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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逊面色阴沉,一语不发,烈火金光剑发动,火圈金芒四下发散出去,也自寻觅“盗宝”的贼人。龙尸一去,他的大半谋划皆要落空,不由得这位素来淡定的少阳掌教不怒。

    一时之间,数位长生老祖神念交织,神通并发,将虚空之地一寸一寸的搜索开去,忽有一股冰寒法力飞来,柔韧如水,与诸老祖神念一碰即收,正是姬冰花,只听她说道:“贫道对那龙尸并无觊觎之心,几位在此公干,暂且告退!”

    杨逊皱眉不语,平海大圣喝道:“且慢!龙尸刚丢,你就要走,岂不是做贼心虚?让老子好生搜一搜!”伸出一只大手作势欲抓!

    姬冰花呵呵一笑,俏脸上满是冰冷之色,掌中冰魄寒光剑猛然一爆,七色剑光升腾,如静夜流萤,星星点点,美轮美奂,但至美之中却杀机隐现!

    平海大圣是个浑物,想到便做,竟当真大手抓来。姬冰花周身剑光登时飞散进击,与平海大圣斗了一记。玄女宫地处北域,门中皆是女子,又只收人族入门,与北冥妖族素来不睦,姬冰花上位以来,也不知与几位妖圣斗过几次。

    那些妖圣本就不多,又习惯了各自为战,双方动手不过相互试探,并非要灭对手满门,前些年玄女宫尽可支撑得住。但大劫将临,北冥大妖渐有联手之势,玄女宫压力增强了数十倍不止,姬冰花颇有捉襟见肘之感,也更坚定了举派搬场的心思。

    本来便无后顾之忧,平海大圣又启衅在先,还有甚么客气?冰魄寒光剑迸发绝世剑光,将平海大圣圈入其中,恶狠狠厮杀起来!

    姬冰花虽是女流,但剑术丝毫不弱须眉,尤其以冰魄寒光剑施展剑光分化的无上剑术,剑光展开,如同一座光幢,虚实相生,分合进击,几招之间便令平海大圣有顾此失彼之感。

    妖类成道艰难,不似人族间师徒传授,大都只靠天授自悟,亦缺乏炼宝的神材,因此许多妖圣成道之后,选择将元身加以祭炼,威力也不亚于一般的法宝。

    平海大圣怒吼连连,身后元身神出鬼没,与姬冰花缠斗。九头妖圣瞧不下来,九条阴影伺机而动,却见百炼道人显形出来,手托玄机剑匣,牢牢挡在中间。

    九头妖圣嗤笑道:“早听说姬冰花是郭纯阳的姘头,原来当真如此,你太玄派……”话未说完,百炼道人性子冷峻,玄机剑匣大开,无数赤红剑气飞舞而出,竟是连说话都省了。

    这一次四位老祖大战再起,杨逊也不好意思插手,冰缝之下被连番大战余波搅得一塌糊涂,灵气紊乱,再也寻不到盗宝贼的丝毫蛛丝马迹,不由一股怒气直冲天灵。

    凌冲暗送一口气,姬冰花有意无意挑动平海大圣动手,间接隔绝了杨逊神念搜索,但周遭灵气虚空被搅成了一团浆糊般,不好冒然逃命,阴神一转,与阳神缩在生死符之中,静候时机。

    几位老祖都打出了真火,不管不顾,四周渐有脆生声响传出,却是冰盖被法力辐射,逐渐断裂,在场的诸位老祖却绝不在乎。终于冰盖冰岩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崩塌!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一大团烟尘冰屑成了一条石柱般,自冰缝中冲天而起,搅动无穷。狂风卷积,夹杂无数杂物碎屑,四下狂飙,狂澜惊世!

    五道身影自地下先后飞出,依旧争斗不停,各色神通如正月烟花般闪个不停。百炼道人一声长啸,喝道:“杨道兄,可有兴趣与老道联手,发个利市?”

    杨逊本是袖手旁观,一脸的火气,心头一动,问道:“如何利市?”百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两头妖物的元身亦是难得的宝材!”

    杨逊念头转了一刹那间,大笑道:“便是如此罢!”烈火剑光剑化为一道通天剑芒,悍然插入战团,竟是不顾面皮与百炼联手起来!

    九头妖圣被两大玄门老祖夹攻,立刻左支右拙,叫道:“平海!速速联手一处,去寻其他道友!”九条蛇头再也藏身不住,自虚空中探出,头颅之中窜起无边魔气。杨逊一见,喝道:“虽是玄阴,到底聊胜于无!”更是加紧攻势。

    平海大圣见势不妙,几次欲与九头妖圣汇合,都被姬冰花以强绝之姿挡了回去,两位妖圣暗暗叫苦,偏偏三位玄门老祖个顶个的剑术高超,杀力惊人,只杀的汗流浃背,也逃脱不出。

    九头妖圣猛一咬牙,喝道:“分头逃命!”九条蛇颈纵起无穷妖风魔气,护住元神,径往东南投去。平海大圣一见,将身一滚,也自现了元身,但见一头高有十丈的庞大鳄神,摇首摆尾往东北方向逃窜。

    三位玄门老祖想也不想,分头追袭,就见五条神光一闪即逝,冰缝之下兀自有隆隆闷响传出,滚荡不休,却是冰盖塌陷,连锁反应之下,方圆万里的冰雪厚土俱都抖动震荡起来!

    蓦地又有一点灵光穿破地表,却是一面玄冥壬癸旗护住应寒剑与寒蕊两个,应寒剑手持天龙旗,面色阴沉。此次跨界而来,可谓出师不利,虽说炼成天龙旗,却失了敖震肉身,罪过不小。

    寒蕊面露惧色,问道:“不是说这处小世界不过是轮回盘一小块残片所化,道法衰微,怎得会有这般厉害的剑修妖类?”应寒剑道:“我哪知道!你我修为不足,还是韬光隐晦,好在有玄冥旗在手,等闲的长生老祖也奈何不得我们,还是遵师之命,潜伏下来,等师傅与老祖降临罢!”

    正说之间,一点符光透出,正与应寒剑照面,内中是那面容阴鸷的少年,怀抱一杆妖幡,应寒剑见了,心胆俱寒,不等那人摇动妖幡,已操控玄冥旗一溜烟逃走。

    玄冥旗是水行之宝,对针对神魂的魔道功法防御不强,应寒剑又不能运用自如,还不如一走了之。凌冲用阴神之身吓退应寒剑,嘿了一声,四处张望一番,自语道:“百炼师伯与姬自然不用我操心,还是回玄女宫静候罢!”



    长生老祖厮杀,法相级数去了便是送死,不如尽早脱身。应寒剑两个有玄冥旗与天龙旗在手,自保无虞,靠着噬魂劫法纵能摇的应寒剑五迷三道,也无甚用处。至于应寒剑接下来要做甚,凌冲也懒得去管,反正这方世界已乱的不像话,不在乎上界玄冥派再插一脚。

    飞至玄女宫外,见七色霞光兀自逡巡不已,撮口送了一丝声音入内,不旋踵间程素衣飞来,将他引入宫中,问道:“怎得如此之快?家师呢?”

    凌冲将孽龙之事说了,隐去龙尸落入他手,提到姬冰花三个去追杀两位妖圣。程素衣倒不担心乃师安危,叹息道:“那敖震当年亦是纵横宇内响当当的人物,想不到一步棋差,别人囚禁至今,连元神都被强行拘去炼成了法宝,所以我等修道之人,万不可逆天而行,否则必有灾祸呢!”

