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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株太阴火树占地极广,有万丈方圆,就那么漂浮而起,四周是无边赤红血河,血浪滚动,血腥污秽之气冲天而起,但遇到太阴火树立时驯服下来,太阴火树无数根须摆动,自血河中汲取真气,养活自身。

    张亦如不过是连日赶路,真气不畅,调运了片刻便即复原,翻身而起,这处空间叶向天曾带他来过几次,识得是乃师清修之所,果然就见叶向天端坐太阴火树之下,静坐思维,见他醒来,说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张亦如见了师傅,悲从中来,忍不住跪倒大哭道:“师傅!我爷爷被人杀了,死的好惨!你老人家一定要替他报仇啊!”叶向天叹息一声,伸手一拂,张亦如当即站起,来至树下,叶向天指了指道:“且先坐下说罢!”

    张亦如满面泪痕,将销魂魔君动手,张守正横死之事说了,“销魂魔君如今被楞伽寺的普济神僧追杀,弟子星夜赶来,求师傅出手,斩杀那魔头,为家祖报仇雪恨!”

    叶向天摇头道:“销魂魔君虽非魔教六宗之人,但也有一群魔子魔孙侍奉,尤其是玄阴级数,为师不过是法相境界,正要着手度过第一重天劫,岂是他的对手?”

    张亦如脱口道:“那就请掌教师祖出手,总能将那厮杀了罢!”叶向天摇头道:“你师祖他老人家已有两百年不曾出山,专心祭炼太象五元宫,此宝关乎我太玄派上下渡劫之事,轻忽不得,亦是分身不得。”

    张亦如又大哭起来,叫道:“我以为你和师祖定会出手,谁知却是如此,难道我祖父一生精忠报国,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我知仇人是谁,却无能报仇,枉为人孙!还留着这条性命作甚么!”体内真气陡然沸腾,竟要自废道行寻思!

    叶向天一声断喝:“没用的东西!道心不稳,你这金丹是怎么侥幸炼成的!”一掌如山,狠狠拍在张亦如头顶,一股浑厚之极的真元压过,登时将其体内真气压服,乖乖汇入丹田,再不能作乱。

    张亦如呆了一呆,只能无语哽咽。叶向天只有这一个宝贝徒弟,呵斥了一句,心也自软了,说道:“守正兄一心为民,遭此横祸,为师也于心不忍。他这一劫十几年前早有预兆,我曾多次劝说他急流勇退,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可惜他非是修道之人,只秉承儒家为民请命之道,执意不肯。”

    “你只知是销魂魔君出手,却不知背后的种种构陷算计,我来问你,销魂魔君堂堂玄阴老祖,为何要对一个凡人出手,背后究竟是谁指使,你可想过?”

    张亦如呆了一呆,张守正一死,张家上下大乱,随后动身赶路,根本没有闲暇思索此事究竟是谁主使,被叶向天一问,立时哑火。

    叶向天道:“此事牵连极广,你师祖特意耗费法力,推算了一番。”张亦如叫道:“请师傅示下,究竟是谁指使销魂魔君杀了我爷爷,我定要灭其九族!”

    叶向天皱眉喝道:“你看你,哪有半分修道人的气度!以直报怨不错,却不可牵连无辜。唉,也是你这几年不在为师身边,疏于管教,自今日起你就留在此处,随我修行!”

    张亦如又翻身跪倒,连连叩头,叫道:“求师傅大发慈悲,莫要禁锢弟子,等弟子得报大仇,定会回来此处,常侍恩师左右!”

    叶向天道:“罢了,我先与你分说背后主使之人。你祖父之死实是多方角力之结果,世间之事就是这般奇妙,本是几方相互忌惮试探,最末却牵扯了一位无辜之人。这其中具体究竟如何,你师祖也推算不清,但大抵与平帝、常嵩两个脱不开干系,还有深宫之中那位孙皇后与常贵妃,你要报仇,除却销魂魔君,还要找他们才是。清虚道宗虽然行事龌龊,但确与此事无干。”

    张亦如呀要切齿道:“原来是那几只贱狗!我奈何不得销魂魔君,难道还杀不了那些狗男女?”转身就要飞去杀人,吃叶向天一指,周身真气僵滞,动弹不得。

    叶向天漠然道:“你如今道心不稳,若是放你出去,造下无边杀孽,对你日后修行不利,还是随我在此修身养性,静观其变。自会有人为你出头报仇雪恨!”

    张亦如道:“师傅与师祖不出手,还有谁有如此法力,敢去寻销魂魔君的晦气?”叶向天道:“你忘了,你祖父还有一位弟子从学儒门心法?”

    张亦如心念一转,叫道:“是凌师叔!”叶向天道:“不错,你凌师叔身在京师,本为了保护你祖父周全先前天欲教的宝玑娘娘来犯,便是他用计将其惊走。可惜你祖父劫数难逃,凌师弟被上官云珠镇压在三十天宝塔之中一夜,等脱困时,已然回天乏术了!”

    张亦如道:“凌师叔不过是元婴境界,如何能为我祖父报仇?”叶向天道:“他的手段太多,非止剑术一项,一旦全力施展,为师也不是对手。眼下只怕他下手太狠,捅出大娄子,不好收场。若是平帝身死,只怕清虚道宗就要跳脚了。”

    张亦如恨恨道:“弟子恨不得将平帝寝其皮,食其肉!但若是平帝一死,师祖一番谋划也要落空,那便……”清虚道宗毕竟是正道第一大派,不好招惹,若是凌冲杀了平帝,引来拂真道人怒火,太玄派也不好收拾。

    叶向天冷笑道:“你太小看你师祖的手段了,就算平帝死了,也不过是收拾残局麻烦了些,无伤大雅。再者我太玄剑派以剑行事,何曾怕过谁来?”

    张亦如不知太玄派的底细,叶向天可是深知那位掌教恩师究竟有何算计,有何手段,这些绝密之事只有他一人知道,连惟庸道人等一干长老也是不知,更遑论凌冲张亦如之辈。

    张亦如这才有些放心,叶向天见他伤情太甚,再不静养只怕伤及道心,那便悔之晚矣,不由分说,用手一指,张亦如眼前一黑,已然晕去,头顶太阴火树垂下一根枝条,将至卷了进去,收入树冠之中。

    叶向天抖了抖衣袍,轻轻起身,自忖道:“凌师弟元神两分,阴神去京师暗中保护守正兄,可惜并无阳神那般推算之能,守正兄命中注定当有此劫,谁也违逆不得天数,就有上官云珠以宝塔困锁阴神,销魂魔君趁机出手。可惜其中关窍还未到挑明之时,掌教也不方便出手干涉,不过之后的事,就交由凌师弟自家动手,毕竟守正兄亦是他的座师,为师报仇天经地义,本门也有动手的由头。”

    心思转动之间,这处血河源头的空间忽然变得静谧之极,滔滔血河空自流淌,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就似身处另一处空间,令人顿觉十分诡秘,连头上太阴火树的阴火也自发生异变,本是悄然燃烧,却一丝气息也无。

    叶向天叹息一声,随即镇定心神,这是他的劫数所在,终于到来!法相之上便要脱去劫数,才能问鼎更高境界,只是叶向天的元身太过强横,又大干血河之忌,劫数远比其他修士来的猛烈,他却怡然不惧,朗声吟道:“本是虚空一种子,勿落此间做树根,元灵脱胎生生世,今日却做返本人!”

    血河空间剧烈一抖,便似被甚么东西生生撕裂,接着无数声音色彩又自喷涌而出,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但叶向天面色越发凝重,似在静候甚么。

    果然血河一番大浪涌起,有战鼓之声擂动,就见无数血河生灵自血水中升起,竟是结成一座无边大阵,聚合无数血河一族法力,条条血线血意汇聚之间,上空隐约有一条狰狞血龙往来冲突,隐于团团血云之中,瞧不分明。

    血河大阵一分,现出一位俏生生的人影,居然是凌冲的老熟人天瑛女,多年不见,其法力又有进境,竟也修成了法相,一指叶向天娇声喝道:“叶向天!你这厮好不要脸,强占我血河一族圣地炼法不说,竟敢打主意要炼化这株怪树?今日我奉师命前来,就是要你应劫!”

    身后无数血河战士纷纷鼓噪起来,一双双魔眼闪烁魔意,不怀好意望向叶向天。叶向天哈哈一笑,说道:“此处是我强占不假,不过你魔道中人不是向来推崇恃强凌弱么?瞧不惯大可再抢回去,叶某就在此恭候。至于这株怪树么,”伸手轻轻一触那太阴火树,陡然无数枝条扭动来去,连天瑛女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欢欣之意,不禁面色大变!

    叶向天续道:“这株太阴火树本就与我有缘,天下再无二人能将之收取炼化,如今机缘已至,正是返本归原之时。敢阻我成道,莫说是你,就算你师傅花姥姥来此,也一样一剑杀了!”

    天瑛女面色一变,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既然如此,那你就接招罢!”



    天瑛女一声令下,血河一族当即发动起来,就见一大蓬血光笼罩血河之上,血光之中隐约有六部精兵,第一部为无数双头四臂或是三头六臂的狰狞魔卒,手持刀剑,只等近战厮杀!此为魔卒部。

    第二部为战车部,无数青铜、黑铁铸就的战车层层排列,其上栓有血蝠、血蛇等种种生自血河中的异种,气息强横。那战车皆由血河中孕育的种种珍惜宝材锻造,坚硬无匹,唯有脱劫之上的大宗师运用本源真气一击,方能给其造成损伤。

    第三部为天女部,无数面容姣好、身姿玲珑的魔女,身披轻纱,绰绰约约,风姿无限,张口便是无边靡靡之音,诱人堕落,劝人作恶。

    第四部为阴魂部,密密麻麻满是阴魂之物,此物与冥狱中阴魂略有不同,吞吐血河之气,不畏阳间气息侵蚀,又能占人躯壳,狡诈无匹,最是难挡难防。

    第五部为骨龙部,无数色作惨白的骨龙骨翼伸展,足有数十丈长短,通体一根肉丝也无,全由白骨垒成,此物亦是生自血河,张口能吐阴寒吐息,腐人形神,更兼力大无穷,一头骨龙便相当于元婴、法相级数的战力。

    最后一部则有天瑛女自家亲自统领,全是花姥姥门下弟子,个个都是血河土生土长的土著,天生肉躯强横,有担山之力,修为最差的也有金丹级数,共有数十人。

    这六部大军一出,便是眼下血河中七八分的实力,黑压压、赤红红一片,直压向太阴火树,不必动手,只气息涌动,便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叶向天却岿然不动,眼眸转动,将血河六部收入眼中,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便是花姥姥数百年功夫攒下的家底罢?果然丰厚!有本门镇压血河,一不小心还令尔等滋长到了这般境界!也是该清理一番了!”

