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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凌冲以魔念沾染的鬼兵则一并烧尽,其神魂之力被魔念吞噬。噬魂魔念吞噬了数万阴兵魂识,瞬时膨胀到不可思议之境。只要有足够魂识吞噬,噬魂魔念便能无休止涨大,但弊端也明显,不同魂识、记忆、念头相冲,总要一日爆发出来,镇压得住还成,镇压不住,自身元神要被冲的七零八落,轻者神识分裂,重者当场魂飞魄散。

    凌冲伸手一招,无数魔念飞来,半空中融合一体,依旧化为七道七情魔念,颗颗有人头大小,乱飞乱窜。凌冲也不去管,阴神显化,望着那口阴煞之井。兀朮鬼王发现这口阴煞井,也未布下甚么禁制,井壁全用巨石垒成,十分粗糙。常年被阴寒煞气浸润,壁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霜。

    井口有数丈方圆,骨朵朵冒出黑气,奇寒刺骨,凌冲伸手一指,一枚念头发出,落入井中,探查虚实。念头入得井中,被寒气一冲,就有些运转不灵,凌冲遥递法力过去,才得维持。颤颤巍巍深入井下,未过多远,终究吃不过井中酷寒,被冻成一颗冰凌,直落无踪。

    凌冲皱眉,先后放出数十枚念头探查,最深者入井下万丈,终究敌不过寒气侵蚀,尽皆失败,无奈问晦明童子道:“晦明,你有法子探知井下虚实么?”晦明摇头:“这口阴煞井当是贯穿孽镜地狱,关系到这一层冥土之本源,这等阴寒袭人,除非玄阴真魔级数前来,才有几分指望穷尽此井。”

    凌冲听闻此井联通地狱本源,乃是真魔真仙级数方能涉足之境,只得作罢,专心思索凝煞之事。《噬魂真解》中凝煞法门甚是精妙,但务必要寻到精纯煞气方可,不然日后修行有极大弊端。

    好在石山周遭已然清场,短期内不会再有人搅绕,有大把时间可以细细研究这口阴煞井。凌冲就在井边端坐,一坐三月,终于大致摸透此井喷发规律。平日有阴气散佚,每隔七日,便会有子午寒潮来袭,玄霜阴煞自井中汹涌而出,比平时大过数十倍,亦十分精纯。譬如阳间之中的潮汐,或急或缓,张弛有度,此为天地造化之力,非人力所能及。

    凌冲摸透此事,心下宁定,着手修炼煞气。先将《噬魂真解》中凝煞法门细细体悟了十日,每一个字符之意皆参研的通透,又与晦明探讨,直至深解无碍。修道法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来不得半点马虎,待吃透《噬魂真解》法门,阴神凌空虚坐,周遭是七道魔念翻涌。

    七情魔念本就是自阴神中分化斩出,各自承载七情之意,七情六欲在玄门佛门皆为杂念,修行之初便要降服心猿意马,指的便是七情六欲之事。但在魔教,却是入手修行之本,恰与正道背道而驰。七情之意说到底亦是凌冲本身意念所化,分化之后,本体阴神清明,更易参悟上乘魔道,亦能操控魔念飞出害人,侵占躯壳。

    凌冲现了阴神,旱魃分身依旧收入噬魂幡中。这一日正是阴气潮汐之时,井中煞气喷涌比平常多出百倍,一道阴风煞气柱高有百丈,直冲霄汉。冥土之中天空亦是阴气凝结,昏黄污浊,不见大日。阴神闭目端坐,伸手一指,一道法力飞出,勾动煞气柱中一缕精纯煞气回来,与阴神一合。

    炼罡也好,凝煞也罢,无甚稀奇,只看心法高低,罡煞精纯与否,心法越高妙,罡气煞气越精纯,效果也就越好。凌冲身兼正邪两道道诀,洞虚剑诀前后经太玄剑派数位掌教推演,炼罡法门已是尽善尽美。噬魂劫法由号称魔道第一奇才的噬魂老人创下,虽有破绽,但不碍凝煞心法,亦是魔门第一等传承。

    这缕阴煞之气入神,运起《噬魂真解》凝煞心法,瞬时将之炼化,阴神本就有些阴性之属,此时更为阴寒,受寒气一逼,凌冲只觉头脑更是清明。噬魂劫法记载,初凝煞时,万不可贪功,须循序渐进,先以数缕阴气炼化,以适其性,再逐步加深功候。至于炼化煞气多寡,要视心性、功力而定,不一而足。噬魂道弟子凝煞,资质驽钝者须七年,资质上乘者只消三年,凌冲当年炼罡也花去三年时光,炼罡也好,凝煞也罢,都是水磨功夫,半点急躁不得。

    凌冲炼化一缕玄霜阴煞,寒意沁人心脾,反倒十分舒适,知有余力,又摄取了第二缕阴煞炼化,如此接连炼化了七缕玄霜阴煞,阴神本是虚无缥缈,却结了薄薄一层玄霜,一股寒气自心底透将出来,知到极限,便住了手,噬魂劫法缓缓运转。噬魂劫法真气与玄霜阴煞结合,化为一体,真气之中带有阴煞之气,噬魂真气原来飘忽莫测,被地煞沾染,变得沉重起来。待阴神炼化了七缕阴煞之力,玄霜自然消散,已是三日之后了。

    凌冲修炼一轮煞气,自家也有几分体悟,他所得《噬魂真解》乃是噬魂老人嫡传,正宗魔道法门,比噬魂道夺魂道人以下都要来的深奥,道基打的极牢,吞噬的煞气也要更加浑厚,这般速度,要凝煞圆满,亦要三年以上功夫。倒也未必不可承受,就安下心来修炼。

    晦明童子忽道:“这煞气我亦有用,也不与你争抢,只捡些不甚精纯的来用就是了。”凌冲奇道:“我修炼噬魂劫法,才能凝练煞气,你一个玄门法宝,要煞气何用?”晦明童子鄙夷道:“我名生死晦明神符,出离生死,既能修炼正道,亦能参悟魔道,譬如阴阳之轮转。放着好好一口煞气井不修炼太过可惜了。反正你只取精纯煞气,余下的就便宜我了!”

    呼啸声中,现了本体,亩许大小一枚神符,横压阴煞井上,符箓闪烁之间,无穷煞气被抽取出来,融入神符之中。凌冲见他鲸吞海吸,叫道:“莫要伤了阴煞井根本!”晦明童子毫不在乎,放开肚皮猛吸。生死晦明符法创自尹济祖师,尹济祖师飞升之前,得了明悟,欲以此符包容生死之妙,玄霜阴煞出自冥土,带有丝丝冥土气息,晦明童子因是能将之炼化,与正道太清玄始之气合为阴阳,自生奇变。

    但生死晦明神符虽则精妙,到底比不过阴阳之气这等先天造化妙物,尹济祖师为此不惜耗费功力推算,万年之后凌冲降生,有机缘练就阴阳之气,因是命晦明童子追随于他,也有机缘见识阴阳之气妙用,得以将生死符补充完整,此是借先天大道补充后天大道之意。

    晦明童子放开肚皮汲取煞气,反正此井联通冥土本源,煞气几乎是无穷无尽。凌冲也不去管,过了几日,晦明童子吃饱,打个饱嗝,收了生死符法相,老老实实躲在一旁炼化煞气。

    凌冲将七缕煞气炼化殆尽,下一轮子午寒潮爆发,依旧牵引玄霜阴煞来修炼。经由以此修行,已有经验,这一次足足炼化了十三缕煞气,阴神才感坐僵,收了手专心运转噬魂劫法。如此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已修炼过七轮煞气,经过七轮子午寒潮。

    凌冲修炼煞气越来越快,炼化之速渐升,阴神融炼煞气,本是内外通透,似要随时化去,经煞气侵染,有了几分凝实之意,面目宛如生人,与凌冲本体有七八分相似。又修炼了百日,阴神由三尺高下,一跃长成七尺,除却面色微有七彩之色,其他与凌冲本体一无二致,一颦一笑,皆具其妙。

    凌冲修炼罡气时一番心得与凝煞所得映照,颇有所得,阴神修炼的宛如生人,已算凝煞入门,下一步便可放开手脚,不必畏畏缩缩,阴神已惯于煞气阴寒之力,凌冲喝了一声,索性将阴神爆散为无数念头,如阴云细雨,飘飞不绝,趁着子午寒潮的当口,若游鱼抢食,深入煞气柱中,吞噬精纯煞气。

    无数念头飞舞不绝,鹞子翻身、梯云纵,种种身法信手拈来,只在煞气柱中一沾即离,却能带出条条煞气,三口五口吞下炼化。每个念头本只有手指头大小炼化煞气之后,成长为拳头大小,凌冲心思通透,阴神所化共计三万七千二百六十八枚念头,待每一枚念头炼煞圆满,已然化去一年功夫,比他预计要早上数月。

    三万多枚念头蓦地一收一合,依旧化为一尊阴神,身披玄色道衣,手捧噬魂幡,面带冷笑之意,身中寒气凝而不散,面皮七彩之色闪耀,晦明早也汲取了数回煞气,凌冲修炼也用不了那许多,他也不客气,专挑精纯阴气炼化,显化的小胖小子面上也有几分青色,至于凝煞对其究竟有何益处,凌冲问了一回,他也回答不出。

    煞气井被凌冲修炼了一年,煞气丝毫无有减损,依旧喷涌不绝。晦明笑道:“你这阴神炼的与生人无二,如今才算真正阴神,能代替本体操控法器、推演道法,妙用无穷。”凌冲肉身盘坐,阴神笑道:“噬魂劫法果然玄妙,不在洞虚剑诀之下,亦要开辟心魔世界,但洞虚剑诀要炼化三十六种天罡,噬魂劫法只需凝练一种煞气,其间微妙之分,着实有趣。我阴神修成,但肉身未经煞气淬炼,还要再修炼一回。”

    晦明道:“太玄真气藏于丹田,你冒然用煞气淬炼肉身,怕是过不去那一关。”凌冲笑道:“无妨,我自有打算。也该当阴阳之气出手了。”阴神归于祖窍,坐镇紫府,肉身张口一吸,一缕精纯煞气飞去,落入口中,直下十二重楼。庐舍之中皆是太玄真气,玄霜阴煞入体,立时激起正道气机反抗,太玄真气翻涌,往阴煞之气冲去。

    凌冲心念一动,阴阳之气在体内游窜,就在丹田之中落定,太玄真气也好、阴煞之气也罢,到底还受其控制,凌冲令两道真气不克冲突,皆与阴阳之气联通。他如此做还是得益于当年以太玄真气,加之抽取血灵剑血河真气,两相炼化,成就后天阴阳之气,正是仿效当年故智,亦是轻车熟路。

    果然太玄真气与阴煞之气混入阴阳之气,推动两仪运转,经由后天造化,居然有生出丝丝缕缕阴阳之气。见此法可行,又能补益阴阳之气,精神一振,将阴煞之气换为噬魂真气,自阴神流出,直下丹田。阴阳之气得了太玄真气、噬魂真气推动,轮转不休,时有新得阴阳之气生出。

    晦明童子瞧得呆了,立刻飞入丹田,直愣愣观瞧,浑忘了其他。凌冲以太玄真气、噬魂真气为基,又加阴阳之气为纽,组成一个极大两仪循环,立意之奇,令人惊叹。生死符法所缺的,正是这一块阴阳造化之妙,凌冲虽不明其理,却能将之利用,小晦明瞧得目眩神驰不已。

    体内成就两仪循环,凌冲就不去管它,之后还要修炼七情魔念。先前是阴神凝煞,唯有本神至念强横,方能镇压魔念,使之降服,七情魔念飞起,先后投入阴煞井中,只有七道魔念,凝煞起来迅快得多,一月功夫,已饱吸煞气,飞将出来。

    七道魔念形状各异,但吸取煞气之后,化为团团光华,内中似有甚么物事孕育。主魂阴神修炼煞气,神志清明,分化魔念凝煞之后,其中根本魔意非但不曾减弱,反而经煞气激发,越加激进起来。忿怒魔念中,咆哮之声震耳,魔音扰扰,令人心焦,大欢喜魔念之中时有狂笑之声传出,其余五道魔念各自强化,不一而足。

    好在凌冲主魂强横,尽能镇压得住,百日之后,七道魔念终于将煞气炼化,光华敛去,化为七枚晶莹念头,光华璀璨,如经打磨,围绕肉身团团飞舞,七色光华流转不定,望去直若仙人,谁曾想却是天下第一等的魔道法门所化?

