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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冲面无表情,狠狠吻了柳妍一口,颇有些肆无忌惮之意,起身哈哈笑道:“娘娘有命,岂敢不从?祁某这就去将那甚么张守正的人头提来!”

    宝玑娘娘笑吟吟道:“不急!小翠、小烟,你二人皆是我调教出来,修成了婴儿,便随祁飞同去。有你们帮手,想来足够了!”两位妖艳女子闻言站出,一同领命。凌冲心知这是不放心自家的金丹修为,另外也有一层监视之意,笑道:“也好!有两位美人儿之助,当可十拿九稳!事不宜迟,我等去去便回!”

    宝玑娘娘媚笑道:“本宫就在此处备下酒宴,等你马到功成,再为你庆功!”凌冲长声大笑,昂然出门,小翠与小烟对视一眼,也自跟了出去。

    凌冲出了庵堂,霎时面如寒霜,也不理会二女,腾空便走,意态嚣张至极。二女见了,皆是愠怒,小翠说道:“一个小小金丹,就敢如此放肆!若非娘娘要借他手行事,现在老娘就宰了他!”小烟劝道:“莫生气,等他杀了张守正,捏圆捏扁全都由你,还有柳妍那小浪蹄子,回头也要给她好看!”

    庵堂之中,柳妍忧心道:“娘娘,祁飞不过是金丹真人,眼下京师之中正道高手无数,一经发现,只怕难以逃脱。”宝玑娘娘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怎么,这就挂念上你的小姘头了?他若是能杀了张守正全身而退,我就做主将你赐他,若是杀不得或是失陷其中,只能怪他自家学艺不精,也须怪我不得。”

    柳妍面色一白,怯生生问道:“若是他杀不得张守正,娘娘可会亲自出手?”宝玑娘娘呵呵一笑:“本宫又非吃饱了撑的,如何会去给孙皇后那贱婢当枪使?祁飞杀不了张守正,孙皇后自会另寻计策,本宫只要看戏便可。你是自觉寻到了情郎,有了靠山,今日话多的很哪!”

    柳妍心下一凛,忙低头道:“奴婢怎敢!”宝玑娘娘冷笑:“不敢便好,教主那天欲宫中可是还有一群赤身奴日盼夜盼,若是将你赐给他们……”

    那赤身奴皆是男子,是历代受了天欲教弟子蛊惑采补之后,仍旧执迷不悟,一心跟随,被天欲教主收拢起来,当作猫狗一般饲养,若有女弟子触犯教规,便发落给他们。往往那些女弟子往往下场极惨,临死之前还要遭受无边侮辱,因此天欲教中皆是谈赤身奴色变!

    柳妍恰到好处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浑身瑟瑟颤抖,深深跪伏下去。宝玑娘娘鼻孔中哼出一声冷笑。凌冲身蹈虚空,嘴角也勾起一丝冷笑。京师之地,群英荟萃,波诡云谲,颇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既然如此,那便再加一把火,以便火中取栗!

    片刻之间已到张府上方,小翠与小烟两个正要按落遁光,伺机潜入,却见“祁飞”那个二五仔周身腾起重重黑芒宝光,夤夜之中显得耀目非常,大叫一声:“张守正!且出来受死!”扬手便是一道粗大之极的剑气,散发腐尸气息,狠狠劈落!

    凌冲脑筋又没被朱厌用熟铜大棍锤过,自然不会发疯真去杀张守正,此事还要闹得全城皆知,索性演成一个鲁莽之极的角色,险些忘了祁飞主要是精通剑术,费了半天力气,才勉强凑出一道天尸剑气,仿效封寒当年所施展的一道黑眚阴煞法门,倒也有几分像样。

    身后二女对望一眼,都气的俏脸煞白,“祁飞”唯恐他人不知是来杀张守正,连带自家也要暴露,小烟悄声道:“娘娘之意,是悄悄行事,不可暴露行踪,还是暂且退避,让那混蛋自家去罢!”

    小翠点头,二女刚要动身回去,不防凌冲回过头来,咧嘴一笑:“两位姐姐要去哪里?还是陪我一起快活快活罢!”二女不知怎得,头脑一晕,等回过神来,忽觉那厮也不甚可恶,反而变得十分可爱起来,纷纷娇斥一声,连声叫道:“天欲教宝玑娘娘座下弟子,奉命诛杀张守正,闲杂人等滚开!”取出各自所炼法器,恶狠狠的为凌冲呐喊助威!

    凌冲用魔念染化了二女,就见张府中蓦然升起一道纯白剑气,剑气森然,裹挟无边凶厉之气,一个少年声音喝道:“何方妖魔,胆敢来犯!”正是张亦如的声音。

    凌冲暗暗点头:“这小子几年不见,剑意更见纯熟,只怕不过几年就可着手凝练婴儿了!”口中大笑:“我等乃天欲教神使,你小子又是哪个?老子剑下可不死无名之鬼!”

    天尸剑气生出层层变化,与张亦如的庚金剑气狠狠拼了一记,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张亦如飞身上来,暗暗心惊:“从哪冒出这么一个剑道高手?他身后的女子真是天欲教出身不成?如此可就棘手了!”

    这几年他守在家中,寸步不离,便是怕有人对乃祖不利,果然蹿出一位高手,不过对方似也是金丹之辈,剑术凌厉却并非不可抵挡,当下凝聚心神,专心御剑。将师传的一柄寒铁飞剑使得风雨不透,尽展庚金剑诀之妙用。

    凌冲斗过几招剑法,暗暗点头,张亦如底子打得极牢,剑术秉承庚金剑诀真传,凶狠霸道,但不足之处是稍稍失之韧性,有心逗引,天尸剑气布下一道剑网,横推过去。张亦如凝神接战,一时僵持不下。小翠小烟二女就在一旁摇旗呐喊,全不出手。

    啪!宝玑娘娘将手中一只茶盏摔得粉碎,粉脸铁青,喝道:“祁飞那厮!小翠和小烟难道被他灌了迷魂汤不成!该死,如此一来,全城都知道本教要杀张亦如,该死!真是该死!”

    兵部尚书府中,秦拂宗霍然抬首,冷笑道:“好天欲教!好一群贱婢!这是嫁祸江东之计,果然狠毒!”他身旁赫然便是上官云珠与隋问天两个,隋问天被罢黜了官职,又拾掇凌冲不下,与上官云珠商议,索性回到天京,寻秦拂宗做主。



    秦拂宗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上官云珠有三十三天宝塔在手,加上隋问天钦差大臣的身份,还是给闹得灰头土脸,如此一来,清虚道宗等于将金陵官场拱手相让,再也插不进手去。

    平帝如今可谓四面楚歌,本就独力难支,失去金陵官场之援,损失之大,不可估量。偏偏不能惩罚两人,一个是掌教爱徒,一个是拂玉的徒弟,都不好管束,只好自家生气。

    张府动静极大,尤其凌冲那一嗓子几乎传遍半个京师,秦拂宗当即知道魔教是要杀张守正嫁祸给清虚道宗,气急败坏,立时飞掠出去,万不能让张守正死了!

    上官云珠道:“隋师弟,你在此看守尚书府,免得有人趁火打劫,我去去就回!”御气而飞,追秦拂宗去了。隋问天自嘲一笑,只好坐下慢慢饮茶。

    京师虽大,对练气士而言却是小得很,秦拂宗眨眼间已至张府上方,正要出手,却见一道金光起自皇宫,化为一条煌煌剑气,须臾之间破开虚空,径自斩向两位女子。

    那两位女子面相骚媚,齐齐娇叱一声,祭起两件法器,与金色剑气换了一招,齐声闷哼之间,被剑气生生击落,砸踏了许多房舍!

    金色剑气堂皇大气,亦是玄门正宗路数,一人宽袍大袖,御风而来,居然是正一道大师兄沈朝阳。他与师弟秦钧下山,秦钧去了金陵,他则坐镇京师,入驻皇宫之中,暂代国师之位,也是看顾平帝的安危。

    平帝顺水推舟,将国师之位封给秦钧,亦是制衡秦拂宗之意,免得清虚道宗一家独大。沈朝阳平日在宫中静修,今日闻听动静,当即赶来。

    张亦如叫道:“沈师兄来的正好,快帮我捉拿这三个贼人!”沈朝阳将手一指,一道符光飞起,无数浮现交织,却是凌空书符,自从得了秦钧的龙虎天印之助,龙虎交汇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数年便已修成法相境界,如今施展起符术剑法更是得心应手。

    符光一闪此消彼现,却是一道拘置符,此符在正一道中算不得甚么高深符术,专一用来擒拿厉鬼妖魔,对魔道中人克制极大,小翠与小烟二女惊叫一声,足下符光闪动,有道家神文射出,爬遍周身,天欲真气当即运转不畅。

    凌冲见秦拂宗与沈朝阳双双赶到,已惊动了玄门正道,宝玑娘娘再想暗算张守正势不可能,便思退路,“索性将场面弄得乱一些,引秦拂宗与沈朝阳去宝玑之处,这两路势如水火,见面必然死战,将水再搅浑一些也好!”

    高声喝道:“不打了!你们正道的鼠辈就是喜欢群起攻之,老子去也!”虚晃一剑,拔腿便走。还不忘操控魔念,那厢小翠与小烟目光一呆,二人功力瞬时合流一处,注入两件法器之中,重重一击,居然破开拘置符的困锁,也自随凌冲逃走。

    沈朝阳咦了一声,不料一道拘置符竟被二女破去,大袖一摆,数十道剑气激射而出,将二女上下左右封死,这一次出了五成功力,不论生死,要将二女留下!