    天瑛女喝道:“你一个小小法相修士,安敢口出狂言!魔卒部与战车部出战!”无数狰狞魔卒齐齐呼啸,三条、四条大腿齐迈,自血河之上跨动如风,往太阴火树杀来。又有无数战车身缠烈火,或搅动血浪,亦自策应而来。

    先有上百魔卒吼叫连连,乘血浪踏上太阴火树所里之处,叫嚣着杀来,身后又有数辆战车挤破空间,车上魔头手持魔索,凌空向叶向天脖上套去!

    叶向天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将手一划,无数剑气凭空生成,森然冷冽,再一指,咻咻咻破空之声连响,无数剑气激射而出!

    魔卒部的魔头最善近战,见剑气射来,吐气开声,魔躯陡然涨大为数丈高下,周身筋肉虬结,就算一般的法器砍上,也混不以为意!

    哪知剑气袭来,如游鱼一般滑溜,竟是刁钻之极,专挑眼窝、心口等要害处下手,偏偏剑气锋锐,一插即入,一时之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先还是气势汹汹的魔卒部转眼就死伤惨重,尸骸摇摇晃晃倒了一地!

    叶向天淡淡道:“我徒弟修炼的庚金剑诀,我这做师傅的若不炼的比他还强,哪好意思指点其修行?”那些剑气以庚金剑诀法门凝练,无坚不摧,在他法相级数元神御使之下,乘暇抵隙,专破弱小,倒有几分凌冲洞虚剑诀的风采。

    说话之间,战车部所发数十条魔索已然上身,狠狠在他脖上绕了几圈,战车上魔头齐声呼喝,周身汗如雨下,齐齐发力,要将叶向天的头颅生生扯下来!

    叶向天哈哈一笑,任凭魔索死死拉扯,兀自岿然不动,一时三刻之后忽地喝道:“你们也玩够了,该叶某了!”手指一搓,又是一道剑气生出,晃一晃已有数丈长短,剑身之上剑芒吞吐不定,一个弧旋绕去,嗤嗤嗤嗤!如裂锦帛,畅快无比。

    本是血河生铁、熟铜百炼铸就的战车,在那道剑气之下竟丝毫抵抗不住,连人带车给生生斩作两半!剑气凭空一绕,闯入太阴火树的数十辆战车便成了废铁,车上魔卒也自肚肠横流,鲜血滋滋直冒。

    若说斩杀魔卒部的剑气是御小之极,展现出御剑中极致精巧的入微之意,则斩杀战车部的一剑则体现出大巧不工,举重若轻的御大之极,一小一大之中,见剑术真谛!

    天瑛女见叶向天随手两剑,便破去两部阵势,亦是暗暗心惊,面上却作出大喜之色,叫道:“不要怕他!他劫数临头,体内真气变异,根本无暇再分神出剑,六部合围,一举将那厮杀了!”

    血河六部以她为马首是瞻,当即挺兵压上,魔云翻滚,血河生涛,声势震天,连太阴火树上万年不变的阴火也被魔气所激,跳动个不停。

    六部中骨龙部当先而上,一条最大的骨龙翼展百丈,龙首大有十丈,竟是脱劫级数的气息,张开巨口,一口腐臭气息喷出,一经现世便发出滋啦啦声响,竟将周边的血河之水也腐蚀了大半!

    一口龙息之下,那骨龙又自探爪抓来,生有六根龙爪,根根如剑,闪烁寒光,一抓之下,劲风连太阴火树的根苗都给荡了开去!

    天瑛女身先士卒,大喝一声,现了法相,但见无边血色长河之中,一尊高有数十丈的魔女生有十八条手臂,二十六条大腿,颇有千手千足的意味,那法相手上紧握十八件各色法器,俱是光华隐然,劈头盖脸打下!

    天瑛女是花姥姥开山大弟子,最得其宠爱,赐下许多宝物,自家又从血河中捞取了不少天生宝材,用了百年苦工,才勉强凑成这一身行头,有法器加持,其战力也自猛飙,超乎法相之上,已堪比寻常脱劫级数的人物!

    天瑛女身后的一干同门师弟师妹则要寒颤的许多,血河中孕育的生灵无数,非要资质超群才能被花姥姥瞧中,收入门中传授道法。这些血河土著肉身坚硬,但大多一贫如洗,去哪里寻甚么宝材打造法器?

    偶尔得了一件法器或是宝材,已是邀天之幸,纵有一件法器傍身,也足堪撑撑场面,大多弟子索性赤手空拳杀来,他们也是打的好主意,只要杀了叶向天,将那株太阴火树夺走,其上枝杈无数,要炼甚么法器没有?

    六部齐出,压塌诸天,叶向天目中映出天瑛女等人狰狞之相,轻笑自语:“法相者,乃法天相地之意也,所谓观天之妙,执地之行,也罢,今日便让尔等见识见识叶某的法相!”

    体内真气迸发,游走诸天,终于现了法相!但见其身躯一转,竟非复人形,而是化为了一团五色光华流转,黑白之意颠倒的诡异气流!

    那团气流厚重之处如山如海,轻忽之处如毛如丝,天瑛女久居血河,见识不广,哪里知道世上还有这等诡异至极的法相?叶向天法相一出,气息便自暴涨,尤其身上辐射出一股灭道之气,似乎如佛家所言的天人五衰,一切大道、神通、法力,乃至生灵,尽皆不存。

    天瑛女见了叶向天的法相,才知自家先前忧心的究竟是何事,尖声叫道:“小心!这是那厮修炼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化成的法相,大家将法力凝聚一处,不令他有机会将之化去,莫要让他各个击破!”

    可惜天瑛女之声被淹没在无边喊杀之声中,只有身边几位同门听见,忙离她近了些,不敢造次。

    叶向天闷声一般的声音响起,喝道:“晚了!”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法相运转,无数光线激射而出,大小长短不一,长者数丈,短者几寸,如银瓶乍裂,水意扑腾,六部兵马已然杀上太阴火树所处之地,这一发难更是首当其冲,无人能避!

    叶向天心思纯粹,郭纯阳传授他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他便以之为根本道诀,苦修了两百年,他的修行与旁人不同,光有苦功不够,还要有极大机缘。如今二百年过去,才刚刚凝结法相,许多入道比他还晚之辈,甚至有证道长生者。

    不过叶向天深知自家跟脚,修行之道注定与别家不同,而今日便是万道归真之时,不惜底牌尽出,显露苦修的法相,只要扛过这一道魔劫,炼化了太阴火树,自是海阔天空,大道可期!

    当先便是那头脱劫级数的骨龙,身子狼犺,转动不灵,也仗着自家骨头强横,对正反五行灭道光线不避不闪,正中了数百根!先期一口龙息吃灭道光线射入,那么强大的腐蚀之气当即被消灭了大半!

    骨龙一声痛吼,声震血河,身边无数血河魔头被音波震得粉碎,天瑛女急忙去看,却见那条骨龙吃灭道光线扑扑击在身上,所过之处,白骨消融,一身脱劫级数的气息也自迅疾衰落!



    那骨龙亦是血河孕育的一位大宗师,修为还在天瑛女之上,才能统领一部,遇上叶向天的灭道真法,竟是不能支撑片刻,一头庞大白骨之躯,瞬息之间被射的千疮百孔,惨不可言。抓向叶向天的那条龙爪更是被消融殆尽,只剩一根光秃秃的骨头茬子。

    其身后尚有数百条骨龙,俱是血河一族难得的战力,那头脱劫骨龙强忍剧痛,用身躯将身后属下全数遮蔽,自家承受了所有灭道光线的攻击!

    其他血河六部的魔头可就没这般好运,有修为高深者为他们遮风挡雨,只能自求多福。一时之间,灭道光线四下乱射,当真是挨着便死,擦上便亡!

    血河六部只一个照面便死伤惨重,战车部血河战车也翻车了,魔卒部躺倒了一地,骨龙部苟延残喘,阴魂部最是窝囊,最受灭道光线克制,只被照了一照就惨叫连连,三魂七魄全散,死得不能再死!

    天瑛女大叫一声:“速将功力传导给我,不然我们全要死在此处!”身后同门不敢怠慢,忙将功力传了过来,条条赤红血线飞舞,插在天瑛女身上。

    天瑛女大喝一声,汇集同门功力,自家也吐出一口本命丹气,一道血色护罩撑起,将众魔头庇护其下,任由灭道光线攒射,也穿不透那一层看似薄弱的血光。

    天瑛女总算松了口气,见叶向天那一团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气法相兀自流转不定,竟从太阴火树之上飘落星星点点阴火,注入其中,心下绝望,叫道:“六部听令!速速撤军!”声音滚滚如雷,响彻战阵之中。

    血河六部久经操演,令行禁止,闻军令当即撤退,叶向天法相中却传来一声冷笑:“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么?”灭道真气急转之下,又自喷射出千万道剑光剑气,剑光如丝,剑气若雷音,竟是以一己之力,施展出炼剑成丝与剑气雷音两大无上法门!

    天瑛女心头一股寒气渗出,手足发冷,再也顾不得其他,扭头便走,总算她还要靠着同门合力,抵挡灭道光线,将其等一同带走。

    剑气剑光一出,血河之上更是惨叫连连,无数魔卒被砍成残肢断臂,纷纷落下,战车破碎,骨龙逃命。叶向天竟是以一己之力,将血河六部大军正面击溃!

    血河六部是花姥姥花费毕生心血调教,以为日后存身的根本,有这一支雄军在手,就算正道七派联手围剿,也自不惧。本拟今日出战,杀叶向天磨砺大军,谁知叶向天只单人一剑,就将大军杀的惨败!

    天瑛女足下生出血浪,托着她与一干同门急急脱身,好在集众人之力,血色护罩还不至于一时崩溃,费了许久功夫,才脱出战场之外,小心脏也兀自跳个不停。

    就见太阴火树所在之地,被血云血水覆盖,结成了一个极大的血茧,微微鼓动,血茧之中,偶有剑光闪过,就听血河一族惨叫不觉,尸体坠落如雨,散佚出的血气真气,反有反哺到血茧之中,如此一来,血茧越结越厚。

    天瑛女心下冰凉,血河一族死伤太多,花姥姥怪罪下来她绝吃罪不起,心头苦涩:“我算错了一步,叶向天劫数将临未临,真气还未开始剧烈变化,就贸然出兵,他竟能借用太阴火树之威,灭杀我血河一族,师傅知道了定然不会饶我!”

    又厮杀了近半个时辰,叶向天忽然收去剑气剑光,血河六部如蒙大赦,当即争相逃命,连带血茧也重新化为血气,渐渐消散。

    天瑛女当即传令,清点伤员,等部下回复,却是苦笑不已,这一役血河六部竟是损失了三四成的战力,更有战车折损无数,阴魂部只因受灭道真法克制最大,竟被直接打残,只余老弱病残。

    经此一役,血河一族要花费数百年苦功,方能重复旧观,这般大罪绝难逃过花姥姥耳目,天瑛女一时之间都有了弃了血河基业,立刻逃走的想法。

    却见太阴火树之下,叶向天不知何时已收了灭道法相,依旧化为人形,端坐树下,双目垂帘入定,似在调运真气,周身时有各色光华闪过,虽然衣衫等无恙,但天瑛女隔着老远,也觉一股热力袭来,连带自家心头也自生出一股邪火!

