小声问道:“它怎么一直在这里盯着你呢?”

    “我怎么知道!”郑清也是一脸莫名——虽然他当猫的时候救过这个小白猫,但自己现在可是人诶,没道理它能把自己认出来吧!

    还是说自己天生就有撩猫的天赋?年轻的公费生想起早些时候的事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同时忍不住哀叹一声——倘若是撩妹的天赋,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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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玉现在有些烦恼。◢随*梦◢小*.lā

    按照最初的计划,她是想变成猫后以身做饵,诱惑那个曾经杀害小猫的凶手出现。计划很理想,但现实却很复杂——比如她忽略的气候变化对猫科动物的影响,现在每次变形之后,她都有种强烈的嗜睡感;再比如她忽视了小猫遇害的地方已经成为巡逻队日常巡逻的重点区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巡逻队的关注,更不要提一只逡巡不离开的小猫了;

    当然,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在计划开始的时候,年轻的女巫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变成的小猫对于外界风险几乎没有太多抵抗的能力,以至于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变形,最后都是以落荒而逃结束的。

    就像第一次变形后,她还没爬到那块假山石上,就被湖里爬出来的一头河童给吓跑了。倘若在平日,遇到这种背着甲壳、身材矮小、相貌丑陋的魔法生物,她只需要大声呵斥一下,甚至不需要掏出法书,它们就会惊慌失措,四散逃窜。

    而现在,她只是一只小猫,一只身高不盈尺,给人感觉还没褪掉胎毛的小奶猫。

    就连一只松鼠都敢蹦跶到这种小猫面前,跟它掰掰手腕,更不要提河童了——要知道,跟松鼠相比,河童可是上了巫师联盟‘危险魔法生物’名录的邪恶动物。

    还有另外一次,那天晚上她倒是爬上了那块假山石,但是还没等她站稳身子,学校的巡逻队便从远处溜达了过去,想将她捉下去。所幸那天晚上从小树林里冒出一只个头堪比大象的黑猫——当然,这只是她主观的印象,也许那只黑猫并没有那么大——总之,托那只黑猫的福气,她又一次顺顺利利的逃走了。

    几次三番下来,女巫终于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事实:仅凭她一个人,或者说,仅凭那一只小奶猫,她是决计没有办法顺顺利利执行那份计划的。

    帮手倒是可以找帮手,但绝对不能找外人——毕竟从任何角度来看,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违反了不止一条学校的规章制度,更不要提多次未经报备的变形魔法了。

    而她现在认识的,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扳着指头算一算,也没有几个——李萌算半个、刘菲菲算一个、郑清也说过愿意帮忙——毕竟入校时间并不长,而且在大学里,同学之间的关系与小学、中学时候相比,要略显冷淡一点。

    小团体中的关系会更紧密一些,但小团体外,即便是一个班的同学,可能一个星期说话也不会超过三五句。因为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在认真听讲,下课之后,各自又有各自的课余生活,可能是谈情说爱、可能是勤工俭学、还可能是社团活动。

    总之,大学是成年人的世界与未成年人世界之间一个过渡的地方。这里比成年人的世界多了一些轻松、快活的气氛,却也失去了小时候的许多真诚与温暖。

    扯远了。

    经过再三思考之后,蒋玉最终没有选择上述的任何一个人当自己的帮手。

    李萌自不必说。这个小丫头让她安安分分的在学校呆着都能惹出层出不穷的事故来,倘若让她跟着自己冒险,且不论家里的长辈会不会生气,单单她那动辄晕厥的毛病就让人担心不止——即便加上那只毛绒熊,也是不行的。

    刘菲菲倒是不错的人选。只不过这位九有学院的大一年纪的首席生现在除了学习之外,绝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那个留级两次的混血狼人身上了——虽然蒋玉没有谈过恋爱,但作为一个女生,她仍旧可以轻易的从刘菲菲的言谈中捕捉到这一点——据她所知,首席生同学已经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在了帮助尼古拉斯复习功课上面了。就连午饭后的短暂闲暇,她都在忙着批改试卷,拟定每日习题。

