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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同学!”

    “同学,你好!这里,看这里!”

    叮当耳朵在萧笑脚边蹦来跳去,努力吸引年轻巫师的注意力:“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抽时间讨论一下食尸甲虫的交易事宜啊……这周六怎么样?我可以带着样品来学校,具体时间你们确定,具体地点我们确定,怎么样?”

    早些时候,叮当耳朵向巫师提出了用食尸甲虫交易小老鼠的建议之后,那只黑猫与戴眼镜的矮个子巫师便躲到一边,窃窃私语了大半天。

    它还以为他们只是讨论交易方式,却不料那一人一猫咬完耳朵之后,竟撇下他,自顾自忙碌去了——黑猫凑到那群大小猫咪前面,开始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不时还走到某只猫面前,给它们嘴里塞个小药丸;而那个戴眼镜的矮个子巫师更过分,直接躲到旁边一株楸木前面发呆,似乎完全忘记了与它谈交易的事情。

    现在,好容易抓住机会凑到这个矮个子巫师面前,叮当耳朵说什么也要在提一提那个交易。毕竟在他看来,用自家多余的食尸甲虫换巫师们手头的小老鼠,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只不过在郑清与萧笑看来,这个双赢要打个双引号的——毕竟卖老鼠才是他们赚钱的大头,食尸甲虫的市场,虽然理论上存在,但一方面他们没有做过具体调查,并不清楚市场规模与行情;再者说,倘若用老鼠换甲虫,不论怎样交换,对他们而言,都会损失一部分利润。

    这是年轻巫师们难以接受的。

    对他们来说,最佳的解决方案就是用萧笑那些针尖大小的碎钻去换叮当耳朵手中的食尸甲虫,这样他们可以抛掉自己不需要的碎钻,换来大量食尸甲虫,而不需要损失自己的老鼠。

    但对叮当耳朵来说,这个方案就不那么完美了——虽然它可以收获一些亮晶晶的小石头,却没有办法完成老祖宗的交代的任务了。孰轻孰重,这是一个很难掂量的选择。

    ……

    听到叮当耳朵的嚷嚷声,正在与林果闲聊的萧笑低下头,看向穿衣服的老鼠君。

    “什么?”他眨眨眼,似乎没有太明白老鼠刚刚那番话的意思。

    “我是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抽时间……”叮当耳朵以为萧笑真的没有听懂,便打算重新重复一遍自己的话。

    还没等它说完,萧笑便挥挥手,打断了它的话。

    “这件事为什么要跟我说?”男巫将夹在左胳膊下的笔记本抽出来,换了个方向,夹到右胳膊下面,然后用左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只黑猫,语气显得有些困惑:“老板在那里呢,你跟我商量有什么用?”

    “嘎?”叮当耳朵身子一顿,眨了眨绿豆大的小眼睛:“书上不是说,真正的老板,都会******,拿着笔记本,然后用羽毛笔指点江山吗?”

    “你从哪里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萧笑摇摇头,抬起手招了招,向不远处的黑猫叫道:“弄完没?弄完过来,老鼠找你!”

    刚刚给众猫开完动员大会与表彰大会的黑猫闻言,竖起尾巴,施施然走了过来。波塞冬与小布偶猫一左一右,小碎步跟在后面。

    “啥事?”黑猫走到穿衣服的老鼠面前,下巴一扬,问道。

    叮当耳朵感受到黑猫投下的阴影,顿时觉得自己平白矮了几分——再加上黑猫左右两个跃跃欲试的小东西,更增添了几分威慑力——它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提议。

    “这周?”黑猫抬起爪子,拨了拨自己的耳朵,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这周恐怕不行。”

    这是他与萧笑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先不着急谈判,拖一拖,等宥罪猎队调查清楚食尸甲虫的市场规模与行情之后,再开始与老鼠谈交易;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这也是一种向谈判对手施压,获得更大筹码的有效方式——只不过拖延的举动不能做的太生硬,如果把客人赶走了,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你们周六日不是放假吗?我知道,巫师周六日都休息的!”叮当耳朵勇敢的向前迈了一步,昂起头,略略提高声音:“我读书很多,你骗不了我!”

    谁耐烦骗你一只老鼠!

    黑猫嘴角抽了抽,低下脑袋,两颗红彤彤的眼睛一眨不眨。还没等他琢磨出漂亮话来,旁边的萧笑便接过话头,向老鼠君解释起来。

    “他周六晚上有学校安排的任务,周日晚上我们还有班级例会。”萧大博士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日历那一页,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大小圈子与字迹,向老鼠君解释道:“不仅仅这周末没有时间,后面几周恐怕都没啥时间……现在是开学第十五周,呶,第十七周中间有圣诞节,后面三天还有一年一度的学校冬狩活动,第十八周就要过元旦了,还要准备期末复习,因为第十九周学校就会停课,安排复习以及考试。”

    “被安排的满满当当。”黑猫瞅着那些标红的日子,心有戚戚的点着头。

    叮当耳朵显然不经常看日历,面对笔记本上那些红红绿绿的颜色、各式各样的线条、形形色色的符号以及文字,仿佛看天书似的,一双绿豆眼很快便变成了蚊香眼。

    “不是还有第十六周吗?刚刚你们没算第十六周吧!”旁边的林果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扳着指头,大呼小叫的嚷嚷起来。

    黑猫与萧笑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小男巫吓的登时抬起手,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对啊,第十六周呢?就是下周吧,我们可以约在下周见面的。”叮当耳朵的蚊香眼慢慢消失,被博士晃乱的思绪似乎也重新理顺了一点。

    黑猫重重的叹了口气。

    “下周末是冬至,黄历上说要吃饺子,睡大觉,不能出门的。”萧笑面不改色,满口胡诌着莫须有的习俗,手中的羽毛笔在日历上重重点了一下。

    就某个角度而言,博士并没有瞎说。

    因为下一周的周末,的确是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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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你们下周也没有时间了?”

    叮当耳朵掰着自己细长的爪子,盘算良久,最终沮丧的意识到自己想要与这些年轻巫师们做生意的想法还没有开始便要结束了。

    末了,它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周末没有时间,平常也没有时间吗?”

    “其实还是因为最近有些太忙了。”黑猫蹲坐在地上,耸了耸肩膀,双爪滑稽的向上摊开,用一种万分为难的语气解释道:“我们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打算在贝塔镇步行街上开一家小店吗?最近社团刚刚在那里赁好了屋子,正在整理……估摸着圣诞节前夕就能开业。所以这些日子,我们有时间的话都会去那边做事。”

    “而且快到期末了,我们晚上还要在图书馆写作业,复习功课。”萧笑补充了一句,强调道:“这里是九有学府,学习成绩是我们呆在学府的唯一保证。这点没有通融的。”

    眼瞅着叮当耳朵的表情愈来愈沮丧,连嘴角的胡须都耷拉下来了,黑猫自然开始有些担心。他与萧笑只是想拖一拖时间,并没有打算彻底堵死与‘穿衣老鼠’们交易的机会。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时间的。”黑猫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的看了萧笑一眼。

    “嗯嗯,时间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萧大博士在旁边搭着腔,一边应和着,一边认真的在日历上勾勾画画,似乎正在从那满满当当的日程夹缝中寻找一点闲暇。

