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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影刀魔这种天魔十分特别,秉承天地间一股纯粹之极杀机而生,以玄阴魔气淬炼刀锋。幽影刀魔体形大小如意,更为厉害的是,天生便可在虚实之间转换如意,不发威时只是一抹淡淡幽影,窥伺在侧。一旦暴起发难,立转刀魔之体,携无上刀气,吹毛断发,无物不斩,举凡元神肉身、法器神通,一斩之下皆难保全。

    幽影刀魔算是域外天魔中最为厉害的族群,尤其可怕的是这种天魔十分抱团,绝不单打独斗,而是族群汇聚,组成刀阵,演化无穷刀气,纵横域外星河。幽影刀魔是出了名的嗜血如命,嗜杀如命,凡遇外族生灵,皆要斩杀殆尽,尤其自家悍不畏死,就算遇上真仙之辈,也要力战至最后一位。域外天魔族群之间若无仇怨,或是天性相克,平日各自安分,绝不生事。

    但有幽影刀魔所在之地,方圆数万里之内,绝无其他生灵存活,可谓六亲不认。晦明童子识得这种妖魔,万没料到地星界中居然就有流传,奇道:“怪了,幽影刀魔最是嗜杀,若在地星界生存,怕是早将其他天魔种族杀得干干净净,要么便是自家给别人杀得干干净净,为何又相安无事?啊!我知道了,幽影刀魔族群之中出了一尊玄阴级数的真魔!”

    凌冲将晦明童子之言转述一遍,赵乘风十分惊异,苦笑道:“没想到师弟对域外天魔亦有研究,竟识得幽影刀魔,更熟知其性。不错,地星界中幽影刀魔之所以能与其他天魔族类共处,正是因为出了一尊玄阴级数的真魔,约束同族,不肯多生是非。宿苍子前次受了暗算重伤,便是那位玄阴刀魔出手。幽影刀魔桀骜不驯,却又最是抱团合群,有玄阴真魔统御,布下刀阵,当真莫之能当。看其出手,似是向苍海派而去,我等快些赶去,以防有变!”

    当下一干人等纵起剑光,赶赴苍海派所在区域。四大派共御天魔,在天罡甬道之外各有一块区域防守,布下重重阵势。苍海派一干弟子驻扎东北方向,以师门所传一门阵法布下大阵,这门阵法虽非顶尖,但也非同小可,不说固若金汤,只要玄阴级数不出手,便即无碍。

    但幽影刀魔族群自地星界中起飞,直指苍海派阵营所在,过得天罡甬道,一团庞大幽影悄然显化,下一刻则陡然转为一道玄色刀光,纵横千里,略一摇动,就有无穷刀气翻飞。栖息于地星界中的幽影刀魔族群足有数千只,一旦合力发力,化为刀气,当真有开山裂海之威。

    刀气显化半空,蓦地疾劈而下!苍海派主持大阵的乃是宿苍子首徒乌桓道人,见了刀气如天绅激落,目眦欲裂,大叫:“众弟子速速运转真气,支持大阵!”阵势中有数百位苍海派弟子,皆是炼罡境界之上修为,被调派来守御天地雄关,这些弟子大多经历过数次天魔攻防之战,经验算是丰富,但还是面对幽影刀魔摄魂夺魄的一刀,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刀气未至,一股凶狠冰寒之刀意已笼盖苍海派大阵之上,这股刀意之阴沉嗜杀,为幽影刀魔一族万古传承,早已烙印到了这一族神魂伸出,数千刀魔齐动,足以将这股幽寒刀意催发到了极致,当真摄魂夺魄,不战而屈人之兵!

    乌桓道人空自焦虑,还是有弟子被刀意所慑,法力运转稍有不纯,一人如此,数人亦如此,反馈到阵法之时,数处节点法力接续不上,牵一发而动全身,苍海派大阵运转居然出现了一丝本不该有的滞涩,但此时已回天乏力,刀魔刀气劈天而下,直落阵中!

    轰雷炸响!刀气翻滚,卷起无数天罡大气激流,向四方虚空激卷,翻滚如浪,威力之强,连带数万里之外极天宫与大空寺两处阵势也受了波及,被逼的露出丝丝破绽。好在幽影刀魔这一击亦是蓄势良久,方有此惊天动地之威,一刀过处,固然决绝痛快,数千幽影刀魔也绝不好受,一阵魔气十去七八,还要回气好一段时候,方能再发一击。

    幽影刀魔抱团攒力,肉身虚实互易,法力唯精唯纯,演化无穷刀意,自生刀气,实是天造地设的杀戮之魔,几乎完美无瑕,但唯一的弱处,便是一刀之出,有敌无我,一刀无回,一击之后,还要回气一番。幽影刀魔排列阵势,回气之时,刀阵以待,一般修士绝无可能趁机杀入,但到底是一桩极大弱点,传闻星河中便有纯阳老祖针对这一弱项,苦思出法子,趁着刀魔回气,以力压人,以天地纯阳正气,演化无穷纯阳雷霆,不分好赖一通狠劈之下,将一支足有数万族群的刀魔部落杀得干干净净。

    那位老祖靠的是一件雷系法宝之力,那一战过后,刀魔固然全灭,那件法宝亦跌落品阶,内中真灵陷入沉睡,无有千年苦功再难祭炼回来。从战果看来,也分不出谁占了便宜。自那一战之后,幽影刀魔回气的弱项被落入正道修士眼中,借以创出不少专门克制刀魔的阵势道法。

    毕竟幽影刀魔太过声名狼藉,连域外天魔其他族群也对这些六亲不认的家伙敬而远之,星河之中但有刀魔族群经过,必是人人喊打。因此这数千刀魔在玄阴级数族长带领之下,就在地星界扎根,严令收束手下,不与其他天魔冲突,每次进攻天星界,反而冲在最前,充当急先锋,掠夺血食,毕竟幽影刀魔刀气之利,也是星河尽闻。

    苍海派大阵被刀气战过,只剩一片狼藉,数十位弟子被刀气碾过,身化飞灰,尸骨无存,余下也有许多弟子断手断脚,哀嚎呻吟。幽影刀魔一刀过处,刀阵不停,直直飞入云端不见。

    乌桓道人见弟子死伤枕籍,皆是门中栋梁根基,折损一个便是莫大损失,痛的心头滴血,虚空涟漪如水,一位苍老道人步出,凝望一圈,目中全是哀痛之色,正是苍海掌教宿苍子。

    乌桓道人连忙施礼,悲愤叫道:“请师傅出手,斩杀那群刀魔,为弟子们报仇!”宿苍子摇头道:“非是我不愿出手,而是不能出手。我受阴若一刀,将养未愈。阴若那厮定然窥伺在侧,只等我忍不住出手,他便能推测出我伤势如何,再来雷霆一击,鼎定乾坤。为师现下忍耐不出,反倒令其首鼠两端,不敢妄动。”

    乌桓道人悲愤叫道:“难道就眼睁睁瞧着刀魔肆虐,大肆斩杀本门弟子不成?这些弟子皆是辛苦培养,倘若全军覆没,我苍海派再也后继无人了也!”宿苍子亦是满面苍凉,徐徐道:“他们出身天星界,自当为天星界生灵拼尽性命,就算今日死绝,他日为师自会上路陪他们,又有何悲之有!”

    乌桓道人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就见云雾遮挡之中,又有一层阴影悄然展开,无尽刀意酝酿其中,阴影之外虚空另有一道恢弘刀意潜伏,与幽影刀魔群发刀意同出一源,但凶厉之处犹有过之,自然便是刀魔族长玄阴真魔阴若了。

    凌冲一干人马赶到之时,恰逢幽影刀魔肆虐一轮,回气已毕,正自酝酿第二道刀气。战阵厮杀,不比单打独斗,连刀魔这等天生杀戮之物,也要酝酿良久,方能发动惊天一击。极天宫弥天大阵之中,长舟道人面露不忍之色,对伏魔金剑道:“老祖可否出手救苍海派一救?毕竟同为正道,同气连枝。”

    伏魔金剑元灵显化,化成一位少年,摇头道:“我方才动用剑气杀伤百目毒龙一族,已被吞星那厮盯上,我若出手,他必出手,那时真仙真魔混战,尔等想要存身更加不利。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宿苍子此人性子外柔内刚,既肯带了门中精锐前来,想来早有打算,就算苍海派覆没于此,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长舟道人无法,唯有叹息一声。

    逍遥派之中,方胜对胞姐方凝道:“姐姐,幽影刀魔认准了苍海派阵势,当真要将其灭门么?”方凝笑道:“灭门倒在其次,有宿苍子这尊纯阳真仙坐镇,苍海派便灭不得。只是刀魔阴若打的阴损主意,指使族人屠杀苍海派弟子,逼得宿苍子现身,再将其从容斩杀。宿苍子尚是未愈,不敢动手,唯有眼睁睁瞧着心爱弟子被屠杀殆尽。”

    方胜对天星界这些土著生灵倒没甚么同情,奇道:“姐姐能瞧出天魔诡计,逍遥派自然也瞧得出来,为何不肯援手?”方凝笑道:“人族以孱弱之身,后天之力,却接连出了许多真仙大能,有的祖师几乎与先天神魔比肩,靠的便是悟性苦修,但亦有一桩弱处,便是同族相忌,逍遥派与苍海派暗中有许多龌龊,不肯援手也是当然,只怕巴不得阴若将苍海派灭门呢!”

    大空寺一方中,法性和尚见形势危急,霍然起身,说道:“苍海派危急,不可不就。请元元师叔出手罢。”元元和尚满面微笑,似乎全无嗔怒之念,沉吟道:“苍海派为正道魁首,自当救得,只是如今局面纷乱掣肘,不好轻下判断。宿苍子必定藏身阵中,若当真连门下弟子都见死不救,我等冒然援手,只怕反而不美。”

    金船之上,三太子对敖海冷笑道:“海叔可是瞧见了?人族之中同族相忌,乃是亘古不易之力,不想到了域外之地,亦是如此。我四海龙族虽则后继乏力,但素来一心,一方有难,另三位龙君定必倾力来援,哪似人族这般,大难临头,还要各自算计。”敖海冷笑不语,乌老在一旁尴尬微笑。



    众说纷纭之时,第二波刀气已然酝酿完成,虚空之中传来一声轻笑:“宿苍子,我倒要瞧瞧你能忍到几时?”语音清脆,却是一位女子声音。苍海派中宿苍子面色一变,冷冷道:“阴若那厮果然潜伏在侧,我若出手,她必出手。”回望阵中,皆是追随自家多年的佳弟子,忠心耿耿。面对幽影刀魔的无穷刀气,道心修为高超的弟子一脸坦然,视死如归。道心脆弱的弟子则是满面惊慌之色。

    宿苍子看在眼中,忽然叹息道:“罢了!罢了!我宿苍子英明一世,到头来岂可做那缩头乌龟,被后人耻笑?明知不敌,亦要为众弟子搏一个出路!”笃定心神,就要先下手为强,不等幽影刀魔刀阵来袭,主动出击,就算阴若窥伺一旁,趁机暗算也顾不得了。

    便在此时,只听九天雷动,卷荡风雷,头顶虚空之中,陡然罡气搅动,雷霆迸发,现出一个硕大洞口。一个宏大声音喝道:“劾请九天雷部正神下界,涤荡妖氛,斩除天魔,急急如律令!”宿苍子心神震动,不可自持。乌桓道人更是大惊失色,叫道:“那是甚么!”