    凌冲将噬魂幡一抛,孤悬井口,任由玄霜阴煞之气冲击,却自岿然不动。当年弃道人费尽心力,搜寻祭炼此宝宝材,却也无有凌冲这般奇缘,能身入冥土凝煞,因此借此良机,正可将此宝再行祭炼一番。尤其凌冲阴神大成,祭炼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噬魂幡展开,有一丈大小,幡面呈混沌之色,星星点点,似有无穷奥妙。56书库新网址: .覆盖阴煞井上方,任由玄霜阴煞之气冲刷,自岿然不动。阴气循着此宝脉络化为滚滚阴流,滋润法器,玄霜阴煞进入噬魂幡中,为其中禁制所制,由气转液,化为条条寒水,流淌进噬魂幡禁制之中。每流过一处关窍,便发出呜咽之声,如深谷幽鸣,令人心思不属,烦闷欲呕。好在凌冲是法器主人,不受其扰。

    此宝是弃道人毕生心血,并非凌冲亲手祭炼,只是捡了个大便宜,将弃道人百年苦功收入囊中,未费吹灰之力。恰好借此良机,细细体悟一番。噬魂幡祭炼的根本法诀亦是噬魂劫法,分为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大部分,每一部分皆可单独化为一件法器,由噬魂劫法充当枢纽环带,将五件法器有机结合,发挥出极大威力。

    凌冲心念一动,阴神化为一团念头,蜂拥钻入噬魂幡中,依次将五件法器一一过手。招灵旗为一面大旗,化为噬魂幡幡面,此旗功能招揽魂魄,祭炼到极处,轻轻一摇,凡有三魂七魄之生灵,皆要元神出窍受制。祭灵柱则将招来的生灵魂魄拘禁起来,与遁龙桩相似。绝情环乃是一圈玉环模样的宝物,凡有生灵神魂过此,皆要被洗去记忆情感,化为白纸一张。拘魂索乃是一件攻击法宝,专可神魂,百拿百中。见到最后一件化灵池,凌冲咦了一声。

    此宝乃是一方池塘模样,骨朵朵冒出黑气,功用最是神奇,能化去生灵一身法力,转而代以噬魂道法门,生灵神魂转过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等一干法宝,已是浑浑噩噩,再经化灵池转化,成为噬魂道一派鬼仆,等若在轮回中走了一遭,舍弃过去种种,转为噬魂道鬼修。转化只是,噬魂幡便有禁制种下,终身不得反叛噬魂幡主人,不然心念一动,鬼仆神魂炸裂,形似噬魂引之类的物事,一经引爆,连弃道人那等元婴真君,也要神魂分裂,惨不可言。

    凌冲念头将化灵池看了又看,心头一动,手掌一翻,三座小小浑圆物事现在掌心,正是夺自阴翅、兀术两位鬼王的万鬼阴池。他察觉此宝与化灵池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万鬼阴池主要功用是聚集阴气为阴魂制造肉身,化为冥土土著,化灵池则是鬼仆,道理一般无二。

    兀术鬼王有一座万鬼阴池,阴翅鬼王有两座,旱魃将两位鬼王生生炼化,连万鬼阴池一并收了来。凌冲见了化灵池,就有几分想法,取出三座万鬼阴池。三座阴池祭炼的禁制都不高,只有三十几重禁制,鬼王之流平日自家修行还来不及,哪有时间修炼外物?只要能炼化阴魂,制造土著炮灰便可。至于炮灰如何修炼,鬼王大人哪有心思去管?

    凌冲喝了一声,三座万鬼阴池化为三道碧惨惨的光华,绕身乱飞,将噬魂幡一指,幡面大如穹盖,一口吞下三座阴池。三口阴池就在化灵池上翻翻滚滚,化灵池射出无数丝线,皆是噬魂劫法禁制所化,两位鬼王已死,留在万鬼阴池中的法力烙印消散,祭炼起来分外容易,但毕竟三口阴池是四阶之上的法器,要一口气炼化入化灵池还需一番苦功。

    若催动旱魃分身祭炼自可一蹴而就,一来玄阴法珠用一些少一些,没处弥补,第一枚法珠仅够出手斩杀两位法相级数的鬼王,便要告罄。凌冲也舍不得动用剩下的两枚法珠,而来旱魃不同噬魂劫法,无法祭炼噬魂幡,唯有自家亲自上阵,充当苦力了。

    化灵池发出无数丝线,将三口万鬼阴池往池中拖去,化灵池发出滚滚噬魂真气,三口万鬼阴池中亦有阴寒鬼气喷射如泉。这就看出法器之威,凌冲阴神真身要炼化这些阴气鬼气,必要小心翼翼,唯恐反噬,但噬魂幡全无顾忌,一股脑照单全收,化灵池如饕餮巨兽张开巨口,鲸吞不止。

    三口万鬼阴池皆是两位鬼王随身多年,寸步不离之宝,内中蕴含阴气丰厚,化灵池要完全吞下,总要数年苦功才可。凌冲设想无误,噬魂老人祭炼化灵池便参考了万鬼阴池构造,二者同出一源。化灵池还能吞噬万鬼阴池提升自身禁制。噬魂幡经弃道人祭炼,为四阶法器,金丹级数,若能吞噬三座万鬼阴池,禁制虽不能立时提升,但威力势必更上层楼。

    噬魂真气与噬魂魔意一般皆是七彩之色,噬魂幡中化灵池炼化三座万鬼阴池,七色真气飘飞,如彩锦撕屑,落英缤纷,好看到了极处。但其中邪异之处超乎常人想象,乃是夺人神魂,吞人元神的邪门道法。万鬼阴池本是碧油油的三团光华,吃噬魂真气侵染,阴惨惨碧色中夹杂七彩祥光,诡异到了极处。

    凌冲分心二用,阴神操控祭炼吞噬万鬼阴池,噬魂魔念修炼玄霜阴煞,晦明童子立身一旁护法,闲暇时也汲取精纯煞气,也不知他小小肚皮,吞吃了那许多煞气,不知存于何处。

    到了第二个年头开年,凌冲煞气修炼已近圆满,阴神大成,可远游数万里开外,真身修行,阴神远游,两无挂碍。七道魔念也各自将煞气炼化完毕,化为七团栲栳大小光华,其色各异,舞动不休。恰逢阴神回归,七道光华忽然齐齐一顿,往阴神之上扑去。忿怒魔念发出声声怒吼,激荡心神,大欢喜魔念欢笑不绝,令人一闻忘宿,哀思魔念唉声叹气,只觉众生皆苦、世间皆苦、轮回皆苦,令人生出了断之意!

    七道魔念各逞其能,居然在此时齐齐发作,反噬开来!凌冲早有所料,《噬魂真解》中记载,魔念分化,凝煞圆满,不甘雌伏,必会尝试侵蚀主魂,翻身做主。其实七道魔念亦是他本人念头所化,与本人一般无二,但主魂清明果决,一旦魔念占了上风,等若是将七情之欲放大到了极处,行事极端,性情大变,在正道看来便是入魔之相。

    噬魂幡展开,有一丈大小,幡面呈混沌之色,星星点点,似有无穷奥妙。56书库新网址: .覆盖阴煞井上方,任由玄霜阴煞之气冲刷,自岿然不动。阴气循着此宝脉络化为滚滚阴流,滋润法器,玄霜阴煞进入噬魂幡中,为其中禁制所制,由气转液,化为条条寒水,流淌进噬魂幡禁制之中。每流过一处关窍,便发出呜咽之声,如深谷幽鸣,令人心思不属,烦闷欲呕。好在凌冲是法器主人,不受其扰。

    此宝是弃道人毕生心血,并非凌冲亲手祭炼,只是捡了个大便宜,将弃道人百年苦功收入囊中,未费吹灰之力。恰好借此良机,细细体悟一番。噬魂幡祭炼的根本法诀亦是噬魂劫法,分为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大部分,每一部分皆可单独化为一件法器,由噬魂劫法充当枢纽环带,将五件法器有机结合,发挥出极大威力。

    凌冲心念一动,阴神化为一团念头,蜂拥钻入噬魂幡中,依次将五件法器一一过手。招灵旗为一面大旗,化为噬魂幡幡面,此旗功能招揽魂魄,祭炼到极处,轻轻一摇,凡有三魂七魄之生灵,皆要元神出窍受制。祭灵柱则将招来的生灵魂魄拘禁起来,与遁龙桩相似。绝情环乃是一圈玉环模样的宝物,凡有生灵神魂过此,皆要被洗去记忆情感,化为白纸一张。拘魂索乃是一件攻击法宝,专可神魂,百拿百中。见到最后一件化灵池,凌冲咦了一声。

    此宝乃是一方池塘模样,骨朵朵冒出黑气,功用最是神奇,能化去生灵一身法力,转而代以噬魂道法门,生灵神魂转过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等一干法宝,已是浑浑噩噩,再经化灵池转化,成为噬魂道一派鬼仆,等若在轮回中走了一遭,舍弃过去种种,转为噬魂道鬼修。转化只是,噬魂幡便有禁制种下,终身不得反叛噬魂幡主人,不然心念一动,鬼仆神魂炸裂,形似噬魂引之类的物事,一经引爆,连弃道人那等元婴真君,也要神魂分裂,惨不可言。

    凌冲念头将化灵池看了又看,心头一动,手掌一翻,三座小小浑圆物事现在掌心,正是夺自阴翅、兀术两位鬼王的万鬼阴池。他察觉此宝与化灵池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万鬼阴池主要功用是聚集阴气为阴魂制造肉身,化为冥土土著,化灵池则是鬼仆,道理一般无二。

    兀术鬼王有一座万鬼阴池,阴翅鬼王有两座,旱魃将两位鬼王生生炼化,连万鬼阴池一并收了来。凌冲见了化灵池,就有几分想法,取出三座万鬼阴池。三座阴池祭炼的禁制都不高,只有三十几重禁制,鬼王之流平日自家修行还来不及,哪有时间修炼外物?只要能炼化阴魂,制造土著炮灰便可。至于炮灰如何修炼,鬼王大人哪有心思去管?

    凌冲喝了一声,三座万鬼阴池化为三道碧惨惨的光华,绕身乱飞,将噬魂幡一指,幡面大如穹盖,一口吞下三座阴池。三口阴池就在化灵池上翻翻滚滚,化灵池射出无数丝线,皆是噬魂劫法禁制所化,两位鬼王已死,留在万鬼阴池中的法力烙印消散,祭炼起来分外容易,但毕竟三口阴池是四阶之上的法器,要一口气炼化入化灵池还需一番苦功。

    若催动旱魃分身祭炼自可一蹴而就,一来玄阴法珠用一些少一些,没处弥补,第一枚法珠仅够出手斩杀两位法相级数的鬼王,便要告罄。凌冲也舍不得动用剩下的两枚法珠,而来旱魃不同噬魂劫法,无法祭炼噬魂幡,唯有自家亲自上阵,充当苦力了。

    化灵池发出无数丝线,将三口万鬼阴池往池中拖去,化灵池发出滚滚噬魂真气,三口万鬼阴池中亦有阴寒鬼气喷射如泉。这就看出法器之威,凌冲阴神真身要炼化这些阴气鬼气,必要小心翼翼,唯恐反噬,但噬魂幡全无顾忌,一股脑照单全收,化灵池如饕餮巨兽张开巨口,鲸吞不止。

    三口万鬼阴池皆是两位鬼王随身多年,寸步不离之宝,内中蕴含阴气丰厚,化灵池要完全吞下,总要数年苦功才可。凌冲设想无误,噬魂老人祭炼化灵池便参考了万鬼阴池构造,二者同出一源。化灵池还能吞噬万鬼阴池提升自身禁制。噬魂幡经弃道人祭炼,为四阶法器,金丹级数,若能吞噬三座万鬼阴池,禁制虽不能立时提升,但威力势必更上层楼。

    噬魂真气与噬魂魔意一般皆是七彩之色,噬魂幡中化灵池炼化三座万鬼阴池,七色真气飘飞,如彩锦撕屑,落英缤纷,好看到了极处。但其中邪异之处超乎常人想象,乃是夺人神魂,吞人元神的邪门道法。万鬼阴池本是碧油油的三团光华,吃噬魂真气侵染,阴惨惨碧色中夹杂七彩祥光,诡异到了极处。

    凌冲分心二用,阴神操控祭炼吞噬万鬼阴池,噬魂魔念修炼玄霜阴煞,晦明童子立身一旁护法,闲暇时也汲取精纯煞气,也不知他小小肚皮,吞吃了那许多煞气,不知存于何处。

    到了第二个年头开年,凌冲煞气修炼已近圆满,阴神大成,可远游数万里开外,真身修行,阴神远游,两无挂碍。七道魔念也各自将煞气炼化完毕,化为七团栲栳大小光华,其色各异,舞动不休。恰逢阴神回归,七道光华忽然齐齐一顿,往阴神之上扑去。忿怒魔念发出声声怒吼,激荡心神,大欢喜魔念欢笑不绝,令人一闻忘宿,哀思魔念唉声叹气,只觉众生皆苦、世间皆苦、轮回皆苦,令人生出了断之意!