    二人忽然同时露出一个诡异之极的笑容,齐声道:“死鬼,恁的心急,姐姐们去去便回,稍后再来陪你如何?”双掌一握,两道法力会流,周身有六色神光闪烁,破空而去,连沈朝阳的龙虎剑气也追之不及。

    沈朝阳一心向道,还是正经八百的童男之身,吃两个妖女调戏,面上闪过一丝青气,举步便追,足踏虚空之中,大袖飘摇,更显潇洒,但去势可是不慢。

    凌冲在前飞遁,还要分神操控小翠小烟两个,也唯有噬魂魔念才能令二人精修的天欲真气浑然如一,逃过沈朝阳的毒手,只是眼下只有沈朝阳追来,却是不大好办,扬声道:“秦拂宗!你清虚道宗想杀张守正,以为老子不知么?还有,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宝贝徒弟云昭道人现在何处?”

    杀张守正这个屎盆子秦拂宗被扣的心安理得,根本懒得理会,但云昭二字入耳,却豁然色变,喝道:“你知道甚么?快说!”御气便追,几步之下竟还赶在沈朝阳前头!云昭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看的比亲儿子还重,对其下落始终耿耿于怀,自然要擒住凌冲,问个水落石出。

    张亦如呆立半空,一行人来的风风火火,去的火火风风,让他颇感无所适从,想跟去瞧瞧热闹,家中却无人看守,只好按捺心思,按落剑光下去。

    却见乃祖正披衣立于庭中,忙道:“来犯之敌已然退去,更深露重,爷爷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张守正望着星空怔怔出神了半晌,缓缓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如今七十有六,死了也不算早夭。只是这家国天下乱成一锅粥,不知何时方熄啊!惜哉!痛哉!”颤巍巍转身,张亦如忙去搀扶。

    京师之上,三道遁光相连而飞,随后又有二人各自御风紧随,等上官云珠赶到,也只得追秦拂宗去了。凌冲心头盘算,暗觉无有破绽,随即一拐,已至庵堂之上,叫道:“宝玑娘娘!祸事了!正一道与清虚道宗的牛鼻子杀来了!”

    庵堂之中飞起十几道光华,当先一人正是宝玑娘娘,她气极反笑,指着凌冲骂道:“老娘把你个衰货!你莫不是正道派来的细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娘先打杀了你,再杀那两个牛鼻子!”

    宝玑大美人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遇上凌冲这个二五仔加反骨货,非但没杀成张守正,还将自家苦心布置多年的分舵暴露,当真杀他的心都有,正要一掌拍死那厮,只听秦拂宗阴恻恻道:“我道京师近来乌烟瘴气,原来是你这娼妇躲藏于此!”

    秦拂宗率先赶到,双袖一挥,便是无边真气凝聚的道家降魔神雷,轰然落下!宝玑娘娘怒笑道:“秦拂宗!你我都是脱劫级数,真当老娘怕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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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玑娘娘亦是脱劫级数的修为,纵然不如秦拂宗,也自相差仿佛,本就不惧,但她还未傻到真与秦拂宗比拼法力神通,毕竟有六欲玄阴天罗在手,稳操胜券。如今行踪败露,还是先逃出京师,免得被正道高手围攻,死的憋屈无比。

    一道轻纱曼舞翻卷,薄若无物,展布开来,覆盖大半虚空,迎上降魔神雷,那般暴烈的雷法遇上曼妙轻纱,如泥牛入海,当即消弭于无形,竟是连个泡沫都不起!

    秦拂宗大吃一惊,叫道:“六欲玄阴天罗!殷九风那厮竟将此宝给了你!”玄阴天罗是天欲教主殷九风成名之宝,虽有些女气,但威力极大,内中藏有六欲天魔元神,善能坏人道行修行,乃是正道之辈最大的克星。

    宝玑娘娘既有法宝在手,胆气便壮,纤手一指,玄阴天罗翻卷而去,如一道天幕往秦拂宗裹去。秦拂宗大骇,就见天罗中六色奇光闪动,元神便是一阵恍惚,心道不好,忙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借这一线清明,转身仓皇逃命!

    纵是脱劫级数,在法宝面前也脆弱如同婴儿,根本连一个照面都支持不下!幸好没飞多远,上官云珠已然赶来,秦拂宗大喜叫道:“师侄!快用宝塔镇住那妖妇!”

    上官云珠当即祭起三十三天宝塔,往下便落,塔座之上有地火水风翻涌不定,一股强横之极的纯阳气息发出,震慑六欲玄阴天罗!

    宝玑娘娘大叫一声:“你们速速将功力转嫁给我!”身后十几位女子齐声叫道:“是!”各自调运功力,一时之间,十几道各色光彩注入六欲天罗之中。

    宝玑娘娘挑选来京师的弟子皆是一时翘楚,自家花费了无数精力才调教出来,似小翠、小烟之辈,已是元婴真君,极为难得。其余之辈大多也修成金丹,算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十几道法力涌出,玄阴天罗当即一震,六色黯然光华闪动,竟将三十三天宝塔死死托住,不令落下!

    上官云珠叫道:“师叔助我!”秦拂宗嘿了一声,毕生苦修的一口精纯真气灌注于塔身之中,三十三天宝塔微微一震,底下十层之中各自现出诸天众神之形,显是秦拂宗与上官云珠合力,也只能催动此宝三四分的威力。

    饶是如此,宝玑娘娘也觉压力如山,连声音都嘶哑了,叫道:“祁飞!你也来帮忙!”凌冲当仁不让,立时飞落,一手搭在柳妍肩上,装模作样将天尸真气注入,暗中却将噬魂魔念乱撒!

    六欲玄阴天罗本需天欲真气催动,宝玑娘娘只求能发挥出一二成妙用,滥竽充数倒也认了,只是许多驳杂法力冲入玄阴天罗之中,这件法宝神通运转未免有几分不纯,被上官云珠与秦拂宗两个联手催动宝塔,压得渐渐下沉。

    玄阴天罗本非硬打硬抗的法宝,角力之斗更非所长,渐渐落在了下风。宝玑娘娘不由焦虑起来,急思脱身之计。凌冲却忙活的不亦乐乎,借柳妍法力,将噬魂魔念散播到十几位女弟子元神之中。

    噬魂魔念无影无形,难得那些女弟子专注运转法力,体内空虚,极容易得手,片刻之间这些女弟子皆落入凌冲魔掌之中,要生便生,要死便死。

    凌冲翻阅这些人记忆,发觉皆是满手血腥,其实天欲教道法要修炼到上乘境界,唯有采阳补阴的邪道一途,杀生害命绝难避免。

    凌冲魔染女弟子之后,仍旧高呼憨斗,命令其等鼓催功力送与玄阴天罗之用。有他暗中操控,输出的功力反而整齐划一,不似先前散乱,宝玑娘娘长吸一口气,斩杀杂念,专心御使玄阴天罗,倒也渐渐扳回一局。

    凌冲暗暗摇头,若是长生老祖亲自操控法宝,只怕一击之下半座京师化为齑粉,何需如此费力?秦拂宗见三十三天宝塔无功,向沈朝阳喝道:“沈师侄,老道牵制妖妇的法宝,烦劳你趁机将妖妇斩杀!”

    自宝玑娘娘祭起玄阴天罗,沈朝阳便罢手而立,躲得远远的,闻言摇头道:“秦长老却是说笑了,玄阴法宝之下,岂容我暗施偷袭?再者暗箭伤人也绝非正道所为。”拒绝的干脆无比。

    秦拂宗哼了一声,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发作。沈朝阳却也不傻,自不会给秦拂宗当了枪使,倒是对凌冲化身的祁飞多看了几眼,只觉此人十分熟悉,似曾相识一般。

    凌冲的目的便是暴露宝玑娘娘的所在,正要暗中使坏,让诸女输出功力忽高忽低,令玄阴天罗运转不畅,给上官云珠创造战机,忽然心头一寒,只见宝玑娘娘陡然披散了头发,口中念念有词,跟着伸手一指,砰的一声,一位女弟子当即爆裂,成了一团血雾,连元神也被粉碎!

    宝玑娘娘再一指,那团血雾渗入六欲玄阴天罗之中,顿时给这件轻纱一般的法宝染上一层血色光彩,宝玑娘娘面上全是狠厉之色,手指连指,十余名女弟子纷纷身死魂灭,成了团团血焰,被玄阴天罗吞噬了进去。

    每一名弟子死去,其元神中的噬魂魔念也自消散,凌冲面上便惨白一分,等到连柳妍也死在宝玑娘娘手中,竟只剩下他一个,眼看宝玑娘娘又自指来,凌冲大叫一声,阴神遁出,一杆魔幡招摇,疾飞而上,留下祁飞肉身还在原地,却是一招金蝉脱壳之计!

    宝玑娘娘一指之下,“祁飞”肉身爆散,见一抹幽影飞起,咦了一声,冷笑道:“居然还能元神脱壳?果然有猫腻!”凌冲接二连三设计,宝玑娘娘疑心大起,认为其是别家门户遣来的细作,此时一见更加坚定判断,正要加一把劲灭杀凌冲元神,那边玄阴天罗却起了一丝异变!

    吞噬了十几位高手毕生元气法力之后,玄阴天罗泛起层层血光,如浸血海,一缕歌声起自天罗之中,幽幽杳杳,似从天外传来。



    歌声一出,在场之人尽皆心旌摇动,不可自持,秦拂宗见多识广,骇然叫道:“不好!那妖妇血祭了门下弟子,引动了玄阴天罗中的六欲阴魔之身!”