    林果同学终于无法直视两位伙伴欺诈一只小老鼠的行为,书包一背,抬手便揪起黑猫两侧小狐狸与小布偶的顶花皮,将它们拖去了其他地方,免得被不良风气带坏。

    黑猫瞟了一眼小男巫远去的身影,尾巴在地上扫了扫,并没有吱声——林果拖走小狐狸的举动他也很赞成,起码不需要担心波塞冬去青丘公馆溜达的时候胡言乱语说出去些什么。而且事实上,对一只小老鼠还需要耍心眼,也着实令他有些脸红。只不过这身黑色的皮毛很好的掩饰了他的脸皮,才令他看上去坦然自若,没有那么尴尬。

    倒是萧大博士始终能够面不改色,让郑清大为钦佩。

    “你们打算开的店叫什么名字呢?有没有准备开业典礼?具体几号开业定下日子了吗?”叮当耳朵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问道。

    “唔,日子倒是确定了。”黑猫看了萧笑一眼,含糊着说道:“暂时定在了冬至前一天,也就是下周六的下午……名字么,叫‘D&K’,开业典礼没有打算大操大办,但总会摆几个花篮,放两挂爆竹么。”

    “这么快啊!那真是恭喜恭喜了。”叮当耳朵有模有样的打躬作揖,向黑猫道喜——看得出,它想做这套动作已经很久了,因为开始抱爪的姿势不太对,它还反复调整,重复了好几遍——同时它嘴里还冒出了一连串的吉祥话:“祝开业大吉,大吉大利,天天吃鸡!”

    “天天吃鸡是什么鬼!”黑猫原本正在琢磨小老鼠打听这件事的缘由,听到这番祝福后,好悬没有一爪子糊在老鼠君的长脸上。

    叮当耳朵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祝福语有什么瑕疵,仍旧一边热情的做着揖,一边漫无边际的恭维道:“……下周六好,黄历上说,下周六宜开市、交易、纳财,这个日子好!”

    “你还懂黄历呐!”黑猫顿时睁大眼睛。

    “略懂一二,略懂一二。”老鼠君全然不顾旁边萧笑诡异的眼神,谦逊的摆摆手,补充道:“既然知道你们要开业,总不好置之不理……我打算带几个朋友参加你们的开业典礼,不知道……”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黑猫顿时从地上弹起,健步凑上前,不顾老鼠君惊恐的眼神,将爪子搭在它的背上,笑喵喵的说道:“您完全可以留下个飞鹤地址,回头我给您发请柬……这是礼数,万万不能缺失的。”

    当然,郑清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礼数——他跟其他巫师们打交道都很少讲究那些繁琐的礼节,更何况是一只老鼠——他只是觉得叮当耳朵给出的这个建议实在是太妙了,忍不住加了点料。

    一方面,老鼠君主动将下次见面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多星期,完全足够宥罪猎队完成他们的‘食尸甲虫市场调研’工作;另一方面,能够邀请到其他种族的智慧生命参加自家店铺的开业典礼,对D&K名气是个不错的助益。

    很多拥有专营权的商家,都会有这样一批‘独特’的商业伙伴,这在郑清最近读过的经营类书籍上看到过许多案例。

    此外,前来参加开业典礼,自然不会空手而来,虽然郑清不奢望老鼠君能送上什么奇珍异宝,但就算只是一些食尸甲虫的样品,也是极好的——至于郑清加的那点料,自然是所谓的‘飞鹤地址’了。

    如果能趁老鼠君不注意的时候拿到它们的飞鹤地址,说不定宥罪猎队就能找到这些老鼠的聚集地。

    只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最终没有完全打响。

    “飞鹤地址啊,”叮当耳朵干笑两声,连连摆爪:“我们不用那种东西的……嗯嗯,如果你一定要送请柬的话,就送到这里来吧。”

    说着,叮当耳朵转身,伸出爪子,在背后那株楸木树干上画了个圈——郑清发誓,那只老鼠真的只是用爪子在树干上挠了一圈——然后树干上蓦然多了一个黑黢黢的洞穴。

    老鼠君转过身,拍了拍爪子,一脸搞定的模样。

    “你们可以把请柬塞到这里面,我会抽时间来取走的!”它翘着胡须,神气活现的说道:“这个树洞可以维持一个星期的时间……绰绰有余了!”

    黑猫向前走了几步,试探着把爪子伸进树洞里。

    爪子下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着落。与树上那些松鼠、猫头鹰们的洞穴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树洞里有些阴冷阴冷的,黑猫的爪尖隐约还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风从远处吹来。

    这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许久以前,跟踪的某只穿衣服的老鼠所钻进的树洞——他也顿时有些恍然。原来这种树洞是这些老鼠天赋能力制造的,难怪当初那棵树上突然出现了树洞,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只能说,不愧是魔法世界的老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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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胖子没有被那只纸鹤叫走就好了。”

    黑猫蹲坐在叮当耳朵身后,看着面前穿衣服的老鼠君轻轻巧巧在楸木上开了一个洞,忍不住喟叹一声。

    萧笑站在一旁,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郑清等人被林果叫来小树林调解‘猫狐争端’的时候,校报编辑室的一只纸鹤找到辛胖子,让他前往办公室开会。也因此,胖子错过了他心心念念的事情。

    辛胖子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要再找到某只穿衣服的老鼠,做一个专访——据他所说,这个专访事关他能否参与今年‘金色羽毛笔’的评选——倘若胖子知道郑清与萧笑在今天的调解工作中遇到了第二只穿衣服的老鼠君,还不知会怎样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呢。

    就在黑猫与博士叹息的时候,叮当耳朵已经在自己刚刚‘打’出的树洞左右用爪子刻下了一圈圈奇异的花纹,同时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拖来数根干枯的树枝,斜靠在树干上,将这口树洞虚虚掩盖住。

    这样,假如有人从这株楸木前路过,没有特别留意的话,完全不会注意到这株大树上多了一个黑乌乌的洞穴。

    “这些是符文吧?看上去与巫师们使用的符文有些区别诶。”黑猫凑近树洞口,爪尖摸着粗糙树皮上的那些刻痕,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作为一个对符箓颇有研究的年轻巫师,郑清对于巫师们使用的一千多个符文可谓是滚瓜烂熟。然而,当他看到叮当耳朵在树洞周围刻下的那些符号后,仍旧有种两眼一抹灰,完全摸不清头脑的感觉——从行文笔顺,到构词方式,再到基本句式,没有一个与郑清已知的当代巫师世界符文使用规则完全吻合的。

    “这是当然!”叮当耳朵用一种自豪的口吻解释道:“这是老祖宗发明的‘鼠文’,只有我们鼠族才能使用……你们巫师不是也有自己的符文吗?就像我看不懂你们的符文,你们看不懂鼠文也很正常,一个道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黑猫抖了抖耳朵,略显痴迷的盯着老鼠君刻下的那些痕迹,喃喃道:“我只是说,你们的符文使用方式非常新颖,并没有说完全看不懂——因为‘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联系在不同符合系统之间是具有共性的。”

    “哈?!”叮当耳朵一脸懵逼的看着黑猫,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身侧那个抱着笔记本的矮个子男巫,下意识的伸出爪子,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它觉得黑猫刚刚说的每个字它都能听懂,但是连成一句话后,它就完全听不懂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知识壁垒’?

    与懵掉的老鼠君不同,萧大博士对于黑猫的说法倒是若有所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印象中有位魔文大师曾经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关于语言符号,具有两个头等重要的特征:第一,是符号具有任意性;第二,‘能指’具有线条型——按照这个推论,你的意思是,鼠族的老祖宗只是通过调整了符号形态,并没有变动更深层次的内涵?”