    七道魔念各逞其能,居然在此时齐齐发作,反噬开来!凌冲早有所料,《噬魂真解》中记载,魔念分化,凝煞圆满,不甘雌伏,必会尝试侵蚀主魂,翻身做主。其实七道魔念亦是他本人念头所化,与本人一般无二,但主魂清明果决,一旦魔念占了上风,等若是将七情之欲放大到了极处,行事极端,性情大变,在正道看来便是入魔之相。



    要降服魔念,有两种方法,一是与原始魔意合一,区区魔念自然不在话下。但原始魔意隐患太大,日后总有爆发一日,说不定就被玄阴魔界哪位大佬夺了舍去。第二种就是凭自家道力定力,降服心魔。这般境界乃是高僧大德修持,凌冲未学佛法,但玄门亦有清净心意之法,不用真气,全赖一股心境修为。

    凌冲阴神端坐虚空,任七道魔念魔光侵来,化为种种可怖可畏之境,毒蛇猛兽、洪水山崩,又有各色美人,袒露玉体,作种种风姿撩人之态,又自显化得到飞升,霞举仙界之景象,种种妙境,不一而足,皆是乱花迷眼,难辨真伪。

    凌冲智珠在握,噬魂劫法只修到凝煞圆满,魔念反噬之力不强,种种幻境虽然逼真,难当正景。他只澄定心神,静照己身,反观神念,不一不动,拴住心猿,困锁意马,不令飞腾,自然心地清凉无碍。肉身胸前忽有一抹紫光飘起,却是万载温玉玉玦自发祥光,万载温玉自生神通,能镇定心魔,祛除外魔,乃是魔道法门之克星。

    凌冲下山之时,郭纯阳将太玄玉匣祭炼为一块玉玦赐他,一路行来,倒也无甚依仗之处,至此方知,郭纯阳早已定下他修炼噬魂劫法之事,特赐玉玦为他辟魔防身之用。玉玦紫光照耀,此为仙家妙用,一切魔头之克星,七情魔念被紫光照彻,魔意顿消,种种幻境亦如残雪见日,消散无踪。

    凌冲虽是阴神,但心思澄净,自然不受玉玦紫光克制,趁此良机,大喝一声:“还不降服,更待何时!”阴神法诀一引,七情魔念不由自主,回归其身,就在阴神之周环绕不休,阴神与七情魔念本是一体,这一降服心魔,自生妙用。七道魔念拱卫阴神,与之功名,居然组成一幅神念曼荼罗。

    这幅曼荼罗在《噬魂真解》中亦有记载,乃是降服魔念之后,明了自身念头,念念相继,无所窒碍,方能有此成就,在佛门已是开启四识之高僧大德,等同于道家金丹真人。曼荼罗亦称坛城,于佛门另有传承,噬魂老人受此启发,创出这幅化神曼荼罗,阴神坐镇中央不动,七道魔念拱卫,自生妙用,算是以魂识祭炼的一件法器,介乎魂修与器修之间,沟通两大修行体系。连晦明童子眼界之高,见了这幅曼荼罗阵法,亦自暂停啊:“那噬魂老人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创出这等惊天动地道法,可惜尹济飞升的早,若能相见,自是一位良师益友。”到了真仙真魔境界,心胸之宽,眼界之高,已超脱俗人想象,若非必要,绝难动手,虽玄魔有别,但大家同求大道,反是坐而论道者多些。

    尹济祖师飞升前便性喜访友论道,无论正邪,皆有道友,皆是道友。此为古道之风,近世之辈,玄魔之别日盛,每每见到便喊打喊杀,却是绝了论道之路。凌冲阴神化为化神曼荼罗,乃是意外之喜,不涉修行之事,但此宝融汇魂器,同于金丹级数战力,化神曼荼罗一成,便感神念空虚,自然抽取玄霜阴煞进补。

    阴煞井中煞气无尽,化神曼荼罗略一变换,生出一股绝大吸力,煞气源源不绝吸入其中,凌冲心头一动,噬魂幡分来,落于曼荼罗之后,亦自吸纳阴气。曼荼罗与噬魂幡活似两个大肚汉,喂也喂不饱,吸力之强,竟致阴煞井煞气陡然中空,井下煞气不及回补,连运转都顿了一顿。

    七日之后,化神曼荼罗终于飨足阴煞,噬魂幡亦自收住,凌冲福至心灵,阴神分出一团念头,打入噬魂幡中,霎时之间,此幡种种妙用、祭炼手法尽皆通透,烂熟于胸。噬魂幡陡然转为百丈高下,连抖三抖,发出无穷妙音,靡靡之声,幸好石山之上已无阴魂土著,不然这一下,便要神魂被夺。

    噬魂幡是弃道人祭炼,其人虽死,到底是别人之物,凌冲只是借来一用,也未真正明了其中造化之理,方才借化神曼荼罗初成之威,以一团念头打入此宝,权作中枢,操控更加由心,亦即了悟其祭炼手段,再与《噬魂真解》上所载法门一一对照,皆能若合符节,丝毫不爽,至此才算将弃道人最后一点烙印驱除,将此宝完全祭炼,顺逆由心。

    噬魂幡祭炼圆满,本就用作元神栖居之所,另一具庐舍,法宝妙用,自要比人身高明的多,即便修不成玄阴元神,将噬魂幡练成法宝,自身神魂入驻其中,亦是另一种长生手段。这才是噬魂道法高明之处,法器与人皆修炼噬魂劫法,人器互修,互为裨益,进境自然快极。

    两载苦功,凝煞终究圆满,比预想还要快上一年,凌冲阴神飞出,将七情魔念寄托噬魂幡上,也自松了口气。阴神大成,面目宛如生人,眉分五彩,目中七色,说不出的妖异之感,凌冲自家瞧了也觉奇异,阴神依旧回归肉身,噬魂真气与太玄真气经由阴阳之气调和,形成一道匪夷所思之圆环,譬如轮回,真气周流不休,正邪互易,玄魔逆转,其间孕育无穷道妙,以凌冲心境修为,现下还参悟不出甚么。

    阴煞井之下煞气又自喷涌上来,被凌冲凝煞汲取了太多,只是天地造化每于静谧处显神威,纵使阴气损耗极重,不旋踵间又有阴煞生成,绝无疏漏,又是一口黑漆漆、寒冰冰阴煞之井,与凌冲凝煞之前一般无二。

    凌冲暗自称奇,但凝煞已毕,噬魂劫法一举修至凝煞圆满,余下亦是道心淬炼之事,只要过得此关,便能凝聚噬魂金丹,修成魔门真人。凌冲早知,郭纯阳命他兼修噬魂劫法,就是看中阴煞之气与天罡之气交合,引动阴阳之气种种不可思议变化。但阴阳之气他只略略祭炼了一丝,远谈不上如臂使指,只能靠其自然发动,幸好太玄真气与噬魂真气算是境界相当,勉强催动阴阳之气运作。



    阴阳之气鼓荡不休,比初成形时活跃的多,以冲和之气为界,划分两尾阴阳鱼,互逐不休,太玄真气注入阳鱼之中,噬魂真气注入阴鱼之中,经由阴阳转化,又从阴阳鱼中吐出,各自回归丹田紫府。洞虚剑诀一身法力系于丹田玄剑灵光真界,噬魂劫法全数法力则汇聚阴神之上,十分奇妙。玄魔两道最上乘真气游动之间,于阴阳之气转动一圈,褪去烟火气息,太玄真气不那么锋芒毕露,连噬魂真气的堕落魔意都降了那么几分,更为深沉内敛。并非两门真气威力减弱,而是变得锥在囊中,锋芒不露,内敛非常。

    凌冲十分满意,这一趟冥土之行,花费两年苦功,终于凝煞圆满。魔门心法,金丹之前进境远快过玄门道法,两人同时修炼,魔门弟子往往要快过玄门修士一个大境界,斗法自然无往不利。但玄门心法胜在稳固,根基扎实,绵绵悠长,魔门心法到了金丹之后,进境就要慢将下来,但若学天欲教那般豢养魔神分身,借魔神之力修行则另当别论。

    凌冲想了想,阴神显化,依旧将肉身藏于噬魂幡中。这杆魔幡内自生天地,最合藏匿神魂法宝之类。阴神大成,堪比道家阳神,三魂凝聚,七魄凝定,在冥土之中,反倒是以阴神之身行走更为方便。

    凝煞已毕,凌冲便思回转阳间,正要问晦明还阳之路,心头一动,抬头见昏黄苍穹之上闷雷滚滚,震荡虚空,一尊魔神横跨天地而来,倒是生的一副人类模样,身后拖着一条长长巨尾,周身雷光电闪,微一跳跃,就将虚空炸的噼啪乱响,暴虐之极。

    凌冲目力强横,一眼看出这尊魔神亦是法相显化,精通雷系道法,先天雷法之中正邪各占若干,这魔神修炼的当为魔道都天秘魔阴雷之术,只还是后天雷法,传闻此雷虽比不得阴阳神雷之威,亦能开辟虚空,为魔道雷法无上传承。但魔门六宗之中,素来不闻有此传承,不成想于冥土之中得会。

    这尊妖魔亦是法相鬼王,与阴翅鬼王、兀术鬼王三足鼎立,麾下鬼兵无数,自号金雷鬼王,这尊鬼王生平亦是奇妙,本是阳间阴魂投生鬼道冥土,得了地脉阴煞滋润,开启灵智,四处杀戮阴魂吞噬,不过百年时光,修成一颗鬼丹,成就鬼将级数。之后不知怎的,忽然悟彻一道雷法神通,便是都天秘魔阴雷之法,凶恶歹毒,仗着这门道法,连杀十七位同级鬼将,一夜之间晋升鬼王级数。千年苦修,终于法相大成,又将都天秘魔阴雷与自身真气相合,化为无量神通,举手投足,有开天辟地之威,这才信心满满出关。

    他与阴翅、兀术两位鬼王争斗多长,仗着一手阴雷神通出神入化,打的两位鬼王节节败退,不得以让出许多底盘,连兀术鬼王自有的一座万鬼阴池也被其夺去,可谓仇深似海。若非忽然感悟上乘境界,连忙退走,几乎就将阴翅、兀术两个灭了。

    金雷鬼王本拟都天秘魔阴雷又有进境,兴冲冲闭关修行,谁知这一次却非道法之事,而是都天阴雷开辟虚空只能,引动了冥土中一座尘封洞府之机,与其生出感应,金雷鬼王大喜,全力搜寻那处洞府,耗费数年光阴,终于寻到洞府确切所在,兴冲冲要走,忽然想到自家人单势孤,探寻上古洞府,总要有几个帮手炮灰,想到阴翅、兀术两个,便先一步赶来,要将二人收服。

    谁知阴翅兀术两个早成一把飞灰,连向不离身的万鬼阴池也被凌冲炼化,石山之上空无一鬼,冷寂清幽。金雷鬼王乘兴而来,特意以都天阴雷开路,声势浩大,就要给两位鬼王一个下马威,谁知一拳打在了空处,别提多么别扭,鬼眼一翻,瞧见凌冲正端坐阴煞井旁,似在修炼煞气,怒从心起,心念动处,都天秘魔阴雷发动,此雷无形无相,只是一抹幽光闪过,凌冲心头起了极大警兆,想也不想,虚空中一条巨臂伸出,横掠轻捞,五指指尖幽光闪动,秘魔阴雷发动,无数细小黑洞浮现,皆是虚空崩塌之意,就算金丹高手陷入其中,一时三刻也要被其吞噬。

    这条臂膀正是旱魃分身所发,任由阴雷爆发,无数空间暴动,一条生满黑毛的臂膀之上,尸气蒸腾,夹杂无数化尸神光四面乱射,一抹之间,就将虚空塌陷之意尽数平息。薛蟒耗费千年精力,祭炼九尊旱魃,尤其这一尊玄阴级数,更是倾尽所有,将天尸教种种秘传法门以符箓之法雕琢其上,非但有炼体壮骨之道,连化尸神光也在其体内留下传承。凌冲有旱魃在手,可说将天尸教功法一网打尽,只要有心,自能从旱魃体内推算出种种天尸道法,只是他无心于此,洞虚剑诀与噬魂劫法两个,就足以令他耗尽心血了。

    金雷鬼王满拟阴雷发出,将那小子炸死,霸占了阴煞井。虽不知兀术鬼王下场如何,但瞧满山荒芜,独有一人驻守,怕是不妙。阴煞井他垂涎良久,正可借机先占了,至于何人将兀术鬼王击败,金雷鬼王丝毫不放在心上。秘魔阴雷法开辟空间,对敌强横,亦是无上逃命之法,设非有禁锢虚空的法力法宝在手,绝难挡他离开。

    就见独臂伸出,轻描淡写之间,竟将阴雷化去,连虚空波纹亦自抹平,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家根本道法居然奈何不得一个小子,此事从所未有。其实都天秘魔阴雷十分奇妙,远在其它道法之上,牵扯虚空之道,精妙非常。旱魃也只仗着待诏境界,以强横法力强行镇压,若是二人道行相若,绝难如此举重若轻。

    凌冲恨金雷鬼王出手歹毒,旱魃独臂过处,五指箕张,裹挟劲风,往金雷鬼王法相抓来!待诏宗师出手,威力惊天动地,毛茸茸巨掌所到之处,虚空不稳,一干阴气、鬼气尽数排出,行成一条长长甬道,绝无丝毫元气存在。巨掌飞过良久,方闻雷声迫耳,如大海倾潮,却是旱魃手速太快,居然打出了类似剑气雷音之效!