    宝玑娘娘黑发狂舞,望去似是一位绝代老魔,唯恐被正道高手围攻,急于脱身,不惜将跟随自家多年的弟子们血祭,引动玄阴天罗中寄存的一道六欲阴魔灵识现身,眼下已顾不得再杀凌冲,念诵魔咒更急!

    天罗之上,无边血焰之中,传来一声轻轻叹息,一只洁白藕臂轻轻探出,肤映霞光,白的令人心醉。接着又有一头秀发飘拂而起,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颜升起,一声轻笑之间,道不尽的妩媚风流,就似心头最深之处,响起丝丝情人之呼唤。

    秦拂宗强打心神,叫道:“云珠师侄,速速催动宝塔护住心神,莫要让六欲阴魔钻了空子!”说话之间,阴魔已化形而出,但见周身赤裸,不着片缕,却偏偏令人生不出任何亵渎之意。

    上官云珠与那阴魔对视一眼,耳畔似有人轻轻呼唤,竟是杨天琪的声音,秦拂宗之声适时传入耳中,才将她惊醒,已然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声:“厉害!”

    三十三天宝塔最顶之上垂落条条祥光,将二人护持在内,不令邪魔侵入,秦拂宗这才松了口气,苦笑道:“不想这贱妇如此狠毒,竟将随身弟子血祭,引动阴魔现身,有三十三天宝塔在手,我等可以无碍,只是苦了满城的百姓了!”

    六欲阴魔传自玄阴魔界,被天欲教主捉来一只,炼入玄阴天罗之中,此魔变化无常,专攻人之六欲,一不小心就要元阳尽泄,道行败坏。就算女子见了,也不例外,实是歹毒非常。此魔还有一个特性,便是不肯轻出,一旦害不到人,便会反噬其主,以宝玑娘娘狠辣的性子,暗算不到秦拂宗两个,定会命阴魔残害无辜百姓。

    偏生众老祖金榜签押,长生之辈不出,眼下京师之中连法宝都少,更是无人制衡,眼见一场浩劫在前。沈朝阳只瞧了那阴魔一眼,便觉六欲如沸,元阳飞腾欲出,大骇之下,连忙默运玄功,护住心神。好在那阴魔大半精力放在三十三天宝塔之上,他不过是略受波及,算不得甚么。

    六欲阴魔真身显形,上半身是一位娇俏少女,下半身则隐于烟罗之中,如水如雾瞧不分明,围绕三十三天宝塔来回圈转,数次欲侵入其中,皆被塔身神光弹了回来,不由暴怒,发出生生低吼,一圈圈音波发散出去,方圆千丈之地,但有甚么树木房舍,挨着皆成齑粉,人畜皆无幸免。

    凌冲阴神藏于噬魂幡中,本已远飏,被音波赶上,生生吃了一记,心头幻想丛生,无数欲念在道心中蠢蠢欲动,怒极而笑:“噬魂劫法天生便是天欲教的克星,六欲阴魔虽烈,能比得过七情魔念的邪祟?”

    噬魂劫法之力在噬魂幡中一转,立时将六欲阴魔所引出的幻象消灭,见阴魔余波又向四周扩散,已有多人死于非命,七色光华自身中飞起,绕空疾走,电闪雷轰之间,四面出击,将六欲阴魔所发音波纷纷消融了去。

    凌冲阴神虽入魔道,行魔事,但也不会乱杀无辜,遇有这等事,自会出手搭救。六欲阴魔姣好的面容豁然转来,目光幽幽,死死盯在凌冲的噬魂幡上。

    噬魂劫法克制天欲道法,但反过来,天欲道法唤来的六欲阴魔若能炼化了噬魂幡,亦可不足自身的先天缺憾,甚至摆脱玄阴天罗的禁制,成为一个全新的生灵也未可知,六欲阴魔只觉一股巨大的贪念袭来,本能之间要吞噬那一道魔影,连三十三天宝塔都懒得去管。

    凌冲魔念遍洒,有阴魔法力遇到便如雪狮子向火,消融不见,忽有一股危机之感涌上心头,就见那六欲阴魔尖啸一声,舍了三十三天宝塔,夹带玄阴天罗猛地向他狠扑而来!

    凌冲大骇,他的法力在一件法宝面前直如婴孩,想也不想,化为一道幽然剑光,连闪之下,已在千里之外。那剑光惶惶然如落梦境、飘飘然直指元神,正是太阴魅剑,这路剑术本就以元神念头为基,凌冲修成法相之后,尚是头一次御使逃命,如梦幻泡影,剑遁之速,竟不在阳神的剑气雷音之下!

    饶是他剑遁之速,也及不上六欲天魔如电如雷的身法,晃一晃已在身前,少女一般的面上露出一抹森森笑容,竟是合身扑了上来,看样子是打算连阴神带噬魂幡一同炼化了事。

    凌冲阴神现出,立在噬魂幡上,大吼一声,一根形如天柱的法器亮出,正是祭灵柱,正要拼却全力,催动此宝,赌一赌能否克制六欲阴魔,只听一声悠然佛号响起:“南无清静功德王佛!”

    这声佛号不徐不疾,无喜无悲,已证甚深般若境界,众人耳中响起此声,宝玑娘娘面上露出慌乱之色,忙要收取了玄阴天罗逃命。秦拂宗在三十三天宝塔之上,有禁制法力守护,那声佛号竟能穿破禁制,直达耳中,不禁骇然:“是楞伽寺的秃驴到了!”

    果然一位老僧遍体佛光,足踏白莲而来,手中托着一盏古灯檠,那灯檠样式奇古,其上所雕乃是一位菩萨结跏趺坐,一根手指上指,指尖之上一朵金火苗跳跃轻舞,散发无穷暖意。那老僧凌空而来,脑后一十八道佛光闪耀,轮转不休。种种香花、宝光、瑞霭、金灯、飞天围绕簇拥,端的法相庄严,如佛亲临!

    凌冲阴神一见,认得是楞伽寺普济神僧,佛光照耀半空,噬魂劫法受其一照,当即有些不自在起来,连祭灵柱上也自泛起重重黑气抵御佛光。

    这老僧也不看凌冲阴神,只对秦拂宗与沈朝阳合十一礼,转头向那六欲阴魔道:“孽障!多造杀孽,还不归位!”那六欲阴魔见他手中古灯檠,欲扑还止,目中露出犹豫、忌恨之色,蓦地高声尖啸,震得沈朝阳气血翻滚,咕噜噜滚到数千丈之外!

    普济神僧面对六欲阴魔尖啸恐吓之势,毫不动摇,冷冷说道:“京畿之地,众生既多,岂容你造孽!”屈指一弹,那古灯檠中飞起三朵灯花,作品字形一闪而逝!



    下一刻三朵灯花已飞入六欲阴魔百丈之内,齐齐爆散开来,化为三团佛光宝焰,接连一处,成了一片火网,向六欲阴魔当头罩下!古灯檠中火光灯花是佛法心念所化,与三昧真火有几分相似,掺杂佛门降魔法力,最能克制天魔阴魔。

    光焰火网一出,六欲阴魔便是震天价一声咆哮,声如野牛,玄阴天罗上升起团团玄阴之气,却是其中酝酿多年的一点本源法力,孤悬而上,与佛光火网一触,发出吱吱啦啦响声,又有一股恶臭味道生出。

    六欲阴魔本能觉得若被佛火烧身,只怕就要灰灰了去,不惜动用玄阴天罗法力本源,抗拒佛火炼化。无奈那古灯檠虽不如七宝浮屠出名,却是别有妙用,专发佛门真火,烧尽天下妖邪,要化去一分佛火之力,就要废去三分玄阴之气。

    玄阴天罗不过是一件法宝,殷九风温养了几百年,本源玄阴之气也就那么些,用去一丝便少一丝,过了盏茶功夫,六欲阴魔渐渐有些支持不住,忽然将眸子望向宝玑娘娘,宝玑娘娘大骇之下,自家苦修的本命真气陡然外泄起来,越泄越快,片刻之间已然面无血色,偏生六欲阴魔道行比她高出太多,根本无从反抗,本是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中,渐渐流露出灰色死寂之意。

    就在她苦修功力要被六欲阴魔吞噬殆尽,油尽灯枯之时,忽有一股强横法力涌入体内,亦是魔道阴气之属,放在平时这股等同于法相境界的法力根本不放在宝玑娘娘眼中,但眼下却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宝玑娘娘暗叫:“天不绝我!”死死捉住这最后一线生机,将那法力炼化,勉强吊住最后一口气。

    那道法力自是凌冲所发,夹杂了丝丝噬魂魔念,注入宝玑娘娘体内。若是先前宝玑娘娘绝不会贸然炼化他人法力,只会强行驱逐出去,但眼下性命关头,明知是饮鸩止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按理凌冲法相级数魔染不得脱劫级数的宗师,但宝玑娘娘自家主动接纳炼化魔念,则又有不同,丝丝七情魔念缓缓渗透,润物无声,不久便已将宝玑娘娘的元神与全身法力尽数沾染,再也解脱不得。

    魔念入神,除非施法者主动撤去,再无根治之法,宝玑娘娘如此一来,等若是落入凌冲毂中,再也逃脱不开。有这枚棋子扎入天欲教中,日后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普济和尚对凌冲阴神不闻不问,也不知是否知道他玄魔双修的底细,凌冲可不敢大意,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妥,噬魂幡鼓荡,一掠便是万丈之遥。普济出场,代表楞伽寺终于出手,不会坐视玄魔两道以京师为战场,肆意牵连无辜。楞伽寺数千年来受中土信徒供养,早已与中原百姓密不可分,佛教与道门不同,向来在底层百姓之中最受欢迎,不似道家选取弟子还要精挑细选。

    宝玑娘娘得了凌冲一口续命真气之助,勉强保住性命,没给抽成人干,但无人相助之下,迟早免不了惨死的下场,尤其被阴魔吞噬,元神沉沦,比死还惨!她缓过一口气,忙拔下头顶一根发簪,喷出一口真火,喝声:“疾!”