    赵乘风一干人等不敢冒然飞入苍海派阵势,就在阵外指指点点。幽影刀魔太过难缠,何况又有一尊玄阴老祖窥伺?赵乘风哀叹一声,也自无能为力。凌冲紫府中,晦明童子忽然神秘兮兮说道:“凌小子,你可是要救那苍海派一干弟子?”

    凌冲沉吟道:“战阵攻伐,死伤在所难免,只是天魔肆虐,一旦苍海派被破,大举进袭,不知多少生灵遭殃,虽说弱肉强食乃是自然造化之理,但我同为人族,总有几分不忍之心。晦明有何妙法可以教我?”晦明童子笑道:“不错不错,总算你不是那群只会降妖伏魔的伪君子,天魔与人族一般,俱是生灵,自然要吃血食,就如人吃牛羊,此是造化不易之理。既然我等入了空桑上人之局,总要力争上游,不能被瞧扁了。”

    “幽影刀魔为域外天魔中最上一种,天生神通,唯有回气虚弱是其弱项,但秉天地戾气所生,最惧雷霆正法,我观天星界虽不知身在何处,但与九天仙阙通灵感应却要大大强过我们那一方世界。你若欲救苍海派弟子,唯有一招,便是召请九天雷部正神下界,诛灭邪魔!”

    凌冲奇道:“召请九天雷部正神下界?我又非正一派道士,一道符箓劾役天地众神,只是小小一个剑修而已。”晦明童子笑道:“蠢材!有我这位符箓老祖在,召请神明只是小道耳!你怕甚么!要请雷部正神下界,莫过于九天应元普化雷符,我已传了给你,你将此符发动,再有我从旁出力,不信大事不成!”

    凌冲叫道:“事不宜迟,快些施展罢!”晦明童子喝道:“就让天星界一群土包子见识见识我太清门正宗符术!”他毕竟是法宝级数,暗中观察良久,天星界虽有四位成员老祖,但大多修为不纯,空有长生境界,难以进窥纯阳之上境界,这些纯阳老祖一身法力并非自家勤苦修行而来,而是得自他人馈赠,有同门修炼同一法诀,将自家功力灌输过来,勉强成就长生。

    天星界每隔数十年就要与地星界天魔大战,若无纯阳老祖坐镇,早就被灭了七八回,四大派历来传承,前一位纯阳老祖若被天魔击伤,自知必死,便会将毕生功力传给一位信得过的弟子。宿苍子便是如此,一身纯阳法力是其师傅临终之时所传,因此根基不稳,不然也不会被阴若斩了一刀,多年还未痊愈。

    这等灌顶之法实是揠苗助长,但为了能有与玄阴真魔对抗的纯阳级数,也不得不如此。这般做法的后果便是四大派自千年之前,唯有掌教一人能晋升纯阳之境,其余弟子碌碌无为,只能等候掌教被杀,将一身功力再传了下去。乌桓道人追随宿苍子数百年,也不过是个元婴修为,足见修持之难。

    其实太玄剑派中二代弟子修为也不怎样,惟庸老道弟子陈紫宗也不过元婴修为,叶向天还是前些年才自碎丹孕婴。赵乘风还是到了天星界,方有机缘更进一步。可见宿苍子调教弟子的功力也算了得,区区数百年便教出一位执掌大局的弟子,着实分忧不少。

    凌冲陡然喝了一声:“烦劳师兄率领两位师侄在一旁安身,小弟要施展一门道法,瞧瞧能不能略尽存心!”不等赵乘风回言,身形飘忽,倏然急飞千里,恰到了苍海派阵势上空,仰头只见乌溜溜一片幽影袭来,真身未至,已是刀气森然,刮面如刀!

    凌冲更不怠慢,长吸一口真气,丹田玄剑灵光真界中应元普化雷光剑符陡然化为一团雷光显现,便以此为引,双手十指按着晦明童子所授,凌空书符。他功力日深,连带对太清符箓修行亦自精深了几分,此刻施展九天应元普化雷符,十指翻飞,如连丝线,居然全无之色,一气呵成!

    一道雷符凭空现世,与应元普化剑符遥相呼应,便去汲取虚空中雷霆之气。晦明童子也不出世,就在凌冲紫府中亦自做法,口诵雷霆真言。九天雷部正神于九天仙阙中主掌雷霆杀伐之力,专一除妖降魔,维护天地正统,在俗世享有无穷香火。

    太清符箓之道中,祈禳部符术就能沟通天地,召请神明助阵,无论炼魔还是内修,皆是第一等之手段。可惜尹济祖师飞升,太清门风流云散,再无人能施展这门神通,今日有晦明童子借凌冲之手,运化雷符,遍谱玄章,劾请天地正神降世伏魔,也算是向世人宣告,太清道统不灭之意!

    晦明童子张口喷出一道真气,扑入凌冲所化雷符之中,那道应元雷符放射万道金光,陡然直入苍穹不见,掀起无穷阵浪。就在凌冲与晦明童子合力施展九天应元普化雷符,召请天地正神之时,大空寺阵营中怪鱼金船之上,乌老陡然神色大变,抢在船舷,眼见一道金符挥洒祥光,破空不见,叫道:“这!这……”三太子自结识乌老,从未见其如此失态,亦感受到那一股浩荡符意,奇道:“乌老,方才那一道金光,你可知来历么?”乌老面色阴晴不定,勉强笑道:“回三太子,方才那一道金光颇似我一个熟识前辈门中路数,只是那位前辈已然飞升仙界太久,道统断绝,方才陡然见到,难免心潮起伏,有失体统,还请三太子莫要见笑。”

    敖意笑道:“哪有甚么!不知乌老那位前辈门中道统是哪一门?我观那金光之中符意赫赫,乃是符修一脉,与乌老恰是一脉相承呢!”乌老强笑道:“小小门户,难入三太子法眼,不说也罢。”搪塞过去,心中忖道:“我只道太清门早已断绝道统,所修符术乃是先祖当年在太清门中做外门弟子时,勉强记忆暗诵而来,多有疏漏,因此数千年来对太清残符多有删改,到底缺失最为正宗菁华一部,以至于历代祖师无人能修成纯阳金符,得享长生。没成想,居然在天星界中遇到太清门符术传人,只凭其气息浩然纯正,定是出自嫡系传授,只要将那人掌握在手,我岂不纯阳有望?”

    乌老来历神秘,祖上在太清门中只是小小外门弟子,总算机缘深厚,赶上太清门破,许多弟子长老惨被杀戮,幸存传人风流云散。他先祖壮着胆子,先不逃命,趁外敌来犯,偷入收藏太清符文秘谱之重地,盗取了数本符经,这才安然逃脱。但其修为不高,收藏高深符术之地皆布有厉害禁制,潜入不进,所盗符术最多只能修为元婴为止。

    乌老先祖盗取符经之后,选了一处深山老林藏身,苦练道法,总算资质不错,居然被他练出些门道,修成金丹。其后娶了一处世家之女,就将所得太清符经残本奉上。那一家修道世家正是姓乌,得了符本宝贝异常,耗费十几代人之力,总算将几本残谱梳理完全,演化为一门无缺符术,但乌家并无纯阳老祖,家中修士见识有限,最高也只将符术向上推演到了法相级数,便无以为继。

    乌家得了太清符术,便以太清门正统自居,不肯再行雌伏,这数百年以来常自派遣家中长老行游天下。乌家野心甚大,欲以一己之力,另立符门,但碍于所得符术不全,费尽心机,踏遍万水千山,寻觅当年太清门残余弟子,抢夺太清符经秘本,总算被其寻到了几个太清余孽藏身之处,却因相隔太久,要么那些传人早已坐化,连道统也来不及传下,要么便是所传符文大失原意,连乌家符术也不如。

    乌家花费千年光阴,也未寻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以为太清门在此方世界道统已绝,便失了敬畏之意,意图重立符术道统。但无巧不巧,数年前灵江之底太清遗府现世,虽被万顷江水压塌,但已传的风风雨雨。乌家自然派遣高手长老前去窥探,发觉那座遗府确为太清门所留,但内中禁制景致全毁,丝毫寻不出甚么合用之物,自然无有乌家最为垂涎的太清符经。

    乌家召集几位长老商议一番,遣出高手查探。乌老算是修为最高的一个,不敢堂而皇之与玄门大派弟子交往,生怕露出马脚,便在东海龙宫谋了个客卿的差事,倒也逍遥自在,谁知念念不忘的太清传承,居然于斯再现!他有心立时出手,擒捉太清传人,逼问法诀,又忌惮幽影刀魔刀气与苍海派大战,若是深受波及,反而不美。打定主意,等此间事了,定要摸入苍海派地头,寻出那位神秘的太清传人。

    赵乘风与凤兮郡主、李元庆三个见凌冲一言不合,召来九天雷霆,俱是惊呆,赵乘风反应最快,见了应元普化雷符,一拉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两个,扭头便走。晦明童子喝道:“放开心神,我来施展应元雷法!”凌冲一言将阳神沉寂,晦明童子灵识霎时周游凌冲肉身,操控其一切行为,双足或顿或走,功行禹步,口诵道家真言,手中结印,待到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喝罢,将手一指,漫天乌云集聚,雷电轰闪,耀如白昼,虚空之中显出一个极大涡流,内中罡气滚滚,凌冲最是熟识不过,正是九天仙罡,那处世界不消说,正是九天仙阙了。

    九天仙阙于天星界中微露一角,只听有人喝道:“下界何人,胆敢惊扰九天正神!”晦明童子借凌冲之口喝道:“正神听禀,弟子乃太清传人,修成符箓之道,今有天魔作乱,屠杀生灵,召请九天雷神以天心正法惩恶扬善,急急如律令!”话音方落,又是一道灵符书就,飘飘然往九天仙阙飞去。

    先前一道灵符洞开九天仙阙之地,这一道方为符印,为玄门修士召请正神之凭,那符诏飞入九天之中,先前声音沉寂片刻,说道:“既有天魔作乱,又有符印为凭,自当出手!”音落神现,一尊高有百丈,鸟喙人身,身披金甲的神人自虚空涡流中现身,手持雷锤,见了幽影刀魔阵势,便是一惊:“居然是幽影刀魔!”