    蒋玉觉得她很难说服首席生浪费晚上的大好时间,不去陪男友,而是来陪一只小奶猫在冰冷的夜色下发抖。

    至于郑清,他倒是有时间,而且也多次表示愿意帮忙,同时还算得上可靠。只不过最近班上关于他与吉普赛女巫的花边新闻一茬接着一茬,什么两个人在步行街的‘约塔’餐厅吃烛光晚餐啦、什么两个人在下元节的时候一起出去冒险啦,等等等等。

    虽然在心底,蒋玉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完全不需要也没有理由在意的,但不知为何,听到这种传言,她总有种莫名不爽的感觉。

    所以,郑清同学的名字,是在三个名字中最先被划掉的一个,甚至比李萌还早——我这是为他好,横竖也算朋友,总不能在他谈恋爱的时候拖后腿吧。

    年轻的女巫这样安慰自己,同时想象着自己孤身奋战,最终捉住凶手后,某些人脸上震惊的表情,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但她很快便收敛了笑容。

    她现在是只猫,不能做不符合猫表情与动作的事情。

    只不过一想到孤军奋战,蒋小猫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头从湖里爬出来的河童、想起那只向自己丢松塔的松鼠、想起那天晚上巡逻员向她伸出的黑手。

    然后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只黑猫——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只黑猫给人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那天晚上爬到它脑袋上之后,原本因为寒冷而颤栗的身子都完全放松了下来。

    如果它能帮自己的话,这些麻烦就都不算麻烦了吧!

    只不过,如何找到那只大黑猫,是摆在她面前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今天早些时候,李萌曾说在小树林里遇到了疑似那只大黑猫的小黑猫,并形容了它的模样,描述了它能变大变小的魔法。

    按照小女巫的描述,蒋玉有很大把握那只能变大小的黑猫就是自己要找的某只大黑猫。

    它平日里跟一群猫厮混,而且活动范围都在这片小树林——这是蒋小猫能够梳理出来的,为数不多的线索。

    所以,今天趁着夜色,借着早上刚刚申请下来的变形术许可,在学校阵法的保护下,她大模大样的在小树林周围四处溜达着,试图找到那只黑猫的踪迹。



    黑夜给了它黑色的皮毛,让我没有办法找到它。

    蒋小猫蹲在环湖长廊的某条木质长凳上,目光忧郁的打量着漆黑的夜色,心底暗搓搓的念了这么一小句自己改编的诗句。

    只不过她现在是只猫,就算诗兴大发,也不会真正吟诵出来的——大晚上猫叫,很容易引来一些喜欢黑暗的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在巫师聚集的场所。

    身为钟山蒋家的嫡系成员,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虽然不能叫,但却不妨碍她竖起耳朵,捕捉夜色下的每一缕异响。与夏天相比,冬日的校园要安静的多——水中传来的汩汩声,应该是两头鱼人在湖底打闹;林子里传来的婉转低沉的呜咽,应该是夜风与树枝的交响;还有远处走廊间清脆的踢踏与小声的说话声,应该是校工委负责夜间巡逻的工作人员。

    说到巡逻员的声音,小白猫不由抖了抖耳朵,眼神中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久前她还在心底念叨过某人的名字,转眼间,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知为何,心底虽然欢喜,却仍然有着莫名的不爽啊。

    不爽归不爽,但如果有两个巫师帮忙的话,也许她能很快找到那只大黑猫了吧!

    小猫歪了歪头,半个脑袋越过廊柱,瞅向长廊深处。

    很快,她的视野中便慢慢浮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拄着木杖走在前面的年轻公费生,以及那位骑着黑羊跟在后面的阿尔法小天才。

    看到裹在细绒大氅中的林果的身影,蒋小猫眯了眯眼睛,脸上忽然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她依稀记得,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小天才曾经在某次夜间巡逻中被一只河童妖吓的昏倒,着实被李萌笑话了很长时间。

    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一只小猫吓到呢。

    想到这里,小白猫立刻轻快的站起身,一扭腰,悄无声息的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

    ……

    “……我说队长,你早上是不是造了什么孽,现在被人追来堵门了?”