    旱魃一只手掌有半亩方圆,臂上青筋如大龙虬蟠,充满妖异之力。青筋之上还生有无尽鳞片,如龙鳞一般。鳞片之上才是披挂的盔甲。这尊旱魃生前乃是一员无敌猛将,纵横沙场,不知亲临战阵多少回,杀人无算。只因些许小事触怒君王,被剧毒赐死,死后一腔怨气不灭,终于化为僵尸作祟,就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尸气纵横,杀入皇宫,将昏君一刀枭首,手挽昏君人头,一路杀出宫禁。之后祸乱天下,又经数千年终于修成玄阴级数,练就焚天破狱魔火,无物不焚。却被薛蟒那厮瞧中,暗中布下阵势,将之擒拿,炼化为一尊玄阴分身。

    这尊旱魃因是大将出身,一身武艺之高,已臻化境,施展开来迅若奔雷,无人可挡。焚天魔火只是修成玄阴之后,觉醒之本命神通,对敌之时还是惯于用一身武艺。巨掌擎天,五指乌黑,五根指甲铮铮作响,犹如五柄飞剑,直插金雷鬼王头顶。

    金雷鬼王怒哼一声,周身幽光闪动不停,团团都天秘魔阴雷发出,声势浩大之极,虚空涟漪不断,如水兴波,不得不说,都天秘魔阴雷涉及虚空之道,着实博大精深,虽是魔门神通,威力惊人。以旱魃待诏级数修为出手,遇上无量虚空波澜,也自束手无策,看似与金雷鬼王相隔咫尺,却隔着千山万水,无量空间,根本到达不得。

    凌冲心痛那一枚玄阴法珠,接连斩杀两位鬼王,已是强弩之末,眼见就要消散,虽还有两枚法珠,但不到救急之时,不敢轻用。本拟坚持到回归阳间,半路杀出一个满手秘魔阴雷的主,要将之降服,唯有痛下本钱!旱魃丹田中那一枚玄阴法珠旋转不停,为旱魃提供法力源头。修士境界越高,施展神通法术,所需天地元气更是海量,待诏境界旱魃分身单凭凌冲自家发动,瞬息之间便会将他吸成人干。唯有玄阴老祖法力练成的法珠,才能供给的起如此消耗。

    凌冲阴神坐镇旱魃紫府,但一应反应皆是旱魃自身所做,绝无干涉,全凭本能本心。秘魔阴雷一出,旱魃想也不想,五指回笼,捏成一枚拳印,狠狠砸下。如天神抡锤,流星飞堕,一击之威,震得虚空动荡,任你秘魔阴雷如何生灭空间,我自一拳击出,尽数抹消!

    旱魃仗恃境界强横,根本不讲道理,拳印击出,无数空间随手破灭,这一击又将金雷鬼王之身拖回人间,之间再无阻隔。旱魃这一拳别无花俏,就是纯粹肉身一击,毕竟曾是玄阴级数,区区法相境界的秘魔阴雷自是随手可破,拳印散去,又是一掌印来。

    掌力横推之下,狂风暴卷不断,金雷鬼王身周数十丈内所有阴气尽数被掌印驱散,一掌劈去,如佛门手印功夫,断去无名,了结生死,无色声香味触法,金雷鬼王被掌势所慑,根本无从还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掌印拍向自家。他心头慌乱到了极处,忍不住破口叫道:“莫要杀我!我有天大的秘密可以奉告!”

    呼!掌印停息,离金雷鬼王不过三尺之遥,金雷鬼王战战兢兢之下,目光略微移动,连巨掌之上掌纹都瞧得一清二楚。以凌冲脾气,管你甚么隐秘天大还是地大,一掌下去一概了结,非是他贪图金雷鬼王口中之“秘密”,实是那枚玄阴法珠就要告罄了。

    凌冲哼了一声,用尽玄阴法珠最后一丝法力,旱魃分身收回手臂,又自隐匿于虚空之中。金雷鬼王松了口气,见凌冲面色不善,忙叫道:“前辈请听我之言!我本是生于冥土之中,无意中修成一门秘魔阴雷法术,能开辟虚空世界,只是与前辈无边法力相比,却是微不足道。”

    凌冲哼了一声道:“莫说废话!”金雷鬼王点头如啄米:“是!是!前不久秘魔阴雷法术略有异动,我只以为是要突破境界,谁知静中感应,无意中与一处上古仙人洞府起了感应,花费三年光阴,终于确定,那处古仙洞府的所在。今日来此,是为了收服兀朮鬼王,以为驱使。不想触怒了前辈,兀朮那厮想来下场堪忧,前辈若是对那古仙洞府感兴趣,晚辈当和盘托出。”

    凌冲阴神坐镇旱魃分身,本尊中与阴阳之气便断了联系,太玄真气依旧缩回玄剑真界,两方真气经阴阳之气运化,更为精纯,便似当年修炼周天星力,给阴阳之气过一手一般。

    凌冲真身喝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冥土之中玄阴之气大盛,根本不容真仙立足。就算古仙之辈,也断不会将自家洞府设在地狱之中,岂非得不偿失?你若说寻到甚么上古魔头的洞府我还能信个几分!”噬魂幡一展,就要再放出旱魃,将金雷鬼王捏死。

    金雷鬼王吓得亡魂皆冒,双手乱摇,浑无法相高手之气度,叫起撞天屈来:“前辈明鉴!晚辈当真是发现一处古仙洞府,其中纯阳之气断不会错。只是被古仙以无上法力禁锢于洞府之中,不令外泄。至于为何古仙将洞府设于冥土,怕是躲避其他仙人追索。如此一来,恰好便宜了我等。”

    凌冲见其满面谄媚之相,心头嫌恶,冥土土著上至鬼王,下至鬼兵,有奶便是娘,谁的拳头大,谁便是前辈,反之一旦落魄,便群起而上,将之吞的骨头都不剩。此是冥土自古相循之理,全无仁义道德可言,力强者胜。若依金雷鬼王所言,倒也不无可能。九天仙阙也并非铁板一块,常有真仙遭受排挤,愤而出走,甚至还有孤僻极端之辈,散尽一身纯阳修为,改修魔道。

    凌冲沉吟道:“你所言当真?那处古仙洞府究竟在何处?”金雷鬼王感受着虚空中不时传来沉郁如山的滚滚压力,结结巴巴道:“古仙遗府就在三层冥土铁树地狱之中,前辈若要去,晚辈愿意领路。”凌冲嘿嘿一笑:“你这鬼物会有这等好心肠么?”金雷鬼王谄笑道:“晚辈愿引前辈去那古仙洞府,还要仰仗前辈无边法力,摧毁其中禁制,瞧一瞧内中究竟藏了甚么物事。”



    金雷鬼王来石山,本欲降服兀朮鬼王,逼令其同去探查古仙洞府。古仙遗府在铁树地狱,非是孽镜地狱可比,金雷鬼王忧心势单力孤,碰上其他修为高深的鬼王,反受其制。旱魃法力之高,只在玄阴之下,有其出手,自然事半功倍,连带古仙洞府外围禁制也可一并破去,如此看来,反倒比擒捉兀朮鬼王更来得爽利些。只是自家打不过旱魃,却要寄人篱下,金雷鬼王不禁有些愤恨。

    凌冲对冥土鬼王印象极差,这等土著仗恃法力,裹挟鬼兵鬼将,攻伐不休,闹的冥土乌烟瘴气。但既有古仙遗府出世,自然要见识一番,说不定还有奇遇。心痛玄阴法珠之失,总要领金雷鬼王做个苦力,捞回些本钱,故意阴测测说道:“我瞧上了这口玄霜阴煞井,向兀术鬼王那厮讨要,那厮不肯,被我一掌拍死。又有一个甚么阴翅鬼王的家伙前来聒噪,一样碾死。你这小子倒是不错,懂得见风使舵,便绕你一命,头前引路罢!”

    金雷鬼王心头一缩,暗自庆幸自家见机得快,早将古仙遗府之事和盘托出,不然被这位前辈一掌拍死,岂不冤枉?心头凛寒,兀术阴翅两位鬼王与他争斗多年,仗着秘魔阴雷法,才能压过他们一头,不敢过分逼迫,免的其拼命。谁知被此人轻描淡写便即斩杀,不禁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凌冲凝煞已毕,再呆在石山也无意义,这口阴煞井也带不走,索性留在此处,也不做那焚琴煮鹤之事,任由其喷涌阴气,留待后人。旱魃分身藏于噬魂幡中,依旧以肉身行走,阴神归位,怀抱魔幡,腾空而起。凝煞之后便能御风而行,近乎玄门气宗排云荡气之法,比剑盾又是一种境界。

    凌冲修炼的玄霜阴煞,煞气唯求其纯,周身阴寒之气外放,此为煞气初成,不能收放由心之故,但不碍飞行,三步踏空一过,来至金雷鬼王面前。金雷鬼王见这少年一身煞气所化玄色道衣,神采飞扬,思及他方才手段,斩杀阴翅兀术两位鬼王之凶残,心头忌惮之意更浓。

    凌冲本体不过是凝煞修为,金雷鬼王一只手便捏死了,但手中一杆魔幡之中时有滚滚杀机泄露,正是方才于暗中出手之人的气息,金雷鬼王实在被杀得怕了,连百试不爽的秘魔阴雷也奈何不得那人,对旱魃分身忌惮到了极点。魔门修士多有脾性怪癖者,凌冲本体虽只区区凝煞境界,但身后却是一尊待诏级数大高手,不知二者是何关连,却不妨碍金雷鬼王生出惧怕忌惮之意。

    据金雷鬼王所言,古仙遗府所在是第三层冥土铁树地狱,凌冲已见识了两座地狱风光,也对铁树地狱生出几分意象,问道:“铁树地狱要过阴川河而入血河么?”金雷鬼王道:“前辈有所不知,九层冥土虽有几大黄泉之流贯穿,来回往复并非只能通过黄泉之流。各层冥土之中,皆有虚空孔洞,可以自由来去。此是天地造化之妙,连玄阴老祖也不能穷尽。晚辈精修都天秘魔阴雷法,正是上乘虚空道法,恰是知晓几处虚空孔洞的所在,前辈可借此直入第三层冥土。”

    晦明童子大感兴趣,在凌冲紫府中叫道:“还有此事?快去见识一番!”凌冲充耳不闻,只道:“带路便是!”金雷鬼王哈哈一笑,秘魔阴雷发出,无相幽光连闪,一步踏入,已在千里之外,此为秘魔阴雷妙用,有道家缩地成寸之妙,亦有刺探考校凌冲之意。

    若是凌冲以自身法力飞腾,便说明旱魃分身与他非是一体,借用不得其神通法力。若是凌冲借来旱魃法力,金雷鬼王便再难敢生出异心。凌冲心思通明,已知其意,呵呵一笑,噬魂幡中七道魔念飞起,又有阴神步出,组为化神曼荼罗。这幅曼荼罗一出,震荡虚空,丝丝神魂之力流淌不绝。此宝威能无穷,乃是噬魂道修士寄托心神之根本,唯有凌冲得了此间正传。

    噬魂幡猎猎抖动,与化神曼荼罗呼应,法力连为一体,带动凌冲肉身飞掠,如闲庭信步,倏忽之间已在数百里开外。金雷鬼王一见,诧异不止,化神曼荼罗法力不高,凌冲未借旱魃法力横渡虚空。但这件神魂之宝蕴意无穷,乃是魔道功法至高杰作,金雷鬼王只瞧了一眼,便知自己若能学会此法,不出百年,有望冲击脱劫之境,心思不禁活络了起来。

    凌冲淡然望他一眼,说道:“此法名为化神曼荼罗,乃我魔教至高法门,非有缘不传。”金雷鬼王更是心痒难搔,忙道:“晚辈正是有缘之人!”凌冲哈哈一笑,阴神收了化神曼荼罗,七情魔念依旧回归魔幡,虚空中却有一只大手飞出,托住凌冲肉身,飞掠无痕,一气去的远了。却是凌冲想的开了,若要探宝古仙遗府,必要旱魃出手,晚用不如早用,索性将第二颗玄阴法珠打入旱魃丹田,驱动这尊待诏大宗师出手。