    黑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劳驾!哪位先生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能指’‘所指’什么又是‘线条性’?!”叮当耳朵在旁边听着巫师之间的谈话,感觉像是听天书似的,不由有些狂躁起来。

    萧笑瞥了一眼老鼠君,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耐心解释起来:

    “谈起这些概念,就必须提及十九世纪中后期瑞士的著名符文学大师,费尔迪南·德·索绪尔——他是现代巫师世界公认的‘结构主义’创始人,现代符文理论的奠基者之一。他所著写的《普通符文学教程》直到现在还被第一大学列为高年级符文选修课的教科书。”

    “索绪尔大师认为,任何语言符号,都是由‘能指’与‘所指’构成的。‘能指’是指语言的声音、形象;‘所指’是指语言所反映的事物的概念。”

    “符号的任意性,就是说,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联系是任意的,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内在的、自然的联系……”

    说到这里,萧笑停顿了一下,指着叮当耳朵举了个例子:“比如巫师使用‘老鼠’这个词指代与你形象类似的生物,但如果从今往后,我们规定‘人’这个词指代与你形象类似的生物,那么‘能指’发生了变化,但‘所指’没有任何变动。”

    “对于你的这个想法,我是完全没有异议的。”叮当耳朵适时插口,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萧笑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解释道:“当然,索绪尔大师的这种说法与传统的‘魔文具有自然属性’完全相悖,但这并不影响他提出的理论为魔文与符文的研究开辟了一条新路……”

    “不要总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叮当耳朵终于听的有些不耐烦了,尖着嗓子叫道:“你们说你们看的懂,那我在树洞周围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那些话并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而是真正魔法精髓所在。”黑猫回头看了老鼠君一眼,平静的说道:“符文的精妙就在于其任意性,这一特性要求巫师必须具有强大的抽象思维能力……就像你在树洞周围刻下的那些符号,虽然我不会读,也品味不到其中的细微变化,但我可以根据上下的基本构造,判断出那是一些驱逐属性的符文。”

    叮当耳朵闻言,顿时睁大眼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又传来林果大呼小叫的声音。

    “哦哦哦,对了,对了,对了!”小男巫左手揪着波塞冬的顶花皮,右手环着小布偶猫的身子,蹦蹦哒哒从林子边缘跑了回来。

    黑猫人立而起,不悦的看向小男巫:“不要大呼小叫,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什么对了?出什么事情了?”

    林果立刻停了脚步,丢下左右的小东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清了清嗓子,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刚刚想起来,下午长老碰见我的时候对我说,让我看见的你的时候告诉你一声,你想找的种子他已经弄到手了……如果你不着急,明天上课的时候他给你带过去……”

    话音未落,黑猫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嗖’的一声向林子外跑去。

    寒风中,传来他断断续续的猫叫声:

    “今天就这样吧!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猫群跟狐狸安静解散,不要搞事情了!”

    “还有那些老鼠,记得按老规矩收拾好……小心不要让那个什么耳朵顺走一两只!”

    “我可还在呢!能听见你说啥!”叮当耳朵怫然不悦,冲着黑猫远去的背影连蹦带跳,大声嚷嚷道。

    “他其实就想让你听见。”林果在旁边安抚的劝了一句,便自顾自收拾那群战利品去了。



    郑清找张季信要的种子,自然不是花花草草的种子。

    诚然,魔药课的李奇黄教授非常赞成年轻巫师们闲暇时候可以尝试在花盆里栽种一些种植条件不那么苛刻的药草,但这其中定然不包括郑清——天见可怜,倘若不是他养的那几只小精灵时不时给宿舍里那束雏菊撒些露水,他连一个盆栽都养不活,遑论草药了。

    郑清拜托张大长老给他找的,是喇叭花与留影草的种子。

    虽然听上去像是植物,但实际上喇叭花与留影草的种子属于非常标准的炼金产品。种植,或者说‘使用’它们的时候,并不需要设置严苛的外部环境、参考其他魔法植物生长的漫长时间。只需要按照一般炼金产品的使用规则,灵活配置时之沙、定型水等辅助材料,在很短时间内便能将种子化为成品。

    话虽如此,但理论与实践终究是有区别的。对于没有经验的巫师来说,种植魔法草药,或者炼金种子,其实并无太大的差异——种不出来,或者种出畸形的概率,仍旧远远高于正常种出来的概率。

    郑清便属于没有什么经验的巫师。因而,他才特意请张季信帮他参谋这件事。

    从林子里出来之后,黑猫并没有去书山馆,也没有回宿舍。而是先悄咪咪放飞了一只纸鹤,然后跟在纸鹤身后,径直去找张季信。

    相对于跟一只老鼠聊天来说,年轻的公费生显然认为找种子的事情更重要一点。

    迎着寒风,穿梭在干枯的草坪与瑟瑟灌木丛后。

    黑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脚步轻盈,行迹隐秘。

    纸鹤在半空中兜兜转转,躲过了麻雀的捕猎、寒流的袭击,前后又撞了几块透明玻璃,年轻的公费生一度担心这只纸鹤会‘行程未半而中道崩殂’,但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魔法加成的缘故,纸鹤竟然神奇的闯过所有的磨难,最终找到了红脸膛男巫。

    彼时张季信正坐在一处猎场的边缘,看着场间几支猎队的追逐,摇头晃脑的分析着他们的战术,不时勾勾画画,做着笔记。

    收到纸鹤后,红脸膛男巫还惊异了一瞬间,他不知道有谁还会用这种方式与他联系——这份惊异在他打开信纸后升到了最高。

    因为信纸里面除了抬头与结尾,一片空白,再无其他内容,完全像是个恶作剧。

    只不过当他放下信纸之后,内心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因为一只黑猫不知何时趴在了他的面前,正吐着舌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水…水……大冷天的,可真是跑死我了!”黑猫有气无力的哼唧着,四肢一瘫,结结实实的糊在了地上,几缕淡薄的白色蒸汽正从黑猫的脑袋、四肢间慢吞吞的升起,然后被四周的寒风一裹,便消散不见了。

    郑清原以为跟着纸鹤找人是自己想出来的‘聪明’办法,殊不知天上飞与地上跑完全是两个概念。且不提纸鹤要定位、要躲避各种空中的威胁,难免会出现走错路、绕道等情况。单单上下距离的差异就差点要了郑清的猫命——天上纸鹤拍一拍翅膀,他就要跑断腿。

    也幸亏这是在九有学府,张季信离他的位置并不远,而且猫又是一种特别能‘穿梭’的生物,才让郑清勉强跟上了纸鹤的踪迹,没有跟丢。

    即便如此,他也跑掉了小半条猫命。

    年轻的公费生心底暗自发誓,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地下凉,你也不怕寒气入侵。”眼瞅着黑猫直接瘫在地上,红脸膛男巫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笔记,然后拍了拍身侧的法书。

    淡绿色的光晕升起,几根细长的藤蔓从虚空中探出,轻柔的绕过黑猫的四肢,将他半举半拖着,送到男巫坐着的木质长椅上。

    藤蔓间传来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修复着肌肉间的酸痛。黑猫懒洋洋的瘫在半空中,任凭那几根藤蔓摆弄自己。

    张季信撇撇嘴,从怀里摸出一小套茶具,熟练的摆弄着,只是片刻之间,一股热腾腾的气息便在寒风中袅袅升起,飘散出诱人的香气。

    “来来来,品品我的功夫茶,生津补气,最适合你现在的情况了。”张大长老一副过来人口气,伸手将一小盅淡黄色的茶液摆在黑猫面前。

    “呼,呼。”黑猫用力吹了几口气,嗅着茶水凉了一些,才吸吸溜溜的几口吞进肚子里。

    直到这时,他才有精神批判红脸膛男巫刚刚的那番操作:“我刚刚渴的要死,你就不能简简单单、给我来点普普通通的干净水吗?净搞这虚头巴脑的东西,磨磨唧唧。”

    “想喝就喝,不想喝给我吐出来……恁多废话。”张季信斜了黑猫一眼,用力哼了一声。

    黑猫这才安静下来,继续吸吸溜溜的喝茶。

    虽然过程有些繁琐,但必须承认,大冷天喝一口热腾腾的茶水,心情都会跟着变好许多。

    眼瞅着郑清一连喝掉四五杯茶水,终于缓过劲后,张季信才捏着下巴,诧异道:“话说回来,你咋又变成猫了?变形药水不要钱呐?”