    凌冲心知她是借敖震下场点醒自家,莫要依仗玄魔兼修,自以为得计,道高魔更高,须要谨守本心才是。她不知其中曲折,更不知郭纯阳的算计,凌冲唯有默然以对。

    程素衣见凌冲不语,点到为止,亦不会深言,忽然神色一动,说道:“是高师妹出关了!”只见两扇殿门大开,一位高挑女子遍体寒气如霜,移步进来,正是高玉莲。

    她本是满面喜色,修成婴儿出关,先来参谒恩师,迎头见到大师姐与一位少年立身一处,微微一愣,旋即目中寒芒一闪,淡淡说道:“原来是你!”

    凌冲颔首道:“是我!高小姐修成元婴,今后纵使肉身被斩,魂魄亦可苟延残喘,当真可喜可贺!”高玉莲清冷的面上泛起一丝赤意,冷笑道:“你这厮还是如此牙尖嘴利,在我玄女宫中也敢这般放肆!”

    高玉莲与凌家有仇无恩,凌冲当年便有杀她之心,被程素衣拦下,如今自然不好动手,侧目斜睨,冷笑道:“高玉莲,若是被我知道你与萧厉还有苟且,凌某有一百种法子让你永不超生!”

    高玉莲正待反唇相讥,惊觉凌冲如今道行竟是瞧不通透,暗吃一惊:“这才几年功夫,难道他的修为还在我之上?”一时之间新仇旧恨、忌恨愤懑,种种意念涌上心头,凌冲险些顺手丢出一道噬魂魔念,总算生生忍住,向程素衣道:“请师姐为我准备一间静室。”

    程素衣以手扶额道:“也罢,高师妹,师傅出宫办事,要几日方回,等她老人家回转,你再来拜见罢。凌师弟,请随我来!”引着凌冲而去。

    一间静室,凌冲端坐云床,晦明童子跳脚道:“老子用生死符的三根符线打赌,高玉莲那小娘皮铁定想着如何暗害你,连太乙飞行符都不必动用!”

    凌冲淡淡道:“瞧在姬前辈的面上,随她去罢,但若还敢怙恶不悛,自有飞剑取她性命!还是先瞧瞧那龙尸罢!”

    洞虚真界之中,一头庞大如山的龙尸横陈戊土之气之上,一双赤红龙目栩栩如生,可惜没了半点生气。阳神细细打量,又分出念头感悟龙躯,摇头道:“那应啸下手真是歹毒,用阵法将太古寒龙肉身中的法力抽取出来,已然破坏了龙尸本源,加之元神离体,这条龙尸中所剩法力已是寥寥无几。”

    太古天龙乃天生异种,元神肉身双双纯阳,两相叠加,方能威震九天星河。但应啸的手段更毒,将龙尸中根本法力抽取出来,等若釜底抽薪,龙尸没了与之契合的天生法力,筋骨皮肉虽也算难得之宝,却远非顶尖的宝贝了。

    晦明童子也叹息道:“我若是被如此对待,只怕要恨死天下之人了!咦,似乎……”想起自家也是被尹济施展手段,抽取那尊天妖法力,才得以化生灵智,蓦地住口不言。

    凌冲不去管他,龙尸中所生法力不足三成,俱是寒冰水行之属,须得好生思索如何炼成飞剑,免得浪费了这等天材地宝。仅此天龙之身,便可当得一大坨先天五行精气,尤其黑龙身上鳞甲,幽幽沉沉,光华内敛,试着以剑光照射,不能朗彻,却五曲十折,发散无穷,映的眉目皆碧。

    晦明童子见他发呆,忍不住道:“百炼不是传了你玄机百炼剑匣法么?还犹豫作甚?”凌冲道:“玄机百炼剑匣之法是取先后天真火之意,以法力铸就剑匣,有无生有,煅烧元神剑气,与太古寒龙之气不合,须得改动一番。”

    晦明童子点头:“原来如此!”凌冲意兴飞扬,昂然道:我“我有飞行符法在手,些许改动却难不倒我,只是太玄几门真传,我有缘接连到手,却不能从头修炼,只能截取一段一段,先天庚金剑诀如此,玄机百炼剑匣法亦是如此,真是可叹!”

    凌冲思索三日,又用太乙飞星符法推算,终于确立祭炼龙尸之法,其实太古龙尸本身重逾山岳,只要挥舞得动,大可不必费事祭炼,抄起来抡头便砸就是。只是凌冲要的是寒龙剑,非是寒龙棍,只得老老实实从第一道禁制祭炼开始。

    凌冲打定主意将龙尸炼成本命法宝,追随自家求道始终,不可不慎,蓦地伸手一指,无数剑光如雨,汇聚一处,化为一座小小剑匣,通体赤红如火,跟着霍然一变,化为凛凛寒意,哈哈一笑,将剑光所化剑匣化去,心头已有了成算。

    凌冲要将整座洞虚真界作为百炼剑匣,以洞虚真气将龙尸祭炼通透,对敌之时将龙尸作为飞剑,催动剑气遥相克敌,万不得已时才会动用龙尸本体戳人砍人。如此一来,便不必顾虑百炼剑匣火性与龙尸水性相冲之事。

    他先以真气游走梳理龙尸穴窍,将其中驳杂真气尽数驱除出去,连带也对龙族肉身理解极深。龙族天生穴窍比人族多出近乎三倍,加之肉身狼犺,天生所能熔炼的法力既多,自然变化无穷、神通无量!



    人为万物之灵,人身便是一小天地,最合修行。但与天龙一族相比,则要相形见绌。毕竟太古天龙乃是先天之灵,道孕而生,比人族后天不同,羡慕不得。

    凌冲通过揣摩敖震肉身之秘,对天龙一族修持之道倒有几分心得:“若我证道纯阳,以长生道果入主龙尸之中,威力说不定不弱于敖震生时。”不过等他证道纯阳,已是不知多久之后的事了,想想便罢,不必挂怀。

    祭炼龙尸为寒龙剑,非是一日之功,凌冲参悟玄机百炼剑匣法,参考其中法门,以太玄真气将龙尸之身草草祭炼了一遍,只生出一重禁制来,就已花费了半月功夫。

    这一日心头一动,收功出了静室,迎面见程素衣走来说道:“两位老祖已然回返,请师弟随我拜见。”来至正殿,就见姬冰花与百炼道人对坐,姬冰花面有喜色,百炼道人沉默不语。

    姬冰花开口便问:“你用了甚么手段收取了龙尸?”凌冲也不隐瞒,道:“弟子的洞虚剑诀已成就一方真界,以之收了龙尸。”姬冰花恍然道:“原来如此,洞虚剑诀竟能炼成洞天真界,看来这门剑术当在你手中发扬光大。那龙尸乃天地至宝,不亚于先天妙物,你要好生祭炼,不可荒废了。”

    凌冲点头应是,忍不住问道:“不知那两头妖圣如何了?”姬冰花掩不住喜色道:“杨逊那厮果然阴毒,与百炼师兄联手,将九头妖蛇打个半死,被我赶回一剑结果了!那厮与平海狼狈为奸,背后谋划,今日正法,大快我心!”

    玄女宫也是受过北冥妖类的气,姬冰花觑准机会,联手围杀九头妖圣,可谓出一口恶气,虽说必会招致报复,反正玄女宫就要举派搬场,也不在乎那许多了。

    随又颇为懊恼道:“可惜我全力刺杀,分不出手。百炼师兄又稍慢了些,大部分好处被杨逊劫夺了去!”所指是九头妖圣的妖躯,妖圣之类肉身堪比法宝,人人见了眼热,以杨逊手段,将九头妖圣之身到手,不定会祭炼出甚么法宝来。

    百炼道人摇头道:“九头妖圣是玄阴之躯,不合祭炼玄门法宝。我下手略慢,只切下两条头颅,已然化去其中妖性,门下也用它不着,便赐了给你罢!”