    金雷鬼王被他虚虚实实手段弄得一惊一乍,垂涎化神曼荼罗法门,满心盘算,如何能换取凌冲传授此等法门。凌冲显露化神曼荼罗神通,金雷鬼王果然上钩,心思全落在心法传承之上。旱魃分身出动,凌冲遁术还在金雷鬼王之上,冥土之中阴气最重,夹杂少量五行元气,却绝无纯阳气息,这也是正道修士轻易不肯深入冥土之因,若无特意法宝护持,没了天地阳气补充,迟早法力枯竭,成了土著阴魂口中血食。

    凌冲有噬魂真气罩体护身,不惧阴气侵蚀,又有阴阳之气护体,可谓百无禁忌,金雷鬼王拼劲全力,催动秘魔阴雷,一路虚空生灭不定,也只能掉在凌冲车尾,凌冲也不管他,径自前行。金雷鬼王所发现的虚空孔洞就在他老巢之中,是其费了百年时光,就在孔洞之上修建了一处巢穴,还将两座万鬼阴池安置其中,以为表象。

    数十万里之遥一晃而过,金雷鬼王老巢却在阴川河一处支流之上,**咆哮而过,无数鬼兵土著忙忙碌碌,采集河边巨石,正自修建要塞城池。金雷鬼王觉醒前世记忆,胸中颇有沟壑,背靠阴川河,进退有据,是要建造一座巨大城池,容纳万千阴魂土著,冥土之中手下阴魂鬼兵越多,实力越大。万鬼阴池其实还有一桩妙用,便是凡经其炼化而成的土著,体内皆有一道独特禁制,为万鬼阴池牵制。鬼王祭炼了万鬼阴池,由其生出的鬼兵便尽入其掌控,要生便生,要死便死,还要借其法力,汇于自身,暂时突破境界。阴翅鬼王与兀术鬼王两个想要施展此法,却被旱魃这尊待诏宗师吃的死死的,根本无从反抗,死的憋屈无比。

    凌冲也无心观瞧这座鬼城,等了片刻,金雷鬼王终于赶上,手指一处高楼道:“前辈,那座楼宇之下,便是虚空孔洞所在!”凌冲二话不说,旱魃分身一拳击出,拳力吞吐闪烁不定,一挥之下,一座百丈高楼,巨石垒就,立时被轰成齑粉,石屑乱飞,打的鬼城中鬼兵土著惨嚎不止,有那倒霉的被飞石击中要害,又死了一遭。

    高楼崩塌,露出其下虚空孔洞,只有一丈长短,一人粗细,周围虚空扭曲不定,与当年灵江之下太清遗府中虚空涡流有七八分相似。越靠近孔洞,虚空牵引之力越大,凌冲望了一眼,已知金雷鬼王所言不错,此处确是虚空孔洞,只是通向何处还未得之。

    金雷鬼王对旱魃分身之大神通已见怪不怪,当先飞下,笑道:“虚空孔洞扭曲不定,身处其中,时刻受虚空之力侵扰,非法力高深之辈不能脱免。前辈法力高强之极,乃是玄阴之下第一人,自然不惧。晚辈当先领路,前辈请跟随晚辈。”凌冲傲立旱魃手掌之上,说道:“你自先行便是!”

    金雷鬼王谄笑一声,纵身一跃,已穿入虚空孔洞之中不见。凌冲有旱魃这尊打手,全然无惧,保险起见,肉身起身,缓缓走入旱魃眉心紫府之中,阴神催动旱魃分身,化为一道玄光,携带无边尸气,一气冲入虚空孔洞之中。

    虚空孔洞乱流飞射,旱魃一入其中,上下、左右、四方八极皆传来极大拉扯之力,其力浩大无边,若是凌冲本体在此,一扯之下便即四分五裂,毫无反抗之力。但旱魃分身不同,僵尸之辈本就以肉身强横著称,旱魃更是僵尸之祖,躯壳坚凝到了极处,法力最盛之时,连一般飞剑法宝也难破去其躯壳。虚空牵引之力虽大,也奈何其不得。

    所虑者唯有虚空孔洞忽然塌陷,似当年太清遗府一般,化为虚空乱流,那等天地造化伟力之前,等闲真仙、法宝也抗衡不住,以旱魃肉身之强,不是当场身化异物,也要身受重伤。所幸这处虚空孔洞居然十分坚固,也不知存在多少时光,旱魃入内,五感六识所见所闻,悉数传至凌冲阴神之上,只觉一尊元神被横拉竖扯,没个休止,烦闷欲呕,幸好道心坚定,只作五觉,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霍然一亮,旱魃分身已来至另一处世界。

    一片幽暗昏黄之意充斥眼前,目光所及,地面干涸开裂,生满一株一株怪树,高者数百丈,矮者亦有数十丈,阴影投顾于地,居然尽是生铁铸成!怪树之姿千奇百怪,横盘扭曲,阴森到了极处。其上挂满无数尸身,被生铁树枝刺透,不知经历多少岁月,已成干尸,阴风一起,随风舞动不休,风过铁树,干尸望去竟似随风起舞,口中发出“荷荷”、“哈哈”之声,无数干尸一齐涌动,怪音汇成一片,“荷荷”!“哈哈”!声震长天,铁树地狱中满是怪音,风起音随,邪异怪魅。

    凌冲居于旱魃紫府,旱魃之物便是最为邪异之妖魔,对冥土异象丝毫不惧,缓缓转动头颅,一张似铁浇筑的面上,两只凶睛大如灯笼,发出惨绿之色,比铁树干尸、奇音怪语还要来的邪魅!

    铁树干尸似被旱魃这等魔性深重之妖魔所慑,蓦地阴风止歇,干尸僵直,怪音消散,更无一丝异动。凌冲冷笑一声:“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冥土之中干尸冤魂,俱是欺善怕恶之辈!”法眼一扫,金雷鬼王那厮已在百里之外,想来是虚空孔洞在铁树地狱出口居无定处,瞬息之间便挪移百里,旱魃分身一步跨出,已与金雷鬼王照面。

    金雷鬼王周身无数秘魔阴雷环绕,似在感应古仙遗府方位,良久启目一指正东叫道:“古仙遗府就在彼处!”凌冲二话不说,旱魃大手一抓,拎起金雷鬼王,肉身飞腾,双足一踏,便是千里之远,几步便没了踪影。

    铁树地狱与孽镜地狱一般,所生铁树受造化所感,凡有阳间作奸犯科之辈,死后阴魂堕落此处,为铁树刺穿,一身魂力缓缓消散,苦不堪言。也有冥土土著为铁树所杀,化为干尸者。玄阴地狱、孽镜地狱、铁树地狱,乃至九层冥土,阴界无限,无穷之遥。各依佛经所云,生前犯何罪孽,死后自然堕落何层冥土,若罪大恶极,便要受尽苦恼,求出无期。

    九层冥土其实尚有绝大来头,并非此方世界独有,牵扯到九天星河之中一大绝大隐秘,更与道家四九重劫有关。这个大秘密唯有玄魔两道顶尖大派掌教口口相传,流传下来。再者佛门楞伽寺与金刚寺两位主持得各自佛陀授记加持,明了其妙。凌冲却还不知。

    铁树地狱另一头处,虚空荡漾如水,一条大船自虚空中缓缓挤出,船身硕大,长有百丈,四面桅帆高悬,船体通体宝光乱射,纵使冥土阴气如潮,也自排荡在外,无法侵入分毫。



    这条大船金光之下,居然是一条怪鱼化成,鱼鳞披拂,闪动毫光,十分灵异。这条怪鱼生的头大尾小,振鬣摇首,活跃非常,浑身气息渊沉似海,竟是与旱魃分身一般的待诏境界宗师。

    这条怪鱼本是东海之中一位大妖王,兴风作浪,性起之处,常常肆意吞吃海中生灵,不知为何,得罪了东海龙君,被其亲自出手斩杀,灭去神魂,见其肉身坚固,炼成法器,赐予了龙宫太子,作为平日出游座驾。怪鱼金船之上,立着几位身影,当先一人身披金袍,面容俊美,乃是一位翩翩少年公子,折扇轻摇,风流倜傥。他身后一人身形魁伟,满面英气,只是气息有些晦涩不纯,当是有伤在身。此人与少年公子并列同立,另有一位老者,轻袍缓带,面含微笑,腰悬剑匣。那剑匣宝光隐隐,显是藏有非凡宝剑。

    那少年公子正是龙宫三太子敖意,身旁之人正是其族叔敖海,当初与曹靖大战,受其四灵星宫狠命一撞,真气险些涣散,不得以狼狈而逃,不知怎的与侄儿混流一处。三太子敖意特意花了大价钱请动敖海出手擒拿鲛娇,非但自家铩羽而归,连鲛娇都被人趁机斩杀,令其一干打算尽数成空,三太子惊怒非常,东海龙君忽传法旨,命敖意乘坐怪鱼金船直入三层冥土,有重任托付。

    敖意取了怪鱼金船,恰逢敖海逃回东海,便力邀其同行。敖海收人钱财,消灾不成,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便答允一行。那老者乃是敖意恭礼延请的一位世外高人,海外散仙之流,据说乃是一位符法大家,一身符箓之术造诣不在正一道各位真人之下。敖海暗中观察良久,也瞧不出这位老者究竟是何修为,只知其必是以秘法封禁气息,使人看不破底细。

    敖意折扇摇动,对那老者笑道:“早闻冥土地狱,凶险无匹,元婴之上的鬼王无数,各自聚拢鬼兵鬼将,开辟城池,攻伐不休,阳间新死之辈,阴魂缥缈,也要成了他们的炮灰。今日一见,果然荒凉黯淡,冥土土著,不堪教化,粗鄙的很。”言下甚是鄙夷。

    敖海被曹靖身器合一之法,打的真气不稳,正自调匀内息,不言不动。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冥土风光险恶,毕竟是惩恶扬善之所,只是被一干鬼王弄得乌烟瘴气。三太子切不可小视此地,前几层地狱倒也罢了,末下几层冥土传闻九幽黄泉门总坛便驻扎于彼处。”

    三太子敖意目中放光,笑道:“哦?乌老博闻强识,那九幽黄泉门传为魔道第一传承,但为何魔道第一大派的名头却被星宿魔宗得了去?若我为九幽黄泉门掌教,断不会容得此事!”

    乌老笑道:“我等非是玄阴真魔那般级数,岂知长生之辈的心思?不过我听闻九幽黄泉门自立派以来,便与九层冥土扎根,门中规矩森严,弟子传人无有掌教之令,轻易不许踏足阳间之地,若有违背,死的惨不可言。因此九幽黄泉门道法虽则精妙,于阳间反而声威不显,比不得星宿魔宗霸道,这魔道第一大派的名头自然落到了星宿魔宗头上。”

    “九幽黄泉门虽故步自封,轻易不出冥土,一旦有传人涉足阳间,必是惊才绝艳,威震玄魔两道。数千年来皆是如此,我等已然深入冥土,若是遇上九幽黄泉门传人也不足为奇,那时三太子便可见识一番九幽黄泉门道术之威了。”言下之意丝毫未将九幽黄泉门弟子放在心上。

    这位乌老来历神秘,三太子敖意偶有出游,与东海邂逅,见其正与一尊大妖争斗,一身符法造诣通天彻地,一符之出,天地变色,牵引天地气机,道术高深到了极处,最少也是法相境界之高手,起了结纳之心,刻意折节下交。乌老也甚感三太子情谊,便留在龙宫之中,做个客卿。此次敖意奉了龙君之命前来冥土,特意将其带上,以备不测。敖海终究只是元婴修为,又败于曹靖手下,敖意对其信任大大降低,不肯再托付大事。乌老恰是合用之辈,数年以来,着实享用了不少龙宫珍宝,又用龙宫珍藏宝材,绘制符箓,威力惊人。龙宫虽然豪富,也非善堂,这些宝材皆是三太子历年珍藏,心疼的滴血,才更加垂涎鲛人所留宝物,谁知鲛娇还惨死人手,香消玉殒。敖意每每思及,就愤恨不已。

    敖海运炼真气,对二人对答充耳不闻。乌老若有意若无意望他一眼,笑道:“不知敖真君与大明国师一战,对其道法来历可有心得么?”却是暗讽其败于曹靖之手,狼狈而逃之事。敖海目中怒意一闪而过,冷冷说道:“那曹靖深藏不露,乃是当年被四海龙族所灭仙都门后人,修成元婴级数,又有一件本命法器傍身,十分难斗。乌道友若是有兴趣,可往大明京师一行,符修与器修争斗,想来更是精彩。”

    乌老抚须笑道:“曹靖之辈,不过是靠些外丹房中之术,迷惑君王的奸佞,仙都门老道也曾听闻,灭门千年之久,若其真为此派传人,怕是硕果仅存之辈。不然其与四海龙族之仇,早就纠结弟子杀上龙宫。”

    三太子沉吟道:“乌老所言,不无道理。仙都门余孽必要铲除,若再祭炼甚么遁龙桩出来,我四海龙族不知又有多少子弟要遭殃。”敖海微微冷笑:“曹靖一身法力乃是元婴大圆满境界,本命法器更是无坚不摧,我现了龙身,也斗他不过。依我看,为求保险起见,还是请大兄亲自出手,将其抹杀为妙!”