    这尊鸟神法力波动强横,正是纯阳真仙,对付幽影刀阵倒也使得,当下将雷锤一指,自有无穷雷霆迸发,如激流涌水,一发击向幽影刀阵。幽影刀魔魔心酷烈,最喜杀戮,也无别的思绪情感,但生平最惧九天神雷,雷光如水,无孔不入,一发击下,比之剑气雷音之速还是快上数倍。

    地星界中幽影刀魔族群不多,只有数千只,繁衍乏力,被玄阴老祖尽数集结了来,九天神雷轰下,雷光爆发,无数雷球、电光乱舞,冲入刀阵之中。当即就有数十刀魔被轰成飞灰!



    举世震惊!无论是凌冲以太清符法劾请雷部正神降世除魔,还是那鸟头人身天神雷光之威,皆令天星界四大派无数长老弟子噤若寒蝉。乌老更是兴奋的双目放光,乌家所得太清符经不全,亦知太清符箓分为炼魔、炼神、祈禳三部,每一部修到极处,皆有纯阳之望。祈禳部符术最高境界便是劾役鬼神,召请神明助战。

    “那人定是得了太清符法真传,最少祈禳部的精髓在其手中,定要查出究竟是谁!”乌老一想到完整的太清符箓传承,便心痒难搔,恨不能立时飞去那一片雷海之中,将施展太清符术的那人捉在手中,拷问出太清心法,但鸟首天仙尚在施法,还上去不得。

    法性目中雷光闪耀,默然不语,元元和尚问道:“法性师侄,这等召请神明之法,天星界中并无。当是出自他人手笔,你心中可有人选么?”法性摇头道:“此为符箓之术,劾役神明,本界之中精修符箓者唯有正一道门户,但并无传人与我等到此,当非正一道出手。至于符法源流,恕弟子孤陋寡闻,不能得知。”

    逍遥派中,方凝姐弟正与一位老者密探。那老者轻袍缓带,一派雍容之气,正是逍遥派掌教无垢子,其笑道:“有两位之助,定能击破天魔之阵,还我天星界一个太平。”方凝姿容绝美,但面色冰寒,一派生人勿进之色,方胜笑道:“无垢子掌教谬赞了,我们姐弟不过恰逢其会,与贵派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区区阵法,不成敬意。”

    姐弟两个皆修炼无形剑诀,但这道剑诀为七玄剑派根本道诀,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私自传授。好在方凝早有准备,寻到无垢子,将一套阵法之道献上。这套阵法名为参阳大阵,采大日精气,化为雷霆真火,无坚不摧,正是天魔克星。天星界与地星界相连,周遭亦有一座日宫、一座月宫环绕飞行不绝,太阳太阴之力充沛,正合布置阵法。

    无垢子执掌逍遥派门户千年,亦是老谋深算之辈,见了方凝姐弟,几句话攀谈,便知其等来自一处大门派,所传道法还要高过自家的逍遥剑诀,见了这套参阳大阵法诀,当即大喜,立刻选派心腹弟子操演阵势,但这套阵法非是一蹴而就之物,还需数年苦功,才能运用自如。饶是如此,对逍遥派而言,已是极大好处,当下笑道:“方贤侄过谦了,只这一套参阳大阵,不知能挽救多少无辜性命。我逍遥派上下皆感大恩。”

    方凝为人冷淡,毕生精力只在修道炼剑,欲求长生。方胜心思深沉,资质及不上乃姐,见逍遥派人多势众,便动了心思:“这处天星界实是极佳道场,空桑上人将我等送到此间,只是为了考验我等手段,能否逼退域外天魔。我若能趁此机会,将逍遥派掌握在手中,岂非一处极大基业?就算我眼下修为低微,未始不能求姐姐留下甚么印记,日后再有本门祖师施法跨越虚空而来,有了天星界作为后手,正是进退相宜,掌教与郑祖师想来亦会大大高兴。”

    存了将逍遥派乃至天星界纳入掌中的心思,方胜越加起劲与无垢子攀谈牵扯,忽闻雷音滚滚,金光遍洒,一片雷海向幽影刀魔之阵压下。无垢子惊道:“这是甚么道法?”天星界中并无符修之法流传,以无垢子纯阳级数的眼光,也分辨不出太清符术之微妙。

    方凝目现雷光,沉吟道:“当是玄门符箓之道,勾动天地灵机,连通九天仙阙,引了九部雷神降世。”方胜大是兴奋,还未见过九天仙阙中天仙是何模样,运足目力去瞧,可惜苍海派阵上一片雷海金光,以他功力绝难看穿。

    天星界中一片群山之中,此地为极天宫总坛所在,极天宫掌教闭关修炼,不问世事,连天魔来袭,也只派了伏魔金剑与长舟道人两个主持大局。但此刻在极天宫深处一处密室之中,掌教浩光道人却破关而出,正与一位少年交谈。这少年一身英气,眉宇间更是杀机腾溢,正是少阳剑派杨天琪。

    只听其笑道:“世人皆以为我等来此是为了得到空桑上人所留机缘,却不知家父与诸位长老早已算定此事,皆空桑上人遗府开光之机,将小侄送来此间,与浩光师伯会合。”

    浩光道人亦是少年人模样,目光透出无限沧桑,微笑道:“极天宫本就是少阳剑派一处下院,乃是一处后手,只可惜我执掌此地良久,外有天魔之患,内有异派未平,不能将天星、地星两处尽数纳入掌中,不然本宗便可大搬场,将弟子长老尽数移入此间,也就不必畏惧甚么四九重劫了。”

    原来极天宫本就是少阳剑派一位长老所创,当年那位长老修成纯阳,遨游星空,无意间发现此地,立下极天宫道统,但天星界中本就另有三派门户,各有纯阳老祖坐镇,外有天魔为患,那位长老急切之间,难以一统天星界。其后天魔肆虐,那位长老不得已率众迎击,却死于三位玄阴级数天魔围攻之下。

    其临死之前已与少阳剑派本宗取得联络,告知极天宫与天星界之事,少阳剑派大为重视,好在那长老在极天宫腹地设有一处空间阵法,少阳剑派能以之为方向,寻到天星界的所在,又耗费数十年光阴,将浩光道人送至天星界中,重掌极天宫。

    浩光道人乃是杨逊师兄,一师之徒,奉了杨逊之命,执掌极天宫,伺机吞并其余三大门户,独霸天星界,将之变为少阳剑派后援之地。少阳剑派历代长老推算,所在世界必有一次大劫,四九重劫与之相比,不过过眼云烟,因此极欲寻觅一处新的道场,脱离原先世界,躲避灾祸。

    少阳剑派历代皆有祖师飞升,其等于九天仙阙忽降法旨,提及空桑上人之事,杨逊纠集数位长老勉励推算,才知此次空桑仙府竟会将一干才俊送入天星界中,恰好借此良机,将杨天琪遣来,与浩光道人共谋大事。

    杨天琪袍袖一抖,一道金光飞出,一个粗豪声音叫道:“浩光小儿,你在这里吃香喝辣,只消勾一勾手,便有无数女徒弟争抢着侍寝,老子在杨逊那厮手下整日喝西北风……”话未说完,浩光道人将手一指,粗豪声音戛然而止,金光化为一柄小小剑器,落入其掌中。杨天琪面有尴尬之色,他所携来正是烈火金光剑,亦是法宝级数,只是一张臭嘴太也难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浩光道人乃是纯阳真仙,自有降服烈火金光剑的手段,才能令其服服帖帖。这也是法宝之悲哀,就算修成灵识,遇上大修士,转手之间便能镇压,丝毫不能自主。浩光道人微笑道:“许久不见,金光老祖还是这般诙谐。”烈火金光剑现了本体,小小剑器之上寒光喷吐,显得极是忿怒,却被禁制所限,发不出声。

    杨天琪躬身道:“弟子奉家父之命,将烈火金光剑带来,听凭师伯调用。”浩光老祖点头:“有了金光老祖,再加伏魔金剑,便有两件法宝,这一波天魔侵袭过后,三大派掌教与玄阴魔祖必有死伤,那时便可行事。”

    杨天琪问道:“极天宫的来历师伯未与门下弟子谈论过么?”浩光道人摇头道:“极天宫弟子皆是天星界土生之人,不可尽信,我门下唯有长舟修行勤勉,还要他来执掌伏魔金剑,极天宫的来历也只告诉了他一个。”浩光道人行事缜密,从不曾泄露自家来历,唯对长舟老道说过少阳剑派之事。

    此次天魔来袭也在其算中,历次魔劫天星界纯阳老祖皆有死伤,譬如那一位少阳长老便被围攻而死,上一次又有宿苍子被幽影刀魔偷袭重伤,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浩光道人盘算数百年,又有杨天琪暗中将金光老祖送来,意图趁此次魔劫,挑动三大派与玄阴真魔两败俱伤,再趁机收服天星界。天星界与先前世界相隔太远,连他这位纯阳老祖也耗费数十年光阴飞至,杨天琪还是靠着空桑上人之力,方能将一件法宝送入此界。此举甚是冒险,少阳剑派本就无有几件法宝,一下失去两剑,不能镇压门户气运,若被外人得知,便是一场大祸。

    浩光道人与杨天琪商议细节,如何挑拨天星地星大战,如何趁乱出手,杨天琪虽是元婴修为,但精修少阳剑诀,与长舟道人联手操控伏魔金剑,勉强能将这件法宝威力发挥个四五分,对付重伤的宿苍子倒是勉强足够。但其中变数甚多,不能不仔细行事。

    就在此时,天星界上空雷龙嘶吼,一尊鸟首人身天仙降世,催动雷光与幽影刀魔刀阵大战。杨天琪瞠目结舌,不知所以。浩光道人目中爆发无尽神采,仿佛能穿透无边雷海,照见凌冲之身形,沉声道:“奇哉!竟然有人将太清门符术修炼到这等境界,当真稀奇。”

    杨天琪奇道:“太清门?”浩光道人道:“太清门与正一道同为符箓正宗,万年前曾极尽辉煌,自其创派祖师飞升之后,迭逢大变,被玄魔两道明里暗里联手,道统不存,淹没数千年,难怪你不曾听闻。只是太清门祖师仍在,据说在星河之中亦有道统流传。但也只是耳闻,不想今日却有太清传人在此现身。他所用乃是太清符箓中祈禳部符法,劾役天神,召来雷神助战。”

    杨天琪惊道:“能劾役神明,岂非又是一尊纯阳级数?师伯,我等欲行大事,又添一大变数!”浩光老祖摇头:“那人修为不高,并未将太清符法修至最高境界,当是有一件符宝在手,助其行法,倒也算不上变数。那天神受符诏之力而来,要维系天星界与九天仙阙之联系,须消耗海量元气,非是纯阳级数,绝难支持太久,依我算来,再过一炷香功夫,便是极限了。且阴若窥伺一旁,断不会坐视天神屠戮其部众,定会出手反扑。”