    “不过我只记得当时你旁边有只乖巧的布偶猫。”

    “还有小白猫吗?完全没印象诶……”

    林果蹲在小白猫面前,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捏着下巴,盯着一动不动的小白猫,若有所思的对郑清说道:“总之,这件事肯定跟你有关……否则大半夜的,一只小猫,怎么会拦在我俩面前呢?还是用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是哪种眼神?!

    年轻的公费生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正在根根绽起——他怎么知道一只小傻猫不在屋子里窝着,大冷天堵在自己面前有啥要求!他只是使用变形药剂之后会变成猫,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猫,又怎么会理解真正猫的复杂心理活动呢?

    虽然林果说的很隐晦,但却不难领会其中的精神。他觉得郑清早上当猫大王的时候,作风不检点,所以最终惹得小白猫连夜追来。

    深吸几口气,慢慢吐出来,郑清努力平缓着被小男巫气炸的心情,咬着牙,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我的手下没有小白猫!”

    不仅没有小白猫,而且他也根本不认识这只小白猫!

    至于被猫堵在路上,天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众所周知,猫原本就是一种拥有精神分裂、妄想、狂躁等多种精神疾病的生物,如果哪天某只猫身上的这些病症集体爆发,做出什么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想来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也许它对你那把柯尔特蟒蛇感兴趣。”林果的目光在公费生与小白猫之间徘徊数次,终于顺着小猫的视线,发现了些许端倪:“你那把符枪是哪里来的?”

    符枪?!郑清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魔法武器,眉毛不由扬了起来。

    “这是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年轻的公费生生硬的回答着,转手便将符枪收回灰布袋里,用实际行动打消了林果其他的想法。

    “真是可惜…”似乎察觉到郑清坚决的态度,小男巫轻声嘀咕着,却终于没在说什么。

    也许小猫也觉得僵持下去没有什么结果。

    于是它站起身,踩着奇特的节奏与方位,绕着两个巡逻员走来走去。

    一圈,两圈,三圈。

    走完一遍,小白猫抬起头,看一眼两个男巫。

    毫无反应。

    于是,它耐着性子,再走第二遍。

    抬起头,仍旧是两双茫然的眼睛。

    “喵!”小白猫气愤的一甩尾巴,冲两个男巫怒吼了一声——只不过因为它个头与年纪都有点太小,所以这声怒吼听起来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反而给人一种萌萌哒感觉。

    所幸两位年轻巫师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我觉得,它是不是想跟我们说点什么?”郑清的目光顺着小白猫刚刚绕圈的范围与方位转了下来,最终犹豫不决的问道。

    “说什么?”林果一边给自家山羊挠着痒痒,一边无聊的回应着。虽然被小白猫堵在了巡逻途中,但他一点也不找急。一方面,从某种角度来说,小猫堵路与他们夜间巡逻的管辖范围或多或少都有点关系。另一方面,由于他们两人的巡逻区域非常小,而且范围也不大,所以像这样偶尔偷偷懒,也没人会注意到的。

    “它刚刚绕圈走路,踩的是不是禹步?我记得禹步可以传递某些信息?”郑清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虽然他学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到底不是科班出身,只能凭借印象连蒙带猜,准确性并不比闭着眼睛抽签强多少。

    “也许你应该飞只纸鹤把博士喊来。”林果小同学叹口气:“专业不对口,我是没有办法给你更多意见了……这年头,连只猫都懂禹步了,太吓人。”

    ……

    ……

    蒋小猫绕着两个巫师转了好多圈,转的她都有些晕了,两个呆瓜依旧一脸懵逼,令她恼火不已,恨不得扑上去用爪子糊他们一脸血。

    好歹还是一个公费生、一个小天才呢!怎么连基础的禹步传讯都看不懂!