    大袖一番,一道真气裹着两条蛇头飞出,凌冲大喜过望,忙收入噬魂幡中。两条蛇头在幡中现了元身,皆有十几丈长短,生的非蛟非龙,玄阴之气密布。

    玄阴之物落在玄门老祖手中用处不大,但凌冲却如获至宝,百炼道人还贴心的将蛇头中妖圣遗留的妖性炼化,只剩精纯血肉之气,正是噬魂魔念最佳的饵食。正念阴神当先飞起,深入蛇头中汲取玄阴之气。

    阴神粗略推算,两条蛇头所蕴法力雄厚,足可推动他修成待诏境界,刚渡过一重天劫,正是神虚气弱,得了妖圣肉身正是雪中送炭。

    阴神汲取良久,整个都涨大了一圈,这才收功。七情魔念早已按捺不住,争先恐后扑上,汲取元气。等其饱食之后,阴神之身法力已然恢复如常,甚而还超过了法相境之时,指挥七情魔念重炼噬魂幡中洞天,修修补补,梳理此宝脉络。

    “有这般充沛的法力之源,可将噬魂幡祭炼的更进一步,还可将噬魂老人的祭灵柱完全炼化!”渡过一重天劫之后,阴神已可称一劫宗师,可运使的手段何止多出一倍?

    阳神收了蛇头,玄女宫之行已算圆满。就听百炼说道:“此行已然圆满,贫道还要带凌冲回山见掌教师弟,就此告辞。”姬冰花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留师兄。”

    百炼道:“九头妖圣一死,虽可震慑北冥妖类一时,但夜长梦多,姬道友还需早些谋划。”凌冲此来,为玄女宫弟子拔除夺魂魔念之患,本欲趁机向姬冰花讨要些先天真水,祭炼洞虚真界。不过龙尸到手,镇压真界北方,先天真水便算折过了,再也念想,也就跟着拜别,跟随百炼而去。

    二人出了玄女宫,百炼道人喝一声:“走!”驾驭遁光,将凌冲裹住,一道剑虹冲霄而去。纯阳老祖剑遁赶路自是迅捷无匹,数日之后,太玄峰已遥遥在望。

    百炼道人不苟言笑,一路之上话也不多,凌冲阴神炼化九头妖躯,阳神推演玄机百炼剑匣法,有甚不懂便直言询问,百炼道人知无不言,暗暗惊诧。

    凌冲初时问的尚在玄机百炼剑匣法的藩篱之内,渐渐脱出此概,变为如何与洞虚剑诀相合,以真界之力祭炼龙尸。他有太乙飞星符阵在手,推算精妙,往往语出惊人。

    百炼道人腹笥极广,自也精通洞虚剑诀,但凌冲以推算出的法相境界法门相问,当真令其有耳目一新之感,叹道:“如此说来,若是洞虚剑诀修到极处,演化洞天世界,当居本门六大真传剑诀之首。”

    数日求教,凌冲亦受益匪浅,剑光落在太玄峰上,二人直入掌教大殿,却见郭纯阳满面笑容,心情十分之好,笑问:“玄女宫之事办妥,那桩好处凌冲你也到手了罢?取出来我瞧瞧!”

    凌冲当即将龙尸取出,鳞甲幽幽,虽是死物,但一股凶悍血勇之气不减。郭纯阳瞧了一眼,笑眯眯道:“敖震自作孽,劫运如此,谁也搭救不得。当初你舍了那道还幽寒水在天星界,这条龙尸也足可抵过了。此乃世间瑰宝,修道人梦寐以求之物,本门中也唯你能有手段祭炼。”

    太玄门炼器之道乃是火性,与龙尸之气不合,凌冲身负噬魂劫法、洞虚剑诀、太清符术,每一门传承中皆有祭炼法器的法门,包罗万有,确是最合祭炼龙尸之人。

    凌冲道:“多谢恩师厚赐,弟子参考百炼剑匣法,打算将其与洞虚真界祭炼一处。”将心头构想说了。郭纯阳不置可否,道:“立意倒还过得去,要祭炼此物还要靠你的修为精进方可。”



    郭纯阳不曾否定,总算凌冲所思之法对路,但也未出言指点。凌冲道:“弟子胆大妄为,取了平帝的脑袋,闹得天下纷乱……”

    郭纯阳冷笑道:“你也知道胆大妄为四个字?罢了,平帝之死是他咎由自取,张守正的仇天下间也唯有你能报的理直气壮,平川直入。倒是陈紫宗还要重谢你一番,没你一怒屠龙,哪来的他把持大宝,拥立新帝?”

    凌冲问道:“陈师兄以身入局,不知是出自恩师授意,或是大师伯之命?”郭纯阳微微叹息:“各人自有缘法,此事是你大师伯授意。”

    凌冲见他不愿多言,知趣不问,转过话头道:“不知叶师兄渡劫如何了?平帝之事弟子也要与张亦如师侄说上一声才好。”

    郭纯阳伸手一指,大殿之上烟云变换,风物迁移,映照出滚滚血浪,一株太阴火树傲然而立,有七色劫云环绕,瞧不通透。

    凌冲凝目望去,隐约可见劫云之中,火树之上盘坐一道身影,孤峻峭拔,正是叶向天。脱劫之境共有九次劫数,也分不清如今到了哪一层劫数。

    九重天劫,每一劫皆有不同,一重强过一重,也不知叶向天到了第几重劫数,不过有郭纯阳看顾,当是无事。

    郭纯阳再一拂,劫云边上一角散开,却是张亦如立身火树枝丫上,周身气机稳固,看来这些时日观摩恩师渡劫,得了许多好处,法力大进。

    他抬头上望,正见凌冲在殿,忙即跪倒,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叫道:“多谢师叔为弟子祖父报仇雪恨!”已知屠龙之事。

    凌冲坦然受他之礼,说道:“亦如,如今大仇已报你好生修行,勿要分心!”张亦如再拜,叫道:“请师叔放心!”郭纯阳手一挥,云雾散去,殿中恢复原状,已瞧不到劫云与太阴火树之象。

    凌冲叹息一声,问道:“师傅,不知张阁老的魂魄可曾落入九幽地府?”似张守正这般人物,死后该当积善功升至天人道,但轮回世界轮回不全,九层冥狱无人统领,凌冲担心张守正魂魄落入,沦为孤魂野鬼。

    郭纯阳淡淡说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不必多问。”凌冲不敢再问,说道:“弟子欲接家人来太玄定居,请恩师允准。”郭纯阳道:“此是好事,当然要准。不过你先要去天星界,寻杨天琪夺回钧天壶,分身乏术,我另派人去金陵接上凌家老小便是。”

    凌冲大喜道:“多谢恩师!弟子这就手书一封家信,只要转交家父,必不会见疑!”郭纯阳道:“你去天星界要见机行事,不可鲁莽,极天宫的浩光老道功力还在杨逊之上,你要小心行事。”

    凌冲应道:“是,弟子省得!”郭纯阳道:“我知你心头疑虑,自来修道大多囿于门中苦练,等要渡劫时才想起积累善功,你则不同,身兼两家之长,又有噬魂老人的因果在身,不得不奔波一些,否则劫数难消。”

    百炼道人一直默然不语,忽然说道:“听闻赵乘风几个还在天星界中,你此去可照拂一二。”凌冲领命。郭纯阳道:“天星界是我定下的太玄道场,万不可有失,你要用心经营!时候不早,这就去罢!”