    到底是纯阳级数,眼力阅历皆非杨天琪一个小小元婴真君所能比拟,浩光道人沉吟片刻,问道:“此次与你同来者,无论玄魔,都有何人,你且与我分说明白。”少阳剑派能寻到天星界,未必没有其他门派垂涎此界,以太清符法召请天神下界,说明太清门已开始插手天星界之事,必须要将与杨天琪同来之人的底细摸个明白,免得被人暗算还不自知。

    鸟首天仙属于雷部正神,执天雷,受了太清符诏之力感召而来,做法降雷,雷龙乱舞嘶吼,化为一片雷海,电光频闪,雷音滚滚,每一击之下,皆在幽影刀魔刀阵之中狠狠撕下一大块,其中的刀魔还未化为幽影,便被雷光噬过,化为飞灰。

    阴若本是好整以暇,静待宿苍子受不住门下弟子被刀魔屠戮,自家送上门来,及见雷神降世,以无边雷海照耀虚空,轰杀自家子孙无数,忍不住一声厉啸,自虚空显形,身为刀影,一刀竖劈而下。

    那鸟首雷神也是郁闷,本在九天仙阙值守,却稀里糊涂受了符诏之力,降临下界。太清符术确有鬼神不测之力,鸟首雷神受了符诏拘束,不得已要杀尽这一片幽影刀魔才可,加之九天仙阙常年与玄阴魔界大战,对域外天魔最是痛恨,一经见面,绝无留手,也算尽了本职,因此卖力出手。

    阴若乃是玄阴级数,身化魔刀,一片淡淡刀影游过虚空,瞬时穿破雷海,往鸟首雷神头颅劈下。无边雷海纵有千般神妙,竟丝毫奈何不得。那鸟首雷神眼皮乱跳,见刀光飞来,忙将雷锤一抛,搅动无边雷霆,将刀光敌住。

    凌冲却顾不上观看两位长生级数大战,他要操控真气,维系九天仙阙禁制之力,但召请纯阳天仙每时每刻皆要耗费无边元气,渐渐支撑不住,丹田中真气如开闸般倾泻不止,叫道:“晦明,我要支持不住了!”



    以符术劾役神明助战,看似威风,其实要消耗练气士本身真气功力,尤其鸟首雷神这等受天封之雷部正神,一举一动皆要消耗海量真气,才能维系天星界与九天仙阙之间联系,使鸟首雷神存世长久。

    以凌冲在祈禳部符法的造诣,单凭自己绝无可能引动雷神降世,还要靠了晦明童子一旁出力,方能召劾神明。但晦明童子是法宝级数,有心磨炼凌冲法力根基,只从旁协助,大部法力还是由凌冲供给。若非洞虚剑诀一改剑术侧重锋锐,不重根基之弊端,凌冲修成玄剑灵光真界,根基打的无比扎实,又修炼全了三十六天罡,可谓炼罡境界第一人,早就支撑不住脱力而亡了。饶是如此,凌冲也感丹田中洞虚真气即将告罄,就算三十六天罡聚齐,也难以支撑。

    晦明童子好整以暇,说道:“吵甚么吵?真气不是尚未用尽么?你还未发现那鸟头鸟出工不出力,空自将场面弄得极大,也未打杀几个幽影刀魔,他若出力出手,你这点真气瞬息就要被吸干。放心,有我在,只管用心体悟应元普化雷符真意,瞧一瞧那鸟神是如何运使雷法的。”

    凌冲先前全幅心神要调运真气,不曾察觉那鸟神居然未尽全力,得了晦明童子点破,再看鸟首雷神出手,果然有几分保留,不肯出尽全力,此时阴若再也按捺不住,化为一抹惊艳刀光,刀气如瀑,直落九天,劈斩而下。凌冲见了那般威势,大是震撼。晦明童子嘿了一声,叫道:“鸟神不肯出力,玄阴刀魔可不管那套,刀气连天,那厮想藏着实力也不成了!”

    果然玄阴真魔级数全力出手,确是不同凡响,刀气震天,刀意充斥无垠虚空。凌冲相隔甚远,被玄阴真魔刀意扫中,但觉真气僵化,直欲走火,心头暗惊。阴若出手,以法身演化魔刀之意,于虚实之间圆转不定,纵横如意。一刀劈下,将无边雷海生生分裂!

    鸟首雷神在九天仙阙也是穷极无聊,受了符诏牵引,降临下界,本拟多呆些时候,他也有几分眼光,瞧出这处世界之中居然藏有数件法宝,起了贪念,想要趁机夺了几件到手。法宝之物,祭炼太难,还要有无穷机缘方能成事,鸟首雷神修成正果几近千年,手中那件雷锤也不过祭炼了三十六重天罡禁制圆满,离最后开启灵识,成就法宝,不知差了多少。

    幽影刀魔所化刀阵充其量不过脱劫级数,能在苍海派阵中纵横捭阖,落在鸟首雷神目中便颇不足道,他也知召劾自家前来的那位修士真气时强时弱,并非宗师级数高手,一旦真气告罄,符诏失利,便不得不回转仙阕,失去这一次良机,因此刻意压低功力境界,免得全力出手,一下将凌冲榨干了。

    阴若这一出手,鸟首雷神大吃一惊,同一级数玄阴真魔已足可伤他,尤其是战力素来排在域外天魔前三位的幽影刀魔,更是大大忌惮,心头暗骂,不得不全力施展,再无留手。

    鸟首雷神将雷锤一挥,无边雷海登时收缩,化为数十亩大小,其中飞起九十九条雷龙,口吐无穷雷火,喷向阴若刀光。他将雷海收缩,所耗功力大减,运用起来也更加灵活,显是不敢再行托大。阴若刀光悠然一震,散发无穷刀波,九十九条雷龙所发雷火被刀波波及,立时震散,化为虚无。

    凌冲远远见到,登时一震,这一手刀波之法与他所见龙鲸天音和自家所创的一路音杀剑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在阴若这等长生老祖手中使来,实是精妙到了极处,根本不是自家那一手半吊子剑术所能比拟。

    纯阳玄阴级数,参悟无穷大道气机,身与道合,举手投足,一招一式反而返璞归真,集万千神通道术于一点,皮譬如阴若出手,刀光反卷之间,斩破虚空,截断生死,九十九条雷龙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力分则弱,被刀光再一卷一削,全数湮灭,又自化入雷海之中。

    鸟首雷神见雷龙法术奈何不得阴若刀光,将手一抖,自雷海中抽出一条雷鞭,雷光爆散,雷火牵结,反手一抽,将阴若刀光抽的翻滚出去。这条雷鞭是其以自身纯阳级数法力凝练,至阳之刚,恰能克制幽影刀光。

    阴若刀光一引,窜入虚空,隐蔽形神,伺机再战。鸟首雷神不敢怠慢,雷鞭卷动不休,带起无边雷光至阳之气,凝神以对。鸟首雷神全力出手对付阴若魔刀,凌冲真气立时入不敷出,开闸泄洪般涌向虚空中那一道应元雷符,叫道:“晦明,我的真气只能再支持片刻了!”

    晦明童子笑道:“事到如今,就是那鸟神回去,也已无碍。域外天魔天生好疑,只会以为你要请君入瓮,借她个胆子也不敢立时出手,必会回去纠结其他玄阴级数同道,再来惹祸。”

    凌冲听闻,心下一送,洞虚真气供给立时掐断,鸟首雷神发出一声不甘轰鸣,维系天星界与九天仙阙虚空甬道的法力衰落,支撑不了多久,没了符诏之力,鸟首雷神只能乖乖返回九天仙阙,其倒想留在天星界中,以纯阳境界,自能称尊做祖,但那样一来,便是私逃仙界,必有仙督司派遣高手缉捕,下场惨不可言,思量再三,还是不敢逆天行事,雷鞭一收,转身走入九天仙阙之中。

    凌冲不肯再耗费真气法力,雷符之力消散无踪,就见鸟首雷神走入那一片仙阕画卷,随即缓缓消散,全无踪影。先前雷海兴波,雷神行法之景就似一场春梦,了然无痕。鸟首雷神已去,苍穹重归宁静,阴若身化幽光,忽然不见了敌人踪影,心下犹疑。那厮分明是以道术沟通天阙,显化真身,幸好只有一位纯阳雷神出手,若是引来其他真仙之辈关注,出动大军围剿,只怕地星界天魔族群就要给绝了根去。



    晦明童子所料极准,阴若见鸟首雷神退回九天仙阙,非但不肯再行出手,反而将残存部众纠结起来,幽影刀魔繁衍极难,阴若耗费数千年光阴,也不过凑足了数千部众,被鸟首雷神一通雷光劈斩,杀死近半,余下部族也受雷光之刑,伤者极多。阴若心疼的如欲滴血,化身一片刀影,将余下部众裹挟在内,呼啸掠过两界天罡甬道,飞入地星界中,不见了踪影。

    凌冲闷哼一声,一团应元普化雷符神光耗散大半,露出其中应元普化剑符。这团雷符数年修炼,已颇有进境,眼下却消耗殆尽,唯有再用苦功。飘然飞身落下,赵乘风与李元庆、凤兮郡主三个早已瞧得呆了,赵乘风问道:“师弟何时兼修了符法?竟能洞开九天仙阙,招引雷神下界相助?”

    凌冲笑道:“小弟机缘巧合,偶得一部符经,其上有一门符术,能劾役神明,因见刀魔猖獗,勉力一试,谁知奏功。但功力尚浅,不能将符法精义尽数发挥,乃至伐魔之道功亏一篑,但也好歹震慑了天魔一番,彼等数日之内,当不敢正视此间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赵乘风却知能劾役神明的符箓之道该是何等惊天动地,何况这位小师弟竟能将这门符箓之道修炼到那般境界,赵乘风师徒掌管太玄剑派中六大剑诀之下一切法典,师徒两个皆是贪功的性子,用了数百年光阴,几乎将所有秘典都翻阅了一遍,赵乘风更是野心勃勃要融汇百家之法,自创一门道诀,因此才知要兼修数门道法,还要并行不悖,各有千秋,该是何等困难,唯有深不可测四字形容而已。

    凌冲竭尽全力,召请雷神下界,非但应元普化剑符几乎废去,连玄剑灵光真界中历年苦修的天罡真气也已告罄,趁着说话的当口,汲取天罡大气,补充自身修为。

    就见苍海派大阵开合之间,一位老道步出,身后跟随一位中年道人,正是宿苍子师徒。凌冲见宿苍子面有疾色,显是重伤未愈,向四人稽首笑道:“老道宿苍子,忝为苍海派掌教,不知方才是哪一位道友召请雷神下界,解了本派之危?老道在此谢过!”