    乌老大笑道:“东海龙君堂堂纯阳真仙,出手对付一个元婴真君,当真让人笑掉大牙。四海龙族的颜面却往哪里放?三太子不必忧虑,只等冥土之行过后,老夫亲自去大明走一遭,定会带回曹靖首级,算是报答三太子知遇之恩!”三太子笑道:“有乌老之言,孤王便放心了!”

    敖海冷眼旁观,曹靖之事他已禀明东海龙君,至于如何处置,以后便管不着。他醉心修行,生平所求唯有长生而已,若非收了三太子敖意诸多宝材,也不会抛下清净修行日子,去大明横生事端。只等冥土之行已毕,便要回转东海,打定主意,不修成纯阳,绝不出世。

    怪鱼金船缓缓游动,似慢实快,鱼尾擎动之间,视冥土阴气为流水,破浪乘风,鱼腹之下铁树刺天,奇形乱舞,却被怪鱼视若无物。这条怪鱼本就是待诏境界大妖肉身练成,刚猛无匹,管甚么铁树干尸,一干碾压成了齑粉。肉身之中尚有无穷法力残留,并未被龙君夺取,而是留在怪鱼之内。

    四海龙宫底蕴深厚,东海龙君也瞧不上一具待诏尸身,又特意祭炼了一面符诏,赐予三太子敖意,用以操控这艘怪鱼金船。有怪鱼金船在手,只要不是玄阴真魔出手,三太子皆可从容退走,才敢只带了敖海乌老两个,直闯冥土。

    三太子敖意道:“父王吩咐,铁树地狱中那处古仙遗府就要出世,那位古仙在洞府中留有一件至宝,必要到手,若被外人夺取,大大不妙。我乃是有缘之人,可前去求取。”乌老目中神光一闪,问道:“哦?龙君可曾言道,那件至宝是为何物?”三太子摇头:“父王只说我入了洞府便知。”乌老笑道:“龙君算无遗策,既说太子与那件宝物有缘,自然不会错的。”

    三太子道:“并非如此,父王说与那宝物有缘者,尚有三四位,若是一起攘夺,只怕前景不妙。才命我早些入遗府,占去先机。他已将遗府位置算定,我等只消以金船之力前去便可。乌老,海叔,倒是还要助我一臂之力才好!”乌老与敖海俱都点头。怪鱼金船摇首摆尾,半点顾忌也无,就在铁树地狱之中横冲直撞,遇有阴魂土著拦道,只管撞去,立刻将之撞成齑粉。

    忽然前方一条深涧之中跃出一位元婴级数鬼王,这尊鬼王将鬼城安置深涧之中,平日轻易不出来走动,见了怪鱼金船声势浩大,遍体金光,冥土中难得有这等光灿物事,一时见猎心喜,想要将之擒获,炼成自家法宝,谁知踢正了铁板。

    乌老一见,大喜道:“正缺一尊元婴鬼王,绘制一面太阴鬼符,正巧送上门来,老夫当仁不让了!”手指处,一道金光飞出,形如灵蛇,抖得一抖,便将那元婴鬼王紧紧缠缚,那鬼王气势汹汹还未动手,周身一紧,就见金光之中无数细小符箓飞起,往其七窍肌肤之中便钻。

    乌老刚愎自负,一身符术早已确也惊人,也修至念动符发境界,一道金光蕴含万千符箓,专能将各种宝材祭炼为合用符箓。太阴鬼符乃是其门中秘传,将一尊鬼王生生抹去灵智,生生祭炼成灵符,运用之时只需一点法力激引,便可化现鬼王真身,战力丝毫不弱于真身。此符须以鬼将之上级数祭炼方有妙用,阳世之间去哪寻求鬼王?到了冥土,却是予取予求,鬼王近乎无尽,太阴鬼符炼制不难,难者只在原材,见了鬼王只有欢喜无尽。

    元婴鬼王用尽法力,也挣脱不得那一条细细金光,心头哀叹本想捡个便宜,谁知这些正道修士动起手来,比冥土土著还有狠毒,细小金光符箓进出不停,游走鬼王周身,鬼王神魂之力渐弱,却是被金光炼化了魂魄,不过盏茶功夫,鬼王魂飞魄散,只余一具行尸走肉。

    乌老喝了一声,金光一闪,霹雳一声,元婴鬼王已化为一道玄色符箓,落在他手中,乌老轻抚法符,得意大笑不止。敖意笑道:“恭喜乌老炼成符宝!”乌老笑道:“我门中所传符箓之术,独步天下,太阴鬼符炼制不难,冥土之中又尽多鬼王,正是天助我也。只等我炼成上百道鬼符,去古仙遗府夺宝,试问谁还敢直撄其锋!”狂笑声中,怪鱼鱼尾一摆,游入虚空不见。

    乌老施展法力,将一尊鬼王生生祭炼为太阴鬼符,远在数十万里开外,凌冲紫府之中,晦明童子忽然咦了一声,说道:“怪哉!有太清符术之气息,当是有太清传人也到了这一层冥土之中了。”闭目感应良久,摇头道:“不对!此人境界虽高,但太清心法驳杂不纯,非是正传出身,参的野狐禅。当是得到了一些太清门符法残本,自家纵其想象修炼的。”

    凌冲问道:“虽非正传,总也修炼了太清符术,若是对上,晦明该当如何?”晦明冷笑道:“尹济那厮属意于你,传承太清符术,你便是此方世界太清掌教,那人偷学太清符法,不将他杀了已算开恩,难道还要我传他正宗符术不成?”尹济祖师飞升,太清门再无长老存世,凌冲得了太清遗教,便是太清正统掌教,自有权力处置太清门中之事,那人下场唯有两条,一是收归门墙,赐予正宗符术。二是以偷学太清传承论处,当场击杀!

    凌冲不置可否,说道:“若能照面,瞧瞧那人心性如何,再做定夺罢!”金雷鬼王凭借一身秘魔阴雷,一路搜寻虚空气息,离古仙遗府越来越紧。旱魃分身亦有藏匿虚空之能,终于及不上金雷鬼王天生神通,凌冲便放任其翻翻找找,有旱魃镇压,这厮也翻不出多大浪去。

    金雷鬼王左臂之前一颗秘魔阴雷忽的爆散开来,鬼眼中一亮,叫道:“前辈,古仙遗府就在前面不远之处!”话音未落,就见虚空开裂,一道强横气息急冲而出,却是一尊狰狞法相,周身瘦骨嶙峋,全无一丝筋肉,生有三颗头颅,皆是骷髅模样,又有六条臂膀挥舞不绝,各持金铃、法剑、金刚杵、金刚圈、经书、黑莲。唯有一个异处,周身白骨之上,无数漆黑符文缠绕流动,散发缕缕阴邪之意。



    这尊白骨魔神猝然自虚空跨出,三颗骷髅面孔九只法眼,上观穹苍,下临九幽,目光如炬如火,恰好瞧见凌冲与金雷鬼王。金雷鬼王亦是法相级数,秘魔阴雷之法冠绝九幽,虽在旱魃手下吃瘪,却输在境界之上,并非道术不成,见白骨魔神如此猖狂,手发秘魔阴雷轰去,叫道:“哪里来的土鳖,见了魔道前辈,还不跪拜么!”都天秘魔阴雷发出,全无雷音,无形无相,阴雷爆散之时,无数细小空间随之生灭不定,修为浅薄的修士被卷入其中,立时炸的粉身碎骨,或被虚空乱刃生生分尸,元神不存,死的十分凄惨。

    白骨魔神来历奇特,见道道阴雷飞腾,丝毫光亮也无,心上也有了几分警兆,六臂之中金刚轮、金刚杵发出,又摇动金铃,霎时之间,无量魔音升起,令人心烦意乱,恨不能挥舞刀剑大杀一番。

    凌冲眉头一皱,这尊白骨魔神来得诡异,突然闯入,不知来历目的,金雷鬼王出手试探其神通来历倒也不错。金刚杵发出降魔大力,一气摧敌,迎着秘魔阴雷乱轰乱炸,金刚轮旋转不定,发出百丈魔光,凡被魔光照处,秘魔阴雷便即消散,但更多阴雷汇聚,无数小空间湮灭之力聚合一处,金刚轮空自飚转,如入泥沼,进退两难。

    白骨魔神似是十分震怒,三颗骷髅头颅齐发嘶吼,手中法剑高举,一道剑光飞出,半空之中响起无量禅音之声,但随即化为喃喃魔语,念念不绝,诱人堕落。凌冲一愣,晦明童子一拍脑袋,叫道:“我知道了!这厮定是出身大金刚寺的和尚!”凌冲忙问:“此言怎讲?”

    晦明童子笑道:“此方世界佛门两大传承,楞伽寺与金刚寺。楞伽寺专修九识,以练心为主,修成不灭金身,法门温和渐进,乃是康庄大道。金刚寺传承自大金刚王佛,这尊佛陀号为佛门中神通第一、摧伏外道第一,佛门号称四万八千法门,大金刚寺传承中便有一万种法门之多,皆是降服外魔、外道,即身成佛之理。”

    “与楞伽寺比较,大金刚寺佛法勇猛精进,大金刚王佛降服无穷外道众生,便有将魔道外道功法转化为佛法之举。大金刚寺中多有这等法门,以佛法为外衣,内中依旧是外道法门,弟子传人修炼之时,初时进境极快,一旦道心不稳,便即弊端丛生。轻者元神入魔,一坐而逝。重者心魔大盛,堕落魔道。尹济当年便曾见过几位修炼金刚寺佛法不成,反练成无边魔法之辈。彼辈作恶起来,往往更加穷凶极恶。”

    “此人修成白骨魔神法相,法力凝而不散,想来本是修炼的大金刚寺《白骨夜叉明王经》。此经本是九天星河中夜叉一族功法,自夜叉王为佛陀降服,化为佛门护法神之后,于佛门流传。但修炼此经,碍难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沦为心魔玩物。这厮必是贪图进境,疏忽道心修为,为心魔所趁,就此入魔,才化为这般模样。大金刚寺中专有明王堂,其中弟子修炼《大明王经》,专门缉捕追杀入魔弟子。这厮初来此地时十分惊慌,想来追杀他的金刚寺高手就吊在其身后了。”

    金雷鬼王见阴雷无功,一咬牙正要发动更大威力,却见虚空又自开裂,道道佛光喷涌不绝,化为金灯、飞天、玉女、金莲、璎珞等诸般佛门异象,天花乱洒,香气袭人,冥土之中皆是无边魔气、阴气,金雷鬼王、白骨魔神又是魔道巨擘,最是厌恶佛门气息,被佛光一照,面上都现出烦闷之色。连凌冲如今以噬魂道法横行冥土,修成阴神,嗅到天香之气,胸口也有几分不适。

    白骨魔神本要倾尽全力,搏杀金雷鬼王,被佛光一照,似乎清醒了几分,一颗骷髅头颅缓缓转动,望向虚空佛光深处,口中发出晦涩之声:“法性?”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叹息,说道:“法罗师弟,你本是寺中这一辈弟子最有宿慧者,修炼《白骨夜叉明王经》一时不慎,入了魔道,我奉命拿你回去。你还是束手就擒,随我去见方丈,方丈佛法无边,定能为你驱除心魔,依旧能得我佛门正果。”

    法罗和尚所化白骨魔神口中发出大笑,却满是冰冷之意:“我入魔之后,神思清晰,亲手打死了三位寺中长老,吞噬其佛果元神,已是罪大恶极,若是乖乖随你回去,方丈怕是不会为我驱除心魔,反会一掌将我拍死。法性,你真当我是那俗世中愚夫愚妇般好哄骗么!”