    天瑛女大骇之下,忙有传令退兵万丈之远,心头热力渐消,才松了口气。叶向天此时才是真正劫数降临,分明体内正自真气如沸,生出一股心火,此乃火劫之数,起自本身真气,挡无可挡,抗无可抗,唯有靠自身道力,强行忍耐,等其火自退。

    这等劫数最是凶险,天瑛女自家修行也到了这一关口,却迟迟不敢放手引动劫数,就是自感道力不深,还要再淬炼下修为。方才只看了一眼,便险些被引动了自家心火,好在躲得及时。

    见叶向天兀自盘坐,不一会七窍之中都喷出条条无色之火,连天瑛女看了都觉热炎焚心,当下大喜叫道:“那厮如今自顾不暇,众儿郎听命,再去围杀,这一次绝不可失败!”

    血河六部闻听,当即重整兵马,就要再次杀入,忽见太阴火树无风自动,无数枝条舒展,跟着又自垂落,将叶向天身形遮护其间,风雨不透。

    有那性急的血河魔头,驾驭战车冲了出去,一根火树枝条轻轻一抖,如剑刺来,那魔头也非易与,大喝一声,战车抬起,其上雕有六种凶兽头颅,凶睛睁开,发出十六道魔光,射在那枝条之上!

    太阴火树枝条被魔光射中,竟全无反应,如穿薄纸,嗤的一声,将那魔头与战车尽数穿透,阴火发动,轻轻一燎,一位金丹级数的妖魔晃眼被烧成灰烬,一身修为竟成了阴火养料,反将阴火燎得更为绚烂。

    天瑛女见了,忙叫道:“众将不得靠前!那太阴火树专克血河一族,该死!”血河六部悍不畏死,令之所在,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自不惧。但遇上这等先天克制一切血河生灵之物,便有些畏首畏尾,虽不怕死,但明知必死还冲锋陷阵,那便是脑子有恙了。

    天瑛女骑虎难下,气势汹汹而来,眼看叶向天渡劫,总不能袖手旁观,正在首鼠两端之时,血河忽地搅动起来,血水上升,凝聚为一朵血色莲花,一位美貌夫人身披红袍,立足其上,一双凤目威严之极,略一扫过,无数血河战士当即跪倒在地,口称:“主上!”

    天瑛女也忙即跪倒,叫道:“师傅,你老人家怎么出来了?”那贵妇模样的老祖正是花姥姥,通灵亿万血河生灵,闻言冷哼一声:“我若再不出来,这些年辛苦攒下的家底就被你败光了!”

    天瑛女冷汗津津,叫道:“师傅,非是弟子之错,那叶向天他……”花姥姥冷冷道:“住嘴!你的过错回去再行分说!”瞧了一眼太阴火树,目中露出一丝忌惮之色,吩咐天瑛女道:“废物的东西!还不撤军回去!难道还要在这里等着那叶向天渡劫成功,给他庆贺么!”

    天瑛女嗫嚅道:“不是师傅你吩咐,定要将那太阴火树……”花姥姥喝道:“还不快去!”天瑛女不敢违令,忙纠集血河战士,传令撤兵,就见漫天血云消散,一个个魔头跳入血河深处不见。连那满身创伤的骨龙也向花姥姥行礼,一头扎入血河之中去了。

    瞬息之间,太阴火树周遭竟是走的一人不剩,花姥姥哼了一声,双足一顿,已然飞出血河,眨眼飞出地表,直上太玄峰!

    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与惟庸道人正在掌教寝宫之中对坐,惟庸皱眉道:“想不到斗来斗去,居然是张守正被杀,又是销魂魔君那厮出手。可怜张守正一生为民,到老却惨遭横祸!张亦如是其嫡孙,于情于理,本派都要为他出头才是啊!”

    郭纯阳点头道:“这倒不错,现在最跳脚的想来是秦拂宗了,此事原本与清虚道宗无干,却愣顶了这么大一个屎盆子,好不恶心!”

    惟庸道:“掌教师弟以为该当如何?”郭纯阳道:“销魂魔君太过猖狂,为了些许小利,就敢谋害当朝一品大员,张守正身负民望,得天地垂青,岂是那么好杀的?他的报应就在不远!”

    “销魂被普济追杀,有惊无险,楞伽寺的和尚大多不肯轻易杀生,何况一位玄阴老祖想杀也难。其走投无路必去寻笑书生以求庇护,听说师兄与笑书生还有几分交情,就请前去告知,万不可庇护销魂魔君,不然我太玄派连他也一并杀了!”

    惟庸皱眉道:“我与笑书生不过萍水相逢,略有交情,也比不上太仓三子几百年相互守望之意,笑书生未必肯听我的话。而且张守正虽是一代名臣,但为他要杀两位长生老祖,似乎得不偿失罢?”

    郭纯阳冷笑道:“师兄不知张守正的真实身份,才出此言。那张守正与我太玄有大因果,转世十几世,前几世皆是早死,这一世才有一番机缘,却又断送在销魂那厮手中,虽说是前孽所至,但此仇不可不报!”

    惟庸老道亦是纯阳级数,闻言心头一惊,忙默运灵光推算,过了半晌,惊道:“难道张守正竟是……师弟,你怎不早说!”郭纯阳道:“历劫未满,多说无益,反有罪过。我也是这二十年才推算出来,不然为何要向天下山,特意与其结交?又将张亦如那小子接引上山来?”

    惟庸断然道:“即使如此,就算销魂魔君躲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出来杀了!”两位老祖忽然心头一动,齐齐转头凝望,正是太阴火树的方向。

    惟庸道人笑道:“看来向天的机缘也到了,我太玄又多一位脱劫宗师,可喜可贺!”郭纯阳道:“向天不过返本归原,远说不上成就,等他能证道纯阳再说罢!”

    惟庸道:“他的元身便是那一株太阴火树,也只有师弟有此手段,将其一缕真灵摄出,导入轮回,成就人身,再接引入道。”郭纯阳道:“那也是他自家的造化,竟能于虚空之中逃出这一方世界,又落在血河之中,以血河之力为食,我也是瞧中了他的跟脚,才会大费周章,成全了他。只要他能将元身太阴火树祭炼的身心相合,凭了先天克制血河的特性,就能令血河道人心生忌惮,若能破入待诏,就与那老魔放对一场,日后用他之处甚多!”

    惟庸咦了一声,笑道:“血河一族却是坐不住了!”此时正是天瑛女率众围攻,郭纯阳老神在在,也不去瞧,悠然道:“你我只等贵客临门便是!”

    果然天瑛女铩羽而归,花姥姥再也按捺不住,以元神分影而来,有郭纯阳暗许,一路畅通无阻,直抵掌教的所在。

    大殿之上忽有一朵血莲绽放,一位红袍妇人现出身形,俏脸满布寒霜,指着郭纯阳喝道:“郭纯阳!你这老鬼好不狡诈,夺去我血河宗镇派之宝不说,还怂恿弟子炼化那太阴火树,若是被叶向天成功,以后还有我血河一族的活路么!”

    郭纯阳悠然道:“花姥姥何出此言?血河一族?你又非血河孕育的生灵,不过是修炼了血河宗道法,鸠占鹊巢,骗得那群血河土著奉你为主,替你卖命。倘若血河道人归来,第一个就要杀你,夺回血河权柄,如此说来,你还要谢谢老道,令血河道人忌惮非常,不敢回来呢!”

    花姥姥气的俏脸煞白,生生压住,转嗔为笑,说道:“如此说来,我还真要谢谢你郭大掌教,替我解决了血河道人那个后患,让老娘能安然稳坐血河之主的位置了!”说到后来,又忍不住怒意勃发。

    郭纯阳一脸嫌弃,说道:“你这点道心修为,到底是如何躲过劫数,修成玄阴的?难不成仙都司那群死鬼受了你的色诱,给你放水了不成?”

    花姥姥柳眉倒竖,喝道:“郭小眼!少来插科打诨!老娘不找你报血河宗灭门之仇,你就算烧高香了,还敢得寸进尺?信不信我反掌之间,拍死你那个宝贝徒弟?”

    郭纯阳本是嬉皮笑脸,忽然面色一肃,周身杀机涌动如潮,连惟庸道人都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免受池鱼之灾。只听那位掌教阴恻恻道:“老子生平最恨别人叫我郭小眼,你这刁妇是活得不耐烦了!来来来,你我索性斗上一场,今日老子不取你首级,不将你一条血河之中满门诛绝,我郭纯阳就跟你姓花!”

    伸手一捞,庚金神剑入手,随手一抖之间,无数剑光、剑影飘动,满殿全是森然剑气,重重叠浪,又有龙吟虎啸之声传来,互为激荡,声势猛恶到了极处!

    花姥姥心头一突,暗叫:“这厮好不晓事,不过打趣一句,就要生死相见!不过这厮剑术之精,竟一至于斯,当真可畏可不!”忙换了一副笑脸,陪笑道:“郭大掌教莫要生气,奴家不过开几句玩笑,你怎就当了真!奴家给你赔礼还不成!”

    惟庸道人也自劝道:“师弟,此处毕竟是太象五元宫之中,争斗起来,打坏了东西可不好。”郭纯阳余怒不息,叫道:“我今日非要宰了这妖妇不可!”



    郭纯阳狠狠叫唤了几句,一副恨不能立时动手的模样,见惟庸老道双手抱臂,恼道:“师兄,你要伸手拦我才是,不然咱们兄弟做这场戏不就太假了么?”

    惟庸道人抬眼向天。花姥姥给这位掌教插科打诨弄得没了脾气,压了压性子,又道:“血河宗已然灰飞烟灭,道统不存,剩下几个废物也被血河道人收罗了去,难成大事,听说血幽那个废物也死在郭掌教手上,我这些年静养心气,早就不想再掀起昔年仇怨,只想安安稳稳过活,还望郭掌教给一条生路!”

    她虽收罗了一干血河生灵调教,但并无能成大器者,事到如今,重立血河宗与否已不重要,何况当年她本就是受门中排挤,愤而破门出教,连血河宗覆灭之时,也未施以援手。只想在血河中称佛做祖,作威作福,但要想如此,还要看太玄派的脸色,毕竟人家才是地主,形势比人强,花姥姥刚强一生,此刻也不得不伏低做小。

    郭纯阳哼了一声,说道:“花道友,你在血河中寻到的那件物事,如今还未到出世之时,无法祭炼,又恐血河道人回返向你抢夺,就想借本派之手,赶走那厮。你以为老道不知么?”

    花姥姥面色大变,血色莲花陡然一舒一张,强自笑道:“郭掌教不愧是精通先天神算,善能前知,连此事都知道?”

    郭纯阳冷笑道:“你放心,那件物事虽然珍贵,却与老道无缘,老道也不会贪图你的。那血河乃是开天辟地之时,一点污浊之气演化,亦是造化之道,莫说是我等,就算仙帝出手,也未见得能令血河干枯。你托庇于血河存身,倒是一招妙棋。眼下大劫将至,我玄门中人个个如临大敌,你却是福缘临头,还不自知!”