    那发簪化为一溜火星,钻入地下一闪不见。此是天欲教主所赐传信之物,此发彼应,比甚么飞剑传书快上百倍,天欲教主接信,必然来援,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普济神僧见六欲阴魔竟有如此法力,敌得过三朵佛火灯花,冷笑一声,正要运转佛法再给其来一记狠手,心头忽地一动,一道强横之极的灵光波识自虚空跨越而来,冲入玄阴天罗之中,倏忽之间与六欲阴魔元灵化合为一。

    得了这一股元神之力加持,六欲阴魔威能大涨,玄阴天罗一抖,魔气翻腾,竟将佛火扑灭了一大片,普济神僧一双白眉竖起,喝道:“殷九风,既然来了,就请现身一见,藏头露尾没得坏了你天欲教祖的名头!”

    六欲阴魔口中发出一声男子声音,笑道:“普济秃驴,你一个出家人,火气这么旺,不怕坏了修行?争夺人道气运,是玄魔两道之事,你佛门插手便是坏了规矩!”

    普济冷笑:“我佛门不插手,难道看着你们这些魔头肆意妄为,屠戮生灵?简直荒唐!”殷九风道:“罢了,本座不与你这秃驴置气,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日后我再向普渡老秃讨个公道!”

    六欲阴魔之身沉入玄阴天罗之中,那薄纱一般的天罗一展一舒之间,已将宝玑娘娘卷入其中,化为一道流光,在天边闪的一闪,已然无踪。

    玄魔两道长生老祖签押金榜,不许长生级数插手人间之事,但今日普济和尚出手,殷九风不得不破例出手,不然仅凭宝玑与玄阴天罗绝非那秃驴的对手。他因普济和尚而来,倒也不算破戒,因此并无玄门老祖出面寻他麻烦。

    普济和尚惊走殷九风,见京师之中大火窜天,许多百姓哭天抢地,皆有家人或上或死,叹道:“作孽,真是作孽!”古灯檠中发出一道光华,绕空一卷,将底下大火之力尽数卷去,薪灭自然火灭。那老僧做过了一场功德,也不耽搁,径自往皇宫去了。

    凌冲阴神趁机也自遁走,上官云珠收了三十三天宝塔,颇有垂头丧气之意,自从此宝到手,还未发甚么利是,反倒屡屡受挫。秦拂宗道:“回去再说!”也自走了。沈朝阳兴师动众一场,却只作壁上观,苦笑一声,也自回皇宫而去。

    凌冲阴神逃脱,还自心有余悸,想了想不去张府,先往皇宫之中一行,瞧瞧那位平帝与孙皇后。啪的一声,坤德宫中,孙皇后将一只价值千金的琉璃盏狠狠摔成了粉碎,叫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枉费本宫如此信任,宝玑那荡妇自家死了就罢了,竟敢将本宫的底细泄露出去,当真该死!”



    宫中侍女早已被轰了出去,只有一位中年宫女陪在孙皇后身边,开口道:“娘娘如今进退维谷,经天欲教这么一闹,天下目光必然落在娘娘身上,平帝也会大起疑心。”

    孙皇后恨恨道:“不错!事机不密,如之奈何!”那宫女一笑,说道:“娘娘莫要乱了方寸,眼下该当广结盟友才是。”孙皇后道:“这皇宫之中,哪个会是本宫的盟友?难不成要本宫去跪求皇帝不成?”

    那宫女摇头道:“自然不是皇帝,而是常贵妃!”孙皇后一愣,冷笑道:“常贵妃?那贱人?她不落井下石本宫已是谢天谢地,如何会与本宫结盟?”

    宫女缓缓道:“娘娘此言差矣,常贵妃有其兄常嵩之助,根基稳固,但也觊觎后位良久,平帝要废旧立新,在她而言亦是一桩麻烦,毕竟那位身后可是有清虚道宗支持,常嵩再位高权重,不过是一介凡人,那些神仙挥袖之间便可灭去,娘娘若能放下身段,亲自前去游说,常贵妃必会与娘娘联手,抗拒那位贵人入宫!”

    孙皇后眼中一亮,自语道:“不错不错,我与那贱人斗了十几年,临了却给别人摘了桃子去,她也有兔死狐悲之意,我若真心实意前去求恳,十有八九能成!事不宜迟,本宫立时便去!”匆匆披了一件大氅,便要吩咐摆驾,忽道:“不对,此事机密,还是莫要人知的好!你随我前去!”

    主仆两个夤夜之间,悄悄离了坤德宫,去见常贵妃。那常贵妃胞兄正是常嵩,如今张守正退隐不出,朝政皆由其一手把持,连带常贵妃在后宫地位亦是水涨船高,隐隐有盖过皇后之势。

    皇后入了常贵妃寝宫,自是将其吓了一跳,等得知来意,却又媚然一笑。两位娘娘密议了良久,皇后才自告辞。常贵妃斜斜躺在绣榻之上,一双明眸乱转,忖道:“皇后那贱人也是狗急跳墙,居然寻我联手,不过她所言也有几分道理,那小贱人有清虚道宗支持,若是当真入宫,以后谁都没好日子过。”

    叫来一位心腹宫女,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说道:“你速速出宫,去寻国舅爷,将此事告知,请他定夺,就说事情紧急,叫他快些拿出个章法来!”那宫女领命而去。

    消息传入常嵩耳中,这位权倾朝野的权臣微微一愣,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管家忽然来报,说是平帝下旨,要他深夜入宫。

    常嵩当即整理仪容,连夜入宫,见平帝一脸怒色,使个眼色,将一干侍卫太监支走,笑问:“皇上为何事生气?”平帝气道:“先前京师之中有妖魔作祟,秦拂宗与沈朝阳前去围剿,国舅可知?”

    常嵩点头:“那么大的动静,连烧了几条大街,臣岂能不知。”平帝道:“秦拂宗乱吹法螺,说甚么清虚道宗为正道魁首,为朕镇守京城,连一个区区妖魔也拿不下,还是楞伽寺普济出手,才将妖魔惊走,真是废物!方才普济入宫,对朕言道,楞伽寺受皇家、百姓世代供养,必不会坐视妖魔祸乱天下,要朕放心。”

    常嵩目光闪动,说道:“皇上之意,是借楞伽寺之力,牵制清虚道宗?”平帝冷笑道:“一个秦拂宗就敢对朕指手画脚,若是清虚道宗的掌教来了,是不是还要朕前去跪接?楞伽寺那群和尚只求传扬佛法,绝不会觊觎朕的龙椅,清虚道宗可说不定!”

    常嵩道:“清虚道宗狼子野心,从秦拂宗身上便瞧得出来。皇上这一招正是高明之极!只是眼下皇宫内禁几乎都被道门把持,仓促之间,只怕难以成事。”

    平帝道:“所以朕连夜召国舅来,便是商议对策,利用楞伽寺压制清虚道宗。”平帝即位以来,受清虚道宗掣肘越来越多,居然闹得连皇后废立都要染指,令这位新皇十分不满与惶恐,生怕哪一天清虚道宗连自家这个皇帝也给废了。

    恰好普济入宫面圣,平帝大喜之下,着实许诺了许多好处,比如奉佛门为国教,册封楞伽寺僧侣等等,普济和尚不置可否,说了几句便飘然而去。

    平帝却活了心思,正是天赐良机,满朝文武唯信得过常嵩,才寻他商量。常嵩暗喜:“正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张守正啊张守正,此是天要亡你,可怪我不得!”沉吟道:“此事说难倒也不难,臣有一计,可令玄门内讧,清虚道宗焦头烂额!”

    平帝精神一振:“哦?国舅速速讲来!”常嵩道:“今夜之事的起因便是妖魔去张府劫杀张守正,被秦拂宗拦下,才有一场大战。臣听闻那张守正的嫡孙张亦如拜入了另一家玄门大派太玄剑派之中,修炼剑术。太玄剑派素与清虚道宗不睦,若是张守正突然暴毙,矛头直指是秦拂宗所为……”

    平帝眼中一亮:“你是说将计就计,将张守正杀了,嫁祸清虚道宗,挑拨太玄剑派与清虚道宗动手?”常嵩奸笑道:“两大派一旦动起手来,有了死伤,可就没那么容易罢手言和,那时清虚道宗哪还有精力来寻皇上的麻烦!”

    平帝皱眉道:“计策倒是不错,只是张守正为三朝老臣,又是清流之首,如此不大好罢……”常嵩低声道:“张守正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再说此事只要手脚干净,谁还能知是皇上的授意?皇上难得忘了张守正那老不死处处与皇上作对,此人罪有应得,实是该死!”

    平帝思索了片刻,狠狠一挥拳,喝道:“罢了,就是如此!此事就交给国舅去办,越快越好,朕要看着玄门内乱,才消心头之气!只是记住,手脚须得干净,事成之后,一应相关之人尽数灭口!”