    虚空之中佛光流淌不绝,一位长袍僧人缓步而出,身高不过五尺,十分瘦小,面上满是慈悲之意,目中无有瞳仁,竟然是个瞎子。这僧人自是大金刚寺法性和尚,奉方丈之命追杀入魔潜逃的法罗和尚,身披袈裟,一派从容之色,即使身处冥土地狱,亦胜似清凉胜景。

    凌冲见这和尚气度雍容,显是得道高僧,不觉与所见楞伽寺诸位高僧对比,普济、普渡两位神僧倒也罢了,三嗔和尚与其相较,失却几分从容写意,三月小和尚神魂不全,更不必提。唯有碧霞和尚方足以与这位法性和尚相提并论,这便十分难得了。

    法性和尚一出,一双眸子越过白骨魔神,在凌冲、金雷鬼王面上转了一转,又往虚空深处望了一眼,眉头微蹙,他目中无有瞳仁,但眼珠一转,自然生出一股灵动之意,仿佛目光所及,竟能穿破虚空一般。

    凌冲见其如此,已知藏身虚空的旱魃分身逃不出其法眼,干咳一声,说道:“我等只是过路,偶遇这位法罗大和尚,法性和尚要执行寺规,尽管动手。我等绝不阻拦。”法性和尚笑了一笑,说道:“这位施主一身噬魂道法好生精湛,不知与夺魂道人如何称呼?”凌冲心头一凛,噬魂劫法最善隐藏自身气息,刁钻凶毒,竟也逃不出这位大和尚法眼,笑道:“本座不过是学的几手野狐禅,比不得金刚寺正宗佛法,邪魔外道,岂能入大师法眼!”却是避重就轻。



    法性和尚又一皱眉,法罗和尚修炼《白骨夜叉明王经》入魔,彼时寺中正有一件大事,方丈率领一干长老皆在寺中一处秘地施法,谁知被法罗趁机击杀了三位护法长老,还携带了寺中一件至宝,从容逃去。待法事已毕,方丈大怒,法性和尚本是明王堂首座,但已闭关数十年,参悟金刚寺一门最上乘佛法神通,被方丈传了法旨,生生命他破关而出,出手擒拿叛徒。

    方丈之命,法性不敢违抗,连夜出寺,四处缉拿。好在法罗初入魔道,不懂得收敛魔气魔意,如暗夜火光,上烛霄汉,十分好认。法性一路追杀,法罗和尚不得以显化白骨魔神真身,数次拼斗,尽皆大败。但二人境界相若,法性也只能依仗高深佛法,克制魔道,压过其一头。法罗且大且走,终于破开虚空,一路逃至三层冥土。法性这才想到,原来法罗入魔早有预谋,定有同伙在此接应。他艺高人胆大,又刚修成一门上乘佛门神通,自然不怕,却错将凌冲当成前来接应法罗的魔道高手,心下盘算,以一敌三,该当如何施展。

    凌冲见其踟躇之意,以明其心,招来金雷鬼王,转身便走。金雷鬼王兀自愤愤,但旱魃拳头比他大,也比他硬,再不甘心也唯有从命。二人抬脚一走,法性和尚心头狐疑大散,微笑道:“法罗师弟,师兄为了你特意破关,还是莫要伤了同门和气,静静随我回山多好。”法罗和尚喝道:“恁的聒噪!”法剑一劈,又是一道剑光势若奔雷,轰然炸响。

    法性和尚皱眉,手指处,一朵金莲悄然盛放,托住那剑光,不令落下。法罗与法**手多次,又是同门而出,深知这位师兄年纪轻轻,神通强横,坐到明王堂首座之位,实非幸至。

    凌冲目光一亮,法罗白骨魔神法相手持六般法器,法剑发出剑光,所使套路与玄门剑术大相径庭,乃是正宗佛门剑招。他见猎心喜,一见有新奇剑法,比得了甚么都高兴,双目瞬也不瞬,专心盯住道道剑光变化。

    法罗和尚入魔之时,舍却肉身,灵肉合一,化为一尊白骨魔神法相,佛魔一体,有大坚固、大解脱之意。大金刚寺所传佛法特异,几乎每一代皆有资质超群弟子,修炼诸般法门入魔,特设明王堂加以镇压。明王堂中弟子可兼修数般法门,这些法门皆是寺中历代长老苦心推演出来,足可镇压大部入魔弟子。但法罗和尚乃是法字辈中仅次于法性的天才弟子,一时不慎,为心魔引动,身入魔道。明王堂普通弟子绝难降服,金刚寺方丈才将法性自闭关中唤出,其实大部还是着紧法罗携走的那一件金刚寺至宝,关乎重大,命法性和尚无论如何也要收缴回来。

    法性一手指出,指尖朵朵金莲次第绽放,一时之间,周身遍布金色莲海,莲叶摇曳,茎杆挺直,任白骨魔神剑光喷涌,遇到金色莲海却丝毫递不进去。此为金刚寺秘传神通,专一守御自身,风雨不透,只消对手非是境界比施法者高出太多,任其法力如何强大,也难越雷池半步。

    法罗和尚亦精通金刚寺诸般法门,心神入魔,魔心涌动,平日入定静修的念力功夫尽数化去,焦躁非常,怒道:“金刚寺的法门便是乌龟壳子,当真惹厌!”法相一条手臂一指,金刚杵与金刚圈齐齐绕来,半空中魔音刺耳,一发涌向莲海。金刚杵与金刚圈乃是佛门护法之宝,法罗平日用的顺手,入魔之后以魔气显化出来。法相境界所持法器要么是自家平日祭炼,要么以法力凝聚,一击之下,威力大的异乎寻常。

    金刚杵与金刚圈本是佛光辉耀,被魔气侵染,变得半金半黑,十分骇人,两件宝物合璧,一击之下,无数金莲化为飞灰。魔剑颤动,条条剑光飞去,三件法器合力,居然硬生生将无边莲海破开一小处破绽。

    法性和尚面色淡然,心念动处,虚空一声龙吼,一条百丈金龙张牙舞爪自虚空游出,龙爪尖锐,一把捉住金刚圈与金刚杵,僵持不下。白骨魔神冷笑道;“天龙念法?这门神通虽能虚空造物,成就天龙护法,却还奈何不得我。法性!方丈偏心,将大金刚寺无上传承都传了你,你闭关这许多年,想来早有所悟,为何不施展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法性叹息道:“原来你当真是为此事生了心结,以致为心魔所趁。那道法门与我有缘,方丈才传了于我,与你无缘,你想也无用,何不早些放下,猝生三毒之念,堕入无量地狱?”

    法罗冷笑:“废话!有缘无缘还不是方丈一言而决?光明拳历代唯有一位弟子有资格修炼,方丈传谁不好,偏偏传了给你?我又哪一点不如你?论经辩难,还是神通修为?最可恨你事事压我一头倒罢了,方丈分明偏心,你却大言不惭,说我与此法无缘!狗屁无缘有缘,如今便是光明拳法门摆在老子面前,老子也懒得修炼!今日正好做一个了断,我倒要看看,方丈传了你光明拳法门,你若死在冥土之中,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凌冲听得明白,似乎师兄弟二人为了一门无上传承闹掰,法罗和尚嫉恨法性得了无上法门,心境有缺,加上所修《白骨夜叉明王经》本是夜叉一族法门,魔性深重,就此入魔,万劫不复。

    晦明童子却惊道:“这个法性居然修炼了光明拳法门?这倒足以惊人了!”凌冲与碧霞、三嗔等人私交甚笃,又亲见普渡神僧,对楞伽寺佛法有几分认识,但金刚寺法门却一窍不通,问道:“光明拳是一门甚么神通,很厉害么?”

    晦明童子吐了口气,说道:“何止厉害?光明拳与龙象功、金刚伏魔金身并成为金刚寺三大无上法门。佛经有云:‘佛陀舒金色臂,举光明拳,屈金刚轮,佛光遍照三千大千亿万佛土。’这门神通刚猛炽烈,一经施展,如大日横空,具无穷威仪,乃是金刚寺赖以镇压一切邪魔之无上道。历代得传此法的弟子,若不早夭,定能接掌金刚寺主持大位。这个法性和尚如此年轻,便学了无上法门,看来金刚寺长老方丈当真看好呢!”

    光明拳传自金刚王佛,乃佛陀亲授无上法门,法性有幸得传,更是接掌金刚寺大位的下一任方丈,难怪法罗和尚心存不满,嫉恨非常。凌冲听闻,更想见识一番这门佛法的威力。佛门有十八大神通、四十八中神通,一百零八小神通。十八大神通中含有六大无上神通,光明拳便是其中一例。金刚寺传承不下于楞伽寺,两位佛陀皆是佛门中顶尖人物,所传佛法各有其妙,不在玄门之下。

    法性和尚依旧不动声色,目无瞳仁,也不转动,声音却稳稳自莲海中传来:“法罗师弟,光明拳之事我不与你争,你若心结在此,且随我回寺,我自会替你求情,请方丈传你光明拳法门,我只闭关修行,不成真如绝不出关,你看如何?”

    白骨魔神喝道:“谁要你假惺惺的卖好?若我当真回寺,焉能有我的命在?你也不必再多费唇舌,我既入魔道,便与金刚寺再无瓜葛,实话对你说,我之所以来此三层冥土,乃是与天尸教毒尸长老有约,借他引荐入天尸教。”法性和尚声音之中也有一丝波动:“你果然与魔道妖孽勾结!”

    白骨魔神哈哈大笑:“若非与天尸教联手,又岂能逃过金刚寺的追杀?法性你还是乖乖授首,正好拿你的头颅权作投名状!”身形疾动,瞬时穿破虚空,手中黑莲投射出无穷魔光,万顷金莲之海吃魔光一照,蒸发消散许多。连天龙念法所化金龙吃魔光一晃,也自痛吼连连。

    白骨魔神本就最善近战,法相三头观六面八方,六臂挥舞法器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先前三般法器齐出,不过是牛刀小试,此刻终于倾尽全力。天龙念法亦是一门中神通,以自身念头显化天龙真身,与天龙禅唱一般,俱是得自龙族之法,被佛门吸纳,但在白骨魔神面前却不堪一击,六臂一招,金刚圈与金刚杵飞来,法剑、金刚杵、金刚圈轮番挥舞,片刻之间,天龙一声惨嚎,被打的血肉翻飞,终于归于虚空不见。

    白骨魔神一条手臂中经书大开,一颗头颅念诵魔咒,魔音滚滚而来,凡有金莲挡路,俱是一剑劈去,法性身在莲海正中,见其如此猖狂,轻叹一声:“顽固不化!”一拍顶门,一道金光现处,走出一尊金身明王!

    这尊明王周身烈焰熊熊,面色靛蓝,作忿怒之状,獠牙外突,若非身有佛光,简直又是一尊魔门魔神模样。这尊护法明王亦生的三头六臂,各持刀剑法器,周身烈焰乃伏魔真火,上烛而去,将黑莲所发魔光烧的滋滋作响。

    明王堂中有各种传承,这尊明王护法便是其中一门明王观想法所生。这门观想法与噬魂劫法有几许共通之处,噬魂劫法是将七情六欲斩出,炼为七情默念,既要害人,亦要害己,须以自身道力定心降服。明王观想法却是将自身种种恶念杀意斩出,化为明王,恶念越强,明王也越强。

    法性和尚所生护法明王名为伏魔明王,专为摧伏外道。白骨魔神一见大笑:“法性!枉你自封佛法高深,这明王法力几乎到了由虚化实之境,足见你一身三毒之念何等之重,也好意思修炼光明拳,号称普渡众生么!这样一尊泥塑的狗屁金身又岂能奈我何!”

    明王观想法与《白骨夜叉明王经》一般,俱有破绽。所谓恶念越强,斩出的明王法力就越强,其实便是一条悖论,修习佛法之辈,毕生所求唯杀贪嗔痴三毒,了断无明生死,得无余涅槃。随身明王越强,反照僧人恶念也就越强,何时能借自身道力、定力、智慧,将护法明王炼化,才算得了佛法真谛,参透上乘境界。

    法罗和尚参学之广,不在法性之下,一眼瞧出明王破绽所在,外强中干,法性和尚自出场以来,始终面色淡然,听闻此言,面色一变,法罗所指正是他如今关隘所在。道高魔更高,自他参修光明拳无上法门之后,自觉佛法大进,甚至真如之境也不远,只需一层顿悟,便可立地成佛。

    谁知他唤出恶念所化护法明王,愕然发觉伏魔明王之法力非但不曾消散,反而更加高强,堪比本体境界,大为烦恼。闭关多年,倒有大半精力是花在了如何炼化明王化身上。毕竟一日不能炼化明王,代表恶念未尽,难成正果。

    法罗深悉兵书战阵攻心为上之旨,所言直指要害,趁法性一个疏忽,法剑高举,一剑劈在伏魔明王法身之上,将其劈得一个踉跄,周身伏魔光焰也自暗淡了许多。法性和尚被一剑脾性,终究是有道高僧,先将杂念抛却一边,伏魔明王三头齐发怒吼,六种法器法剑、戒刀、长枪、金莲、令牌、金刚杵,次第劈下,与白骨魔神法相战在一处。

    白骨魔神法相是法罗和尚舍却肉身,魂灵一体。金丹也好、元婴也罢,俱是以天地元气、念力功德铸就,足可承载修士神魂,譬如庐舍。到了法相境界,法力圆融,与肉身无异,有的修士便抛却庐舍,选择以法相之形存于世间。毕竟若非专修葆养,寻常肉身必要腐坏,哪里及得上法力锤炼的法相坚实?