    花姥姥心头一动,忙问:“请郭掌教指点?”郭纯阳道:“轮回盘重光,九重冥狱与地府归位,正需这血河之水注入黄泉,周流冥狱地府,以水生气,承载无量阴魂入六道轮回。谁人能将血河炼化,届时谁人便可功德加身,虽不至万劫不磨,但一个安稳长生的日子是跑不掉的。”

    花姥姥大喜,转念一想,道:“怪不得血河道人时时图谋炼化整条血河,原来是为此!”郭纯阳道:“不如咱们做个买卖,我弟子叶向天渡劫,你莫要拦阻,还要约束血河魔头,不许上岸作恶,本门助你抵挡血河道人,如何?”

    花姥姥思忖片刻,断然道:“好!一言为定!还有一条,太阴火树天生克制血河一族,叶向天炼化之后,不可肆意杀戮血河土著,不过若有土著主动挑衅,则不在此限!”

    郭纯阳笑道:“罢了,依你便是!”花姥姥亦展颜笑道:“既然如此,你我两家今后可同享太平,奴家告辞了!”血焰莲花向内一合,沉入地下不见。

    等花姥姥离去,惟庸道人笑道:“师弟好不狡诈!若引血河入黄泉确有大功德不假,那也要引动域外那条先天血河才是。本门之下的这条血河,连儿子也算不上,根本济不得事!若是花姥姥想通此点,只怕要恨你入骨呢!”

    郭纯阳淡然道:“花承露那娘们未必就不知其中关窍,不过就坡下驴而已,师兄不必当真。”惟庸点头:“眼下只看向天能够撑过天地劫数,脱去劫数了。”

    郭纯阳道:“哪有那么简单?太阴火树好歹也是先天之物,虽是元身,不下于祭炼一件法宝,我看向天至少要二十年苦功,方能破劫出关,他渡劫时,连带张亦如那小子也能的得些好处,你我就不必多虑了。”

    惟庸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去见笑书生,其人行踪诡秘,要见他一面怕是不易!”郭纯阳道:“无妨,笑书生眼下在藏身于陈建德大军之中,想要打杀了那萧厉,为坊市中被曹靖打死的一干属下报仇,师兄且去便是!”

    惟庸道人点头,喝一声:“我去也!”身如泡影般消散。掌教大殿中只余郭纯阳一人,这位太玄掌教向下望去,目光似能穿透无穷虚空,落在那一株太阴火树之中,见叶向天周身心火勃发,热浪袭人,面上亦如烤透的大虾般,好在气息尚稳,点了点头。

    伸出五根手指,次第变化诀印,眼花缭乱之间不知生出多少种印法,忽然一顿,笑道:“玄女宫被夺魂魔念沾染,姬冰花还不是要来求我?罢了,便帮她这一回,凌冲那小子也有一番机缘入手!”

    果然便有还玉道童前来禀报,说是有玄女宫大弟子程素衣求见,郭纯阳命其引入。不过片刻还玉便引了程素衣入殿,那女子盈盈拜倒,说道:“玄女宫程素衣,拜见郭掌教!”

    郭纯阳一手虚抬,说道:“罢了,不必多礼,且起身说话。你的来意我已知道,能解去噬魂魔念的天下唯有三人,我却不在此列。你师傅算是找错人了!”

    程素衣当即面色惨然,苦笑不语。不料郭纯阳续道:“不过我可推荐你去寻那正主,只要他肯出手,解去玄女宫之危倒也不难,只是有一桩事你须答允。”

    程素衣给郭纯阳前后话头弄得险些闪了腰,忙定了定神,再拜说道:“请掌教示下,无论何事,只要能救得师妹们得脱魔掌,弟子定然答允!”

    郭纯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即刻动身去大明京师之中,寻到凌冲,就说传我之命,命他随你去玄女宫,拔出噬魂魔念余毒。至于要你答允之事么,凌冲如何救治,无论你瞧见了甚么,听到了甚么,只作不知便是了!”

    程素衣略一转念,心头浮现出一个绝无可能的可能,再也不敢深想下去,凛然道:“请掌教放心,弟子定然不闻不问,只做个聋子瞎子傻子!”

    郭纯阳笑道:“你这小妞儿倒也乖觉,你师傅当年若是有你几分的伶俐,也不至……”底下的话程素衣打死也不敢接了,郭纯阳感叹了一句,挥手道:“你就去罢!”

    程素衣如蒙大赦,忙又跪倒磕头,恭谨退出了掌教大殿,出了太玄峰,当即往天京城赶去。

    凌冲阴神在张府之外拜了三拜,转身出城,临去时潜伏了一道噬魂魔念在京师城外玉山之中。玉山中有上好地脉泉水,皇宫每日用水便是自此处采取,魔念只要将采水的仆役沾染,总能混入皇宫之中。

    沈朝阳以符阵隔绝天地,不令邪祟侵入皇宫,但百密总有一疏,凌冲真要施展,绝非沈朝阳的正一符术所能抵御。只要魔念侵入皇宫,定能打探出张守正之死背后是谁操纵。

    凌冲阴神一路向北,不过一二日间,已然来至一座大营,绵延数里,营中全是大明精锐将兵,正与另一伙数十万蛮军对峙。

    此处正是陈紫宗所统御的兵马所在,其奉旨剿灭陈建德叛军,数日之间双方鏖战了几场,陈紫宗用兵如神,正奇相合,将蛮兵兵锋牢牢抵住,不令其再南下肆虐。

    凌冲此来便是寻陈紫宗说话,以他的法力混入大营易如反掌,数万精兵竟无一人察觉,直抵中军大帐。大帐之中陈紫宗正自与军中主将商议战事,忽然心头一动,吩咐道:“今日便到此,尔等各回本阵,按本帅所定,守住阵脚,不可冒进!”

    众将领命散去,大帐之中只剩几员亲卫,陈紫宗道:“你们到帐外守候,本帅要小憩片刻。”等亲卫鱼贯而出,陈紫宗道:“凌师弟,请出来罢!”

    凌冲元神聚合,现出身形,施礼道:“小弟见过大师兄!”陈紫宗是惟庸唯一弟子,亦是太玄二代弟子中入门最早之人,称一句大师兄也不为过。此人在惟庸门下修炼经年,不显山不露水,韬光养晦,凌冲在太玄峰学道时也未见过几面。

    今日重逢,再看这位大师兄,竟瞧不通透,唯有一个可能,便是其早已破入脱劫之境,甚至是待诏之身,不禁大为讶异:“太玄重光之前,二代弟子大多是元婴真君,怎得区区十几年,便一跃如此?”

    殊不知陈紫宗见了凌冲也自心下震撼:“这位小师弟是掌教师叔的关门弟子,只道是剑术天才,但也不该修行如此精进,这才几年功夫,竟已修成了法相?不对,他身上怎得无有一丝太玄剑气?怪哉!”

    凌冲阴神之身自是修炼的噬魂劫法,阳神之身还在金陵,回转不及,只能以阴神来见陈紫宗。好在他借三十三天宝塔之力将祭灵柱破开,连日炼化其中法力,借此宝遮掩,将一身魔气收敛的干干净净,连陈紫宗也瞧不出来。

    陈紫宗道:“若是凌师弟,绝不会在我面前收敛一身太玄法力,反倒弄巧成拙。不知你有何法子能令我相信你就是凌冲?”

    凌冲呵呵一笑,当即背诵一篇剑诀,正是洞虚烛明剑诀,只背到金丹境时,陈紫宗阻止他道:“好了好了!洞虚剑诀绝不会外泄,也唯有你得了掌教师叔真传,我信你便是。师弟此来有何事?”

    凌冲道:“平帝为人刻薄,想不到师兄竟能得其信任,独领一军出战。”陈紫宗摆手道:“那也算不了甚么。我祖上曾随大明太祖起兵征战,救过几次太祖性命,立国之后舍了荣华富贵,披发入山,修道练气。当时太祖大悦,赐了一柄尚方宝剑,与一卷诏书,说是留下一尊国公之位,若陈家后人持宝剑与诏书前来,只要大明不亡,便须立时封赏。有那诏书在,平帝也不愿意,也只能封了我一个高官厚禄。至于兵权么,那更简单,我先买通了常嵩,有他替我说话,平帝自然不疑有他。”

    凌冲点头:“想不到大师兄竟有如此身世,难怪难怪。”话锋一转,“前几日中京师有变,张阁老被销魂魔君暗算,已然仙去了。”

    陈紫宗皱眉道:“张阁老死了?可叹大明失其栋梁!师弟,节哀顺变!”凌冲拜入张守正门下修习儒门心法之事,二代弟子中倒颇有耳闻。

    凌冲淡淡说道:“张老大人已去,多说无益,我却不能不为他报仇雪恨,张亦如修为尚浅,此事便只有我来!”陈紫宗道:“师弟意欲何为?销魂魔君是太仓三子之一,玄阴老祖的级数,要杀他只能是掌教与两位长老出手才可,只是……”

    凌冲道:“销魂魔君不急着杀,先将幕后黑手宰了,告慰老大人在天之灵,我来是请师兄挥兵南下,直取雍州,逼靖王回兵自守,其他自有我来担当!”

    陈紫宗摇头道:“师弟想的差了,我奉命剿灭陈建德,岂能临阵脱逃,再说陈建德也非易与之辈,一旦追袭我之后阵,后果不堪设想。”

    凌冲道:“此事易耳,陈建德大军今夜必乱,师兄可趁夜劫营,追亡逐北,至于陈建德能否活命,就看他自家造化了!”陈紫宗笑道:“师弟当真是谈笑之间,蛮军灰飞烟灭,未免太过儿戏。”

    凌冲断然道:“是与不是,今夜便有分晓,师兄只集合大军静候便是,我还要布置些手段,先行告辞!”再拜而走。陈紫宗沉吟不语,过了半晌,命亲卫召集众将,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大军枕戈待命!”其治军素严,众将也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到了星夜时分,陈紫宗披挂整齐,手把宝剑,就在大帐之前遥望,数里之外便是陈建德大营,以他目力自是洞若观火,只见营中星火暗淡,显是蛮兵都已歇息,只留了一小撮守夜之军。

    身旁一位将军悄声对同袍道:“大帅为何命将士待命,难不成今夜要劫营?”另一位同袍道:“嘘!莫要多问,只听命行事就成了!”

    陈紫宗心头盘算:“凌冲言之凿凿,难道今夜陈建德军中真有大变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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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过了三更,正是最为嗜睡之时,大明一侧多有将士眼皮打架,陈紫宗身边偏将也自目光游离,只是不敢质问主帅。

    陈紫宗道心打磨的极佳,丝毫不以为意,依旧老神在在望向陈建德大营。忽然咦了一声,身子略略向前倾去,只见蛮军大营中忽地冲出数股兵马,个个人强马壮,剃发梳辫,气息凶悍。

    为首的几位蛮将面色激动,目中放出仇恨之极的光芒,用蛮语叽里咕噜的大声交谈,越说越是忿恨的模样。陈紫宗一身精湛修为,区区蛮语也不在话下,侧耳一听,识得是说“那陈建德仗着神教庇护,架空了蛮王,我等不可为他卖命!须得救出蛮王,将那厮宰了!”