    常嵩心头一凛,低头道:“皇上放心,臣必定办得妥妥当当!不留丝毫破绽!”话不多言,当即离了皇宫,回至府上,心头一条条毒计浮现出来,盘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张守正。



    张守正为人刚直不阿,连惠帝在位时也多有顶撞,只是惠帝不理朝政,深知张守正为人,才拔擢为内阁首辅。平帝与乃父不同,太子坐得太久,憋屈到了极点,甫一登基,就要大权独揽,自然与张守正为首的内阁多有冲突。

    张守正在几件事上苦谏无果,又见清虚道宗插手朝政,左右帝王,帝后之位竟也敢轻言废立,心灰意冷,告病还家,正中平帝下怀,一面下旨安抚,一面提拔许多心腹之人,安插到朝中各部,渐渐将大权收归手中,自也不希望张守正再行出山,掣肘帝位。

    平帝虽不喜张守正,却也不敢胡乱杀戮元老大臣,但今夜宝玑娘娘这一闹,倒令他心思活泛,他这龙椅能否坐的安稳,并非看他敢不敢杀戮有功之臣,而是要看清虚道宗的脸色。若是杀了张守正,能引动清虚与太玄内讧,自家龙椅稳固,便是背负千古骂名,也自干了!

    常嵩苦思了半晌,狠狠一拍大腿,叫道:“我怎么如此蠢笨?要算计玄门练气士,须得靠别的练气士帮手才是!眼下唯有去求那一位魔祖了!”

    起身转入内堂一间静室之中,四面幔帐低垂,掀开来时却是一张供桌,三牲齐备,供奉的一副画像,像中一位黑衣道人,面容阴鸷,不知是何来历。

    常嵩拈了三柱清香点燃,拜了三拜,对画像说道:“常嵩有请销魂魔君前辈驾临!”那画像中人竟是太仓三子之一的销魂魔君,不知如何与常嵩搞到了一处。话音一落,清香上指,被画中人吸入口鼻之中,画像略一抖动,一股法力波动传出,双目一动,居然开口说话,只是声音细微,如蜂蚊嗡嗡之声:“常大人寻我何事?”

    常嵩见画中人回应,大喜道:“有一件棘手之事,想请魔君出手,因此惊扰魔君。”销魂魔君之像皱了眉头说道:“如今京师之中虽无纯阳老祖坐镇,但普济那厮未走,老夫分神运法而来,魔气时断时续,常大人有事可速速讲来!”

    常嵩道:“皇上欲请魔君出手,将当朝首辅张守正诛杀,至于好处么,先前魔君不是说炼法需用一百位有根器的童男童女?此事陛下应允了!”

    销魂魔君像呵呵一笑,说道:“此事易耳,不过那童男童女须得三百!”常嵩面色一变,冷笑道:“魔君可是要坐地起价?三百不成!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平帝的龙椅不稳,绝无可能!至多二百!”

    魔君笑道:“如此便好!那张守正三日之内必死!七日之内备好二百童男童女,送出京师之外,老夫自会去取。若是平帝胆敢食言,哼哼。”画像一震,灵波散去,销魂魔君元神已去。

    常嵩长吁一口气,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数载之前这位魔君主动寻上门来,常嵩不过一介凡人,根本拒绝不得,这几年其屡立奇功,背后皆有这位魔祖出力,越发结交的紧密。

    销魂魔君虽列太仓三子之中,行事仍不脱魔道习气,近来修炼一桩神通,要用童男童女全身精血,还必须是有根器、生辰八字十分特殊的童男童女,此事唯有借助朝廷之力,搜罗天下,方有可能办成。

    常嵩开始断然拒绝,销魂魔君也不生气,只说只要童男童女到手,可不计因果,为平帝办一件事。常嵩思来想去,张守正之事牵扯太多,有大因果,唯有靠销魂魔君出手,才有成功的指望。

    没想到销魂魔君一口答应,常嵩又不禁有些后悔起来,但事已至此,悔也无用,只能静候三日,看销魂魔君究竟如何动手。

    凌冲阴神飞至皇宫,正要下落,忽有一大蓬金光跃动如潮,瞬息覆盖整座皇宫,成了一面倒扣的光罩,金光之上无数降魔符文流动不休,隐隐蕴含极厉害的法力禁制。

    阴神一怔,本能察觉金光来路不好,似是专克噬魂劫法,提气欲走,金光屏障中忽地分出一丝金雷,闪的一闪,已轰入阴神之中。

    阴神闷哼一声,那金雷不过元婴级数威力,轰入噬魂幡中转的几转,已被化去。金雷发动,已惊动了内中之人,一人腾空而来,正是沈朝阳,喝道:“噬魂道的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这面金光符障正是沈朝阳所布置,玄门对噬魂道的妖法向来最是头疼,数百年间针对噬魂劫法也衍生出许多克制的神通,比如这一面金光符障,本身威力不大,但只要有噬魂道修士接近,自会生出金雷示警,凌冲阴神不知底细,当即暴露了行藏。

    凌冲不欲与沈朝阳照面,连发三道太阴魅剑剑气,将他拦了一拦,转身便走,一道混沌光华包裹周身,就要隐去不见。沈朝阳大喝一声,祭起一面九霄天雷符,真气激发,那符箓一晃不见,却勾动了九天真阳伏魔神雷,一道水桶粗细的金色雷霆自九天而落,正正劈在凌冲阴神之上!

    凌冲阴神发出一声似嚎似哭的叫声,周身阴气飞腾,七窍中都喷出金光来。这一击勾引九天之气,天威煌煌,势如破竹,正正轰入了噬魂幡中。

    幸好阴神反应极快,以祭灵柱生生挡下了一记雷劈,祭灵柱为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圆满法器,纵然数百年荒废,多有禁制崩散,但大抵还能等同于一位脱劫老祖毕生的法力,雷劈之下并非伤及根本,但法器表面却被劈的坑坑洼洼,阴气四溢!

    祭灵柱中蕴含大量法力,纯阳神雷劈入,本能之下只能以本源阴气去抵消雷法中的真阳之气,凌冲阴神看似受创极重,实则大部分伤害皆让祭灵柱扛了下来,并未动摇根本,一啸之下,立时冲天而起,头也不回的遁走!

    沈朝阳大吃一惊,那一记九霄天雷符是他苦苦酝酿良久,才发出惊天一击。其坐镇大内,就是防备噬魂道妖人以噬魂魔念作祟,操控平帝或是一干大臣,不料那厮生生挨了一下,竟然浑若无事,施施然就要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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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朝阳嫉恶如仇,不知那噬魂道高手就是凌冲,深恐放虎归山,更是造孽,倾尽全力一口气祭出七道符箓,风驰电掣赶在凌冲身前,化为七团宝光,上下对垒,结成一座阵势!

    符阵!以符作阵,贯通天地伟力,运转造化之机,乃是符道中至高境界,每一座符阵须有无数细小而微的符箓勾连,依循种种先天之理列成阵势,一经施展,威力至大。

    轮回世界中,符道正宗唯有太清与正一两家,太清门道统不传,正一道声名不显,玄门正宗符阵已有年头不曾现世,没想到今夜在沈朝阳手中重现光华。

    他所施展的符阵名叫龙虎玄光阵,传自正一道创派祖师,阵成之时能演化先天龙虎精气,镇压一切邪魔外道,乃是道家符箓派中不传秘法!

    龙虎玄光阵一出,上下玄光连接一体,光晕之中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滚过,一条长大斑斓猛虎猛地跃出虚空,又有一条粗硕神龙盘旋,龙卷虎扑之下,化为两道光华,交替杀来!

    凌冲阴神暗忖:“这便是正一道的符阵?倒有几分玄妙,不知比阳神的太乙飞星符阵如何?”世间符道源流共有两途,凌冲独得太清道统,自然生出比较之心,可惜阴神可运使不了太乙符法,不然倒想借机与沈朝阳切磋一番。

    如今还是走为上策,只是被沈朝阳接二连三猛攻之下,阴神本就不是甚么好脾气的,生出了几分火性,扣指一弹,一道七色光华剑气凝聚,往龙虎玄光上斩去!

    那剑气正是太阴魅剑之法,剑到中途陡然一缩,渐缩渐细,须臾之间以缩成一道剑丝,横空一斩,龙虎玄光之气竟然应手而灭!沈朝阳面色大变,喝道:“你究竟是谁?这一手炼剑成丝的功夫可非是噬魂道所传!”

    噬魂道臭名昭著的便是噬魂劫法,从未有弟子选修太阴魅剑,只因这门剑术太过偏门,须下许多苦工才能修炼精熟,还不如专修七情魔念,随意魔染众生来的痛快。

    凌冲阴神与阳神分家,也自继承了剑术天分,一眼瞧中了这门剑诀,十几年修炼之下,再经冥狱之中淬炼剑锋,前不久又从阳神处得了庚金剑诀中关于炼剑成丝法门的记载,与太阴魅剑剑诀两相印证,终于大彻大悟,施展出这一手炼剑成丝的功夫!

    炼剑成丝的剑术号称一剑破万法,任你千万法术,我只一剑劈去,对剑修的资质、真气以及所修剑诀精妙与否,都有极高要求,修成此道,才算堂皇迈入剑道之中,有资格称一声剑术大师,笑傲同侪!

    凌冲阴神还是占了些便宜,太阴魅剑以人心念头炼成,本质就是即软即微,比用五金铸成的飞剑炼成剑丝要容易许多,一旦炼成,出手之间便震惊当场!