    赵乘风班辈最高,自由他答言,亦是稽首见礼,笑道:“宿苍子前辈言重了,我等并非天星界土生之人,乃是来自外间世界,路见不平,不忍见生灵受天魔荼毒,方才是我凌冲师弟,施展道术,可惜学艺不精,未能将幽影刀魔尽数剿灭。”

    宿苍子目露神光,瞧了凌冲一眼,却见这少年周身道气盎然,面容古拙,心头暗赞:“好一个载道之器!”说道:“这几日有外间世界来客,我已尽知,其余三派之中各有高人造访,就连极天宫中据传也来了神秘人物。想来诸位皆是熟识,无论如何,既然击退阴若一伙,免去本门弟子惨伤,便是我苍海派的大恩人,还请阵中叙话。”

    当下一干人等入了苍海派大阵,宿苍子见四人毫无惧色,入阵之时无有丝毫顾虑,心头疑虑又自打消几分。要知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赵乘风也不过金丹级数,一旦身入大阵,便是俎上之肉,任其处置,但如此光风霁月,无有丝毫顾忌,倒也大出其意料之外。

    苍海派布下大阵应敌,并未带甚么享乐车驾之物,宿苍子引领众人到了阵中行辕,自有弟子献上清茶一杯,让客笑道:“魔劫当前,唯有清茶飨客,还望几位道友不嫌老道怠慢才好。”

    赵乘风与凌冲落座,李元庆与凤兮郡主侍立身后,他俩辈分最低,无有说话的资格。赵乘风饮了一口茶水,但觉一股热气自丹田涌出,十分惬意,心知此茶必非凡物,将茶杯一放,说道:“实不相瞒,我等自彼方世界来此天星界,乃是一位前古真仙老祖手笔,分为玄魔两道十数人,如今散落天星、地星两界之中,玄门弟子各寻门户支持,魔道传人怕是早与地星界天魔勾搭一伙。”

    乌桓道人冷笑道:“几位便是选中了本门,以作扶持么?恕罪贫道直言,四位的修为,似乎不甚高明,又如何相助本门?”宿苍子眉头一皱,却未喝止自家弟子无礼之言。赵乘风哈哈一笑,说道:“赵某学艺不精,但方才我凌师弟施展符法,击退阴若刀魔,乃是有目共睹,只此便胜却千言万语。乌桓道长为何视而不见?”

    乌桓道人冷笑:“这位凌道友施展符术确是老辣精妙,但囿于自身功力,那雷神只降世片刻,便不得已回归天界。下一次若要再施展此法,怕是力有不逮罢?”凌冲抬头望他一眼,颔首道:“凌某符法修为确是不足,这一次劾役神明,已将毕生真气耗去七七八八,早要施展,总要十年之后了。”

    宿苍子皱眉道:“四位道友毕竟是本派恩人,乌桓莫要出口不逊。”乌桓道人哼了一声,不敢多言。凌冲说道:“那阴若被方才雷神唬了一跳,部众死伤狼藉,数日之内,当不敢再犯,必会纠结同道再来。不知宿苍子前辈可有退敌良策?”

    宿苍子叹息道:“老道哪有甚么良策?方才若非凌道友援手,老道已然杀了出去,拼着与阴若同归于尽,也好过做那缩头乌龟,受人耻笑。阴若再来,老道唯有力战到底,听凭天命罢了。”

    凌冲问道:“我听闻前辈前次魔劫,被阴若斩伤,至今还未痊愈,以至于为宵小所趁。凌某修为不济,但早年得有奇遇,得了一件奇宝在手,特来献上,前辈得了,当可立时痊愈。”宿苍子双目神光喷涌,足有三尺多长,一发即收,但也显露出内心之关切,脱口道:“甚么奇宝?”

    凌冲又望了乌桓道人一眼,默然不语。宿苍子心思通明,见状笑道:“乌桓是我首徒,日后还要接掌本门大位,无有避讳,还请凌道友明言。”凌冲将手一伸,掌心中蓦然腾起一道激流,哗啦啦如大河汤汤,一道刺骨冰寒之意冻结全场,李元庆与凤兮郡主修为最低,被还幽寒水寒意一逼,几乎不能自持,丹田真气僵化,忙运内功相抗,好在凌冲只是展示寒水,并无恶意,二人运功良久,方才勉强恢复真气流动,见凌冲一派好整以暇之色,更是大为吃惊。

    还幽寒水一出,宿苍子就再也移不开目光,脱口叫道:“还幽寒水!”纯阳老祖何等见识,一眼便认出这等天地奇珍。这道还幽寒水得自北冥之地万丈寒渊之下,当年凌冲为了取到手,费尽苦功,还仗着姬冰花传授了一篇出自《玄冥神章》的法诀,才将这道寒水祭炼。

    但他功力有限,不能催动寒水更多变化,仅将之铸炼为剑,实是大大的暴殄天物。这道还幽寒水受寒渊万年侵染,苦寒酷烈,只差一步便能脱去后天之躯,化为先天玄冥真水,逍遥天地之间,可惜落入凌冲手中,算是明珠暗投。其实若为宿苍子疗伤,当是壬癸神水最为合适,但凌冲在玄武星光之上的造诣更是不堪,难堪大用,又势不能将星斗元神剑诀传授出去,唯有借还幽寒水这等后天异宝之力了。

    这条还幽寒水在凌冲掌中不过小小一滩,宿苍子却知一旦展布开来,乃是一条汪然大河,若能得了在手,苦心祭炼,不出三年自家旧伤便可痊愈,一身功力更能再上层楼。苍海派道诀本就是水行道法,得了还幽寒水正是相得益彰。

    到底是纯阳老祖,见了还幽寒水,心头略起贪念,便被斩杀干净,道心恢复清明,长吁一口气,说道:“这道还幽寒水果是千古奇珍,连老道百转道心都险些生出恶念,千年苦功险些毁于一旦。老道若得此宝,果有复原之望,只是凌道友欲求何物,才肯割爱?”

    凌冲见这老道纯阳心境圆融无碍,竟能毫不贪得,当下说道:“前辈言重,此宝在晚辈手中算是明珠暗投,便赠与前辈,结个善缘罢!”将手一抖,一道还幽寒水化为一条水龙,有十丈长短,抖动鳞甲,往宿苍子扑来。

    宿苍子根本无暇拒绝,将手一指,水龙咆哮一声,落入在掌中,倏然不见。这老道得了还幽寒水,立时将之送入丹田,以本身真气炼化。凌冲送出寒水,自是将其中禁制尽数抹去,以宿苍子纯阳级数法力,要炼化此宝只需数载时日,其受了这般大恩,自是要涌泉相报,以偿因果。

    宿苍子怔然半晌,全然不发一声,赵乘风等只道他炼化还幽寒水,不克分神,也不打搅。老道默然良久,说道:“乌桓,你到为师近前来。”乌桓道人面带不解之色,却乖乖上前。宿苍子漠然道:“跪下。”师命难违,纵使乌桓道人十分不愿,还是跪倒在地。

    宿苍子抬头望天,瞧也不瞧他一眼,缓缓说道:“你自小入门,拜我为师,我喜你资质,将一身所学倾囊而授,从未藏私。你自己也争气,修成了元婴,算是给为师大大长脸。”顿了一顿,又道:“但你不该与浩光那厮勾结,暗中透漏泄露本门法诀破绽,引来域外天魔围攻为师,将我重创。你以为我便是死了,这苍海派的大位会落在你手么?”

    “浩光”二字一出,乌桓道人面色当即大变,未见如何作势,身化流光,望空便走。宿苍子似有不觉,将一番话说完,这才轻轻挥袖,伸手一招,乌桓道人本已要窜出阵法,吃他一招,身不由主,竟有倒飞回来,依旧跪在地上,只是此时全身受了禁制,再也动弹不得。

    乌桓道人额上冷汗一滴滴落下,嘶声道:“弟子知错!求师傅饶命!”宿苍子充耳不闻,只问道:“为师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勾结外贼,陷害于我?须知我死之后,这苍海派满门上下,岂能逃过浩光那厮的毒手?你如此做,便是亲手葬送了本派满门性命啊!”

    乌桓道人身不能动,不能扣头求饶,他毕生跟随宿苍子,对恩师脾性最是了解不过,知晓宿苍子不惜当着外人之面,喝破自家阴私,便是存了必杀之心,索性将心一横,叫道:“我为何要勾结外人?这天星界看似广大,实则就是一处囚笼!极天宫与大空寺皆是外来户,尚有奥援。这苍海派就是一处土著门户,连一件法宝都无!若非上代掌教临死之前传功灌顶,你又怎能修成纯阳?浩光道人百年前寻到我,对我说道,只要我助他将你暗算,他自会设局令你逃走,心甘情愿将一身功力灌顶于我,那时就算我道心不够,修不成长生,一身纯阳法力也足以横行天下!”

    赵乘风几个面面相觑,未料到宿苍子如此决绝,得了还幽寒水,便猝然发难,揭示出乌桓道人勾结外人,欺师灭祖之事。魔道中人对欺师灭祖之事习以为常,但玄魔两道一经发现门下弟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处置的手段皆是十分狠毒,轻者废去道力,打入轮回,重者当场击杀,形神不留。这等丑事放在各派极力遮掩还来不及,宿苍子肯当着他们面揭露,便是不顾门户颜面,要清理门户了。

    宿苍子轻轻摇头,依旧不肯多瞧这位心爱弟子一眼,说道:“我绝料想不到,一手教出的弟子会勾结外人,要取我性命。但我被阴若暗算,受了她一刀,又被死气侵体,这才明悟,本门之中,唯有你能将我所修道诀弱点供出,只因你我师徒修炼的本就是同一门道法。”

    这位纯阳老祖,苍海派掌教说话之时,微有颤抖,显是内心绝非面上那般平静,“为师重伤归来,你加意侍奉,本是一片孝心。但你太过心急,言语之中,几次三番催促我将毕生功力传你,哎,你入门第一日我便教导你,修道为人,断然不可心急用事,如此一来,岂非坐实了我对你的怀疑?”