    众蛮将同仇敌忾,一起点头,将手一挥,身后蛮兵涌动,一位蛮将忽然提声大喝:“陈建德!你这匹夫!撺掇我蛮国权柄,还要我蛮国大好男儿为你卖命不成!今夜便是你的死期!”大股蛮兵当即作起乱来,要杀入中军大帐,生擒陈建德!

    陈建德得了星宿魔宗支持,北方蛮国历来奉行魔教,只要一纸诏令颁下,自然无有不从,派出数十万蛮军供其调遣。这些蛮军本由数位蛮将统领,如今这些蛮将竟然齐齐反叛,率军反杀,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中军大帐中,陈建德本是不着寸缕,搂着两名歌姬入眠,被喊杀之声惊醒,踢开歌姬,一跃而起,叫道:“侍卫速去查探,出了何事!”一面紧张披挂。

    一名侍卫闯入大帐叫道:“大将军,不好了,是蛮军反叛,正要攻来!”陈建德大叫:“这如何可能!快!速速集结兵马前去拦阻,不可放一个蛮兵进来!”

    他是汉人出身,天生信不过蛮军蛮将,身边侍从皆是当初雁门关中投诚的汉人兵将组成,也幸亏如此,蛮兵叛乱才未能第一时间杀入大帐,不然他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那侍卫突然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小人还有要事容禀!”不等陈建德吩咐,已然抢进其身前,面前浮现一丝诡异之色,叫道:“死罢!”袖中一柄匕首探出,直刺陈建德咽喉!

    陈建德哼了一声,陡然剑光一闪,那侍卫呆了一呆,已然被分尸八块,鲜血喷了一地。陈建德手提宝剑,怒道:“本将军乃天命所归,岂会被你一个小小的诡计暗算!”

    身后两名歌姬惊醒,见了满地尸块,骇的尖声大叫起来,陈建德提剑刺出,噗噗两声,将二人了账,自语道:“看来是蛮军中混入了奸细,还是先撤走为妙!”出了大帐,唤来手下亲信,翻身上马,提了一柄长枪,喝道:“随我突围!”这一次他留了心眼,周身真气勃发,不许亲信靠近三尺之地,就算再有甚么暗算,也能抵挡过去。

    一行人马且战且走,往大营之后退去,无奈蛮兵越聚越多,杀不生杀。那些蛮兵本就十分野蛮,杀戮成性,被蛮将驱使,都杀红了眼睛,甚至不同蛮国之间,素有仇怨的,还趁机相互仇杀了一番,闹得大营之中乌烟瘴气,混乱到了极点。

    陈紫宗眼神一亮,喝道:“传令三军,立时出击,不得有误!”众将也自瞧见蛮军营中冲天大火,哪里还不知叛军中出了大乱子,正是趁乱偷袭的好时机?

    一声令下,十万精兵整肃齐备,马蹄翻飞,趁着月色往叛军营中杀去,数里之地片刻即到,前锋纷纷亮出刀剑,战马长嘶,一跃跨过栅栏,刀光一闪,便有一颗人头飞起。

    陈紫宗在后军之中压阵,他是主帅不必亲身下阵,尤其还有另一事要他分心。大明军队一出,叛乱中的蛮军便是一阵慌乱,数位蛮将不约而同放弃了追杀陈建德,转而抵抗其大明军队来。

    两方军队立时杀在一处,血肉横飞之间,已是难解难分。北方蛮军惯于马上作战,短兵相接并非所长,陈紫宗大军又是有备而来,渐渐占据了上风,统兵的蛮将见势不妙,忙即传令退兵,如此一来,蛮军更是慌乱,杀到天明之时,死伤不计其数。

    陈紫宗于乱军之中一双眸子晶亮,似在找寻甚么,忽然神光暴涨,轻轻起身一跃,移形换影之间已来至一队人马之前,和声笑道:“陈建德,可让陈某好找!”

    队伍中心乃是一匹高头大马,陈建德手把缰绳,满面厉色,叫道:“你便是陈紫宗?”陈紫宗点头:“你我同为陈姓,可算一家,今日却是毙命于此,宁不可叹!”也不放出剑光,只轻轻伸出一只手来,往陈建德头顶抓去!

    陈建德目中迷乱之色闪过,只觉那大手遮天一般,竟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总算他勤修内功,气数未尽,生死之际陡然现出一线清明,大喝一声,长枪一提,人枪合一,化为一条龙形彩光,狠狠撞去!

    砰的一声,那大手消散,陈建德也自跌落马上,发髻披散,满面惊惶之色,叫道:“护驾!护驾!”陈紫宗摇头道:“你又非皇帝,护的甚么驾?”抬手又是一掌摁来。

    当时是也,本是金鸡唱晓,天边鱼肚泛白,群星隐踪,忽然星光大盛,星芒如剑,条条垂落,汇聚为一只硕大手掌,与陈紫宗的法术狠狠撞在一处!

    一个阴森森声音响起:“太玄剑派三脚猫法术,也敢逞威么?”陈建德大喜,叫道:“萧厉大师,快些救我出去!”暗中出手之人正是萧厉,冷笑一声:“聒噪!滚!”陈建德只觉一股妖风吹面,将他与手下数千人马倏忽之间送出大营,落在一处平地之上。

    等风沙散去,陈建德四下一望,识得已在大营数里之外,劫后余生,也顾不得计较萧厉喝骂之仇,一圈胯下之马,率领近卫逃命去了。

    大营之中,四处火起,喊杀之声汇成一片,陈紫宗却只作不见,笑道:“你嘲笑我太玄派法术是三脚猫的功夫,不若来切磋几招如何?”

    萧厉却不现身,声音冷冷传来:“那么太玄派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又追到此处,也罢,我祭炼此宝有成,先拿你祭旗,再杀凌冲不迟!”

    一道仙门凭空出现,大有亩许,门户张开,如同太古凶兽凶吻大开,漫天星光纷纷落入其口中去了,平地起狂风!萧厉的仙都之门一出,立时将方圆千里天地元气吞噬殆尽,半点不留。

    自诸魔头联手诛杀凌冲,被其破局之后,萧厉痛定思痛,这些时日一心祭炼仙都之门,已将核心禁制祭炼到与自家道行匹配的程度,出手之间便是雷霆万钧!

    仙都之门吸纳了无数天地元气并周天星力,内中无数禁制之力发动,就那么凭空压了下来,如山崩海裂,还未及身,无数强横劲风生成,风沙飞扬之间,无数交战的兵士惨叫声中给吹上半空,复有狠狠坠落,喷血不止,显然是不活了。

    萧厉之意甚是明确,就是以大势压人,仙都之门祭炼到最高境界,此宝一出,吞尽天下万宝,可谓天下无宝。用门板压人是最为下乘的手段,以萧厉今时的修为,催动仙都之门十分困难,不得已出此下策。

    仙都之门倾山倒海一般落下,陈紫宗面色从容,头顶一派神光冲出,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神光中一面宝镜现身,正是诛魔宝鉴,镜面一翻,陡然射出一道诸魔神光,如除夕烟花,四散耀目,竟将仙都之门死死顶住,不令落下!

    凌冲阴神亦藏身旁观,见陈紫宗取了诛魔宝鉴在手,暗自点头,陈紫宗下山若惟庸道人不赐下法宝护身才是奇事,陈紫宗修炼的亦是太戊持法诸魔剑诀,与诛魔宝鉴契合无比,有此宝在手,足以抗衡萧厉的仙都之门。

    今夜陈建德大营之变是他一手策划,只用几道魔念沾染了几位蛮将,由其领兵作乱,前后不费半分力气,便将萧厉辛苦营造的局面毁于一旦,他已然暗施毒手,那几员蛮将死在了乱军之中,噬魂魔念脱出,来个死无对证,就算乔依依亲来,也瞧不出半分破绽。只不过这一招乃下乘之策,久之必露马脚,但眼下他就是要这片刻之机,也顾不得其他。

    陈紫宗催动诛魔宝鉴,心下奇道:“我久不出山,世上如何多了这许多年轻高手?这件仙门法宝更是闻所未闻,若非师傅将诛魔宝鉴赐我护身,今日就要栽在此处!”

    仙都之门所发纯正道家仙光精纯无比,善能化去一切物事,吃诛魔神光阻住,竟不能向前分毫,不过仙都之门毕竟体量太大,威力也更大些,久持之下诛魔宝鉴渐渐不支起来。

    凌冲发动兵变,陈建德气数未尽,逃得性命,目的已成。但萧厉被陈紫宗敌住,无暇分身,凌冲心思便活泛起来,忍不住就要暗施辣手将他杀了再说。

    暗中将祭灵柱祭起,此宝迭经忧患,已是千疮百孔,断去了一大截,正好物尽其用,将之打入仙都之门,引其爆裂,定住仙门运转,趁机搏杀萧厉。

    就在动手之前,一只无边大手忽地从天而降,周遭雷霆乱舞,五指张开,一把捉住仙都之门,猛地向上一提!那么沉重的一件法宝,竟被其生生提起了数十丈,但萧厉随即反应过来,猛然现身,大叫一声,一跃跨入仙都之门中,人宝合一,重量立时大增,反将那大手坠得节节下落!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凌冲也不急动手,来人运使的神通分明是纯阳一系,但不足以辨别是敌是友。陈紫宗见来了挡横的,也自愣神了片刻,暗中出手之人显是想趁机将仙都之门摄走据为己有,诛魔宝鉴一翻,神光中生出无数诛魔神雷,噼里啪啦凌空爆散,打在仙都之门上,将那法宝击的震颤不已。

    那大手趁机猛提,萧厉腹背受敌,被诛魔神雷震得元神激荡,再无还手余地,吃那大手死死攥住,就要凭空飞去。星空之中陡然有女子声音断喝道:“笑书生,凭你也敢觊觎我星宿魔宗的法宝?”

    正是乔依依之声,人未至,一道天星神链撕裂虚空而来,夹带无数火光遥遥一击!那大手吃痛不已,不得已放开仙都之门,略一变化,演化一蓬清光,贴地而走。

    笑书生的声音响彻:“乔依依!你星宿魔宗无辜诛杀我的属下,此仇必报,从今日起我舍了面皮不要,只要遇上你魔宗的弟子,便打杀了,看你疼是不疼!”

    天星神链长有数十丈,一个闪烁之间,飞至清光之上,作势欲击,笑书生暗用法力,那清光陡然一晃,散逸无踪,天星神链中传来乔依依声音:“哼,算你跑得快!你若敢杀我魔宗一个弟子,本座必灭你山门!”

    两位长生老祖相互发狠,喝骂了一阵,天星神链一抖,就要往陈紫宗头顶击去,忽然虚空大开,一位老道身披玄光踏步而来,笑道:“慢来慢来!”伸手一招,诛魔宝鉴落在掌中,轻轻一晃,一蓬神光射出,照在天星神链之上,如肥油遇火,将天星神链烧的星光分散,正是惟庸老道赶来!