    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就算她挠两人一脸血花,也只会脏了她的爪子,并不能给目前的僵局带来丝毫破解的可能性。

    转到最后,小白猫终于放弃让两个巫师带着她去找某只大黑猫的打算,转身,耷拉着耳朵与尾巴,垂头丧气的重新走进夜色中。

    在她身后,传来两个男巫傻乎乎的对话声:

    “总感觉那只猫对我们很失望的样子。”

    “错觉,你那是错觉……猫怎么会感到失望呢?它们最多只是无聊罢了。”

    “能踩禹步的猫,就算表现出失望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吧。”

    “唔,明天去图书馆找找,我记得书山馆里有关于禹步传讯的解析工具书。”

    “噫!糟糕,刚刚应该把那猫的步子记下来的…”



    大雪来时,雨雪霏霏。

    第十四周的周末,恰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

    从昨夜起,布吉岛上的天气就显得有些阴沉沉的,飘荡的风儿也多了几分肃萧。午饭时候,补了回笼觉的年轻公费生掀开帷帐,天色仍旧一片灰白,太阳仿佛失了颜色与热度,只余下冰凉的光,在呼啸的风声里向这片世界默默倾泻。

    宿舍里很安静。

    胖子与萧笑的床铺上都空荡荡的,书桌前也空无一人,估计他们一个是去图书馆、另一个去校报编辑室了。迪伦床铺上的帐子倒是紧紧闭着,透过帷帐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那口黑色大棺材的影子,不知道吸血狼人先生是不是还在小憩。

    当然,这些都与郑清无关,他只是一个刚刚睡醒,想要撒泡尿的男巫。

    帷帐扯开的声音惊醒了宿舍里其他的房客——肥猫团团窝在胖子的枕头上,把它圆乎乎的身子团成个球,脑袋埋在前臂弯里,听到声音,也只是抖了抖耳朵,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而公费生豢养的那群小精灵,则打起精神,离开肥猫暖和的肚皮,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开。

    只是转眼间,她们就端着牙膏、水杯,提着冷水壶、热水壶,捧着烫呼呼的毛巾,以及清理一新的长袍大氅,前低后高排成一排,规规矩矩的飘在郑清面前,伺候他起床。

    “你们继续睡去,这种事情我自己就能来。”年轻的公费生含糊的嘟囔着,语气却有些无可奈何。自从他帮这些小精灵们摆脱部分束缚之后,她们便将服务对象换成了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有灵性了。

    往日里,没有人吩咐,这些小家伙只会呆呆的挂在郑清的帐子上,从来不肯出宿舍一步,即便受到惊吓也只会用翅膀拢住头,私下里瑟瑟发抖。

    而现在,她们闲时也会溜出阳台,去花圃里摘几朵新鲜的小花儿,回来插进403宿舍那口高腰花瓶里,再将之前凋谢的花束丢到外面去;累了,也会找舒服的地方蒙头大睡,比如天文08-1班女巫们送给她们的纸房子、肥猫团团的肚皮、还有郑清的被窝——相对来说,肥猫软乎乎、热乎乎的肚皮,是她们最喜欢的床铺了。

    除此之外,小精灵们的服务能力也有了很大提高。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只会帮着郑清提提衣服、找找鞋子、袜子,整理整理床铺,书桌。现在的话,她们已经能够主动烧热水、泡茶、研墨、铺纸,而且连衣物清理、规整等任务也做的井井有条。

    完全不需要郑清任何吩咐,比那些巫师家族的专业仆人们做的还要贴心、细致。

    倘若有那一天,这些小家伙举着羽毛笔,帮郑清把课外作业、乃至教授们布置的实验报告都一丝不苟的帮年轻巫师完成,恐怕他也丝毫不会感到惊奇——甚至可能还有一些期盼呢

    这种变化,既让郑清感到欣慰,又让他有些不安。

    欣慰的是,这些小精灵们似乎已经摆脱了前任主人死亡的阴影,重新开始了她们的生活;不安的是,他觉得自己如果任凭小精灵们这样服侍自己,有些不妥当。

    具体哪里不妥,他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是个学生,毫无基础,不应该享受这样的服侍;也许是因为他一贯觉得小精灵们也是同样的智慧生命,没道理做这些琐碎的杂役;也许只是因为他没有给这些小精灵们支付过工资。

    总之,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小精灵们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

    就这件事,在某次前往非正常生命研究所拜访杜泽姆博士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曾经与博士进行过深入的探讨。

    博士对他的谨小慎微与瞻前顾后很是不以为然:

    “生命活在世界上,总要有自己的意义。她们觉得这样做很好,那便这样做就是了。如果你随意干涉她们的选择,与你所反对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你提到的工资,我觉得,你帮她们续命应该比什么铜子玉币更有价值吧。”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时间是比金钱、比学分更坚挺的通货。”