    大手一挥,凌冲只觉眼光一花,已身在太玄峰下。忽然想起沙通那厮,自东海一别,久未相见,兴起之下先去他存身的那片大湖中瞧瞧,却见莲叶凋敝,湖中寂然无声,呼唤几句也无人答应,想是不在。

    摇了摇头,晦明童子窜了出来道:“天星界你要如何去?”凌冲道:“自是再入九幽,寻空桑上人的洞府!”前次去天星界便是借了空桑上人威能,此次郭纯阳未曾明说,自然也只能去求那位大能。

    晦明童子点头,两只小手狠狠一撕,裂破虚空,有阴煞之气透入阳间,正是开启了阴阳两界通道。凌冲一头扎入,眼前灰光一闪,已来至第一重冥狱。

    晦明童子道:“前次空桑洞府是在第三重冥狱之中逛荡,这一次你用甚么法子去寻?”前次是空桑上人将各路青年俊彦投入天星界中,暗中却垂青于凌冲,赐下一粒虚空之种,也是凭了此宝才能修成洞虚真界,奠定无上道基。

    凌冲至今不知那位神通广大的空桑老祖究竟意欲何为,连郭纯阳都语焉不详,练气士只奉行一条铁律,便是有借有还,亦即佛家所说因果,别人的宝贝不是那般好拿,但偏生还缺它不得。

    愣了半晌,说道:“不必麻烦,山人自有妙计!”将洞虚真界放出,化为一点玄光沉浮不定,内中核心之中虚空种子发散出点点意蕴,入于虚空无形。

    大约半柱香过去,忽然虚空震动,遍发清光,这一座浩然殿堂猛然越将出来,美轮美奂,散发无尽玄机,正是空桑上人所遗洞府。

    凌冲也不入内,只躬身一拜,喝道:“晚辈欲再往天星界一行,请老祖行个方便!”天星界距离轮回世界太过遥远,就算长生老祖努力飞遁,也要数十年光阴方能到达,唯有借助号称虚空神通无量的空桑上人之手。

    只是这位老祖是否还将眼光投注在轮回世界,肯不肯出手相助,却还是未知。好在片刻之后,空桑遗府之中起了一道亮芒,陡然击在凌冲身上。

    凌冲还未反应,已然消失不见,紧接着空桑遗府也自一转,没了踪影。过得良久,才陆续有感应到虚空波动的妖魔寻到此处,只能两手空空,满面茫然。

    凌冲只觉一会头上脚下,一会脚上头下,颠倒迷离,恰似噬魂劫法操控人心,变化无端。也不运功相抗,不知过去多久,等到头脑清明,眼前已换了一处世界!

    极远处两团硕大无匹的星球相绕相转,恰如阴阳双子,正是天星界与地星界!故地重临,凌冲正要感叹几句,面色忽而大变,却见一大团阴云来势快绝,向他扑来,正是一丛域外天魔族群!



    那天魔生的人首兽身,乌压压有数千人马,个个手持钢叉,正是魔叉怪。此怪性喜群居,每只成年必然采炼铁精,炼成魔叉以为兵器。

    凌冲一见大喜,叫道:“合该我发个利市!”眉心处一点幽光飞出,正是阴神之身,也不必演化噬魂幡,只将魔念分化,无影无形扑入其间!

    阴神渡过一重天劫,法力神通已然无可测度,一手魔念侵神的功夫出神入化,那数千魔叉怪本是来势汹汹,忽然齐齐一顿,目中现出灵动之色,齐刷刷转过身去,往地星界飞去。

    魔念沾染最高修为不过金丹的魔叉怪自是轻而易举,阴神现身与阳神使个眼色,化为一点幽光附于一只魔叉怪上,潜入地星界。前次来天星界着实惊险,七八位长生老祖混战,事隔多年,不知两界变得如何,须得先打探一番。

    在轮回世界凌冲一直有所克制,不肯将噬魂魔念乱洒,如今到了地星界,遇上天魔之辈,再无手软,只恨不能将魔念分化更多。地星界玄阴魔气充斥,最合天魔繁衍,因此吸引无数天魔族群。

    这群魔叉怪不过是巡游的小队,凌冲自其记忆中得知尚有一大部族群存在,总有数十万之多,为首魔叉怪乃是待诏级数,合族群之力,神通不在玄阴老祖之下。

    阴神渡过天劫,元气损耗厉害,正需“进补”,尤其域外天魔自身杀戮无数,杀之不干天和,凌冲定了心思要夺其精血元神,颇有些“替天行道”之意。

    一对魔叉怪飞行半日,落在地星界表面,地星界亦十分广大,魔叉怪占据的不过小小一块,却也有万里方圆,无数魔叉怪挤在一起,魔叉如林,魔气翻滚。

    有时不由分说便斗上一场,往往非死即伤。域外天魔无有甚么仁义道德,唯有弱肉强食,落败的魔叉怪除了当场被杀之外,下次入侵天星界便会充当炮灰。

    以凌冲脱劫级数的修为,噬魂魔念足可分化万千,数千魔叉怪混入族群之中,未几之间,亦有数万头被魔念沾染,自家却浑然不觉。

    待凌冲将小半族群染化已毕,才有心思探寻那位待诏级数魔叉怪的所在。就在魔叉怪气息之地正中,一道魔气如狼烟冲天,凝而不散,正是族长所发。

    凌冲瞧了半晌,叹了口气,待诏级数还非他眼下所能染指,好在他眼下手握大军,暗令操控的数万魔叉怪吞吐魔气,灌注己身。一时之间魔气如潮,化为绵绵细雨,滋养阴神。

    魔叉怪吞吐的魔气也算精纯,却远比不上噬魂魔气,凌冲也不指望这些天魔的天赋魔法能将魔气精炼到哪去,好在有噬魂幡在手,滚滚魔气汩汩而入,经五大部件精炼,汇入化灵池中。

    化灵池中炼化了三座万鬼阴池,吞吐之间魔气如练,再反哺噬魂幡,提升其禁制。阴神到了脱劫境界,噬魂幡亦可再度祭炼,只是到这般境地,要炼成新一重禁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噬魂幡中,凌冲阴神也自炼化九头妖圣的两颗头颅,妖圣头颅所蕴魔气比魔叉怪精纯太多,可惜玄阴级数的肉身坚凝非常,唯有以水磨功夫慢慢炼化。

    这一修炼便是忽忽数日过去,阴神终于法力圆满,恢复到了巅峰之时,心头一动,自魔叉怪记忆中得知地星界近年来了一位大魔头,强横无匹,反手之间诛杀无数天魔,立下赫赫魔威。

    吞星铁甲兽前次身披重创,不知躲在何处舔舐伤口,阴死气魔身死道消,最后一位玄阴老祖反水,只剩幽影刀魔之祖阴若独木难支,与那大魔头苦斗几场,皆落败而归,失了锐气,任凭其霸占了地星界魔气最盛的一处宝地修炼。

    那魔头杀出来堂堂威风,魔叉怪老祖自然不敢招惹,连夜率领族群搬迁数万里,总算避开灭族之祸。那魔头占据魔地之后,潜修不出,但所居之处渐渐一股无边魔火透出地表。此火阴邪无匹,凡有天魔靠近,无论法力高低,皆被烧成灰烬,连元神也一并成了魔火养料。

    一时之间,地星界中天魔魔魔自危,不少部族忍痛搬离那处魔窟,毕竟没了充足魔气修炼事小,被魔火焚身而死事大。魔叉怪族长曾冒死潜入那处魔窟万里之外,远远只瞧了一眼,便觉心神如焚,不敢深入,急忙退了出来,但手下带去的数千部族却死的七七八八。

    凌冲阴神十分惊诧,忙翻找幸存魔叉怪记忆,终于在一只魔叉怪元神中“瞧见”那一股魔火,果然魔威惶惶,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焚天破狱魔火!