    “安德鲁之前不是给我一盒么,趁着还没过保质期,赶快用。”黑猫摆摆爪子,略过这件事,将话题扯向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你让林果通知我……找到种子了?”

    红脸膛男巫恍然大悟:“我刚刚还好奇呢,你怎么改了性子,愿意来猎场学习其他猎队的经验……合着是我想多了啊!”

    黑猫老脸一红,甩着尾巴,将视线瞟向另一边。

    作为宥罪猎队的队长,原本有关猎队战术、经验方面的事情都应该是他负责的。只不过因为最近琐事太多,再加上郑清兴趣并不在这上面,所以他一股脑丢给了猎队的主猎手,也就是张季信身上。

    “我们猎队不是双头制嘛,你做的就挺好,挺好。”黑猫打着哈哈,言辞间流露着不自然的心虚:“你办事,我放心!”

    张季信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事实上深究也没有用,他也不是第一次向郑清抱怨这个事情了。只不过一方面,他并不讨厌这份多余的责任,相反,他倒是做的津津有味;另一方面,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郑清不想研究猎赛的事情,难道他还硬拖着不撒手么。

    横竖宥罪还只是一支‘非正式’‘业余’的队伍,凡事看开些就轻松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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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呶,这是你要的种子。”

    张季信在怀里掏摸半天,终于翻出一个小纸包,丢在了黑猫面前:“量不大,只够你用两三次的,录制的时候用点心。”

    纸包是棕色的,上面还残留着清晰的可见的油渍,应该是张季信早上吃过早餐后,顺手从包油条的纸袋上撕下来用的。

    嗅着纸包上传来的浓郁油香,黑猫厌恶的向后缩了缩,唯恐油渍玷污自己漂亮的黑毛。

    “晓得了,晓得了……我的技术,两次就够了。”黑猫身子向后缩,同时爪子努力向前探去,灵活的翻动着,很快便打开了面前的纸包。

    纸包里,三粒干瘪的青色豆子静静的躺在油花上,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这是活种子嘛?!”黑猫抬起头,狐疑的看了红脸膛男巫一眼,红彤彤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怎么看上去干干瘪瘪的……我记得我们之前在宿舍种的那两粒种子,都很圆润饱满的吧。这个干成这样,还能活吗?”

    几周之前,辛胖子曾经从校报编辑室拿到了两粒据说来自‘内部’的种子,种出了苏施君大美女在维尔茨堡唱歌时的影像——虽然当时苏施君只展示了一个背影,但仍旧给郑清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年轻的公费生清晰的记得,当时辛胖子拿到手的那两颗种子,都是青灰色、花生米大小,最重要的是,那两粒种子非常饱满、圆润,毫无干瘪的模样。

    “能一样吗?”张大长老怪眼一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找的是没有录过音、留过影的种子,是原种……那次我们在宿舍种的种子,已经留影录音了,是成品。就像同样的信纸,一张上面写满了字,一张上面干干净净一片空白,是一个概念吗?”

    “哦,原来还有这个区别啊。”黑猫甩了甩尾巴,爪子按在一粒干瘪的种子上,感受着肉垫上传来的种皮间那些细微的起伏与褶皱,心底纳罕着这粒小小的种子里到底蕴含了多少神奇的魔法。

    “话说,我们又不搞报纸,也没有出版社……你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吧。要这玩意儿干嘛?如果想留影留声,有的说是更高效便捷的手段吧。”眼瞅着黑猫乐滋滋的翻出一张干净白纸,重新将种子包起来,收进他脖子上挂着的灰布袋里,张季信终于忍不住,提出了心底的疑惑。

    作为拥有漫长使用历史的信息收集与传播方式,喇叭花与留影草的组合在想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巫师保存信息的重要手段。只不过随着现代魔法技术的不断发展与进步,能够留声留影的玉简、晶石、等更高效、便捷的手段不断被巫师们开发出来,仍旧使用喇叭花与留影草的巫师便渐渐少了。

    时至今日,还在使用这种工具的巫师,就像那些使用纸鹤传递信息、掐手诀或使用魔杖施展咒语的巫师一样,更多的是一种情怀。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喇叭花与留影草在巫师世界的地位,就像二十一世纪的黑胶唱片、留声机、胶片影碟,给人一种老派、迟暮、却又充满了韵味的感觉。

    “唔,打算给伊莲娜唱个歌,当做新年礼物。”黑猫摆了摆爪子,毫不在意的透露出这个大秘密,然后一甩尾巴,便打算离开了:“回见……啊!你干嘛?!”

    黑猫转身还没走一尺远,便感到尾巴一紧,回过头,红脸膛男巫正抓着他的尾巴,一脸贱笑:“唱歌?唱什么歌?需要伴奏吗?我会弹吉他,还会吹口哨……”

    “吹你麻痹,快撒手!”黑猫感受着被拽住的尾巴,顿时炸毛,两颗眼珠子瞪的铜铃大小,怒气从心底一冲,身子骤然涨大。

    一尺、两尺、三尺、一米、两米、三米。

    眨眼间,原本只有尺许高低的萌萌哒小黑猫,便化作了一头肩高三米的狰狞巨兽。然后黑猫巨大的爪子一挥,砰的一下便把红脸膛男巫按在了地上暴揍起来。

    “你伴个蛋的奏啊!你是想挨揍吗?”

    “还弹吉他?信不信我把你吉吉给你弹没了?!”

    “没听过老虎的尾巴摸不得吗?”

    红脸膛男巫抱着脑袋,一阵吱哇乱叫,却也没敢动法书与拳头,唯恐黑猫将趾缝里的利爪探出来,然后冲突升级到不可控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他有些理亏,一时大意忘记了郑清曾经反复告诫过他们的话。

    黑猫揍了好一阵子,心底的气儿才消下去。

    相应的,他的体型也跟着恢复了原样。

    “还是我脾气好,没有动粗……否则你现在就该被校医院的治疗师们按在手术台上抢救了!”黑猫揍的有些喘气,呸的一下向旁边的草地上吐了口口水,然后瞪着红脸膛男巫,恶狠狠的宣布:“你,犯罪!种子的钱,没啦!!”

    “没事,没事,就当是随的份子呗。”张季信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嘴里却丝毫不肯示弱:“另外,你是猫,不是老虎……而且那句话也不是那么说的。”

    黑猫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一个爪子。

    啪!