    乔依依见不是路,懒得与这厮纠缠,天星神链陡然一散,化为点点星光不见,竟是聚散如意,诡秘非常。萧厉更是滑溜,天星神链出手的当口,便已走的无影无踪。

    陈紫宗大喜,叫道:“师傅!”惟庸道人并不落下,只点头笑道:“你办你的差,我做我的事!”转身不见,陈紫宗不敢多问,一面诛魔宝鉴飘然落下,伸手接住,吩咐兵将:“速速扫平蛮兵!”

    惟庸道人追摄笑书生的神通去了,纯阳老祖施法,顿足之间便是千山万水,瞬息之间已在万里之外,见一道清光摇芒曳尾,叫道:“笑道友慢走,惟庸有事相商!”

    那清光一顿,现出笑书生身形,分明是神通所化一具分身,见了惟庸稽首道:“道兄何来?”



    惟庸道人驻足半空,叹道:“销魂魔君闯下大祸,笑道友可知?”笑书生摇头:“不知!”惟庸道:“他出手杀了大明首辅张守正,此人与本门大有干系,此仇非报不可。我来是奉掌教之命,知会道友一声,莫要包庇销魂那厮,希不自误!”

    笑书生眉头大皱:“若是我包庇了销魂魔君,贵派是否连老夫也要杀了?”惟庸道人正色道:“不错!”笑书生哈哈一笑,说道:“太玄派是否太霸道了些?”

    惟庸摇头:“此事衅自销魂魔君而开,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贫道言尽于此,还望道友珍重!”光棍一点就透,大家都是纯阳级数,言尽于此,再不多言。惟庸道人转身便走。

    笑书生化影分身怔了半晌,也自遁走,潜入一座荒山之下,山下有一座小小洞府,笑书生真身盘坐,一道清光飞来,没入顶门,蓦地睁开双眼,望向一座石门。

    石门之中隐约有无穷魔气渗出,正是销魂魔君存身其内,正自运炼魔功,过了半日魔气消散,石门洞开,销魂魔君步出,周身气息紊乱,显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那魔君哼道:“我被普济那厮用佛门真火炼了一下,伤动本源,要百日苦功才能复原,劳烦大哥为我护法。”太仓三子的关系十分奇妙,汇聚玄、佛、魔三道高手,义结金兰,算是一大异数,三位老祖相互扶持,才打下偌大基业。

    笑书生沉着脸道:“你为何被普济打伤,如今该告诉我了罢?”销魂魔君见他面色不善,眸子一转,说道:“大哥都知道么?我不过杀了一个凡人,恰巧被普济碰上,硬接了一招。”

    笑书生哼道:“凡人?堂堂大明首辅,岂会是凡人?你闯下滔天大祸了!方才太玄派惟庸道人找上我,掌教郭纯阳已对你下了必杀之令,若我庇护你,也要遭殃!”

    销魂魔君哈哈一笑,说道:“大哥是怕了?太玄派算甚么东西?玄门七派之中只能欺负玄女宫而已,郭纯阳连纯阳都不是,白叫了一个好名字,门中也只有惟庸与百炼两个证道纯阳,我们三人联手又怕他何来?”

    笑书生摇头道:“毒手师太已有数月不通消息,怕是凶多吉少。郭纯阳虽非纯阳,却有长生级数的战力,尤其精擅先天神算,难斗之极,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招惹太玄?以你玄阴老祖的身份,去杀一介凡人,简直自甘堕落!”

    销魂魔君道:“我要祭炼天魔销魂帐抵御劫数,需用一百个有根器的童男童女精血,唯有靠世俗皇朝之力寻觅,才出此下策,替那平帝与常嵩出手杀人,若非如此,又岂会平白招惹太玄派?”

    销魂魔君是野路子出身,一路误打误撞修成玄阴,已是顶峰的成就,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于是将主意打在法器之上,只要有一件合用的法宝,就能抵御劫数,得享逍遥。

    笑书生闻此,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我等散修修为不易,你出手倒情有可原,我总不能看着你被太玄派追杀,你先在此地养伤,伤好之后随我去寻毒手,再商议下一步该当如何。”

    销魂魔君不以为然,但他有伤在身,不敢逞强,说道:“我伤好之后先去一趟大明京师,要回这一次的报酬,若是平帝与常嵩翻脸不认帐,正好一并杀了!”笑书生烦躁挥手:“随你!随你!”

    金陵城中凌府,凌冲阳神之身原本端坐,忽然大叫一声,真气如涛似海喷出,立时将房中一干物事全数震碎,叫道:“痛煞我也!”此时已是张守正离世第三日,阴神与阳神同在阳间,念头交换不似相隔阴间那般滞涩,却也花费了三日功夫才得知张守正去世的消息。

    晦明童子忙即现身叫道:“这是怎么了!”凌冲大哭三声,喝道:“张阁老被太仓三子中的销魂魔君杀死,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晦明童子道:“你待如何?”凌冲道:“先解金陵之围,再北上京师!”出了房门,王朝闻声赶来,见满地狼藉,问道:“这是为何?”

    凌冲道:“王叔不必多问,命人收拾一下,我去见爹与大哥。”一路入了凌真书房,凌康自狱中归家,便足不出户,每日读书教子,修身养性,绝口不提为政之事,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

    凌真见凌冲面色铁青,问道:“出了何事?”凌冲道:“张阁老仙逝,是魔道中人下的手!”凌真啊的一声,顿足道:“天灭我大明!使张阁老归天!惜哉痛哉!”

    凌冲道:“张阁老是我座师,此仇必报。我来此是要与父亲大哥商议凌家居家搬迁之事!如今天下大乱,连京师都有魔头作祟,金陵更是待不得,不如早作打算!”

    凌真叹道:“我早有此想,只是天下之大,又往何处去?”凌冲道:“太玄剑派辖下有九大国度,倒也地域广阔,只要搬到彼处,有太玄派镇压,便无后顾之忧了。”

    凌真点头,向凌康:“你意如何?”凌康面色憔悴了许多,声音沙哑道:“孩儿觉得二弟之议可行!”便闭口不言。凌真见长子变得阴郁起来,心头一痛,摆手道:“罢了,就去太玄九国罢!你是太玄派弟子,凌家前去也不会受委屈。你祖母那里由我去分说便是。”

    凌冲道:“父亲可去亲族之中传出消息,就说若有愿随凌家搬迁之人,尽可同行,多多益善!”凌真道:“本家的亲族足有数千人口,若是都愿前去,该当如何?”

    凌冲一笑:“若无凡人生儿育女,玄门去哪里收罗弟子?掌教恨不能将金陵人口搬空,正是多多益善,父亲不必担心,只管去办便是!”

    凌冲马不停蹄,定下凌家搬场大计之后,当即去寻方凝与易靖两个。上官云珠与隋问天已去,金陵中只剩那两个玄门高手,又都有在身,乃是一股极强的战力。见了方凝开门见山道:“我欲强攻靖王大营,请方师姐助阵!”

    方凝呆了一呆,问道:“只你我二人么?”凌冲道:“自然要算上少阳易靖与乔淮清,我父已联络金陵守军,一同出阵。趁靖王远来劳顿,正可施以奇袭!”

    方凝知道隋问天一去,金陵城中官场实则已以凌冲之父为首,说是出兵便绝不会作假,当即道:“我随你去寻易靖!”二人寻到易靖两个,说明来意,易靖面无表情,沉吟了半晌,缓缓道:“可!”四人当即出城,联袂而去。



    金陵城中大军已然开动,有五万精兵之多,俱是铁骑。大明立国之初,便是靠了一支铁骑之兵,与北方诸蛮国征战,蛮国之兵自小可谓长在马背上,骑射之术天下无双,却还是败在大明铁骑之下,足见这支铁骑之威。

    千年以降,大明铁骑训练之法传承不绝,终于在靖王之乱中大放异彩。当年铁骑中的一位统领便是郭达的远祖,因此金陵铁骑便由其统帅。

    有凌冲所发噬魂魔念在,金陵官场上下都拧成了一股绳,绝无推诿拖延之事,当真是令行禁止,再顺手没有。四人联袂出城,御剑而走,自上下望,见数万铁骑奔腾不休,每一位骑士皆有三匹战马驾驭,一概辎重全无,轻装简骑,摆明是要发挥铁骑来去如风的特性,袭扰靖王大军。

    方凝道:“想不到金陵还有这等雄兵!若是先前隋问天肯派将出来,彭泽又岂会失手!”乔淮清道:“隋问天自有打算,多说无益。凌师弟却是如何计划,该当说一说了罢?”

    四人剑光联成一体,彼此交流甚易,凌冲淡淡道:“哪有甚么计划?直扑靖王大帐,取其首级便是!”三人皆是皱眉,方凝道:“这怕是不好罢?我等奉命下山,只为对付魔教高手,不可插手靖王叛乱之中,若是贸然去杀靖王,有违师门之命。”

    凌冲道:“方师姐不必担心,我们此去是配合金陵大军,剪除魔道高手,顺带吓吓靖王,不会违背师门之命。”方凝将信将疑,总觉凌冲比平时不同,目光凌厉,隐隐有一股怒火被压制了起来。

    兵贵神速,铁蹄翻飞之间,三日之后已临近靖王大营。左怀仁攻破彭泽,略略休整了几日,本要挥军直指金陵,忽接靖王圣旨,说道靖王决定御驾亲征,命其收敛兵马,迎接圣驾。

    左怀仁满心不愿,若是原地待命,不免失却先机,但圣旨已下,不好公然抗旨,只好先前推进了一日,占据一座小小县城作为老巢,恭迎靖王圣驾。

    靖王此举也有自家的小心思在,左怀仁一举彭泽乃是一大奇功,若放任其攻打金陵,一旦攻下,让他这位帝王如何自处?何况金陵城高水深,乃是一等一的盘龙之地,落入左怀仁手中,未必肯乖乖交出,一旦有了不臣之心,岂不鸡飞蛋打?

    靖王小心思一动,当即决定“御驾亲征”,果然左怀仁还不敢明面上反叛,只能乖乖认命,将靖王圣驾迎入县城,好酒好肉的伺候。

    靖王已然称帝,随行太监宫女、王公大臣既多,杂事也多,这几日左怀仁忙乱非常,偏偏靖王不喜县城逼仄,传令在城外搭建了一座大帐,充当行宫,又派兵四处劫掠有姿色的少女,填充其中,颇有乐不思蜀,纵情享乐的意思。左怀仁看在眼中,暗暗冷笑,非但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坐实了靖王一代昏君的名号。

    郭达铁骑疾驰而来,全无遮掩的心思,一路绝尘,早被左怀仁细作瞧见,一路飞禀进来。左怀仁当即入帐禀告靖王,靖王正懒洋洋的躺在一位美姬腿上,由其喂食水果蜜饯,闻言身也不太,吩咐道:“此乃小事,左将军自去处置便是!”