    “她们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你支付的……而你只是借用了她们的部分时间。非常公平,非常合理。”

    “要知道,生命诚可贵,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加一秒,减一秒的。”

    一番话有理有据,说的郑清哑口无言,也让他最终开始慢慢接受了小精灵们的变化。与他相比,403宿舍的其他巫师们显然接受的更快一些——无论是随时随地都准备好的热水、经常收拾整洁干净的书桌,还是捎带帮他们清理一新的衣物、亦或是那似乎永远新鲜着的插花,都令宿舍里其他几位年轻巫师异常满意,赞不绝口。

    脑海中的思绪一闪而过。

    郑清接过水杯,用温水漱漱口,然后接过牙刷,一边刷牙,一边靸着棉拖鞋,眯着朦胧的双眼,摇摇晃晃的挤到阳台上。

    阳台与宿舍间的门框上镌刻着许多细小、致密的符文,有保暖、隔音、挡风等诸多效果。

    越过门框,一股寒气迎面扑来,令人顿时清醒了许多。年轻的公费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用力咬住正在嘴巴里奋力工作的牙刷。

    “张嘴,你这个蠢货!”牙刷柄上的浮雕小人儿双手叉腰,气冲冲的瞪着年轻巫师,大声嚷嚷着:“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你咬着刷子,我还怎么工作!”

    郑清抽了抽鼻子,立刻重新张开嘴巴。

    “真冷!”他感慨着:“今天竟然真的下雪了!”

    今天是大雪节气,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昨天他还跟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们讨论过学校管理天气的某机构做事是怎样的丧心病狂。他甚至还知道某位蓝绿眼儿的掮客前几天还在四处兜售赌券,内容就是今天会不会下雪、如果下雪下多大的雪等等。

    “闭嘴!不准说话!你的舌头把刷子上的牙膏沫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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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袍子,系上新的腰带、袖扣后,年轻的公费生神清气爽的站在穿衣镜前,咧开嘴,试着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恕我直言,先生!”穿衣镜粗声粗气的说道:“您的上犬齿有轻微外突,而且没有经过美白与打磨,并不适合露齿微笑……作为专业的形象策划师,我建议您笑的时候一颗牙也不要露出来。”

    “闭嘴!”年轻的公费生冲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喊了一声,恼火的闭上了嘴巴。

    “另外,今天下雪,如果外出的时候能够搭配一条黑色或者红色的围巾,那真真是极好的。”穿衣镜并没有立刻闭嘴,而是继续卖力的向郑清推销它的意见。

    作为一个男生宿舍的穿衣镜,除了迪伦偶尔使用它以外,其他人几乎都不怎么注意形象。这让它饱受寂寞的煎熬。所以,每次有人站在它面前,认真整理着装,都会收到一大箩筐各式各样的建议。

    有的建议是比较中肯的,比如刚刚穿衣镜建议郑清出门的时候带一条围巾,年轻的公费生一琢磨,立刻欣然接受了。但有的建议,则非常讨人嫌——比如有一次胖子站在穿衣镜前试穿自己的新礼服,穿衣镜竟然建议喝点塑身药剂再试穿那件礼服。

    “我都能听见礼服的灵魂被你的脂肪撑哭了的声音!”穿衣镜尖酸的评价道:“以你的身材,穿礼服或者睡衣去参加舞会,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幸当时宿舍里其他人都在,见势不对,强行拦下了怒气冲冲的辛胖子,让这块嘴碎的镜子免去了破碎之劫。

    “我记得你说过,你已经为奥布莱恩家族服务了快四百年了,对吧。”郑清对着镜子,一边照着上面的演示投影系着围巾,一边感慨着说道。

    “还差一个月,就三百八十九年了,先生。”穿衣镜彬彬有礼的回答着,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骄傲:“从欧罗巴一直到亚特兰大,奥布莱恩家几乎每座古堡都留下过我的身影。”

    “真不容易。”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系好的围巾,抻了抻袖子上的皱纹,将灰布袋塞进怀里,然后转身拉开了宿舍门。

    身后传来穿衣镜略带哽咽的喊叫:“非常感谢您的肯定,先生!”