    四五根尖锐的利爪从趾缝间弹了出来,在瑟瑟冷风中闪烁着几点寒芒。

    “还有什么遗言,一起说了吧。”黑猫耷拉着眼皮,阴沉沉的说道。

    “噫!咋还急了呢?!”红脸膛男巫一把抓过法书,挡在胸前,忙不迭的向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的叫道:“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还想杀人不成?!我可告诉你啊,这里是猎场,离这儿五百米就有五支满编的猎队正在训练!你可不要被人捉去关笼子……”

    黑猫闻言表情一滞,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猎场边缘。

    正如张季信所言,刚刚那只两三米高的巨大黑猫已经吸引了猎场上许多巫师的注意力。四五个袍子上绣着黑条的高年级巫师正疾步向这边走来。

    黑猫并不想与其他陌生人说话——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会说话。于是最后再狠狠的瞪了红脸膛男巫一眼,丢下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怒气冲冲的翻过灌木丛,消失在草坪深处。



    黑猫是带着一肚皮怒火离开那座猎场的。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在翻滚着各种各样可怕的念头——比如明天早上给张季信买早餐,然后在里面塞点巴豆或者蟑螂屎;再比如明天下午的实践课上,请求希尔达助教将张季信跟他分在一个组别,然后他用新学到的恶咒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红脸膛男巫;再或者假冒张季信的名义,给坏脾气的李萌写情书,而且要写的下流一点,最好再用上一些粗俗的词语。

    多管齐下,年轻的公费生相信,红脸膛男巫不死也要掉几层皮。

    想象着蒋玉带一大帮女巫怒气冲冲满学府追杀张季信的画面,穿梭在灌木丛里的黑猫忍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心情莫名好转了许多。

    但这种转变很快便因为另一件事情的发生而终止了。

    原本郑清打算直接回宿舍,却又不想在走大路而被路过的女巫或者男巫‘喵喵’‘咪咪’的召唤,因而他选择绕道——从头到尾都在草坪、树林与灌木丛之间穿梭,而且尽量挑选了平日没人出现的地带。

    然而在横穿一处长廊的时候,黑猫意外看见了一只穿青色马甲老鼠急匆匆路过的身影。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黑猫凭借他的直觉判断,这只穿青色马甲的老鼠就是前不久刚刚与他分开的叮当耳朵——身为一只猫,他对自己的直觉非常有信心。

    那只老鼠急匆匆去哪里?

    黑猫吧唧了一下舌头,心底的好奇顿时被勾了起来——这么着急忙慌,不外乎是去见小母鼠,或者是回老巢找它的那位老祖宗。相对来说,后一种的可能性显得更大一些。

    毕竟叮当耳朵长得尖嘴猴腮,双眼无神,还有一双招风耳,几绺老鼠须,一看就是没有姻缘与桃花的面相。

    最重要的是,它还是一只抠抠搜搜的穷老鼠!哪只有理想有文化的老鼠,会把煤块当初宝贝塞在胯下?!没有小母鼠会喜欢这样的老鼠的!

    不过,这或许这是个机会?一次发现那些穿衣服老鼠老巢的机会?黑猫踟蹰了几秒钟,估算了一下自己变身的时间,然后又仰头看了看天色。

    冬日的太阳落山都很早,所以天色暗的也快。虽然现在时间刚刚过了下午五点,却也几乎没有多少亮色。路上相隔百十米,便一片模糊,乌气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变身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黑暗对于猫来说也不是什么敌人。毕竟是夜行动物,黑猫在黑暗的视野与白天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黑猫立刻下定决心,收敛气息,悄无声息的缀上了前面蹦蹦跳跳跑的欢快的那只青马甲老鼠。

    向左,向右,向前看,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

    黑猫化身黑夜的宠儿,仿佛一条幽灵一般,安静的在草地与灌木丛之间穿梭着,灵敏的胡须与脚掌间厚厚的肉垫完美的掩饰着他的踪迹,甚至为了以防万一,黑猫还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张隐匿身形的符箓。虽然只是一张残次品,但用来掩盖一只猫的踪迹绰绰有余——他自信,没有猫可以比自己做的更好了!

    翻过了几道墙,又越过了几条沟,崎岖坎坷它怎么就这么多。

    黑猫一边在心底哼着小曲,一边脚步轻快的跃过一条小土沟,始终与叮当耳朵保持着百十米的距离。虽然一路都没走正道,但根据左右环境的变化,他还是很轻松的判断出,自己已经跑出了学府的范围,来到了第一大学某个偏僻的角落——似乎很像上次被另一只穿马甲的老鼠带来的地方。

    黑猫瞅着远处那片断壁残垣的废墟,心底泛起了嘀咕。

    还没等他在心底嘀咕完,一直老老实实泡在前面给他带路的叮当耳朵忽然回过头,嘴巴一咧,露出一个‘恶意’的笑脸。

    麻蛋!那孙贼是不是发现俺了!

    黑猫心下一突,顿时止住了脚步,警惕的看向左右。同时暗暗懊悔,不应该孤身一猫前来犯险。起码也应该把自己的校猫军团带齐,这样底气也稍微足一些。

    “你咋老跟着我呢?”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黑猫身后传来。

    黑猫颈子后面的毛陡然炸起,身子一拱,爪子一滑,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飘移,看向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几步开外,一株大槐树下,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正从树洞里探出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黑猫眨眨眼,回过头看向前方。原本一直跑在前面给他带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徒留一片冷飕飕的风儿,在空荡荡的野地里呼啸。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说我在跟着你?!”黑猫脖子一梗,硬着头皮辩解了一句:“学校这么大,还不能让人四处逛逛啦?”

    “哦?是这样吗?”叮当耳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千真万确!”黑猫一瞅有戏,忙不迭答应着,同时尬笑着夸奖老鼠君:“……话说,你这打洞技巧还挺有趣啊,哈哈哈,眼睛一闭一睁,脑袋就从这个洞里钻出来了,贼有趣!”

    “但是老祖宗说过‘夜里的猫,涂了蜜了虫子,最是危险不过了’……你现在算是夜里的猫吧。”叮当耳朵没有接茬黑猫的夸奖,反而嘀咕着慢吞吞的从胯下摸出一根细长的棍子,棍子一头还绑着一个指头粗细的黑色圆柱状物体,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你说的是哪家的鬼谚语!”黑猫一脸黑线的听着老鼠的话,而后担心的看了看它抽出来的那根棍子,不安的问道:“还有……你把啥拿出来了?”

    “专业警告用炼金产品,我们鼠族的采购专家从外面进口的,适用于晚上一只鼠走夜路,感到不安的时候使用。”叮当耳朵挺了挺胸膛,用一种自豪的语气介绍道。

    黑猫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你当着我的面这么介绍,合适么。”他忍不住吐槽道。

    “你一只猫黑灯瞎火的跟在老鼠后面穿过大半个学校,合适吗?!”叮当耳朵异常敏捷的反诘道。



    任谁听说一只猫跟在一只老鼠身后追了老远,都会下意识的判断那只猫对老鼠不怀好意。这无关道德与伦理,而仅仅是本能与逻辑的判断。

    听到叮当耳朵的诘问,黑猫略显尴尬的撇过视线,游离了几秒钟,才想出另一个转移话题的方式:“你这话说的,真有趣,哈哈哈……话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是某种属于老鼠的魔法吗?”

    虽然不是专业捕鼠猫出身,但郑清对自己隐匿行迹的能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尤其是他为此还付出了一张劣质符箓的代价。

    没道理一只小老鼠都能随随便便看破符箓的魔法效果吧!

    叮当耳朵没有立刻搭理年轻的公费生,而是将那根刚刚从胯下摸出了的细长枝子插在树洞口的泥土中,让黑色的圆柱体斜斜的冲向天空,然后又把爪子伸进胯下,窸窸窣窣的开始掏摸起来,显得格外熟练。

    一边掏摸,它一边用鄙夷的语气对黑猫说道:“怎么发现你的?笑话……发现你还需要使用魔法吗?”