    普渡神僧曾将薛蟒的一尊玄阴级数旱魃分身相赠,那旱魃便有一股天生焚天魔火,只是后来消散殆尽,连旱魃本体都受了重创。之后噬魂老人将旱魃之身讨了去,不知用甚么法子祭炼还原,但终究恢复不得那一身霸道之极的焚天魔火。

    凌冲屠龙之前,特意去太玄九国取出噬魂老人留给他的一记后手,正是那尊玄阴旱魃之躯,可惜以阴神彼时阴神功力难以催动,其后郭纯阳出手挡住拂真道人,也就将此物置之不用。

    想不到地星界中居然又出一位修炼焚天魔火的老祖,不禁联想到旱魃之身。旱魃之身就在噬魂幡中,凌冲也不急取出,依旧操控魔叉怪吞吐魔气,助自己修炼。

    凌冲阳神横渡虚空,直扑天星界与地星界之间的天罡甬道。其间遇上数团天魔之属,皆是法力低微之辈,也懒得去杀,借剑遁而去。

    天星界共有一十八层天罡大气,凌冲冲入甬道,自第十八重罡气下落,到最下一重罡气,已来至天星界中。天星界共有四大门户,分别为少阳剑派下院极天宫、苍海派、逍遥派与大空寺。

    其中极天宫势力最大,独压其余三派,掌教浩光道人乃是杨逊师兄,道行精深,十分难斗。苍海派之长宿苍子身负宿疾,还是凌冲舍了一道还幽寒水,助其将养伤势。而赵乘风、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三个便托庇于苍海派,回转天星界,自要先去苍海派瞧上一瞧。



    十几年前初履天星界时,凌冲不过炼罡修为,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些便宜,如今他已算大神通修士,阴神阳神一暗一明,各有分工,加之噬魂幡、生死符在手,已可做那弈棋落子之人,稍稍左右天星、地星两界气运走向。

    天星界比前次来时更见荒凉,无数平民百姓拖家带口,哭哭啼啼抛弃家园,扶老携幼赶往四大派庇护之地。半空中时有域外天魔横击扑掠而下,捉其凡人一把扔入口中,大快朵颐。

    虽有修道练气士放出法器神通截杀,却防不胜防,加之练气士为数既少,只能眼睁睁瞧着域外天魔肆意屠杀生灵。凌冲皱了眉头,剑光分洒飘落,连斩数十群天魔。虽不能动用噬魂劫法的手段,但杀戮起来仍是切瓜砍菜,十分爽利。

    一路无话,数日之后已至苍海派总坛之外,遥见护山大阵开启,元气层层激荡,更有无数宝光辉耀,堆积如塔。凌冲心头一动,以望气之术望去,见大阵之中一条沛然长河扭曲蜿蜒,又有一道青龙剑气满是生发之意,来回矫矢,更有一道佛光明灭不定。

    长河乃是苍海派掌教宿苍子神通显化,青龙剑气自是逍遥门掌教无垢子元神化身,至于佛光自是大空寺主持元元和尚的佛门神通,只是时强时弱,元气波动极为剧烈。

    凌冲暗吃一惊,元元和尚佛光涨退不定,分明是重伤之相,不能如意操控自身法力,正要去瞧个究竟,忽闻长歌当哭之声,似有无数人齐声大哭大喊,那一道佛光陡然放射无穷光华,却不刺目,反而满是温润和煦之意。

    凌冲一声长叹:“元元和尚怕是凶多吉少了!”那佛光分明是回光返照之相,果然不多时佛光一转,化为一尊多头多手的金身,高有千丈,手中各持法器,每一张面孔上皆是祥和慈悲之意。

    那金身正是元元和尚毕生苦修正果,此刻显化而出,发出宏大之声:“老衲修持多年,仗前人余荫,勉强感悟真如,今日缘法已至,即当涅磐。诸位道友不必相送,大空寺道统还望看顾一二。老衲去也!”

    话毕那金身陡然散为无数金光,星星点点,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那金光若有灵性,于消散之前若有生灵得了,便能点化灵智,一心向佛。

    凌冲忽感悲从中来,忍不住泛起一丝凄凉之意,尚是首次瞧见长生老祖身被重创,不得已大归而去,消散于天地之间。苍海派大阵之中陡然升起两位老祖,正是宿苍子与无垢子。

    宿苍子叫道:“元元道友好走!”无垢子亦是满有戚色,摇头不语。元元和尚成道以来,一心护持大空寺道统,殚精竭虑,大空寺威名不堕,位列天星界四大派中,宿苍子与无垢子虽则不大感冒,却也好生敬佩。

    原本前次一干轮回世界之人进入天星界,苍海、无垢、大空三派已有合流之势,共抗极天宫。但一位新的天魔老祖入主地星界,魔火肆虐,霸道之极。不知怎得,竟趁元元和尚在大空寺参悟佛法之机,猝施偷袭。

    等到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个闻讯赶到,天魔老祖自退,元元和尚已身受重伤,金身残破,连元神也被魔火灼烧的一塌糊涂,唯有转世重修一途。

    元元和尚本想将留下金身,为后辈弟子留下一桩机缘,唯有如此方能确保大空寺历代皆有真如老祖坐镇,无奈魔火霸道,侵染灵台,金身不保,勉强挨过三日,交代后事,终于道行消散。

    元元和尚金身崩毁散尽,只余一道灵光,按理该当重入轮回,再生为人,转世重修。凌冲身畔忽有一道佛光冲天而起,漫空禅唱之间,如一道惊虹般裹住元元和尚元神,那佛光正是当初普济神僧所赠一面梵文金符所化,本拟在天京城中保他性命,不成想却用在了此处。

    当初两道后手,全未派上用场,反倒在天星界中接连现出异象。佛光一起,轻柔如水,滋养元元和尚元神。元元和尚惊诧之极,举目望来,见是凌冲,合十作礼,说道:“多谢小友,有缘再见!”

    这一次却是真的破空飞去,元元和尚元神受魔火煎熬,本该堕劫几世,才有超拔之望。有普济神僧佛光之助,可令其一灵不昧,转劫重来,省去许多苦功。

    元元和尚元神飞走,当即惊动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个。两位老祖一起望来,凌冲凌虚御空,笑呵呵稽首施礼道:“太玄剑派凌冲,拜见两位前辈!”

    苍海派中,凌冲与两位老祖对坐,不旋踵间一位中年道人入内,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修士,三人正是赵乘风与凤兮郡主、李元庆。赵乘风见了凌冲,大是开心,说道:“一别经年,凌师弟道行大涨,真是可喜可贺!”