    郑清扯了扯嘴角,脚下略微停顿了一步,最终没有回头。

    他其实是想说,这块镜子能完完整整存在这么长时间,真的很不容易——像这种碎嘴的家伙,搁到流浪巫师的酒吧里,估计一晚上就会碎成十七八块。

    ……

    出了宿舍,屋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第一大学的大雪没有郑清以往经历的那些冬季似的,要抠抠搜搜、拖拖拉拉折腾许久,才会落下几许雪花。

    在这个巫师与魔法决定的世界里,说下雪,就下雪。

    要多大,就下多大。

    鹅毛般的雪花不再是形容词,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事实。郑清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下了多久,已经给整个校园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绒被,一脚踩上去,大半个脚踝都被淹没在松软的雪花里,咯吱咯吱,令人心情意外愉悦。

    原本因为是周末,理论上来说,校园里的学生应该会比往日少很多。

    但因为下大雪的缘故,许多童心未泯的年轻人都呼朋唤友,来到户外享受雪景。喜静的,捧一本书,坐在松树下,就着明亮的光线徜徉书海;爱玩儿的,三五成群,用魔法指挥着雪花聚成雪球、雪球滚成雪人儿,然后雪人儿们摔跤、拳击,打的不亦乐乎。

    老实讲,郑清非常讨厌那些用魔法玩儿雪人的家伙——因为大部分人都只顾自己快乐,全无半分公德心。

    就像他刚刚从宿舍到图书馆,一路上,就被三个‘无主’雪人的雪球砸了脑袋。这些雪人的主人在将它们制造完毕,玩儿过瘾之后,便弃之不顾,任由这些拥有简单本能的家伙在校园里乱逛,偶尔被挡了路,拳头大的雪球便会呼啸着从它们的身上喷涌而出,砸的人满头开花。

    “别追我一个人啊!”年轻的公费生被两只雪人追的四处乱跑,抱着脑袋嚷嚷着:“我还要去图书馆呢!”

    他的身后,两只雪人默不作声,锲而不舍的挥舞着扫帚胳膊,扬起一片片‘雪沙’扑向前面的男巫,不时还从背上摸出一两颗刚刚揉好的雪团,顺风砸过去。

    路过的巫师笑哈哈的看着狼狈的男巫,也没有一个搭把手,任凭他被追的连滚带爬。

    “用软腿咒!”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风雪隔着空间,让郑清一时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但那个建议他却听的清清楚楚的。于是绕过一株高大的悬铃木后,年轻的巫师飞快的摸出自己的法书,用力一拍:

    “我马虺隤!”

    淡绿色的光芒骤然一亮,轻柔的荡开。

    那两只刚刚追杀郑清将近五百米的雪人在咒语的波动中蓦然一顿,继而轰然散开、落地,重新化作了两个安静的雪堆。

    年轻的公费生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被雪人追杀!”那个熟悉的声音慢慢靠近,语气中充满了好奇:“虽然这些家伙很活泼,但大部分时候,它们都不会主动攻击巫师啊。”

    说话间,一个瘦瘦高高、留着马尾的黄皮肤男巫穿过朦胧的雪幕,出现在郑清面前。

    是尼古拉斯,那位留过两级,曾经担任过郑清入校引导员的同班同学。

    “我怎么知道!”郑清一边拍打着身上残留的雪花,一边恼火的晃着脑袋,试着将头发里那些半融化状态的冰晶也一并抖落:“刚刚路过小广场,有两伙巫师正指挥两拨雪人打仗,我就看了一小会儿,笑了笑,结果突然就有两只雪人从战场跑出来,追着我打……”

    尼古拉斯没有说话,而是绕到郑清身后,刺啦一声,从他背上撕下了什么东西。

    “不出所料。”留级生呵呵笑道:“有人跟你开玩笑,把符纸悄悄粘到你身后了……应该只是个恶作剧,不要紧的。”

    郑清板着脸,接过那张黄色的符箓。

    上面,朱砂勾勒的鲜红色符文仍旧熠熠生辉,即便绵绵的风雪也压制不住其间起伏的魔法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