    夺魂道人以降,大幽、大云、大行三位都不曾施展过剑术,沈朝阳甚而都不知噬魂道竟有剑诀流传,见凌冲身怀炼剑成丝的绝世剑术,误认为必是其他门派冒充噬魂道修士。

    龙虎玄光阵中又生变化,一道又一道玄光化出,向凌冲阴神刷来!沈朝阳也非易与之辈,虽然不会炼剑成丝的剑术,还是寻到了破解之道,炼剑成丝看似威力极大,对剑修真气要求太高,施展之时真气消耗剧烈,需留有一丝回气的空间。数道玄光齐发,就是要令凌冲手忙脚乱,无暇运集功力再发一记剑丝。

    这一招批亢捣虚,确是捉住了炼剑成丝的弱点,纯以比拼功力深厚取胜,可惜他不知凌冲底细,更不知噬魂幡中还有一件祭灵柱,内蕴无边阴气魔气,可供凌冲挥霍,就算再战上三天三夜,也不妨事。

    二人动手之间,早已惊动大内禁卫,无数人手持火把乱成一锅粥,叫喝之声此起彼伏。凌冲有心与沈朝阳交手印证,又恐夜长梦多不好脱身,想了想还是早走为上,方才那一道剑丝发出,一种余韵尚自萦绕心头,借着那一点灵光,噬魂真气发动,又是一道剑丝飞起。

    沈朝阳面色铁青,眼见那剑丝一气又斩灭两道玄光,那玄光是他本命真气所化,被剑丝斩灭便是灭去,再无一丝痕迹,照此下去,几剑之下,毕生苦功就要尽付流水。但随即令他惊恐之事发生,凌冲竟不缓气,又是第三道剑丝凭空飞出!

    沈朝阳心头冷气直冒,这等精妙剑术、浑厚修为,也只能在每一派掌教亲传弟子身上才能见到,一时之间竟是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太玄派的凌冲在此,说不定能与此人以剑争锋一番!”

    凌冲剑丝所指,正是龙虎玄光阵的破绽所在,剿灭三道玄光,一条通天大陆现出,将身一扭化为一抹幽光,一穿而过,还未品味到逃出生天的快意,迎面有人娇叱一声:“往哪里走!”

    一尊宝塔凭空飞来,有三十三层之多,塔身之上玄光神芒喷薄不定,照的满空皆是瑞霭祥彩,正是上官云珠赶到,将三十三天宝塔抛了出来!

    凌冲最忌惮的便是此宝,京师中眼下并无长生老祖,法宝之流称霸,阴神之身没有生死符护体,仗着噬魂劫法诡异,也不过是法相级数的小修士而已,三十三天宝塔一来,唯有束手就擒的份。

    阴神一顿,复又以绝世神速向后退去,想要躲过三十三天宝塔一击,可惜终究比不过法宝之流,竟被宝塔之中发出的无尽吸力牢牢吸住。

    秦拂宗自也到场,喝道:“此人是噬魂道的魔头,能分化噬魂魔念害人,流毒无穷,莫要与你正面交手,只催动宝塔,将其收取,再用神火炼化,才能永绝后患!”

    上官云珠答应一声,体内真气喷薄而出,勉强催动宝塔,塔身上无数符箓流转,那吸力陡然增强了三倍不止,饶是凌冲接连变幻,施展玄功变化,也始终逃脱不出,刚要将七道噬魂魔相之念分化出去,却已然来不及了。



    凌冲阴神想要分化魔念,分头遁走,吃三十三天宝塔死死一罩,来了个卷包会,给宝塔整个收入了进去。上官云珠神兽一招,三十三天宝塔落入掌中,化为三寸大小,玲珑可爱,通体灵光绽放。

    秦拂宗道:“噬魂劫法诡异邪祟,虽将那厮擒住,不可大意,回去以静坐苦功,催动宝塔纯阳真火将其炼化成灰,才算一场功德。”上官云珠道:“还请师叔助我。”

    秦拂宗点头,又对沈朝阳道:“沈师侄,眼下京师中魔踪频现,还要劳烦你镇守皇宫。”沈朝阳道:“分内之事,秦师叔客气了。我还要向平帝禀告此事,告辞!”转身便走。

    正一道与清虚道宗始终貌合神离,甚至还有些许敌视,倒与太玄剑派走的极近,沈朝阳对秦拂宗两个戒心深具,也懒得多言。

    秦拂宗轻笑一声,与上官云珠回至兵部尚书府中,吩咐上官云珠道:“你先调息一番,以雪魂珠镇住元神,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催动宝塔真火。”

    上官云珠点头,自去调息,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二人在一间静室中落座,身前是一座三十三天宝塔,上官云珠一拍顶门,一团荧光高悬,条条银辉渗入泥丸宫中,等到元神澄定,伸手一指,七窍之中齐齐喷出一口真火,往那宝塔之上烧去。

    上官云珠施展的是以火引火的手段,以本身真火催动宝塔自身禁制,宝塔受了她法力激引,当即大放光明,忽又转为内敛,自第一层基座之中透出一股赤光来。

    秦拂宗见了说道:“不错,宝塔中周天正神大阵已然开启,只等正神归位,将那魔头炼成飞灰,便大功告成了!”三十三天宝塔以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为根本道诀祭炼而成,其中自成空间,仿效九天仙阙,有三百六十五尊正神驻守,禁制一经发动,自生妙用。

    基座之中赤光显现,便是其兆,显是第一层塔座中正神出手,降伏邪魔了。宝塔依道家传说中的三十三天为图本,第一层便是太皇黄曾天,其中驻守的正神最弱,但也非是一般魔头所能抗衡。

    第一层中先是赤霞透光,忽有点点黑意浮现,渐渐串联成线,继而练成一片,将赤霞赤光渐渐逼挤的无处存身。秦拂宗点头道:“果然那魔头非同小可,用噬魂妖法将第一层中正神之身尽数魔染,不过不必担心,此宝有三十三层,倒要瞧瞧其能攻占的几层?”

    片刻之间,第一层已然如同墨染,漆黑一片,魔光透出塔身之外,本是玄门至宝,却多出了几分妖邪之意。借着魔意点点又自向上攻伐,来至第二重天太明玉完天。

    上官云珠运使法力,还有闲暇开口:“此宝威能无穷,可惜弟子学艺不精,不能全数发挥,以师叔看来,那魔头能走上几层宝塔?”

    秦拂宗抚须道:“那魔头该是修成法相之境,尚未度过天劫,法力之中并无先天气机,如此最多当可破入第十层天界,便算他的本事了。”说话之间,太明玉完天中竟又被漆黑魔光染化,整座宝塔原本宝光炽然,接连两层失守,望去倒似是塔身上生出点点霉斑,难看到了极点。

    秦拂宗咦了一声,撇嘴道:“这魔头破法倒快!云珠你莫要分心,全力发动罢!”上官云珠点头,头顶雪魂珠光华大放,连带静室之中陡然阴寒起来,四面石壁上也自染上一层白霜。

    上官云珠催动毕生真气,尽数灌入宝塔之中,再无余兴关注其他,秦拂宗微笑瞧着,为这位女师侄护法。就见一股清流冲入塔中,将最下两层漆黑魔意也自冲淡了不少,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转瞬之间无边魔意又自反攻,将上官云珠正道法力生生顶了回去。

    余势未歇,竟又顺势破入第三重天清明何童天中!秦拂宗喝了一声:“好魔头!”上官云珠是法相修为,与那魔头不相上下,又有三十三天宝塔为依凭,斗法却还连连失利,唯有一种可能,便是那魔头手中亦有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果然漆黑魔意陡然大盛,转瞬之间攻破清明何童天,扶摇而上,一路势如破竹,连破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七曜摩夷天、虚无越衡天、太极蒙翳天与赤明和阳天,一气而入第十层玄明恭华天!

    秦拂宗瞪大了眼睛,以他判断那魔头只能攻入第十层天为止,果然双方法力在第十层天中胶着了良久,但上官云珠法力最后竟而不敌,痛失此天。

    秦拂宗再也按捺不住,头顶冲起一派精气长河,使了个一气贯通之法,自第十一层耀明宗飘天中注入,他的修为可就高出太多,两方联手之下,登时将魔头气焰打压,噬魂魔意不得已一路退让,一直退入第五层天中。

    秦拂宗老成持重,只分出五成法力对付魔头,所幸到也够了,只是那魔头法力之坚韧,竟大出意料,本拟一举炼化,眼下看来无有几日的苦功怕是不能成事。

    不知不觉炼化魔头到了第二日上,已将魔意重新驱赶回第二重天中,眼见再一把劲便能将之炼成飞灰,秦拂宗忽觉身下大地剧烈抖动了一番,虽片刻之间就已平复,仍是心头一惊,远远觉出一道惊世魔意一闪即逝,一放即敛,却实实在在是玄阴级数,具有无穷威能。

    秦拂宗不料金榜签押之后,还敢有玄阴魔祖潜入京师,那魔威一闪而逝,只听一声佛号,正是普济和尚之声,满含愠怒之意:“销魂魔君,你竟敢残害大明忠臣,给我留下罢!”

    普济神僧也动了真怒,可见那销魂魔君做下何等大孽,只听一人笑道:“不就杀了一个小小的官宦,也值得你这秃驴大呼小叫?”京师之上,一道金光紧追一团魔气而去,瞬息不见。其后又有一道剑光紧紧跟随,可惜功力太浅,追不多时已失去了二人踪影,只能掉头返回,剑光之中传来声声怒吼,宛如孤狼血泣,不甘愤怒之意表露无遗!