    伏魔明王乃是法性和尚恶念所化,融汇念力生就,先天便弱了一层,虽有无穷手段,却被白骨魔神抢占了先机,处处落于下风,魔神明王两个庞然大物,皆身高数十丈,这一动手,风岚狂卷,阴气飚轮不绝,法力余波渗透虚空,轰响不断,传出数万里开外。



    三层冥土铁树地狱中,阴魂土著无数,伏魔明王与白骨魔神动起手来,全无顾忌,法力波及之下,非但铁树上穿刺的干尸阴魂被当场震成齑粉,连许多游荡阴魂也被法力波动所伤,哼也未哼,就此魂飞魄散。阴魂土著倒也罢了,铁树地狱中所生铁树却是天地造化化现,专为惩罚恶性恶人之用,被明王魔神震碎,不出数个呼吸,又自凭空生出,神异之极。

    白骨魔神法力全出,与伏魔明王鏖战,哈哈大笑:“枉费金刚寺的秃驴开口佛法,闭口众生,你这明王法力高强,显是嗔念深重,且动手时,多少无辜阴魂被你生生震死,魂飞魄散,当真虚伪到了极处!”伏魔明王充耳不闻,六臂中法器神通一发向白骨魔神击去。

    法性立身万顷莲海,冷冷说道:“今日我为降魔,彼等阴魂乃业力所感,堕落于此,我自会诵经超度。”伏魔明王一出,他心头种种嗔念自生,三毒不净,连语气也有些冰冷,浑不似先前温和。

    晦明童子说道:“法性道心修为不够,三毒之念滋长,欲求速达,反而落了下乘。这尊明王法力越高,便是证据。法罗瞧准了这一点,以话语引逗,法性若是道心失守,说不定毕生苦功还要退步不少!”法罗出身金刚寺,深悉其中佛法精妙,以言语引逗,法性一旦把持不住,坏了道心,虽不至立时入魔,一身佛门法力却要损失殆尽。

    好在法性终归是有道高僧,察知其险毒用意,以佛法镇定心神,恶念嗔念一消,伏魔明王法力也自消散,从法相境界跌落到了元婴境界。白骨魔神手中黑莲魔光放射不绝,伏魔明王的伏魔光焰不能抵挡,被魔光压制的只剩薄薄一层,险些烧到本尊。

    法性和尚进退两难,遏制三毒之念,明王化身威力便弱,易被白骨魔神所趁,若不遏制,难免恶念滋长,明王威力虽强,自身道心定力却渐弱,难求上乘道果。凌冲倒想帮他一帮,毕竟同为正道修士,但此刻他的身份却是魔道巨擘,不帮白骨魔神倒也罢了,若反帮法性和尚,立时便要露馅。

    晦明童子摇头道:“此事谁也插不上手,这是法性的魔劫,过得去道行增长,过不去道心有瑕,难得正果。佛门修行与玄门不同,看似顿悟成佛,实则种种劫数更为凶险,不然也不会有许多僧人转世多生,也未求得正果。”玄门修行,往往于今生成就,逍遥自在。佛门却重来世修积,不重神通,独重心性,在楞伽寺所言便是佛性、阿摩罗识。有许多高僧累世修积,法力高强到了极处,偏偏不用神通,纯以慈悲之意行事,感化世人。也有僧人苦行苦修,但俗世孽缘未满,没奈何只得今世转生来世,以期孽缘完满,方能修成正果。

    法性和尚道心不稳,急于求成,被法罗钻了空子,化为其一场魔劫,若能渡过自然道行大进,此为自家修行之路,谁也插手不得。法性和尚法力神通堪比玄门脱劫级数,劫数不知其所来,玄妙非常。

    法性心下有几分清醒之意:“怪不得我闭关修炼光明拳,道行不进反退,连伏魔明王忿怒化身神通却增强了不少,定中参悟有大凶险,原来是我的魔劫到了。法罗入魔便是其引,方丈命我前来捉拿,便是希冀我能渡过此劫,得大圆满心境。”悟透劫数之意,道心反而宁定下来。

    伏魔明王在白骨魔神步步紧逼之下,法力一落千丈,护身光焰抵御不得魔光侵袭,被魔光灼烧的伤痕处处。白骨魔神大叫:“法性,你这尊辛苦修炼的忿怒明王化身我就替你打死了罢!省却你一番炼化的苦功,还不快谢谢我?”明王分身是恶念所化,欲求正果须得以道力将之炼化,正所谓从身来,还归身去。但若死于白骨魔神之手,就要元气大伤,不知要运炼多久方能恢复。

    法性心念一动,明王化身抽身便走,白骨魔神见法相面上宝相庄严,生就宝光,知其洞悉自家打算,道心宁定,用计使其恶念滋长已行不通,当务之急先将明王化身打死,去其一条臂膀,方为上策。

    白骨魔神抢步赶上,手中法器没头没脑向伏魔明王化身招呼,数息之间,将明王化身击倒在地。法性降服恶念,伏魔明王之力大减,致有此败,此刻道心澄澈,全不在意,合十微笑道:“多谢法罗师弟助我渡此一劫,这尊明王化身是我辛苦炼成,不能毁于你手,莫要见怪。”

    白骨魔神心知不妙,正要痛下杀手,就见伏魔明王一具硕大身形霍然化为佛光点点,消散虚空不见,已知错失良机,气的哇哇大叫。法性收了明王化身,道行大进,连肌肤之中都隐隐透出佛光,颇有大彻大悟之意,神态越发从容。忽然轻舒一臂,说道:“师弟,我参研光明拳多年,略有心得。方才承你心意,为兄现下心地通明,于佛法又有几分领悟,便施展一招光明拳,请师弟品评罢!”

    白骨魔神神情大变,三张面孔都露出恐惧之意,不由分说,转身便走。法性先前不用光明拳,只放出伏魔明王,是道心修为不足以驾驭这等通天彻地神通绝技,眼下他道心圆融,施展起光明拳亦能轻松写意,此时不走,绝讨不了好去!

    法性和尚长臂伸展,俱发金光,五指捏成一道金刚轮拳印,五指内合,拇指在外,四指内扣,拳心中空,拳印一成,登时大放光明,虽不似佛经所言照耀十方世界,却也足以照耀千万里地狱虚空。光明拳为佛门最高心法,神通无量,一拳之举,照彻心地灵台,三千三千,佛光所至令人彻悟佛法,觉醒自身佛性,用来扫荡群魔,更是千军辟易。光明拳法门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于人前,今日在场诸人何其有幸,能目睹这一门佛门秘法升腾!

    凌冲面色一变,暗叫不好!光明拳阐发佛法真谛,明悟自心佛性,乃是一切邪魔之克星,他此时还是噬魂道修士身份,一身魔道修为,尤其身后尚有一尊旱魃分身隐于虚空,吃了光明拳一击,定要元气大伤,却是何苦来哉?

    晦明童子叫道:“快走!”法性和尚高举大金刚轮拳印,佛光涌动如水,绵延不绝,层层推进,在场之人无论正邪皆在佛光普照之下。金雷鬼王面色狂变,顾不得其他,惊叫一声,无数秘魔阴雷翻动,炸开细小空间,将身一合,躲入其中一处小虚空中。

    凌冲阴神操控旱魃分身,一只大手自虚空伸出,托住凌冲肉身便走,佛光四下照彻,旱魃分身藏身虚空,也不露面,就见一人盘坐大手之上,御风而行,旱魃为待诏境界大妖魔,自是比太阴魅剑剑遁快速的多,但即便如此,身后依旧佛光喷涌如潮,怎么也摆脱不掉。

    法性不惜耗费精深,施展光明拳,就是要对付白骨魔神。法罗和尚首当其冲,饶是他逃得快,还是被佛光扫过,白骨魔神背上本是白骨嶙峋,被佛光一照,惨叫声中,白骨消融,化为丝丝魔气散佚虚空。只这一下,法罗便身受重伤,心下发狠:“光明拳威力至大,却非轻易能施展的,动用一次便要元气大伤,我且暂避锋芒,待法性这厮法力告罄,再来杀他不迟!”

    白骨魔神法相催动神通,一气远飚,他不通虚空法门,只用魔气牵引远逃,比旱魃分身之速远逊,法性和尚轻迈步法,如闲庭信步,似慢实快,紧随法罗之后,拳印高举,佛光如海。无论白骨魔神如何变化身法,总也逃不出佛光照耀。

    铁树地狱本是阴气郁结,处处鬼哭神嚎,无穷阴魂生前罪孽深重,堕落此地,受那铁树穿身之苦,无量量劫求出不得,但法性和尚过处,佛光普渡,有那阴魂被佛光一照,面上登时露出解脱之色,自铁树落下,飞入佛光之中,一个个面色祥和,合掌端坐,却是被佛光渡化,消除罪孽。

    佛法普渡众生,这些阴魂受了佛光牵引,前孽顿消,各依心性,或轮回投胎,或直入极乐,不一而足。法性和尚低眉缓步,恍如不觉。一路行来,佛光如海,无数阴魂受了佛光点化,飞身其中,合十诵经。渡化阴魂越多,诵经之声越大,一时之间三层冥土之中,诵经之声广闻,佛光照耀,令人几乎错认是佛国清净净土。

    佛光绵展之间,白骨魔神周身不断有魔气冒出,却是被佛光灼伤,痛彻心扉。法罗和尚入魔未久,一身佛法修为还未完全化去,被光明拳佛光自外一逼,身中佛性觉醒,身内亦有佛光透出,内外相合,痛苦欲死,几乎要被佛光焚化一般。

    凌冲驾驭旱魃分身,穿梭虚空之间,心下焦躁:“本欲探究古仙遗府中藏有甚么宝贝。却遭了无妄之灾,还要耗费玄阴法珠躲避光明拳佛光照彻,这法性和尚倒也光棍,一道神通发出,连我与金雷鬼王也一并捎带,若非有旱魃在手,以我噬魂道修为,怕是一个照面就被炼化成了飞灰了。”

    法性和尚本身修为未超法相境界,比旱魃大有不如,光明拳虽是佛门最顶尖神通,消耗也大,不可能无限制施展,旱魃倾尽全力,身后佛光不绝,却始终擦不到他一点皮毛。

    法性和尚施展光明拳,大半是为了制服白骨魔神,凌冲与金雷鬼王只是捎带。提声喝道:“法罗师弟,还是随我回寺领罚,方丈看在你多年苦修不易,为兄也会为你求情,将你身上魔性化去,依旧是我金刚寺传人,得上乘功果,飞升极乐,岂不是好?你若再执迷不悟,我去光明拳力一发,便悔之无及了!”

    白骨魔神强忍剧痛,头也不回,叫道:“少来惺惺作态!我若跟你回寺,以寺规之森严,岂有我的命在?不若投身魔道,亦能飞升玄阴魔界,也是一番正果!”玄魔佛三道各有飞升之处,玄门佛门再瞧不起魔道,也不得不承认玄阴魔界亦是飞升宝地,能飞升他化自在天界之魔道修士,亦是得了正果,此为大道天数,谁也反驳不得。

    金刚寺治寺森严之极,法罗和尚入魔,即便消除魔性,纵不处死,也要落个终身圈禁的下场,与死无疑。法罗破教出寺,暗中勾连天尸教,便是打好后手,死也不回金刚寺了。

    法性听他怙恶不悛,再加光明拳消耗法力甚剧,一路又度化了无量阴魂,虽有功德加身,却入不敷出,渐渐有些吃力,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莫怪为兄言之不预了!”金色臂霍然向前推去,金刚轮拳印发出,无量佛光骤然一收,俱都汇聚于拳印之上。

    一道光明拳拳印汲取佛光之力,化为亩许大小,向前横推而去,所到之处,无论铁树、阴气,俱皆毁灭无踪,阴晦之处,悉被佛光照耀,将无量魔国地狱化为佛门净土,佛光之中无数被度化阴魂诵经顶礼不绝,其所发念力、愿力,又自加持于拳印之上,令其威力再有增长。

    虚空之中无量梵唱响彻,赞颂佛法无边,佛门广大,称颂一切善行、善念,劝说众生修持佛法,以求解脱,得大自在、大极乐。白骨魔神听闻梵唱佛音,惊惧到了极处,光明拳印闪得一闪,已印在其背脊之上!

    白骨魔神连惨哼都未发出,一尊法相化身吃拳印一拳轰破,佛光一照,便自化为虚无,本是高达数十丈的法天象地化身,被光明拳击中,立时消散不见,只余一颗头颅,三张面孔之上全是惊骇之色。

    凌冲与白骨魔神相隔甚远,光明拳印法力吸取了所有佛光之力,旱魃分身反倒安全,扭头见法罗和尚这般残象,大是惊异这门神通之威力,不愧为佛门至高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