    乌桓道人面如死灰,嘶声道:“你既然看出我有反意,为何还要留我性命,要我主持大阵迎敌?”宿苍子自重伤归来,外表全无异状,反更加倚重他,甚至还将镇派大阵中枢交由他保管,统帅门中弟子抵御天魔进攻。今日猝起发难,实在大出其意料。

    宿苍子摇头道:“你有野心,要做本派掌教,只要能将本派道统发扬光大,便让你做又能如何?但你志大才疏,空有野心,一无深厚修为镇压门户,二来心智不足,若是执掌本派,不出一甲子,必会被浩光那厮吞的骨肉不剩。方才若无凌道友召遣雷神降世,我出战之前,也会将你毙杀,免得遗害本门。”

    纯阳老祖的心思与旁人不同,连欺师灭祖的大罪都能放在一旁,只看乌桓能否令苍海派道统传承下去,可惜乌桓心智、修为不足,难为极天宫、域外天魔对手,苍海派落在他手,覆灭更快。宿苍子深知弟子脾性,彻底失望,才要下手除他。

    事已至此,乌桓道人已知性命不保,泣涕交流,苦求道:“只求师傅瞧在弟子随身数百年,还算勤勉,有几分苦劳的份上,留弟子一缕残魂而去。弟子生生世世,感恩不尽!”宿苍子目中苍苍茫茫,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伸手在他天灵上轻轻一拍,乌桓道人连人带元神化为齑粉,却是得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形神俱灭,一丝残魂也未留下,更是绝了轮回指望,乃是最为凄惨的下场。玄门之中,素来慈悲,轻易不肯伤人性命,更遑论使人形神俱灭。宿苍子一出手,便是最酷烈的下场,而乌桓道人欺师灭祖,却又罪有应得。

    凌冲几个静待宿苍子清理门户,不发一语。宿苍子忽然流下一滴热泪,随即消散无踪,叹道:“门中不幸,出此不孝之徒,令师门蒙羞,几位道友万勿笑话。”凌冲道:“宿苍子掌教言重了。不知那一条还幽寒水能否医好前辈之伤?”

    宿苍子苦笑道:“诸位道友请看!”头顶冲出一派长河,正是纯阳元神显化,这条长河一头扎入虚空,不知流入何方,长河之中水行真气弥漫,浑厚到了极处。众人皆是暗赞这位纯阳老祖法力精深,凌冲目光特异,早见长河中有一道刀痕,散发凛冽寒气,又有一团黑气纠缠不休,这团黑气与阴若刀痕乃是一个级别,想来是另一位玄阴天魔所留,充斥死气、阴气、恶气,可说是集天地间一切阴寒、凶恶之意与一身。

    一道刀痕、一团黑气,将宿苍子的长河元神截为三段,不得合一,还不停消磨其根本元气,这才是宿苍子伤势迟迟未愈的根本原因所在。刀痕自然是刀魔阴若所留,至于那团死气阴气,全无头绪,看来是另一位地星界中玄阴天魔之杰作了。

    元神修成纯阳,对肉身便没了依赖,宿苍子肉身是以法力显化,并非实体,说道:“当初老道往地星界探查天魔动向,被乌桓出卖,被另一位玄阴老魔缠住,阴若那厮趁机偷袭,将一记刀气印入老道元神,至今不能痊愈。有了这一道还幽寒水,只需数年苦心炼化,非但能伤势尽复,还能多出一份神通,此皆拜道友所赐,请受老道一拜!”向凌冲拜将下去。

    凌冲忙侧身一旁,不肯受他之礼,说道:“举手之劳,前辈不必挂怀。倒是前辈元神中那一团死气阴气是何来历,还望前辈赐教?”晦明童子自见那一团死气,便没片刻消停,叫道:“凌小子,快问他那团死气何来?”宿苍子笑道:“凌道友在意这团死气么?地星界中共有四位玄阴老魔,阴若、吞星,第三位便是阴死气魔,那厮来历特异,本是地星界中一团无知无识的死气阴气,搅作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启灵智,更一路修成玄阴元神,元身聚散如意,比之阴若另具一番妙用。”

    阴死气魔本体是一团阴气、死气、魔气,纠缠不休,在地星界中酝酿了不知多少年岁。地星界天魔相互攻伐,竟日不休,每日死伤无数,大部尸身沉落星界之中,化出死气、魔气、戾气,成就了这位大魔头。

    阴死气魔恍如幽魂,在地星界中游荡不休,汲取死气、魔气,终于有一日忽然觉醒灵识,更一举跨入长生之境,成为地星界中第三位玄阴老魔。此魔元身只是一团魔气,聚散无形,最难对付,比起阴若身化魔刀,纵横虚实,另有一番妙用。尤其随身一股魔气魔意,生灵无意间沾染,立堕魔道,被死气侵染形神,再也扭转不来。

    幸好这位大魔是异物成道,并无眷属部族,生平也只独来独往,只顾自家修炼,唯有魔劫降临,才会偶尔一现魔踪。前次便是受了阴若之遥,联手暗算宿苍子,将之重伤。

    凌冲再看那团魔气,果然死死咬住宿苍子元神,极难根除,但有了还幽寒水之助,宿苍子元神明显壮大不少,借寒水一股通天彻寒之意,将魔刀刀意与阴魔死气渐次拔除。

    晦明童子叫道:“果然如此!我的阴阳晦明生死符法就缺那一团死气,只要将那老魔吞了,立时便可鱼跃龙门,修成真正的法宝!凌小子,咱们快去地星界寻那老魔去!”凌冲懒洋洋道:“寻到那老魔,被它吞了么?我不过是炼罡境的小修士,你也空有灵识,法力不足,寻到那老魔也只会给人送菜。”

    晦明童子小脑袋耷拉下来,阴死气魔乃是正经的玄阴级数,他和凌冲加起来,只能给人送菜。凌冲笑道:“你真有把握吞了那阴死气魔之后,一跃而成真正法宝?”晦明童子把小胸脯拍得砰砰乱响,连连点头。

    凌冲暗自沉吟,晦明童子可说是他手中最大依仗,可惜尹济祖师布下的阵势,并未将那天妖法力全数炼化,又被他提前唤醒了灵识,导致功力不足,空有法宝元灵,却无真仙法力,若当真能吞噬阴死气魔,演化真正法宝,当是一大助力。



    修道练气,向有法侣财地之说,法乃是成道之法,侣便是身边扶持正道的一干师友亲朋,并非仅指的道侣伴侣。晦明童子真能成就法宝,便是最好的道友师友,凌冲自然动心,要为其好生谋划,说道:“空桑上人之意,本就是令我等各寻门户扶持,抵御天魔,我先前谋划,先除阴若,震慑地星界诸魔,但有你这一层,先杀阴死气魔,也是一般!”

    问宿苍子道:“天魔来袭,不知前辈有何打算?”宿苍子收了元神,依旧化为一位老道,苦笑道:“还能有何打算?柿子捡软的捏,老道受伤以来,域外天魔处处针对本门弟子,这数十年来不分良莠,已是死伤殆尽,经不起折腾了,这一次魔劫若是过不去,老道便要携了弟子道统,远避域外,不恢复元气,绝不回来。”

    天星界与地星界,土著生灵与域外天魔纠缠不休,根本无有尽时,连宿苍子这位纯阳老祖也自厌烦,其实天星界几大派早有搬场的打算,但一来虚空无尽,不时有域外天魔窜来窜去,就算纯阳老祖也不敢说在茫茫星河中能保存自身。何况搬场还要携带打量修为底下的弟子?

    二来门派要发扬光大,除却要有老祖坐镇,镇压气运,更为关键是要有大量弟子源源补充,几大派根植天星界无数念头,深入人心,招收弟子丝毫不难,假以时日,必会有天才之流如彗星现身。大派门户顾忌颇多,多年以来也无一户狠下心,舍却天星界基业,去星河中另辟净土,唯有忍受地星界天魔荼毒。宿苍子甚有决断,早知弟子欺师灭祖,却能隐忍至今,更定了心思,要满门搬场,逃离天星界。

    凌冲又问:“天星界四大派皆有搬场之意么?”宿苍子冷笑:“极天宫与大空寺都是外来户,混得不亦乐乎,怎会搬场?逍遥派的无垢子那厮更是墙头草,每次魔劫吆喝多,出力少。我苍海派算是给他们坑苦了,若非走投无路,老道也不愿舍却了祖师辛苦创下的基业搬场。”

    赵乘风心头一动,问道:“不知那极天宫的底细,前辈可知?”宿苍子看他一眼,笑道:“老道费了百年功夫,查探极天宫与大空寺的底细,大空寺是金刚王佛一脉道统,寺中僧人专心修持,算是正经的佛门弟子。至于极天宫么,向来神神秘秘,开派祖师立下道统,未过多久,便被天魔围攻而死,没了纯阳级数镇压,本该立时衰败,谁知居然又冒出个浩光道人,重整门户。由此可知,极天宫背后必有另一处大派,数位纯阳老祖,法宝也不知藏了几件!”

    赵乘风沉吟道:“不知极天宫道法走的甚么路数?”凌冲见赵乘风如此追问极天宫底细,心下倒有了几分想法。宿苍子道:“极天宫的道法是走的气道路数,一口真气变换无穷,汲取大日纯阳之气,凌厉非常,正是天魔克星,天星界这几次魔劫,还要多靠极天宫出力,不然早被攻破了。”

    凌冲悄然对赵乘风道:“师兄是怀疑极天宫的跟脚在我们那方世界?”赵乘风悄声道:“不是怀疑,而是早知少阳剑派多年前派遣长老远赴星河之中,开辟道场,这极天宫表面修的气道功法,但还要靠了大日之力,多半便是少阳剑派下院了。你看杨天琪自入天星界,便全无踪影,想来早就与极天宫勾结一处,不知有甚么诡计。”

    宿苍子听在耳中,奇道:“极天宫的跟脚居然在你们那一方世界?难道随便拉出一个门派,都有几位纯阳老祖坐镇?”天星界修道传承艰难,几乎都是靠了上代祖师灌顶,才能强行将弟子修为推入纯阳之境,已然算是一项传统。不然乌桓道人也不会干冒奇险,暗算恩师,就是要逼得宿苍子将毕生功力传授,自家长生有望。

    但彼方世界,玄门七派中,非纯阳修为不足以执掌门户,郭纯阳的境界非是纯阳,却有纯阳战力,倒也无人敢置喙。赵乘风将彼方世界之事大致言说了几句,宿苍子这位纯阳老祖登时听得呆了,叫道:“若是我天星界一处门派能有三四位老祖,几件法宝,还要看甚么地星界的狗屁脸色?早就将天魔杀得干干净净,一个崽儿都不留!”