    凌冲略一打量,赵乘风身间竟有天劫之气,已是脱劫大宗师的身份,只不知渡过几重劫数,惊道:“赵师兄竟如此精进,真令小弟无地自容。”

    赵乘风苦笑道:“天星界灵气充沛,修行极易,为兄也不过一时凑巧,只怕根基不稳,还要好生打磨一番道基呢!”天星界天罡大气充足,玄门练气士修行远较轮回世界为易,赵乘风也算厚积薄发,连破关隘,实是异数。

    凤兮郡主与李元庆两个也给凌冲见礼,多年不见,二人气质沉凝,练气修行心无旁骛,一改水火不容之态。几人相对落座,赵乘风三个这几年在苍海派中倒是颇受礼遇,并无窘迫之态。

    宿苍子大笑道:“若非小友当年慨赠还幽寒水,老道焉能伤势尽复?小友可是老道的大恩人呢!”凌冲逊谢道:“晚辈不过借花献佛,算不得甚么大事。不知元元大师被何人所伤,竟被逼转世重修?”

    提及此事,宿苍子与无垢子皆是一声叹息,将那御使焚天魔火的天魔老祖偷袭元元和尚之事说了。凌冲沉吟道:“元元大师一去,大空寺道统如何处置?”

    宿苍子道:“那魔头重创元元时,连带将大空寺上下击杀了八成还多,剩下的多是些小沙弥。元元金身被污,不能传诸后世弟子,大空寺已是名存实亡!”大空寺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托庇于苍海派,但要再出一位真如老祖,却绝不可能了。



    大空寺靠了一尊金身历代传承,才能真如老祖辈出,金身一灭,立时沦为二三流道统,再也不能返本归原。

    宿苍子道:“元元和尚为人不坏,他的道统我们必要看顾,只是人力有时穷……”天星界佛法不盛,比轮回世界远差,若无大德主持,大空寺不过数十年便要消散。

    凌冲问道:“那魔头为何偷袭元元大师?”宿苍子道:“我与无垢道友皆是一头雾水,唯有浩光那厮暗中勾结魔头这一种解释,但那焚天魔祖的道行已超出玄阴境界,不知浩光给了甚么好处,能令其出手。”

    玄阴之上,与纯阳之上,到了那般境界,已无阴阳之分,信手为之,皆是道妙,浩光老祖不知许了甚么好处,令宿苍子百思不得其解。

    无垢子道:“本来我三人联手,足可压制浩光,但焚天魔祖一来,元元又大归而去,天星地星两界玄魔势力颠倒,人人自危,只能先将三派弟子合拢一处,再做打算。”

    宿苍子道:“为今之计,只有去寻那位老祖出手,对付焚天魔祖,才有几分指望。”凌冲知他指的是在天星界深处潜修的那位天妖老祖。

    两界误以为那位天妖不过是玄阴级数,但前次一击之下,重创阴死气魔之举,令两界悚然。尤其天妖竟躲在天星界潜修,谁也不会再傻傻以为其是玄阴一派,若非故意伪作玄阴,便是已然超脱其上,能扭转阴阳。无论如何,要对付焚天魔祖,唯有那位天妖老祖出手方可。

    凌冲为之默然,天妖与尹济之间纠缠纷乱,上次重创阴死气魔,成全生死符圆满,未必是安了好心,尤其其是如何从轮回世界脱身,躲在天星界中意欲何为,皆是未知。

    问道:“我记得前次吞星铁甲兽受创,不知逃往何处,阴若也没了踪影。焚天魔祖既出,那两位可有踪迹显现?”

    赵乘风道:“我等也自奇怪,吞星铁甲兽独来独往,行踪不明。阴若这些年亦是行踪飘忽,连幽影刀魔族群也不见一只,焚天魔祖将地星界强行据为己有,阴若只现身一次与其争斗,之后便没了消息。”

    无垢子道:“可惜我等还想联手阴若,对付焚天魔祖。只是那厮动手太快,落败又太速,根本来不及联手!”宿苍子道:“就算阴若肯联手,也未必斗得过焚天魔祖,大家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正说之间,忽有一抹幽然刀气透过护山大阵,渗入静室之中。宿苍子与无垢子两位老祖同时暴起喝道:“谁!”虚空之中一声轻柔笑声:“方才你们还在谈论本座,怎得本座现身,又这般惊慌?”

    宿苍子冷笑道:“阴若?你这手幽影刀气倒似又有进境,如此说来,焚天魔祖没将你打死?”一抹刀气显化为一位女性天魔老祖,正是阴若,周身刀意沉沉,冷笑道:“焚天魔祖想杀老娘,可没那么容易!不过元元一死,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辈无力抗衡焚天魔祖,下场未必比我等地星界天魔好到哪去!”

    无垢子呵呵笑道:“阴若道友分身来此,非是逞口舌之利的罢?我等方才商议之事想来道友有所耳闻,请道友与我等联手,共抗焚天魔祖,如何?”

    阴若冷笑道:“焚天魔祖何等神通,就算我与你两个合力,也未必斗得过他,何况你我魔玄不同,还要防备你们背后捅刀子!”

    宿苍子冷笑道:“事到如今,道友还在胡思乱想?若不联手,迟早被其各个击破,那时悔之晚矣!”阴若笑道:“谁说我不肯联手?只不过不肯与你们联手,与浩光老道联手,倒不失为上策!”

    此言一出,宿苍与无垢同时变了颜色,凌冲忽然长身而起,朗声笑道:“阴若前辈肯屈身来此,想来早有决断,何必咄咄伤人?极天宫全无信义,前辈与浩光联手,才要小心背后冷刀才是!”

    阴若一双魔眼在他面上一转,娇笑道:“怪哉!你的身上似有我族气息,我可不记得幽影一族中还有你这位后辈?”阴若曾在凌冲阴神中种下一道刀气,以为控制,被郭纯阳顺手炼化,阴神阳神一体,察觉到些许残留之机,也不足为奇。

    凌冲面不改色,说道:“哦?竟有此事?想来我曾研习过幽影一族的刀术,无意中沾染了些气息。”阴若一双魔眼上下打量,内中魔光闪动,凌冲坦然以对,全不改色。

    一旁凤兮郡主与李元庆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凌师叔竟能在玄阴老祖面前面不改色,还侃侃而谈,这份定力委实厉害!”他们却不知凌冲自来已与多少位长生老祖打过交道,自然练出了一身铁胆。

    阴若瞧了半晌,忽地笑道:“你这小辈倒有几分胆气,不错,我的确想与你们联手,但宿苍与无垢两个勇而无谋,怕是坏了大事,反不如你一个小辈看的通透!”

    宿苍子与无垢子难得老脸一红,双双冷哼一声。凌冲道:“要对付焚天魔君,唯有集众人之力,不知前辈能联络上吞星老祖么?有其加入,才算事半功倍!”

    阴若笑道:“我自有手段联络吞星,等其点头,便可下手围杀焚天魔君!”赵乘风插口道:“恕晚辈直言,同为天魔老祖,为何前辈对焚天魔祖恨之入骨,非欲除之而后快?”

    阴若恨恨道:“那厮修炼焚天魔火,如今正要炼化地星界内核中一缕先天真火,若被其得手,等若断去地星界所有天魔生存之根,焉能不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宿苍子断然道:“如此正当联手除魔!”阴若一具刀影分身缓缓消散,临去时深深望了凌冲一眼,笑道:“等吞星那厮点头,我再来寻诸位商议动手之机!”

    等阴若分身散去,宿苍子问凌冲道:“小友觉得阴若此举有几分真意?”凌冲断然道:“半分也无!她若静候我等上门,坐地起价,还算有几分诚意。但迫不及待来此结盟,可就暴露太多,此必是出自焚天魔祖授意!”