    “就你那两只通红的眼珠子,隔了一座广场都是晃瞎我的眼睛。哪有猫会跟你似的,眼珠子瞪辣么大跑来跑去玩儿跟踪……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黑猫默默的垂下了眼皮。

    是哦,他忘了自己的眼睛现在有点异常——也许下次变身的时候,应该尝试戴着墨镜一块儿变身?年轻的公费生依稀记得,哈利波特中,麦格教授变身后,眼睛周围就有一圈疑似眼镜的斑纹。按理说那本书曾经获得过巫师联盟纪实文学的大奖,说不定这个小细节并没有被审查官们修改,在这个世界还是有效的。

    想到这里,黑猫终于打起几分精神,开始重新面对叮当耳朵的质疑。

    “我没有跟踪!……这一切是误会!”

    面对叮当耳朵的质疑,黑猫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行为,反复强调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hatever……”叮当耳朵耸耸肩,终于从胯下摸出了一块黑色的小石头,以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光滑铁片。

    “啪!啪!啪!”

    老鼠君抓着那块黑色的小石头,砸在小铁片上,砸出一溜金黄色的火星。郑清这时才恍然,老鼠拿出来的那块石头是打火石。而且很快,他便知道这块打火石的用处了。

    金黄色的火星在惯性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落在那根指头粗细的黑色圆柱体上。眨眼间,一缕青烟便从黑色圆柱体上升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咝咝啦啦的引线燃烧的声音。

    “啥玩意?!你着点了个啥?!”黑猫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那根烟气越来越浓烈的圆柱体。

    “跟你说了,是风险警告产品!”叮当耳朵捂着而耳朵,嗖的一下缩回了树洞。

    “你刚才说的还不是这个名字呢!”听着那只老鼠的解释,黑猫顿时感到无数个槽憋在心头,想要吐出来却无处可吐。

    “咻……”

    橘红色的焰火伴随着响亮的哨声,从黑猫眼前一闪而过,直冲云霄——不,那支爆竹并没能冲上天空,而是被黑猫头顶这株大榕树的枝枝丫丫给挡住了。

    “啪……”

    原本应该清脆响亮的爆炸声,在树枝的压制下,变得低哑而沉闷,仿佛有人拿着锅盖捂住了它爆发时的声音。

    黑猫还来得及嘲笑叮当耳朵放了一支失败焰火,一片意料之外的嘈杂声音便在他的头顶荡漾开来。

    “啾啾!”“喳喳!”“呖呖!”“嘎嘎!”“咕咕!”

    五花八门的鸟叫声在郑清头顶轰然炸响,仿佛它们正在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但听到这个声音的黑猫此时毫无欣赏的欲望,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说这座学府里,有什么动物是郑清最发怵的,那么除了书山馆里那头章鱼之外,便只有栖息在学校树林里的这些‘小鸟’了——其他的动物,无论是宠物苑的小宠物们,还是临钟湖畔的寿龟、水牛,亦或是凡尔纳老人养的那条名叫五月的老狗,黑猫自忖对付起来并没有什么压力。

    无非是变大一点,或者变得更大一点而已。

    但这些小鸟则不同。

    与郑清前十多年学到的‘科学的鸟类区分办法’不同,巫师们在研究魔法世界小鸟的时候,不仅要区分它们天然种族间的不同,而且还需要耐心辨析它们的‘谱系’——比如判断不同鸟雀之间有无连襟、是否五代之外的旁系亲属,有无干亲、结义的现象,等等。

    据公费生所知,在九有学府办公楼一层前台大厅看门的那群鹦鹉,就有一群八哥作为表亲,而且还跟沉默森林里一群爱跳舞抢食的野鸟结了干亲。

    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学院的这些鸟们惹起事来最喜欢一窝蜂涌上去,以数量压倒质量,即便打不过,也会成天在你头上聒噪盘旋,亦或丢下几泡温热的、滑腻腻的‘炸弹’——对于这类直肠很短的生物来说,鸟屎是除爪子与尖喙之外最犀利的武器了。

    简直比马蜂窝还要麻烦。

    眼下,郑清便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叮当耳朵察觉到那枚炮仗的威力之后,尖声尖气的笑了两下,然后脑袋一缩,便彻底消失在大榕树下的树洞里了。临跑路前,它还认真的扯了扯树洞左右的树皮,将那口刚刚开辟不久的树洞重新掩盖住。

    黑猫则在心底骂着麻麦皮,撒丫子就向回跑。

    只不过他跑的再快,也比不上那些鸟儿扇扇翅膀的功夫。这也是黑猫讨厌鸟群的另一个缘故了——打又打不着的,跑也跑不掉。那些小鸟一个比一个飞的高,就算从墙上、树顶跳起来,都不一定打的着;而且它们在天上飞,视野又开阔,地面上的黑猫就算身形再灵活,也难逃它们的监控。

    所幸现在天色已晚,而郑清又披了一身黑色的皮毛,对他的撤退工作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但即便如此,当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原本干净的黑毛上,仍旧沾染了几块湿漉漉、兀自冒着热气的鸟粪。



    “我的皮皮鼠哪里去了?!”

    “有谁看见我的皮皮鼠了?!”

    周六一大早,天色还没有大亮,辛胖子就开始满屋子乱蹿,把他的床铺翻的乱七八糟,不时还发出鬼哭狼嚎的喊叫。

    他提到的‘皮皮鼠’是一只橡皮泥质地的活化炼金老鼠,只有拳头大小,两颗眼珠子也只是玻璃球,并不值钱。自从几周前他从步行街上一处流动摊贩那里买到这个炼金产品之后,这只小老鼠便成为胖子与肥猫团团之间沟通的良好工具。

    而现在,团团正眯着眼,耷拉着脸,趴在窗台外一处狭小的石缝里,拒绝搭理胖子的卖好讨饶——早些时候,辛胖子朦胧着眼睛从卫生间回来后,身子一歪便直接栽倒在他的床铺上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床铺上还有另一个肉团也在呼呼大睡。

    然后胖子结结实实的压住了肥猫团团的尾巴,将原本舒舒服服睡觉的肥猫疼的尖叫一声,直接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挠了胖子一爪子。

    迷迷糊糊中受到这样的伤害,自然搅起了几分胖子的起床气。他眼睛都没有睁开,伸出蒲扇的巴掌,四下里一拨拉,便将肥猫推了几个跟头,丢下床铺。

    清醒过来的团团虽然有些炸毛,但也知道不能跟有起床气的胖子计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正所谓肥猫报仇,从早到晚——它瞅着胖子重新睡过去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摸回床铺,双爪灵活的翻动着,将胖子手腕上的那条手表摘了下来。

    胖子的手表与郑清的灰布袋相似,都是一个空间装备。只不过郑清的灰布袋属于非常传统、非常古老的空间装备;而胖子的手表则属于最新潮的一类空间装备,空间大,而且还自带光幕目录。

    手表中不仅储存了辛胖子的作业、教科书、纸墨笔砚等学习工具,而且还有许多诸如坩埚、试管、镊子等试验用品。当然,其中数量最多,占据空间最大的,是各种各样的零食。

    比如各种散装的炒货、干果,制备好的肉铺、肉干,整只的烧鸡、烤鸭,甚至还包括成桶的啤酒、不同年份的陈酿、以及许多从白丁世界购买的碳酸饮料。

    可以说,只要带着手表,胖子完全可以维持大半年的荒野生活而不虞物资短缺的困扰。

    但是现在,这支手表被肥猫捞走了。

    早上起床之后,胖子习惯性的摸了摸手腕,打算接杯冰凉的啤酒醒醒神,却不料摸了个空。反应过来后,他在床铺上翻找一圈,除了几根猫毛之外,始终找不到手表的身影。

    然后他看见了窗台外优哉游哉走过的肥猫。

    团团的尾巴高高竖起,尾巴根上,挂着一条宽大的表带,在阳光下锃亮的表盘施施然贴在肥猫的菊花上,看的胖子脸色煞白。

    那块表正是胖子寻而不见的手表。

    当郑清与萧笑做完早课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幕——辛胖子四处寻找任何可能打动团团的小玩具、美食、礼物等,希望肥猫高抬贵爪,将他的手表还回来。

    只不过平日里他用来贿赂肥猫的绝大部分美食、玩具都被他塞在手表中,落在宿舍里的,寥寥无几。而其中,又以那只‘皮皮鼠’最受肥猫喜爱。

    “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皮皮鼠?!”看见推门而入的两个晨练归来的年轻巫师,辛胖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去,涕泗横流的尖叫着:“我的手表!我的手表!!”