    天星界几处门户着实被玄阴魔头压制的不轻,四位纯阳对四位玄阴,还能勉强维持不败,还要应付四大派内讧暗算使绊子,若能齐力一心,早就将地星界横推一遍,将魔劫扼杀了。

    赵乘风在门中执掌大权,一应外务几乎都交在他手处置,极有经验,凌冲也就不肯僭越,乖乖听命。当下他道:“我等奉了掌教之命,来争一番机缘,必会倾心辅佐前辈击退域外天魔。当务之急,乃是合纵连横,内结奥援,外御天魔。极天宫与大空寺皆是外来道统,不可轻信。还请前辈亲往逍遥派一趟,动之以情,邀无垢老祖联手,才好行事。”

    宿苍子道:“无垢子那厮摇摆不定,只想捡便宜,我几次暗示,都故作不知,这一次又岂会答应?”赵乘风笑道:“前辈有所不知,与我等同来的还有另一门户两位弟子,俱是杰出之辈,此刻正在逍遥派中做客,彼等必会劝说无垢老祖,与前辈联手,前辈此去定能成事。”

    宿苍子将信将疑,说道:“既然如此,便信你一回,老道再去做一把说客!”元神变化,化出一道分身,随清风飘出阵外,往逍遥派去了。过不多时,分身回转,化入元神之中,宿苍子满面狐疑道:“无垢那厮居然十分痛快,答允与我结盟,共抗天魔。怪哉怪哉!他身后确有两位年轻修士,其中的女修一身剑气昂然,我在元婴境界时,绝比不过她,果是良才美玉!”

    方凝姐弟劝说逍遥派与苍海派结盟,同为天星界土著门户,共抗外敌,不出赵乘风意料。凌冲心头一动,阴神化身亦自赶至地星界中,见种种天魔此来彼去,相互吞噬攻杀,摇了摇头,将手一伸,掌心现出一张符箓,符中是滚滚虚空,周流不定,又有无数阴雷此生彼散,生灭不定,正是秘魔阴雷的魔道神通。前次晦明童子将金雷鬼王拘禁,以太清秘法将其这门神通强行抽离了出来,化为一张符箓。金雷鬼王自是形神俱灭,若是别的生灵,凌冲断不会允许晦明童子如此做派,但金雷鬼王本是冥狱,作恶无数,死了也没甚可惜。



    凌冲阴神化身的噬魂道人望向这张秘魔阴雷符箓,“这道符箓祭炼成功,虽非我自家修持,却可运用自如,太清符法果有神鬼不测之妙!”想了想,阴神飞出噬魂幡所生肉身,入主旱魃分身,当初普渡神僧截取天欲教主殷九风一缕玄阴法力,练就三枚玄阴法珠,赠他催动旱魃,如今也未剩多少,索性将余下法珠尽数投入旱魃丹田。

    他要兵行险着,说服阴若与自家联手,暗算其他玄阴老祖,不得不搬出旱魃分身镇压场面。旱魃不过是待诏境界,又非凌冲自家炼制,对上阴若那等玄阴老祖自非其敌,凌冲阴神阳神一体,阳神所知之事,阴神自然知晓,阴若与阴死气魔暗算宿苍子时,宿苍子最恨阴若心思歹毒,拼着重伤将阴若击了一掌,毕生苦修的水行真气涌入阴若体内,就似阴若与阴死气魔在他元神中留下刀痕、魔气一般,极难祛除。

    阴若强压水行真气,与九天雷神放对便吃了个小亏,不然以其横渡虚空,虚实如意的本事,鸟首雷神绝不会退的如此轻易,总要留下些念想。阴若老魔疑心素重,这等积年老魔,绝不会信任外人,在域外天魔之中,更不会有牢靠的结盟,大家合用时联手,不合用时开打,也算不得甚么背信弃义。域外天魔脑中根本无有信义二字。

    凌冲自从修炼噬魂劫法,分化念头,演化恶念,顿觉灵智大开,这操弄人心鬼蜮的本事渐长,自觉面对阴若老魔,只要能躲过她第一轮绝杀之招,便有把握将她说动,同时还要假借阴若之手,了解一个长久以来的心腹大患。

    旱魃分身显现虚空,待诏境界气息全力发散,青面獠牙,指甲尖长,一派盖世魔王的模样,许多天魔成群结队,巡弋领土,感受到旱魃强横气息,一声不吭,当即掉头而逃,毫无搦战之意。

    以旱魃法力境界,地星界唯有四大玄阴老魔才有资格出手降服,凌冲阴神操控旱魃分身,将秘魔阴雷神符祭起,化生无数秘魔神雷,星星点点,往虚空炸去。先前阴若与鸟首天神大战,法身上沾染了天界雷光之力,兀自还未抹去,凌冲便循着这点纯阳雷光气息,寻到阴若藏身的虚空所在。

    幽影刀魔平时藏身虚空之中,休养生息。阴若为玄阴级数,更是开辟了一处辽阔空间,收纳自家眷属部族,但被纯阳天雷犁过,数千部族只逃回五成,大都带伤,唉唉凄鸣,藏不忍赌。幽影刀魔小世界中,阴若放任部族四处游荡,汲取玄阴之气疗伤,自家百无聊赖,化身阴影,虚悬于半空之中。

    忽然心头一动,冷笑道:“谁敢如此大胆,闯入我族禁地?”就见虚空如冰化开,无数细小之极的秘魔阴雷乱钻乱窜,强行破开空间禁制,一位身披玄甲、靛面黑须,獠牙外突的旱魃迈步而入,伸手一招,无数秘魔阴雷化为一道符箓,收在掌中。虚空没了秘魔阴雷破坏,又自徐徐合拢。

    那旱魃见了阴若,躬身唱了歌肥喏,叫道:“晚辈参见阴若老祖!此来一会,乃是有要是禀告!”阴若轻笑一声,也不答话,指尖一抹幽影显现,刀意凌天,刀气藏而不露,倏忽跨越无穷空间,一刀劈在旱魃天灵之上!

    幽影刀魔一族天生便是操控虚空的好手,阴若自然认出凌冲手中那道秘魔阴雷神符,虽惊异于竟真有生灵能修炼了这门精深虚空神通,却也不放在心上,根本懒得听旱魃废话,直接一刀斩杀!

    玄阴老祖与待诏宗师虽然只差一重境界,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判,根本不能同日而语。玄阴级数,无论修成玄阴元神还是肉身成圣,举手投足皆可搅动无边天地元气,更有大道相合,尤其一个念头闪现之间,游遍千山万水,不可消磨。念头转动的频度乃是待诏境界数十倍乃至数百倍,鸿沟并非只在真气修为、神通道术之上。

    当然玄阴老祖无论真气质量还是神通法术,也要大大高过待诏宗师,但二者最为显著之差距还是在元神反应之上。待诏宗师转动一个念头若需眨眼功夫,玄阴老魔转动念头便只需刹那时光,念头转动之速成倍差异,对阵起来,待诏宗师自然要吃上大亏。试问你刚将拳头伸出,对手念头一转,早已看清你之路数,不管不顾,却是后发先至,一掌劈在你胸口,这架还怎么打?

    一成玄阴,非但得享长生道果,连带斗法神通也犀利了数百倍不止,就算十位待诏宗师围攻一位玄阴老祖,也绝难胜出。阴若老魔老谋深算,深知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莫论旱魃出身何处,先自动用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将之抹杀!

    那抹刀光矫矢不定,直到斩到旱魃天灵,内中蕴含的恐怖刀意才猝然爆发出来,那股刀意纯粹之极,就是一股必杀之念,杀!杀!杀!杀尽一切众生,杀尽天星地星!凌冲阴神藏于旱魃紫府,但一股刀意还是透过天灵直达其身,忍不住打个冷战,这还是泄露出点点意境,若是旱魃当面直对,就算肉身无碍,凌冲阴神也早被一刀斩杀了!

    这一刀惊艳之处在乎两点,一为游走虚空,难挡难防。二为刀意突出,杀神杀圣!凌冲噬魂劫法境界不过凝煞,按他真实修为,被刀意一逼,就要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如今藏身旱魃之中,自可借旱魃之力避祸。那刀光正中旱魃天灵,却再也不得存进,瞧得分明,刀光与天灵之间有一道细小罅隙,空无一物,就是这一道小小细缝,却如天堑,任刀光如何强横始终斩不进去。

    阴若操控魔刀神通,自然感应若斯,咦了一声,毕竟是一道玄阴级数法力所化,魔刀蓦地由实转虚,有相无相,变换无方,只这一手,便是绝顶的御刀之术!



    以凌冲之修为,根本不可能跟上玄阴老祖神通变幻,但他早有准备,刀气与天灵之间看似虚空,实则有一道无形无质之物抵挡刀光。阴若感应若斯,刀光被足,元神中便起了警兆,一道冲天魔意竟然循着刀光侵入紫府,要污秽其元神。这股魔意冰冷浩瀚,似造物之主,把持造化,一切皆为蝼蚁,这股魔意并非诱人堕落魔道,而是将魔道精髓尽情展现,如一幅浩瀚画卷,徐徐铺开,令人目不暇给,道心不坚、元神不定者,自然容容易易堕入其间,不可自拔。

    这道魔意正是噬魂老人留在《噬魂真解》中的那道源魔之意,不知得自何处。蕴含最深沉之魔道精义,似源自开天辟地之前,由造化所生。噬魂老人将魔意留在《噬魂真解》中,本意是令弟子感受其中无上魔道意境,能镇压自家心魔,压服七情魔念,噬魂劫法的修为自然精进。但凌冲自得了这道魔意,只体悟过两次,便深自戒惧,总觉这缕魔念来历非同寻常,藏有绝大隐秘,若将之与自身相合,未来必有不测之祸。

    修道人对念感灵识最是看中,往往心血来潮,必是冥冥之中一缕心念感应,既生此念,便留它不得。今日主动来寻阴若,一为结盟,二为借其手将这缕魔念毁去,永绝后患。此来亦是冒险之极,稍有差池,以旱魃法力绝难在阴若手下保全,连带阴神也要毁去,苦修数载的噬魂劫法便功亏一篑。阴神若毁,阴阳失衡,对他祭炼阴阳之气影响极大。

    但这缕魔念不除,始终是心腹大患,干冒奇险,将魔念运化而出,挡在天灵之上。邀天之幸,阴若果然一刀劈来,触发魔念魔性,反侵入其元神之中。阴若被源魔魔念沾染,就要堕落,亏得她是玄阴级数,元神宁定,自觉身陷魔境,立时惊醒,暗道不好。源魔魔念太过邪异,其中意境确是魔道最高传承,但一旦身陷,不由自主,会被魔念同化,自家元神念头点滴不剩。

    阴若身为玄阴老祖,看的自比凌冲通透,不假思索,几乎转念间又是一抹玄阴刀光化出,两道刀光合璧,向虚空魔念狠狠一斩!源魔魔念来历神秘,全无法力,仅是一抹念头,展现无边意境,被两道刀光斩过,尤其幽影刀魔本就能游走虚实两相,对念头元神杀伤力丝毫不弱。两道玄阴级数法力合璧,只闻如琉璃破碎之声响过,那一缕凌冲深深戒惧的源魔魔念终于分崩离析,瓦解个干净!