    左怀仁领命,喝一声左右,当即披挂上阵,手持一柄鬼头砍刀,纠集了三万精锐,大营之门开启,如洪流般滚出,前去迎击。

    凌冲等人下望之时,就见两道铁骑如两股狂风,卷动风云,皆无避让之意,眨眼间已狠狠碰撞到了一处!江南之地,多是丘陵,杂花生树,本不适铁骑奔驰,但数万之兵的战阵还是承受的起,一时之间,斧钺刀剑映光,砍杀之声不绝于耳!

    才一接触,便有数百人栽下马来,手足抽动,眼见是不活了。余者全无救援之意,只顾拼命砍杀。铁骑交锋,只凭一个狠字,谁人动手凶狠,谁就能大占上风。

    俗世之中的鏖战自是不能引起诸位玄门练气士的兴趣,乔淮清忽地咦了一声,说道:“那郭达的指挥倒是有些意思!”自云头瞧得分明,见金陵大军起承转合之间,居然布下层层阵势,大股骑兵冲杀之间,又有小股骑兵往来穿插,运用之精妙,竟连乔淮清这等“仙家”也自惊叹不已!

    方凝与易靖也望了一眼,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凌冲却始终望着那座靖王行宫大营,郭达与手下一干军官早就被魔念沾染,有凌冲阴神居中调和,彼此可谓“心意相通”,指挥起来自然如臂使指。

    郭达不愧为当世名将,彭泽之败败在地利、败在出其不意,但当公平交战之时,其指挥之妙处便尽数发挥了出来。左怀仁亲身参战,鬼头大刀幻起重重残影,接连斩杀金陵之军,但还有无穷兵士围拢上来,个个悍不畏死,想要用人数堆死这位叛军首将!

    左怀仁一刀劈过,不顾溅在面上的鲜血,纵声叫道:“亲卫随我来!”周边当即聚拢了上千精锐,长刀指处,正是金陵骑兵的核心,一杆大旗之下,立定一位骑乘黑棕骏马的郭达!

    凌冲懒得去管左怀仁用的擒贼擒王的战术,有噬魂魔念在,郭达任一个念头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实现,如此一来,五万金陵铁骑其实等若一人,左怀仁纵是军神一级的人物,只要不能识破噬魂魔念的手段,没有克制的方略,就只能吃瘪到死!

    凌冲蓦地喝道:“杀!”当先一步跨出云团,袍袖一扬,一大蓬剑气飞射如雨,往靖王行宫中落去!行宫之上当即升起一团魔气,凭空一散,化为一圈幽光,将大帐包裹进去,生生承受了剑气一轮攒射!

    三人料不到一向笃定沉默的凌冲竟会抢先出手,且如此不顾一切,想要阻止已来不及,魔光现出之后,立时有数人飞起,正是受靖王供奉的魔道高手。

    靖王在大帐中惬意非常,忽然大帐抖动如同地震,险些将他震下床来,忙叫道:“甚么事!”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陛下不必惊慌,不过是玄门几个贱种前来挑衅,我等去会一会他们,陛下只管享乐便是!”



    靖王识得说话之人是叫甚么恶尸的道人,生的人不人鬼不鬼,手中有一件厉害法宝,乃是魔道门派天尸教所派弟子,因其面目可憎,不为靖王所喜。恶尸道人说罢便飞去迎敌,只听一声娇呼道:“陛下是担心外面的贼子杀进来么?此地有魔教各派高手齐出,只要不是纯阳老祖亲自出手,绝难攻破,陛下只安心享乐便是!”

    一条白嫩嫩的藕臂攀上靖王胸膛,身后露出一张娇颜,竟是佘玉华,凭借一身媚功,终于博得靖王欢心,被收入后宫。靖王哈哈一笑,摸着她的小手道:“你传授朕的采阴补阳法果然厉害,如今朕就算日御十女也不在话下,反而神清气爽,飘飘欲仙。传说前古有一位人皇,御女三千,最后白日飞升,想来朕也有望长生了!”

    佘玉华娇声道:“那是自然!臣妾传授给陛下的乃是天欲教最上乘的法门,只有教主方能修习。陛下如今已然修成凝真境的法力,乃是一流高手了呢!”

    靖王哈哈大笑:“好!等朕修成长生,重重有赏!不,现下朕便重重有赏!”一把推倒佘玉华,狠狠压了上去,剑及履及,全然不曾瞧见佘玉华目中那一道寒光。

    大帐之上,恶尸道人现出身形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挑事?今日要你们来得去不得!”万鬼炼神幡一抖,登时阴气惨惨,黑雾翻滚,将整座大营都罩住了,凌冲所发剑气如点点游鱼,在一潭黑水之中游弋,偶有冒头。

    凌冲摇头道:“似这等气象,岂是人道大帝的所为?”恶尸道人大怒,知道这小子不好惹,将炼魂幡一抖,内中鬼祖一声咆哮,并不现身,伸出一双魔爪一拍,往他身上抓来。爪未至,已然妖风激荡,横击长空!

    恶尸道人也非傻子,御使法宝消耗太大,不敢将鬼祖全数放了出来,只用一双魔掌动手,倒还支撑得住。一双魔掌也十分难缠,抓、捞、拍、拿,竟是施展出一套高深的抓法!

    凌冲也不甘示弱,他比恶尸道人要好的太多,毕竟晦明童子可自行汲取天地元气修炼,对他法力输入依赖不大,依旧将生死符化为黑白生死气,狠狠刷动,无论鬼祖抓法如何精妙,总被其刷在一旁,不能奏功。

    方凝娇斥一声,将身一扭,施展无形剑法,下击而去,半空中一条数十丈长短的巨蛇探出头来,一口黑雾喷去,毒性极强,滋滋啦啦腐蚀虚空,转瞬之间遮蔽了半边天穹,逼的无形剑光不得不露出行迹。

    那大蛇正是勾波元神蛊王之身,瞧见一道晶亮剑光,蛇目中露出讥讽之色,喷吐毒气更急,化为一朵朵毒云飘散,竟将方凝的无形剑光困锁其中。

    无形剑光无影无形,但遇上近乎无尽的蛇毒之气,还是相形见绌,被逼出了破绽。方凝亦非易与之辈,调用一口本命元气,剑光之外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道家诛邪之力,剑光又自徐徐隐去。

    勾波在彭泽一战,被凌冲击败,生生击晕过去,醒来逃回大营,将此败视为毕生的奇耻大辱,五蛊神君派他来,是牵线苗疆与靖王合作,图谋大明江山,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全无脸面说甚么,这才不顾一切,不惜损耗本命丹气,也要将方凝拿下,挽回些颜面。

    乔淮清问道:“易师兄,我等该如何?”易靖摇头不答,脑后升起一圈剑光之中,一个臭屁声音道:“废物!这你还瞧不出来?出工不出力,喊喊杀杀便是了!”正是烈火老祖。

    乔淮清唯唯诺诺,当即身化剑光杀去,忽觉冥冥中一股大力撞来,竟似是生自虚空,心念刚动,剑光已被撞飞出去,人也吐血受伤。

    易靖眉头一皱,催动烈火金光剑,脑后一圈剑光射出,剑光之中又有一圈烈焰烧起,往虚空一燎,登时有七道星光次第挤出虚空,正是日月五行轮的奇光变化。

    萧厉带了仙都之门北上,日月五行轮交由计都星君御使,这位才是真正的唯恐天下不乱,本来懒得出手,但靖王若死,天下就乱不起来,乃是大大的不爽,才不得已出手。

    计都星君狠辣之极,一击将乔淮清打成重伤,逼的易靖不出手也要出手,一圈烈火簇拥一道剑光如潮汐而来,火中有剑,剑映火光,互为映衬,正是烈火金光剑拿手一招!

    这一剑是烈火老祖含怒而发,几乎有了本体八成的威力,易靖却是暗暗叫苦,烈火老祖发威,抽取的却是他的真气,偏偏还丝毫拒绝不得!

    烈火金光剑曾在日月五行轮下吃过大亏,双方大仇难解,烈火老祖见了日月五行轮终于暴发,不顾一切要打灭这位老对手。七道星光光华陡然大盛,计都星君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七曜!快些住手!”显是也遭遇了易靖同样下场。

    七道星芒一起,接天连地,如一道星光大潮,狠狠一扑,就将烈火剑光打灭!七曜元灵略带得意说道:“烈火,你这厮多年以来丝毫长进也无,这一剑也是软绵绵的像个娘们!亏你怎么在少阳剑派厮混的下去!”

    烈火老祖当即反唇相讥道:“你这厮堂堂法宝,却听乔依依那个娘们差遣,没得丢尽了法宝的颜面,老子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怎么还有脸见人!你以为老子这些年精力都用到狗身上了?叫你尝一尝新鲜的滋味!”嘴上喷粪,下手却黑。

    七曜元灵方觉不妥,先前被打散的金光烈火本已是星星点点,齐齐一转,竟成了一根根细如牛毛的光针火针,嗤嗤嗤嗤如暴雨打梨花般,正击在七道星光之上。

    说来也怪,七道奇光经过星宿魔宗长老历代祭炼,早已凝练到极处,但吃火线火针一打,当即泯于无形,这一次是真的被灭去,再也运炼不回来!

    七曜元灵发出惊天怒吼,法宝最宝贵的便是本源法力,失去一点便少一点,再要祭炼回来,不知要耗费主人多少苦功,以星宿魔宗的祖传脾性,七曜元灵不知要求爷爷告奶奶多少位,卖身多少年,才能将方才灭去的法力修炼回来,这一恨可是倾尽三江四水也难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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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火老祖算计多年,终于让日月五行轮吃个大亏,找回面子,高兴的无以复加,对易靖喝道:“小子,防备七曜那厮反扑,我老人家可顾不得你!”易靖想要喝骂几句,烈火老祖只顾报仇,不顾他的死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与烈火老祖斗嘴,下场堪虞。

    日月五行轮被打灭了本源星力,惊怒到了极处,七曜之力齐聚,七道星光融为一体,成了一道璀璨星柱,狠狠捣下!烈火老祖嘎嘎大笑,浑然不惧,剑意流火、火晕映剑,悍然迎上。

    两件法宝功力相若,又都有主人操控,立时杀的难解难分。可苦了计都星君与易靖两位“主人”,法力被两件法宝无限抽取,早就入不敷出。两位祖宗又杀上了瘾,照此下去,二人势必被活活抽成人干。

    易靖心思深沉,暗暗聚拢真气,不令烈火老祖那般轻易抽走。计都星君最是神秘,绝不现身,却被七曜元灵抽取的咆哮不绝,其禀计都灾星之性而生,天下越乱,法力越大,如今已然敢渡过天劫,只是战事太频,还未腾出手来。

    计都星君喝道:“七曜,你再敢抽吸本座法力,咱们就一拍两散!”七曜元灵百忙之中喝道:“你这小辈也敢给我脸色看?抽干了你,乔依依也不会有甚怨言!”非但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