    秦拂宗心念电转,已猜到那销魂魔君究竟做了甚么,“不好!必是张守正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张守正是清流之首,他这一死干系太大,幸好销魂魔君动手时泄了行藏,被普济神僧逼的现身,不至于嫁祸到清虚道宗头上,但其身后之事只怕没那么好揭过去了。

    秦拂宗心神一乱,法力运转微有不纯,此消彼长之下,宝塔中魔气蓦然大盛,似有一头绝世妖魔要冲破封禁,再临人间,秦拂宗大叫一声:“不好!”正要补救,却已来不及了,只听一声巨响,如九天神雷齐轰,山崩海裂一般,三十三天宝塔竟给冲的重重一跳,复又狠狠砸在青石地面上。

    一震之间,半座尚书府已然化为瓦砾,数十名家丁侍女反应不及,给生生震死,又被乱石碎瓦埋住,一道魔影陡然飞起,阴气四散,叫道:“秦拂宗!还要多谢你助本座炼法,今日之赐来日定当百倍奉还!”冲天而起,闪的一闪,已在天外。

    秦拂宗刚要起身去追,又按住身形,一指上官云珠,度过一丝真元,镇压其受宝塔反噬所生内伤。上官云珠始终不曾启目,只嘴角流出鲜血,得秦拂宗之助才自安定了些。

    秦拂宗望着满目疮痍,苦笑一声,等上官云珠调息已毕,压制了伤势,启目问道:“好厉害的魔头!师叔……”秦拂宗摆手道:“那魔头去了便去了,不必多言,你立时随我入宫,眼下还有一件棘手之事要做!”上官云珠咳嗽几声,问道:“何事?”秦拂宗道:“张守正已死,京师要大乱了!”

    啪啪啪!皇宫之中,平帝已在寝宫中大摔大叫了良久,满地皆是宝器珍宝的碎片,连闻召入宫的国舅常嵩也自缄口不言。平帝一把将平日最心爱的一把琉璃盏摔得粉碎,叫道:“常嵩!张守正死就死了,为何那销魂魔君自曝行踪,若是被人知道此事是朕背后指使,朕有何下场,你知不知道!”

    常嵩抹了抹额上冷汗,跪地苦笑道:“那销魂魔君太过刚愎自用,迫不及待动手,被普济那老东西捉住了同脚,不得已现身逃走,臣也预想不到,请皇上降罪!”

    平帝怒火不息,叫道:“现在降罪也晚了!眼下只能希望那销魂魔君不要受伤被擒,或是有些骨气,宁死也不将朕与你捅出来!”

    常嵩道:“销魂魔君好歹也是魔道老祖,不会轻易被普济擒住,陛下大可放心。只是他索要的二百童男童女……”平帝怒极反笑:“事情办得一塌糊涂,他还敢跟朕要好处?惹恼了朕,索性请楞伽寺倾巢而出,将他剿灭!”

    常嵩嗫嚅道:“那销魂魔君曾说,若是陛下食言而肥,就……”话未说完,内侍来报,说是秦拂宗与上官云珠夤夜入宫面圣。

    平帝喝道:“还不滚起来!成何体统!记着,千万莫要露出马脚,一概推说不知!”常嵩忙即爬起,整理衣袍,一副三缄其口的模样。

    不一会秦拂宗二人入宫,见了平帝说道:“张守正死于魔道老祖之手,陛下可知?”平帝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叫道:“朕刚知道张阁老仙去,却不知是谁下的手,请秦道长告知!”秦拂宗看他一眼,目光中意味深长:“动手的是销魂魔君,此人虽为玄阴级数,但不属魔教六派,乃是一介散修,可以不守金榜签押的规矩。”

    平帝佯怒道:“金榜签押管不到他,难不成就坐视他逍遥法外!”秦拂宗冷笑道:“陛下不必担心,此事没完,我要上秉掌教师兄,联合正道七宗,调动高手追杀,上天入地也叫他难逃公道!”

    语气森寒之极,听的平帝与常嵩俱是心头一凛,秦拂宗是动了真怒,不惜集合正道之力围杀销魂魔君,对望一眼,均觉不甚托底。平帝道:“张首辅一去,只怕有人疑心是贵派乃至是朕暗中指使,如之奈何?”

    秦拂宗又冷冷看他一眼,哂笑道:“哦?陛下何出此言?”平帝给他瞧得心头发毛,硬着头皮道:“朝中只有张首辅最反对朕废立旧后,他这一死,自然会想到是清虚道宗或是朕为了铲除异己,找人动的手。”

    秦拂宗哼了一声,平帝的算盘他心知肚明,只是此刻还非翻脸之时,忍着怒气道:“为今之计,陛下不可心慈手软,先将皇后赐死,对外只说是皇后为了挑动清虚道宗与朝廷不合,许下重利请动魔教之人动手。皇后一死,死无对证,自然任由陛下去说!”

    平帝一惊,不想秦拂宗如何狠毒,使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却是歪打正着,恰恰寻到了罪魁祸首,不知其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试探。为帝王者,皆心思刚强狠辣,念头一转,吩咐常嵩道:“你立刻带侍卫去坤德宫,将皇后赐死,尸首抬来见朕,不得有误!”

    常嵩面色一变,不敢抗旨,勉强道:“臣尊旨!”点了一百禁卫,直奔坤德宫而去。平帝就在寝宫之中来回踱步,忽听坤德宫方向隐隐传来兵刃交接与喝骂之声,片刻又自消弭。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常嵩满身杀气回来,身上尚有血迹未干,身后两位禁卫用床幔裹着一人,亦步亦趋。常嵩跪倒在地,道:“陛下,幸不辱命!”

    平帝也不理他,命人将床幔放下,轻轻掀开,入目是一张俏脸,双目圆睁,面上尚有惊恐之色,正是孙皇后尸身。他伸手欲将其眼帘合上,盖了几次仍是双目圆睁,不禁面色一变,将床幔狠狠一甩,遮住了孙皇后之颜。

    可怜孙皇后以为与常贵妃结盟,以为高枕无忧,却被常嵩率领近卫突然攻入坤德宫,将贴身的几位老宫女斩杀,不由分说强行灌下鸩酒,就此一命归天。临死兀自不信二十几年结发夫妻之情,竟是一朝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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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冲阴神被关入三十三天宝塔之中,辨不清四方六合八极,满目赤红之色,返照自身查探一番,好在一身魔道法力还在,全无损失,心知此处必是那座宝塔内中空间,要想脱身只怕极难。

    忽觉真气凝聚,一座天阙之城凭空出现,其中楼台亭榭,屋宇绵延,又有无数金甲神人各配刀枪,往来逡巡,见了凌冲齐声大喝:“兀自魔头,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凌冲微微冷笑,不怕往来厮杀,只怕被投入此间便不闻不问,耽误了大事,现了噬魂幡之形,大幡一抖,往那仙城之中杀去,为今之计要想脱困,唯有将仙城血洗,杀尽金甲天神!

    不等凌冲靠近,仙城之中已然飞出数千神人,骑虎驾鹤,坐骑千奇百怪,连道法也自十分奇特,有的祭起飞剑斩来,亦有口喷烈火,还有锤炼肉身,一拳轰出!

    凌冲怡然不惧,太阴魅剑使出,上来便是最高深的炼剑成丝剑术,数道剑丝往来穿梭。有天神祭起飞剑,被剑丝贯穿天灵,呆了一呆,散为一团元气,被仙城吸入其中,略一运化,又是一位新的天神飞出,手中换了一柄长刀杀来。

    凌冲以剑丝连杀数位天神,见其“死后”依旧化为天地元气,被仙城重新吸入,暗暗点头:“原来如此,那座仙城看来便是此处法宝核心禁制的所在,只要不将其毁去,金甲神人便会源源不绝,杀不胜杀。旁人遇上这座阵势,迟早要被耗尽真气,死的憋屈无比,可惜遇上了我,这座阵势却不管用了!”

    剑丝之中忽有七彩光华闪动,斩杀了一位天神之后,其爆散出的元气之中亦有各色邪光闪烁,被吸入仙城之中。却是凌冲暗将噬魂魔念放出,要将那座仙城沾染。

    那仙城庞大之极,乃是法宝禁制显化,以凌冲的功力绝难撼动,但他所料不错,三十三天宝塔分为三十三重天禁制,合并一处才是一道完整的纯阳禁制,所谓力分则弱,纯阳禁制分化三十三重,威力大减,只要将所有天神尽数魔染,总有机会侵蚀那座仙城!