    魔念一去,凌冲顿松口气,心神恍如一层薄纱揭开,变得通透无比,连念头也自活跃的太多。但刀光不歇,一气劈落!两道玄阴级数法力,足可轻而易举将旱魃劈死,但源魔魔念甚是坚硬,虽被劈碎,也耗费刀光不少元气。刀光一震,比阴若初发时,威力降低了不止一筹。

    饶是如此,刀意入神,凌冲还是打了一个冷战,丹田中玄阴法珠瞬时之间燃烧殆尽,尽数化为法力,全力催动旱魃分身!此是生死存亡之时,旱魃本身灵识早已泯灭,但当此绝境,还是激发了血脉中那一抹最为深藏的暴戾凶性!

    旱魃一声低吼,双拳摆动,次第击出,拳峰之上又有无数细小之极的秘魔阴雷密布,不断生灭空间,形成小小的生灭之力,每一处小空间生灭之时皆有法力溢出,在玄阴级数眼中根本算不得甚么,但无数秘魔阴雷生灭无数细小空间,汇聚起来,却是一股庞然大力,壮大到连阴若这等积年老魔也不能等闲视之的规模。

    凌冲临来时早将一应危机估算一遍,将各种可能都计算到了极处,自然也知必会直面阴若玄阴级数的法力绞杀,早有定策。他的打算是基于一桩事实,便是阴若如今并非完好无损,施展不出巅峰状态的玄阴神通。其与阴死气魔围攻暗算宿苍子,宿苍子虽然吃了大亏,被印了一刀、一气,身受重伤,但他深恨阴若,拼死反击,同样以纯阳级数神通伤了阴若,将一道水行真气打入其元神。

    阴若如今亦是重伤在身,宿苍子临死反扑,若是阴若拼着重伤与阴死气魔痛下杀手,宿苍子绝难逃脱,但阴若天性阴沉多疑,一旦受伤,斩杀宿苍子之后,阴死气魔必会反戈一击,将自家铲除。域外天魔之间可从无甚么信义可言,都是抽冷子捅刀子。她犹豫再三,反倒舍却宿苍子,自家先逃了。宿苍子大智若愚,以拼死之态,果然将阴若惊走,余下阴死气魔一个,见事不可为,更懒得出手,也径自走了。这位苍海派的老祖这才捡的一条性命。

    阴若受了暗伤,将养多年,也难痊愈,此事宿苍子对赵乘风几个和盘托出,全无隐瞒。当凌冲劾役九部雷神下界,阴若眼看部族被杀,还迟疑了片刻,才肯出战,只因有暗疾在身,顾忌非常。与鸟首雷神交战,也要束手束脚,不能尽情催动法力。不然以幽影刀魔操弄虚空的天生神通,鸟首雷神就算能将阴若斩杀,也绝难全身而退。

    凌冲赌的便是阴若功力不足,玄阴刀光尚有破绽,但也冒险非常,旱魃毕竟只是待诏境界,玄阴法珠有限,在玄阴级数老祖面前只有一次出手机会,错过良机,唯有死路一条!

    旱魃分身低吼声中,双拳激荡,又有秘魔阴雷护持,与两道玄阴刀光碰撞。刀光过处,先是无数秘魔阴雷生灭的小世界纷纷破碎,化为虚无,跟着长驱直入,一气斩在双拳之上。阴若所发两道玄阴神通,皆是玄阴禁制,将七十二道地煞禁制祭炼圆满,合并为玄阴级数。她受伤在线,先见旱魃不过待诏境界,先一道刀光未尽全力,及至见了源魔魔念,第二道刀光才算勉强出了七八分功力。

    经由源魔魔念抵挡一番,再有无数小世界生灭之力缓冲一记,斩到旱魃拳上刀光之力只剩三四分,但就是这三四分神通,旱魃依旧抵挡不能,刀光连闪,双拳先被切落,旱魃本身意识泯灭,不知疼痛,却见刀光毫无迟疑,漫卷而上,如九天天绅倒悬起来,自顶至踵,轻抹而过,这才徐徐消散于虚空之中。刀光过处如流水,旱魃呆呆而立,身子被刀光正正劈开,分作两半!



    旱魃虽是后天妖魔,但自生成之日起,身躯受无尽地阴煞气滋养,坚固之极,乃是魔道中数一数二的强横妖魔,仗着身躯坚强,能硬抗飞剑法宝。这尊旱魃取自薛蟒,虽自玄阴境界掉落,到底底子还在,非是急切间所能毁去,阴若老魔不下手则以,一旦下手必是绝杀,两道玄阴刀光合璧而来,先破源魔魔念,再斩旱魃分身,携无穷气势,无坚不摧,不愧为生而为魔的魔刀!

    旱魃分身被斩,丹田中玄阴法珠早已化为虚有,连本命神通一团焚天破狱魔火也被刀光劈碎,无论受凌冲操控的一部还是僵化于丹田中的一部,皆已熄灭,无法再用。一刀之下,旱魃全废!

    旱魃分身呆立之处,一抹幽光闪现,一只大手伸出,将两片旱魃收入掌中不见,一位少年道人缓步而来,正是凌冲的阴神化身,以噬魂魔幡为骨,没了旱魃支撑,真实修为便掩盖不住,只是一位凝煞境界的小毛头,凭借噬魂幡勉强能与金丹高手争锋而已。

    凌冲早已准备,心知旱魃在阴若刀下绝难幸免,早将阴神遁出,才幸免于难,见识了玄阴老魔法力,尤其阴若魔刀中无匹刀意,更令他心中悌凛。只听琉璃破碎之声响起,却是一道玄阴刀光斩断魔念、斩杀旱魃,破去无量小世界生灭,生受了三重反震反抗,终于支撑不住,破碎开来。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如法宝般,修炼极难,阴若失却一道,无有数百年苦功修炼,绝难修补回来。

    刀光破碎,阴若心头滴血,也就无暇顾及凌冲收回旱魃分身。受了她绝天一刀,纯阳老祖也难经受,何况只是一位小小待诏妖魔,根本不给这位刀魔放在心上。阴若抬手将另一道刀光收回,满天散落的刀光流萤飞舞,亦落入其掌中,每一道微光皆是无量法力演化,收回一点,日后便少却一点苦功。

    凌冲见一道刀光破碎,心头暗爽,旱魃分身虽然可惜,到底是身外之物,若要证道长生,还要靠自家修持,损失了一尊待诏级数的打手虽然可惜,他现下也无那般浩瀚法力催动,反是鸡肋一般的物事,舍了便舍了。反观阴若损失一道玄阴法力,却大伤元气,尤其当此天星、地星大战,纯阳、玄阴老祖身边皆有来客出谋划策,损失一道玄阴级数,就要大大被动。

    魔幡为骨,阴神作神,望去周身邪气隐隐,魔意滔天,正是不折不扣的一位魔道修士,打个稽首道:“贫道噬魂子,参见阴若前辈,还请前辈暂缓神通,容小道一言!”阴若性子多疑善变,被凌冲用三道手段,诓骗损失了一道玄阴法力,心中大为惊怒,但表面不露声色,一团阴影扭动不休,化为一位人族少女,姿容绝世,只是一双眸子中蕴含滔天魔意杀机,冷冷注视凌冲,说道:“你这小辈修炼的道法倒是有几分玄妙,是谁遣你来,用计毁去老祖我一道玄阴法力的?乖乖说出,还可免去魔刀戮魂之苦!”

    凌冲心下笃定了七八分,只要阴若不猝下杀手,肯给他说话之机,便有十分把握将之说动。其实阴若却是误会了,只以为是天星界哪位纯阳老祖请来凌冲用计毁去她一道玄阴法力,令其自乱阵脚,甚是地星界中其他三位玄阴老祖也有动机这么做,一时之间,她多疑的性子发作起来,忍不住胡思乱想,空想了半日,竟发觉无论纯阳还是玄阴,几位老祖她几乎都曾得罪个遍,皆有可能暗算于她。

    噬魂魔幡做成的肉身,望去宛如生人,只是一身魔道气息怎么也遮掩不住,倒似是积年老魔一般。阴若眼光极准,噬魂劫法确是无上魔道功法,玩弄神魂念头,但其为玄阴老祖,又是天生天魔,修行路数早定,只夸赞一句便完。

    凌冲笑道:“前辈当有察觉,天星界纯阳老祖、地星界玄阴老祖,如今身边皆有智囊跟随,出谋划策,先前前辈为正部雷神所阻,便是彼辈为之。小道与其等皆来自同一地方,受了一位玄门老祖之命,以两界魔劫赌斗,若是天魔攻破天星界,肆意吞噬生灵,便是我等魔道修士胜出,反之则是玄门修士胜出。因此小道特来投靠前辈,借老祖之手,赢了这场赌斗,此为两利之事,还望前辈三思。”

    阴若冷笑:“我为玄阴老祖,还用你一个小辈来指手画脚么?”凌冲笑道:“前辈修为通天,自是不必小道多嘴。只是自彼方世界所来的玄魔修士,修为虽是不济,却有许多手段。先前吞星前辈所施展的,便是一家唤作星宿魔宗大派的镇派道法天星神掌。又如逍遥派中新近布下的大阵,亦是玄门修士所传。元元和尚亦学会了大金刚寺的袈裟伏魔神通,彼等手段无穷,前辈若是不能知己知彼,难免处处掣肘。”

    阴若惊疑不定,凌冲所言句句是真,无论吞星的天星神掌、元元的袈裟伏魔神通,乃是逍遥派新近排演的大阵,皆是她亲眼所见,沉吟道:“他们各有神通阵法,你来投靠于我,又有甚么投名状?”凌冲笑道:“小道几手法力自是不入前辈法眼,不敢弄丑,便先告知前辈一个惊天之秘,请前辈定夺。天星界中极天宫乃是小道出身世界一处玄门大派少阳剑派之下院,连掌教浩光道人亦是少阳剑派长老,在天星界中立下道统,便是为了挑唆修士与天魔仇怨,渔翁得利,一举定鼎两界基业。”

    赵乘风对极天宫有所推测,凌冲也不吝再加一把火,将极天宫的野心说的大些,挑动阴若怒火,却不知无意间已接近少阳剑派之原意。阴若听闻,果然有几分惊诧之意,说道:“浩光道人私下联络我多次,连宿苍子的行踪亦是他透漏,我才与阴死气魔那厮偷袭成功。”

    凌冲听闻心头念头电转,若阴若所言是真,极天宫浩光道人的心思还真被自家无意中言中!拍手道:“着了!宿苍子若死,天星界、地星界长久以来长生老祖的对峙局面便被打破,逍遥派与大空寺必然十分戒惧,浩光老道再从中挑唆,必会纠结三位纯阳老祖之力,围杀前辈与阴死气魔,前辈请想,若是除去了前辈与阴死气魔,其余两位玄阴老祖孤掌难鸣,浩光老道更可趁此良机,登高一呼,天星界必会大举进攻地星界,将天魔之患彻底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