    无垢子大惊:“何以见得?”凌冲摇头道:“域外天魔阴险狡诈,以焚天魔祖的手段,若非留下阴若有用,早就将其诛灭,哪轮得到她来合纵连横?不过此是晚辈片面臆测,但对其加以防备,总不会错。”

    宿苍子点头:“不错!天星界人族与天魔厮杀无数年头,血海深仇,绝无化解余地,还是小心为好!但除了阴若之外,我等还能与谁联手,共抗焚天老魔?”

    凌冲思索片刻,说道:“我去天星界内核中走一趟!”无垢子道:“可是去寻那一位前辈?”宿苍子皱眉道:“天星界内核之中藏有异宝,乃是开天辟地之时起孕育在天星界内部的星核,历来多位纯阳老祖皆曾欲一探究竟,可惜内核之中有无边先天真火包裹,纯阳之辈也无法存身太久,就此搁置。”

    无垢子道:“不错,天星界内核中有先天太火,此火为开天辟地而生,虽属纯阳,但毒性炽烈,就算纯阳老祖也难以抵御。那位前辈能在内核中修炼,足证神通广大,但你可去不得!”

    凌冲笑道:“晚辈自然不会前去送死,只在星核之外,瞧一瞧有无机缘见那位前辈一面。”宿苍子等人苦劝不住,也就由他。

    阴若刀气分身出了天星界,直奔地星界而来。天星界有天罡之气护持,玄阴老祖若无要事,绝不肯轻易进入。阴若以刀气分身来去,已然损耗了一小半魔气。

    刀气分身来至地星界魔火绝地之畔,正是焚天老魔潜修之处,叫道:“焚天魔祖!我已照你吩咐,假意与宿苍无垢两个联手!”

    魔火绝地中阴火横流,魔气四溢,一个低沉声音在阴若分身脑中响起:“好!过几日你再去,说动他们来地星界暗算于我,之后你再反戈一击,便算大功告成!”

    阴若道:“我才去投诚,他们绝不会轻易信任,怎会冒然前来偷袭?”焚天魔祖淡淡说道:“此事办成,幽影刀魔一族存续。办不成,连你一并抹去!”

    阴若气苦,偏偏不敢顶撞,斗法输给焚天魔祖,被其以幽影刀魔一族存续为要挟,听命于他,要将天星界纯阳老祖一网打尽,不知为何先挑中了元元和尚下手。

    阴若好死不死,又多嘴问了一句:“魔君杀死天星界一干纯阳老祖后,可是要对那一位下手……”话未说完,一道魔火神通自地底射出,这具刀气分身哼也没哼,被焚成了虚无。地星界之外一处虚空之中,阴若本尊端坐,忽地面色一白,元气损耗不小,冷笑自语:“看来果是如此……”

    焚天魔祖将阴若分身打灭,正要继续潜修,忽然一道光华闪现,一位道人手执浮尘,信步而出,稽首道:“焚天魔君有礼!”这道人气度非凡,正是极天宫之主浩光道人!

    焚天魔君本体不现,元神波动传来:“元元已死,你答应的好处何在?”浩光道人微笑道:“魔君果是信人,出手不凡,元元确已大归,老道好歹也是一教之长,自不会食言而肥!”

    手掌一摊,掌心中一条小小长蛇,生有七条脖颈,虽是玲珑可爱,但一股滔天魔气却扑面而来,竟是在轮回世界新死未久的九头妖圣魔躯!

    浩光老道感应四周魔火陡然强盛三分,暗暗冷笑,说道:“魔君是识货之人,此乃一位肉身成道的玄阴老祖魔躯,魔君若将之炼化,可谓十分大补,不知此物可还值得价钱么?”

    焚天魔君哈哈一笑,声音中却全是冰冷之意:“极天宫果然守信,不枉我甘冒奇险,出手一回!不过此物似非完整,尚缺了两颗头颅!”

    浩光道人道:“天地尚且不全,何况人事?若是此物入不得魔君法眼,老道再去其他合用之物。”焚天魔君忙道:“不必!将此物与我便是!”

    浩光道人一笑,毫不迟疑将九头妖圣魔躯一抛,自有两条魔火穿出,勾连魔躯钻入地下。九头妖圣毕生法力全在魔躯之中,焚天魔君将之炼化,自是大补元气,远远抵过了出手击杀元元所耗。

    浩光道人又道:“阴若的投名状如何了?”焚天魔君收了九头魔躯,甚是满意,“方才已去了,我命她隔几日再去,骗宿苍与无垢前来地星界,就便下手!”

    浩光道人道:“唯有先剪除宿苍子与无垢子,方能腾出手对付天星界星核中的那一位。魔君可知那一位的跟脚?”天星界星核中那一位出手击杀阴死气魔,令浩光十分惊惧,这几年苦思对策,幸好这位焚天魔君降临地星界,才算有了几分指望。

    杨逊要坐镇轮回世界,不克分身,浩光道人想到驱虎吞狼之计,利用焚天魔君对付天星界那一位,左右逢源。焚天魔君果然上钩,被他巧言蛊惑,先打死元元,再设计宿苍与无垢两个。

    焚天魔君道:“那厮是天妖成道,元身不知,但天生水行神通,与我的焚天魔火相生相克,若能将其炼化……”浩光道人道:“魔君当可阴阳合一,踏破那一重关口了!”

    焚天魔君不言,但绝地中魔火涌动,几乎透出地表。浩光道人以灵光分身而来,受魔火一逼,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如此,老道静候佳音!”分身如泡沫般消散无踪。

    天星界,极天宫,浩光道人端坐练气,头顶一道云光飞入,哼了一声,吩咐身旁弟子长舟道:“去叫天琪来!”长舟领命而去,片刻间领杨天琪来见。

    杨天琪比在轮回世界时道行大进,周身竟有天劫气息,竟已是脱劫境界,向浩光道人施礼道:“弟子拜见师伯!”浩光道:“天琪,你渡过一重劫数,法力温养的如何?”

    杨天琪道:“托师伯之福,弟子已然无碍。”浩光道:“你渡劫之后,明了本来,如此你父的许多谋划方有几分指望。”杨天琪道:“弟子了知本我,方知前世竟是空桑老祖座下童儿,觉醒了几分前世神通,勉强动用空桑仙府几分神通,挪移虚空。”

    ”



    浩光点头道:“不错,也亏得有你挪移虚空,方能将九头妖圣魔躯转来此界,说动焚天魔祖出手,你父亲也是算定此事,才敢抢先一步,将钧天壶夺来赐你。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非同小可,你觉醒了其几分道统传承,务要好生修炼,尤其将那钧天壶好生祭炼,日后还有大用!”

    杨天琪自从被叶向天断去一臂,纵得神木岛乙木精气接驳完好,道心已然受损,加之乃父多年不闻不问,只将心思用在培育易靖之上,不免有所怨怼。

    这些年发奋图强,一意苦修,修炼到了法相境界之后,竟被他觉醒了前生宿慧,记起自家前生乃是空桑上人座下童子,修炼虚空神通,因劫数陨落,连上官云珠前世亦是与空桑上人交好的一位上古仙子门徒,这才缘定三生。

    杨天琪当下狂喜不止,当即潜入冥狱,用前生所学手段,召唤空桑仙府,竟被他侥幸得手。此时乃父杨逊忽然走来,说道早知他来历,如今返本归源,正可为少阳派放一异彩,命他借空桑仙府之力,转移至天星界中,助浩光道人一统天星界。