    他也不求多,只要能令仙城运转出现几分滞涩便可。又杀了几尊神人,发觉其等大多只有金丹级数的修为,死过一次之后真气明显又弱化几分,死的次数越多,再生出的天神修为便越弱。

    想了想收了炼剑成丝的法门,只动用太阴魅剑中普通的剑招。炼剑成丝的剑术威力虽大,太过消耗真气,仙城神人杀之无尽,杀鸡焉用牛刀,那可真是傻子。

    换了普通剑招,但威力不减,凌冲阴神出地府以来,尚是头一回将自身剑术施展的如此酣畅淋漓,剑招变化之下,每出一剑必死一位天神,或断手断脚、或断首剖心,其后剑招越变越奇,往往剑光一动,天神还未反应,已然身死,被送回了仙城。

    天神越死越多,仙城运转也越来越快,吸入的噬魂魔念法力也自水涨船高,整座仙城本是霞光四溢,仙氛瑞霭,数千天神轮番死过了几轮之后,仙城中聚集的噬魂魔念也越来越多。

    凌冲蓦然一声大喝,将拳一握,噬魂劫法发动,仙城原本禁制陡然一滞,却是被噬魂魔念强行占据,生出的天神一个个也自面色呆滞,孤悬半空。

    凌冲大喜,噬魂魔念如洪水猛兽,侵吞仙城中原有的禁制法力,顷刻之间已将大半禁制炼化,那些天神亦是禁制法力所生,也就顺道归了凌冲所有,被他一指之下,全数爆散成了真气,恶狠狠反扑仙城,反助凌冲炼化其他的禁制。

    不过半日功夫这座仙城已然易主,连带凌冲也知晓了其中奥秘:“原来此宝唤作三十三天宝塔,自生三十三天世界,要想夺取此宝,唯有炼化每一层天界中的仙城,这一层太黄黄曾天法力最弱,仙城中也无厉害的正神驻守,也被我轻易到手,要往上攻取,便会越来越难。”

    但脱困之机就在眼前,凌冲怎肯放弃?当即调动仙城禁制,将他挪移到了第二层天界之中,上下天界的机关就在仙城之中,只有炼化了其核心禁制,方能来去自由。

    到了第二层天界,凌冲又是一通好杀,这一层比第一层的神将法力高出不少,却还是被凌冲略施小计,杀的丢盔卸甲,连带仙城也被魔染,又自落入凌冲手中。

    如此一路向上,连克数层天界,就算有正神驻守,不过法力略高些,也被凌冲顺手杀了。纵使上官云珠倾注法力层层加持禁制也没甚么用处。直到秦拂宗看不过眼,亲自出手,凌冲的攻势才有所收敛。

    之后双方就在几层天界之中来回拉锯,秦拂宗毕竟法力雄浑,道行精深,运使神通更是圆熟无比,凌冲抵抗的甚是吃力,但他早有算计,暗中将祭灵柱取出,不断汲取其中所含法力,炼化其中魔念。

    祭灵柱中法力被凌冲三番五次炼化,已去了三四成,此宝除了蕴含的法力之外,所用宝材也十足惊人,凌冲动心想将之与自家的噬魂幡合炼,定能威力大增,可惜祭灵柱出自噬魂老人之中,地煞禁制圆满,以凌冲的法力要想将之炼化太过艰难。

    于是有意逗弄秦拂宗,逗引其不断增强宝塔神通威力,借其之手炼化祭灵柱,果然秦拂宗亲自御使仙城,生出无数神人,一窝蜂攻来,被凌冲祭起祭灵柱,尽数挡下,连番大战之下,祭灵柱中地煞禁制本就脆弱,接连崩溃了几道。

    凌冲虽然心疼,但又不得不为,趁机将崩溃的禁制法力引入噬魂幡中炼化,祭灵柱虽好却非是自家现下所能运用自如,还是自炼的噬魂幡来的实在,两相对比,凌冲宁可牺牲祭灵柱,成全噬魂幡。

    秦拂宗已然不耐,他不过是脱劫级数,调用三十天宝塔禁制愈来愈是吃力,自身所炼的本命真元也自消耗过剧,便思一劳永逸,忽施辣手,将七八成法力狠狠打入仙城之中,要一举将凌冲镇压炼化。

    仙城受了法力激引,自身化为一团玄光,也不生出天神神人,拔地而起,狠狠镇压下来。凌冲反应极快,仙城中虽有噬魂魔念埋伏,在秦拂宗法力之下,尽数被排挤了出来,但到底为凌冲争取到一丝反击的机遇。

    他不及细想,将祭灵柱祭起,死死挡在身前,任凭仙城如何凶猛,总是一步不退!仙城玄光与祭灵柱碰撞之下,双方真气法力剧烈摩荡抵挡消磨。祭灵柱被凌冲激发了全副威力,冲荡之下,十几重禁制当先崩溃,法力四散,连带祭炼所用的宝材也自四面乱飞。

    凌冲阴神立于噬魂幡之上,大袖飘摇,借噬魂幡之体死死抵挡两件法器对撞时的法力余波,仙城九成以上的威力被祭灵柱当下,只有丝丝缕缕法力散佚,打在凌冲阴神之上!

    凌冲阴神与噬魂幡一体两面,闷哼一声,阴神登时千疮百孔,四面漏风,连噬魂幡混沌色的幡面上也自坏出许多漏洞,重伤之下,伸手一抓,将祭灵柱散佚的法力、宝材尽数握在掌中,狠狠一拍,拍入噬魂幡。

    两件法器对撞之下,神通爆发,秦拂宗不料凌冲手中竟有一件堪比脱劫级数的法器,又是浑然不计损失,仙城玄光竟被生生撞飞,余波不息,将这一层天界虚空狠狠撕裂了一道罅隙!

    凌冲大喜,狡计得售,就算祭灵柱报废也值回了,一把捞起重创的祭灵柱,不顾伤势,腾身就走,一气穿破虚空,出了三十三宝塔之外!

    这便是他在宝塔之中所经历之事,等他逃出生天,却闻听张守正的噩耗,又见普济神僧出手追杀销魂魔君。张守正之死他早有所感,毕竟太乙飞星符阵日趋精妙,能推演许多大事,却还打着人定胜天的主意,前来守护,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这般下场。

    皇宫之中孙皇后死不瞑目,秦拂宗看也不看,说道:“请陛下立时下旨,册封新后,另外摆驾张府,亲致问候,安抚众臣之心。”平帝方寸已乱,只能照做,叫道:“快!速宣内阁大臣入宫,草拟诏书,要两份诏书,一份就说皇后暴毙,另一份册立新后!”

    秦拂宗轻声说道:“如此一来,大势已定,可惜死了一位忠良之臣。但愿太玄剑派莫要做出甚么过激之事来才好。”张守正之孙拜叶向天为师,便是郭纯阳的嫡传徒孙,想起那位狡诈如狐的太玄掌教,秦拂宗便有些头痛。

    上官云珠冷笑道:“本门有恩师还有绝尘师祖镇压气运,太玄剑派太狂妄,也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还怕他们翻了天去?再说,为了区区一个凡人,郭纯阳未必肯大动干戈。师叔放心便是。”

    秦拂宗对平帝道:“陛下要将今夜之事的知情人一概处死,免得走漏风声。陛下与国舅也要守口如瓶,自今日起,老道就在宫中坐镇,免得再生事端!”

    平帝自是千恩万谢,常嵩却冷汗直冒,张守正之死最大的知情人便是他,倘若平帝动念要将他除掉,那是半点无法可想的,好在平帝对他还算倚重,并不曾下手杀他,反命他秘密从宫外调兵,将寝宫与坤德宫几处宫殿的宫女、太监、守卫尽数血洗,免除后患。等一干事情做完,新调来的宫女杂役战战兢兢清洗皇宫中遍地的血迹,平帝觉也顾不得睡,匆忙更衣出宫,前往张府吊唁去了。

    张府之中早已挂起白灯笼,大门敞开,上下家人尽皆服丧,早有闻讯而来的臣工赶来吊唁,平帝圣驾前来,张守正之子率一干家人迎出门来,却不见张亦如。

    平帝若无意间问道:“朕听闻张阁老有一嫡孙甚是了得,怎的不在?”张守正之子双目通红,勉强应道:“犬子一早已然出城,说是要回师门一趟。”

    平帝心头咯噔一声,又盘问了几句,却不得要领,只得先入府中祭拜。张府之前早有一干无事之人围住瞧热闹,人群中却有一位面色如铁的少年,正是凌冲的阴神之身,目中如欲喷出火来,忖道:“我只耽搁了一夜,没想到就与座师天人永隔!就算将天京城掀个底朝天,也必报此仇!”

    他少年时从张守正修习儒门心法,才有今日成就,张守正虽非练气士,但亦以师侍之,何况此次入京就是为了卫护其安全,如今一代名臣横死,凌冲怎肯善罢甘休?

    他的身份不合入内祭拜,便在府前拜了一拜,昂然便走。秦拂宗并未随平帝出宫,倒是沈朝阳随驾而来,忽然咦了一声,转头望去却又一无所获,摇了摇头,心头亦是乌云密布。

    他在张守正馆前拜了一拜,见平帝面有忧色,心头冷笑:“这厮仗着有清虚道宗撑腰,为所欲为,张守正之死与他绝脱不开干系!此事因果极大,哪有那么好打发?我还是尽快通知门中,请掌教恩师示下!”

    张亦如千算万算,算不到竟有玄阴老祖不顾颜面,亲自出手,一击之下,张守正毫无防备,当即身死,随后普济神僧出手,他一路跟随,却跟不上两位长生老祖的神通,只得闷闷返回,在乃祖灵前大哭一场,天不亮便即出城,对父母道:“祖父之仇不能不报!我这就回师门搬兵!”

    他早就修成金丹,甚至还领悟了剑气雷音的法门,只是功力尚浅,如今已着手体悟元婴之道,进境之快,算是太玄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心切亲仇,纵起剑光不眠不休,往太玄剑派赶去。

    一月之后,终于来至太玄峰上,剑光落在太象五元宫前,一个踉跄倒地,有弟子忙来搀扶,只喝了一句:“我要见掌教师祖!”便即晕厥过去。

    等醒来之时,耳边传来大河澎湃之声,睁开眼眸,入眼是一株极高大树,枝条万千,挂满团团阴火,无声而燃,全无果实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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