    “慢些来,慢些来!”萧笑把自己的胳膊高高举起,大声警告道:“我手里拿着你的早饭呢!如果你不介意在小米粥里加一点鼻涕,大可以继续扑过来……”

    这个警告非常及时,也非常有效。

    辛胖子抓着萧笑的衣襟,迟疑了几秒钟,然后转头看向郑清。

    年轻的公费生连忙将手中的纸袋向前递了递,呵呵笑道:“油条、烧饼、煎饺、小笼包……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辛胖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的皮皮鼠……我的手表!”他接过郑清手中的纸袋,用筷子夹着小笼包,一口一个。每吃一个,就絮絮叨叨补充一句:“我单知道团团的脾气很差,却也没想到差到这种地步……它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的手表摸走了……也许找到皮皮鼠,还有一丝机会能讨回我的手表……你们谁看见我的皮皮鼠了?”

    郑清默默地垂下眼皮。

    他倒是知道那只炼金老鼠的去向,只不过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当面告诉胖子——前天,也就是周四晚上,他作为一只黑猫从外面回到宿舍的时候,随身携带的除了满腔怒火之外,还有身上的几滴稀稀拉拉的鸟屎。

    而这一切,都拜某只穿衣服老鼠所赐。

    就在黑猫怒气冲冲的时候,一只灰皮老鼠——也就是辛胖子的那只皮皮鼠——忽然从他面前跑过,毫无疑问,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迎接它的是某只黑猫强有力的巴掌。

    郑清仍旧清晰的记得他一巴掌将那只灰皮老鼠脑袋拍下来时候的感觉——与血肉之躯的老鼠不同,皮皮鼠大部分身体都是橡皮泥质地的,所以爪感有些黏糊糊的,丝毫没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回过神来的黑猫趁辛胖子还没有回宿舍,七爪八尾将那只被分尸的炼金老鼠扫到书桌与床下的犄角旮旯间,然后若无其事的钻回了自己的床铺。

    “……一切都是意外,当时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胖子嘴角淌着油脂,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抓了跟油条,满嘴油花磕磕巴巴的继续说道:“我当时睡的迷迷糊糊的,哪能注意到床上还有只猫呢?……你们都知道,我睡着了,跟头死猪似的,完全没有意识的……”

    “这个形容非常贴切了。”郑清小声嘀咕了一句。

    辛胖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油条,悲愤的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郑清连忙笑眯眯的递上一小盘咸菜,连声道:“来点下饭菜,不要急,慢慢吃,慢慢吃……”



    辛胖子从郑清手中的小碟子里夹起一瓣绿油油的糖醋蒜,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几口,然后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向年轻公费生,重复着他说了许多遍的那个问题:

    “你看见我的皮皮鼠了吗?”

    “快吃快吃,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郑清对于胖子最关心的问题避而不答,只管含糊两句,而后低下头,小口啜着米粥。

    就在这时,斜后方那条厚实的鲜红色帷帐‘呼啦’一声被扯开。

    “如果你帮我温一袋AB型的处女血,那我答应你,帮你留意一下那只死老鼠的去向。”迪伦不知什么时候翻开了他的棺材盖子,从帐子里露出半张苍白的面孔,有气无力的环顾宿舍一周,抱怨道:“你们大白天都不睡觉吗?我感觉自己刚刚把棺材盖子盖上五分钟,就被你们吵醒了……”

    “你可以试着修改一下自己的作息时间。”郑清很高兴这个时候有人转移话题,连忙接口,向吸血狼人先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反正你对阳光也不是特别敏感,完全可以尝试一下弗里德曼或者马修他们的作息规律……”

    “那不传统!”迪伦断然否决道:“真正吸血鬼,就应该在晚上出门,白天睡觉!”

    年轻的公费生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可奈何。

    胖子捧着一杯豆浆,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郑清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过站在另一边的萧笑却注意到了。

    “别念叨了,我们可以一起帮你找找。”萧大博士叹口气,大有深意的看了公费生一眼,提醒道:“不要忘了,一会儿我们还要去D&K那边做安排整理工作呢,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给胖子找老鼠上面……也许我们应该在书桌或者床底下翻一翻,炼金老鼠也是老鼠,说不定它喜欢那些阴暗的角落。”

    “OK,OK!”郑清抽了抽鼻子,怏怏不乐的答应着。

    然后他捧着那小杯米粥,踢踢踏踏的来到书桌旁,随时拉开一个抽屉。

    “哇!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炼金老鼠的脑袋?!”年轻的公费生伸手在抽屉里一掏一摸,便从抽屉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将那只失踪皮皮鼠的某个零件翻了出来,然后做出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看向辛胖子:“胖子,这是你要找的皮皮鼠吗?”

    “这是我要找的皮皮鼠吗?!!”胖子愤怒的看着公费生,捧着老鼠脑袋的胖手在半空中颤抖不已,声音显得有些扭曲:“谁干的!!这TM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郑清心虚的撇开眼睛,吹着口哨,否认着。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打死都不能承认。想要混淆视听,他又没有这个智商。也就死扛着不承认,才不至于被胖子当场暴揍一顿——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郑清死扛不承认倒也没有错。毕竟‘杀死’这只炼金老鼠的,是一只黑猫,并不是他。

    虽然从《巫师法典》的角度来说,使用变形术前后的巫师,具有同等行为能力,可以判定同一个体;但是从魔法哲学的角度来说,变形前后的‘个体’,不论形态还是思维都会发生变化,严格意义上讲,这确实不是同一个‘个体’。

    看着郑清脸不红,心不跳,坚决否认的表现,迪伦趴在棺材边上,笑的直喊岔气。

    而辛胖子则一脸震惊的看向年轻公费生。

    “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位耿直的蓝巨人如此说道。

    “就是就是!”迪伦笑嘻嘻的看着郑清,补充道:“我还记得你当初刚进宿舍的时候,稍微不适就脸红……啊,多么青葱的岁月。那时的你还是个含蓄的孩子。”

    “原本是含蓄的。”郑清抬起胳膊,让小精灵收起他喝完的粥杯,同时一本正经的补充道:“但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你们的影响,我的心灵绽放了。”

    “呵呵……”胖子冷笑一声,一把揪住公费生的衣领,把他拖到阳台上:“绽不绽放是你的事情,老鼠死了是我的事情。既然没有老鼠,那就由你跟团团沟通,把我的手表要回来吧……我需要提醒你,前几天定制的新家具都在我的手表里面,如果不要回来,你们今天就算去店里,也没什么可以整理的了!”