    计都星君眼看法力骤降,再这般下去就要跌落法相境界,心头大恨,忙从日月五行轮核心禁制之中将元神念头抽取了出来,当真要脱开这件发狂的法宝。

    凌冲的黑白生死气与万鬼炼魂幡的鬼祖激斗,忽然将身一抖,绕空便走,竟是舍却了万鬼炼魂幡。恶尸道人运使这件魔宝正自吃力,巴不得凌冲停手,非但不追,反而抻长了脖子去瞧热闹。

    方凝身化剑光在无边毒涎毒气之中艰难前行,虽则剑光霍霍,不畏毒污,但要斩杀勾波,却非易事。方凝颇为气苦,别人有法宝在身都能御使,唯有她赶上一位祖宗,不理不睬,打也不是妈也不是,只好由他。

    无形剑光如入污泥,每前进一分皆要耗去许多力气,忽听有人冷冰冰哼道:“没用的废物,没得丢了七玄剑派的脸面!”无形剑光之中又有一道剑光飞起,细小如蛇,凭空一转,只听勾波长声惨嘶,毒物忽然退散,继而天光大亮,方凝定睛看时,只见残肢鲜血满地,勾波已被斩成了十五六段,死状惨不可言。

    方凝心知是身上的无形剑终于出手,也懒得道谢,扭头去看烈火金光剑与日月五行轮斗法。却见七曜星柱之中隐约有一条黑影蹿出,却又脱离不得,气的急急怒吼不迭,正是计都星君元神。

    七曜元灵脾气上来,法宝元灵思维本与常人不同,只对第一任主人即是祭炼他们的人忠心不二,计都星君不过是个小辈,死就死了,乔依依也不会拿他如何,就算计都星君要强行脱出也不在乎,反而变本加厉抽取其体内法力,与烈火金光剑尽情厮杀。

    两件法宝在十几万人之上虚空之中厮杀不停,偶有烈火、剑光、星力散落下来,便是轰然一声炸响,杀的人仰马翻。凡人鏖战再烈,哪及得上法宝的威力?随手一道法术就是撕天裂地之威,到后来郭达与左怀仁已顾不得厮杀,呼喝手下兵将躲闪法宝战斗的余波,免得被遭了池鱼之殃。

    以易靖的心性,此时也要气的跳脚,烈火老祖杀到了兴头,几乎要将生平得意的剑术尽数施展出来,易靖毕生积蓄的真气相较同侪高出许多,也禁不住烈火老祖近乎无尽的索取,如今已濒临油尽灯枯。

    计都星君拼命要与日月五行轮切割开来,一道赤条条的元神已然脱出了大半,忽然一团黑白生死气凌空绞来,如龙如剪!计都星君大叫一声,当此生死之际,计都六劫法演化到了极处,瘟疫、惑心、刀兵、星坠、陆沉、天崩六大神通护体,只消能撑住片刻,就有一线生机!

    哪知黑白生死气矫矢之下,如春燕掠水,轻轻而过,丝毫烟尘不起,计都星君的计都六劫法六道神通也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其一条元神也被从中生生截断!

    计都星君大声惨嘶起来,剩下半截元神又沉入日月五行轮中。异变一生,七曜元灵当即被惊动,将计都星君残神护住,分出七色星光,颗颗如斗,如磨盘般磨动,要将黑白生死气磨碎!

    凌冲冲杀在前,等的就是此刻,有半截计都星君元神在手,之前种种算计就有了着落,见七道星光刷来,嘿了一声,反手将一团阴阳之气打入黑白生死气中!

    晦明童子元灵大叫一声,如吃了一记大补虎狼之药,黑白生死气威势大盛,如两条闹海神龙,交头摆尾之间,将七道星光死死抵住,两道真气又是一绞,竟将第一道星光打灭了小半!

    七曜元灵发出一声惊天吼叫,又是惊诧又是恐惧,竟是舍了烈火老祖这个老对头,身化星光而走,片刻不留!日月五行轮一走,勾波被杀,恶尸道人心头发寒,收了万鬼炼魂幡也自溜了。

    方凝与易靖不料胜得这般容易,等凌冲收了黑白生死气的神通,都拿眼来瞧他,目光深邃,意味不明。凌冲最后一招动用了阴阳之气,引动了黑白生死气一点不可测度之变,竟连日月五行轮的元气也能打灭,实是可畏可怖。

    连无形剑那等孤高冷僻的性子,也自现了元灵,频频向凌冲打量。烈火老祖现身出来,大叫:“好舒爽也!小子,你最后一击用的甚么妙法?竟把七曜也吓走!难不成是你师娘半夜背着你师傅偷偷传授你的不成?”

    凌冲不理他的污言秽语,地上两拨人马已然放弃了厮杀,都抬头呆呆望着。魔教修士只顾逃命,靖王这边可谓一败涂地,左怀仁所部人马心下惴惴,毕竟自家一条性命就捏在那几个玄门修士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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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冲收了计都星君半截元神,对靖王大帐看也不看,似笑非笑瞟了左怀仁一眼,竟是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方凝犹豫片刻,也自走了。

    乔怀清满口苦涩:“凌冲那厮神通精进若斯,又有法宝在手,我还怎么报淮安之仇!”看了易靖一眼,却见这位师兄眉头微皱,不知再想甚么,蓦地也转身去了。

    魔教高手中死了一个勾波,计都星君又是半残,只剩恶尸道人孤掌难鸣,再战无益,玄门众高手退去,郭达面色一动,也自统御兵马徐徐而退,自家亲自压阵,免得左怀仁趁机来冲撞他的后军。

    左怀仁巴不得郭达退兵,哪顾得上冲阵?忙收拢残兵,一气回转大营去了。靖王在帐中得了消息,大惊失色,问佘玉华道:“爱妃,这该如何是好?”

    佘玉华也乱了方寸,她那点微末修为,挨上就死,哪敢贸然出头?还要镇定心神,安慰靖王,正思索如何措辞间,帐外又有大将来报,靖王听后当即大惊失色!

    雍州告急!一支奇兵奔袭雍州,已与雍州守军大战了几场,留守大臣急命信使前来,催促靖王尽快回兵自守。雍州是靖王龙兴之地,万万丢失不得,根本顾不上其他,忙起身穿戴整齐,喝道:“传左怀仁来!传朕旨意,即刻收兵!速速返回雍州!”

    大营之中一片慌乱之象,兵将都在忙着打包细软,又兼新败,营中一片人心惶惶。左怀仁在自家帐中,将一面桌案狠狠掀翻,气的额上青筋暴露!

    方才他力劝靖王莫管雍州之事,集合兵锋一举拿下金陵,则尚有许多腾挪余地,却被靖王大骂了一顿,严命他立时起兵回守,不然便以军法论处。

    左怀仁好歹是领兵大将,被骂得心头火起,又不敢当庭顶撞,只能在自家营帐中生闷气,“这分明是围魏救赵之计,可笑靖王却还执迷不悟!还敢如此辱我,此恨怎消!不如……”心中一个歹毒念头泛起,再也抑制不住,眼中也放射出丝丝冷芒。

    隔日靖王大军果然仓皇撤退,一路丢下无数辎重却也顾不得了,郭达自不会错过这等良机,带兵尾随其后,不断扰袭,搞得靖王大军狼狈不堪,最后还是左怀仁率了所部精兵,亲自断后,才勉强将郭达击退。

    靖王大军本是气势汹汹而来,却灰溜溜而去,且未战先败,平白损失了数万兵马,等到日夜兼程返回雍州之时,又与那一支奇兵大战了几场。

    左怀仁打探到大明军队由一位陈紫宗统帅,此人就似凭空冒了出来,依靠祖荫封官。此人虽名不见经传,但手腕极强,用兵走的是堂堂正正之道,与左怀仁鏖战数场,竟能凭借不多兵力与之周旋,还小占上风,弄得左怀仁也头痛不已。

    好在陈紫宗似乎并无强攻雍州之意,耗费了左怀仁无数精力之后,便即飘然而去,挥师返京。经此一役,靖王对左怀仁猜忌更深,在朝堂之上几番斥责,叱其统兵之力不足,甚而朝野中流传传闻,说靖王有收回兵权之意。

    对此左怀仁却是逆来顺受,一副忠心耿耿的诤臣之色,主动上表请辞,交出兵权,自家则囿于府中,每日足不出户,只与众姬妾享乐。

    凌冲回至金陵,得了消息陈紫宗大败陈建德之后,果然挥兵南下,直指雍州,令靖王仓皇回守,之后连战连捷,只是兵力不足,有无平帝旨意在身,周旋几日之后班师回朝。

    如此一来,金陵之危顿解。有噬魂魔念在,金陵官场已浑然一体,铁板一块,谁也插不进手来,凌冲暗许之下,那位皇族遗老亲自到凌府,请凌真与凌康父子出山,主持金陵政务。

    凌真本因凌康之事心灰意冷,想要举家搬迁,终究还有一副拳拳之心,答允出山,主持大局。凌家父子索性住在宫中,每日与臣工们处理朝政。有凌冲暗中操控,金陵之中当真是政令通达,开明之极,若无靖王之乱在外,不出几年,当可早就一番盛世。

    凌冲则飞入碧霞寺中,向碧霞和尚要了一间静室,要参悟道法。碧霞和尚打趣道:“老衲这寺院当真是风水宝地,前次师弟在此闭关便突破一层境界,此次定然再上层楼。”

    凌冲笑道:“多谢师兄吉言!”入了静室,将手一摊,掌心中一团漆黑魔气现出,隐隐散发出不详气息,正是计都星君的半截元神。

    晦明童子现身出来,涎着脸道:“那团阴阳之气左右也无用处,不如给我炼化了如何?”凌冲将阴阳之气打入黑白生死气,生死符威能暴涨,一举压过日月五行轮,晦明童子食髓知味,早就觊觎阴阳之气,又来死皮赖脸的讨要。

    生死符本是尹济祖师仿效先天阴阳之气妙用创下,凌冲觉得若得了阴阳之气,必然生出极大威力,牛刀小试之下,果然成功。那阴阳之气分属后天,也极难得,至少他行遍天下,也不曾打听到那一家门派有能祭炼出阴阳之气的法门,自然不会交给晦明童子炼化。

    凌冲不理他,计都星君的元神本质就是一团魔气,却有一种超然意境,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先天之性。这种先天之性与先天五行之气的先天灵光又自不同,有大破灭、大灾乱的魔性充斥。

    魔气中陡然传出一个声音,充满狠厉之意:“我禀天地大运而生,注定要破灭这一方天地,得成大道!就算落在你手中,也难奈我何!不如你诚心投靠,我还能……”叽叽喳喳聒噪不休。

    凌冲不耐多听,一团黑白交融之气自丹田冲出,一口将计都魔气魔性吞下!计都星君的声音依旧嚣张传来:“本座有先天不灭之性,就算倾尽天地之力也难……咦?这是甚么!住手!我……”断断续续呼喝了几句,便即沉寂下来,似是遭遇了甚么可怕之极的事,黑白之气一鼓一缩,如凶兽进食,竟拿计都的先天魔性当作了无上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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