    郑清闻言,顿时怂怂的叹了口气。

    因为他们开设的D&K预计将于开业,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将大部分闲暇都用在了店铺整理与重新装修上面。宥罪猎队的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

    比如萧笑负责财务预算,迪伦负责内部设计,郑清与蓝雀充当苦力,林果则担任监工,凭借他在步行街上游荡多年的小面子,给大家买一点打折价的奶茶与其他小点心——辛辛苦苦干半天活之后,喝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实在是再舒服不过了。

    辛胖子负责的部分是采购。

    也许因为他总是满世界找寻各种美食,也许是兼职记者的身份给了他敏锐的嗅觉,还有可能只是胖子的天赋能力。总之,他总能从纷繁复杂的商品百货中,寻找到最物美价廉的货物。对于整体预算非常有限的宥罪猎队来说,一个合适的采购官,比一百个苦力都更重要。

    也因此,当胖子声称他采购的东西都塞在那块手表中之后,郑清即便还有其他意见,也必须保留下来,捏着鼻子去阳台上与肥猫团团交涉。

    “长老今天还不来吗?”眼瞅着郑清半个身子探出窗户,使用诸般手段与那只肥猫交涉,迪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冲萧大博士吹了个口哨,问道:“他这几天在忙什么?怎么有种忙的昏天暗地的感觉……”

    “忙着躲避追杀。”萧笑冷笑一声:“前天晚上郑清变形后找他去要喇叭花与留影草的种子,结果被他揪了尾巴……要知道,猫从来都是一种小心眼的生物。”

    “我可听见你说什么了啊!”脑袋还在窗户外面的郑清忽然回过头,隔着窗户,用力敲了敲玻璃,用一种可怕的语气强调道:“告诉那个红脸蠢货,不要让我逮住他!否则我叫一群猫挠他满脸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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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清最终从团团那里拿到了辛胖子的手表。

    只不过这个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穷尽了403宿舍年轻巫师们的手段。

    最开始的时候,年轻公费生还琢磨着要不要用食物诱惑团团——众所周知,肥猫是一只喜欢美食的花猫。当初它之所以留在403宿舍,就是因为辛胖子拿出了一根美味的卤鸡腿贿赂,才收买了这只自诩‘自由的’灵猫。

    所以,郑清原想着故技重施,去楼下买点炸鸡之类的美味。

    因为现在正是晌午时分,学校的食堂还没有开火,所以如果想买炸鸡之类的小食,就需要往步行街跑一趟。就在年轻的公费生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跑快一点,辛苦一趟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辛胖子便开口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鸡腿是没有用的,几根都没用!”当郑清把身子探出窗外,试图与肥猫谈判的时候,辛胖子一直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打一开始我就试着用过鸡腿了,但是完全没效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团团昨天晚上吃的太多,早上还没有消化完毕,它好像不太饿。”

    “跟鸡腿比起来,它好像更喜欢窝在那个石头缝里晒太阳!”

    “逗猫棒也没用……最有效的逗猫棒就是那只炼金老鼠,只不过它已经被你拆成七八个零件了。至于那些固定在棍子上的羽毛,如果你想用它们去挑逗团团,肯定会被挠一脸血。”

    胖子啰里啰嗦的把他用过的那些法子都说了一遍后,年轻公费生绝望的发现,几乎所有有效的撩猫手段在这里都派不上用场了。

    “要不你再用一支变形药水?”辛胖子念叨完他之前用的那些法子之后,似乎想起什么,用略带期盼的眼神看向郑清:“你变身之后的黑猫不是很厉害吗?收拾一只肥花猫肯定不在话下吧……”

    “想都不用想!”郑清粗暴的打断了胖子的如意算盘:“先不说一支变形药水多贵,用来捉一只肥猫划算不划算……单单我前几天刚刚用过这个药水,现在还没过调整期呢!”

    “李教授说过,这种制式的变形药水虽然毒性已经被化解了很大一部分,但是药三分毒,频繁使用对巫师的精神与肉体损害非常严重!”

    “你已经对我的精神与肉体造成严重损害了……不差这一点。”辛胖子嘟嘟囔囔的说着,靠着墙,垂头丧气的抱着胳膊,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说什么?”郑清把身子从窗户外面收了回来,歪着头,看着胖子,语气略微有些不善:“我刚刚脑袋在外面,没听太清楚……你再说一遍?”

    他的表情与语气已经非常清晰的说明了一切,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犯傻真的再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辛胖子从来都不是一个蠢货。

    “我是说,我们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胖子一脸严肃的说着与之前完全不相干的话,语气要多真挚有多真挚:“如果你跟那只肥猫交涉累了,可以回来歇歇……让小精灵给你倒点茶水!还别说,你的这群小精灵太有用了,又勤快又能干,比那只吃饱了就睡,睡够了就闹的肥猫靠谱多了!”

    小精灵?

    郑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对哦!他的那群小精灵!

    如果说这间宿舍里,那只肥猫与谁的关系最好,郑清认为除了自己的小精灵们之外,别无选项。平时,小精灵们可以随时随地挂在肥猫厚实的背毛上小憩,而每当这个时候,团团走路或者打哈欠都会变得格外小心,唯恐惊扰了小精灵么;又或者当小精灵们无聊的时候,她们还能把肥猫长长的尾巴当滑梯,在上面肆意玩耍——只有变过猫的郑清同学,才知道猫对它们的尾巴多么重视。

    综上所述,郑清有理由猜测,肥猫或许会对小精灵们网开一面。

    “来来来,过来一下。”年轻的公费生想到就做,转过身子,向屋子里招了招手,招呼自家那群小精灵们:“来帮个忙!”

    小精灵们原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忽然听到郑清的召唤,顿时丢下手中的活计,兮兮的笑着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

    其中有一只小精灵原本正拎着大茶壶,给萧笑倒热茶,在收到郑清的召唤后,她‘噗通’一下将茶壶丢在了书桌上,险些将萧大博士脑袋砸个大坑;还有一只小精灵正在看守一朵翠绿色的魔法火焰,帮吸血狼人先生热他的AB型处女血,在郑清召唤后,也是将手头工作一丢,欢快的飞了出去,全然不顾那朵魔法火焰骤然大盛,将煮血的坩埚烧的通红。

    “啊啊啊!火太大,烤焦了啊!烤焦了!”嗅到鲜血焦糊的气味后,迪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给自己看火的小精灵没了踪影,而那口坩埚几乎快要被失控的魔法火焰烧化掉了。

    他忙不迭从棺材里滚了出去,然后定睛一看,原本慢慢一罐的鲜血,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被烤掉小半罐,剩下的那部分不仅变的更粘稠,而且里面还多了许多来源不明的黑色成分,很明显是废了,不由心痛的大叫起来。

    “我的处女血啊!一个月才不到十盎司的定额!就这么废了啊!!”迪伦绕着那个小坩埚,抓狂的大叫着,不时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却又被坩埚上传来的灼热气息吓退。

    “你那点血每个月都能补回来,我的脑袋要是开一个口子,一年都补不回来!”萧大博士死死盯着鼻尖前那个吐着热气的铜制茶壶,脸色煞白,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劲。

    只不过,任凭宿舍里的两个年轻巫师怎样恼火,正在阳台上忙碌的郑清都充耳不闻。

    他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窗户外面。

    小精灵们已经接受了他的请求,飞出去与窝藏在石缝里的那只肥猫开始交涉——虽然郑清并不知道小精灵与肥猫到底怎么交流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判断出形式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据就是,肥猫并不介意小精灵将那块手表从它的尾巴上摘下来,而且隔着老远,郑清都能听到团团惬意的呼噜声。

    那是猫感到愉悦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