    少阳派对天星界十分重视,引为新一处道场,万不容有失,杨天琪临去前,杨逊将钧天壶赐下,命他好生祭炼。钧天壶中自生世界,虽则跌落品级,仍是难得的虚空法宝。

    杨天琪心结既去,道心宁定,到了天星界不久竟引动劫数,平安渡过,一举成为一劫宗师,信心暴涨之下,只觉舍我其谁,恨不能立时返回轮回世界,将叶向天打杀了报仇。

    浩光指点他道:“那钧天壶乃前古至宝,奥妙无穷,你不妨多收些人种进去,教化调养,一方世界若人气兴旺,对你感悟此宝之妙大有好处。”

    凌冲出了苍海派总坛,剑光幽幽,往天星界内核之中扎去。晦明童子小脸紧绷,说道:“真要去见那位么?”生死符强行抽取天妖老祖法力千年,才得孕育。虽说是尹济布置,但真要照面,说不定天妖老祖记起旧恨,随手给他一下,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凌冲忍住笑,正色道:“晦明放心,那位老祖若要报复你,便不会击杀阴死气魔,助你圆满了。等见了她,你莫要多言便是。”晦明童子蔫头耷脑,只得听从凌冲摆布。

    凌冲来时曾向宿苍子与无垢子询问历代探寻天星界星核的纯阳老祖所留手札记载,得知天星界戊土大地深有数十万丈,星核便在最内之中。

    据纯阳老祖推测,唯有境界远超长生之辈,方能靠近星核,借其中太火修炼,又或是将星核祭炼。太火产自先天,乃开天辟地时造物之力所化,但包运了天地初开时点点污秽之气,沉重杂乱,非大能之辈不能炼化,等闲长生老祖更是沾之即亡。

    凌冲也未痴心妄想得见星核真貌,只求与天妖老祖取得联系便罢,剑光运起,往土层之中疾驰,又用道家喝令山石之法,一路之上土翻石滚,如地龙翻身,戊土真气潮动如浪,但越往内压力越大,数千丈之下凌冲已觉浑身发紧,法力运转也有了几分滞涩。

    与他当年潜入东海海眼略有相似,不过触目处换成了无尽戊土之气,土层之下亦有生灵,大多油腻湿滑,又或软绵细长,十分有趣。

    凌冲专心御气,与洞虚真界内外交汇,元气合容,果然压力大减,顺势已到了万丈之下。此处尚还无法感知先天太火之威,没奈何唯有继续下行,到了两万丈时,已不得不将晦明童子唤出。

    有晦明出力,一幢符光清亮如水,映的四周皆碧,一口气潜入地下十万丈之遥,再往下连晦明童子也力有不殆。凌冲见差不多,真气转为太清玄始之气,藉由生死符本体发散出去,太清玄始之气之中又夹杂最为精纯的太清符意,就不信那一位察觉不到,又或视若罔闻。

    果然一柱香功夫不到,一个清冷声音在凌冲耳畔响起:“生死符?尹济那厮的传人?你来作甚!”凌冲忙不迭道:“弟子凌冲,来寻前辈商谈共抗焚天魔君之事,请前辈赐见一面!”

    那位天妖冷笑之声传来:“尹济负心薄幸,用阵法强行抽取我的法力,供养那小东西。你身为他的传人,还敢与我当面!”晦明童子实是怕极,大叫一声,便欲转身逃走,吃凌冲低喝了一声:“怕甚么!没得丢人现眼!”

    晦明苦了一张小脸,不敢分辨。凌冲陪笑道:“前辈前次诛杀阴死气魔,成全了我这童儿,想来对生死符已无甚么恨意。至于前辈与尹济祖师之间牵缠纠葛,晚辈不便置喙,若是前辈念念不忘,大不了杀上九天仙阙,晚辈也乐见其成。”

    天妖老祖哈的一声,说道:“你这后辈倒是有趣,居然将自家祖师卖了?”凌冲道:“晚辈的正宗师承乃是轮回世界太玄剑派,身负太清道统不过是尹济祖师的算计,不得不接罢了。”

    天妖老祖道:“难得你一个小辈倒是看得通透。也罢,便见你一见罢!”凌冲只觉天旋地转,已然换了一处天地,面前是一座硕大无伦的火球,散发无尽光亮,竟是不可逼视。

    隐约可见火球中一层一层的真火燃烧,最外一层色作赤红,渐次向内,色泽也渐转幽深,到最内一点已是深幽如冥狱,凌冲只瞧了一眼,就觉元神欲焚,忙别过头去,暗运洞虚剑诀,良久才好过了些。

    那火球有数万丈高下,无时无刻不在放射无量热度,烧的周遭空间扭曲塌陷,正是先天所生的太古毒火。火球之外,一道身影孤悬,乃是人形之身,但被道道光华遮掩,瞧不清内中人的模样,自然便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天妖老祖。

    凌冲待元神安稳了些,忙施礼道:“弟子拜见天妖老祖!”光晕中朦胧身影发出一声冷笑:“当我之面,还敢呼出一个‘妖’字?信不信我将你扔进太火之中,就算尹济现在下凡,也救你不得?”

    凌冲苦笑道:“晚辈不过一时失言,前辈又何苦屡次恫吓?若是前辈真对晚辈不轨,晚辈自也反抗不得,但日后自有太玄派中高手来为晚辈报仇。”

    天妖老祖哈哈一笑,说道:“你的师傅充其量不过是纯阳级数,还敢来寻我动手么?”凌冲小声道:“那可未必!”忽觉一双目光在自家身上打量,丹田微微一热,竟似被看穿了洞虚真界的所在。

    天妖老祖声音传来:“好好的太清符法,被你修炼的不伦不类,还掺杂了虚空法门。咦,竟是一门开辟天地的剑术?到也有几分新意。哼哼,那位空桑上人果是选中了你,竟赠了你一枚虚空种子?须知拿人手短,他日后有求,你也不好不应了!”

    几句话之间,已将凌冲根底看得明明白白,凌冲只坦然受之,毕竟这一位境界还在长生之上,有诸多灵异也不稀奇。天妖老祖越看越是奇怪,忍不住瞧了又瞧,凌冲一身所学实在驳杂,若是算上地星界的阴神分身,直如万花筒一般,偏偏每一门皆是惊天动地的镇派绝学,被他大杂烩般杂糅一处,全无滞涩之感,难怪以天妖老祖腹笥之广,也要大为瞠目。

    天妖老祖与尹济一段情缘牵扯,太清道法自是如掌观纹,甚至尹济创设太清符术时,还曾向她问道。初见凌冲只觉其将太清符术修炼的不三不四,但细看之下,却是以一座微妙剑气洞天统御,太清法力散为星辰,当真是包罗万有,连穿过去现在未来。这等立意委实发前人所未发,高远深渺之极。

    天妖老祖忽地惊叹一声,却是瞧见凌冲身中那一团后天阴阳之气,欲言又止,终于未曾出口。与凌冲懵懂不同,她可深知那一团黑白之气代表的寓意,这等天大隐秘,避之唯恐不及,还是莫要冒然插手的好。

    凌冲道:“弟子以太玄剑术为基,兼修太清符术,欲以开辟虚空之道容纳万有,因发前人所未发,只能以太乙飞星符法步步推衍,如履薄冰,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天妖老祖沉吟道:“你身兼两家之长,太清符术已非本来面目,我也不能多做置喙。太乙飞星符法已是顶尖的推算法门,只是我观你尚未炼入甚么合用的星辰之宝,若能寻到当年太清门秘传的几件符宝,如太阳神符、太阴神符、周天星符,炼入飞星符阵,当可事半功倍!”

    凌冲还未答言,晦明童子义愤填膺,跳将出来叫道:“太阳神符果是被郭纯阳那厮贪墨了!不然他给了你,就能汲取此地太火之力,还原七八分威……”话说半截,瞥见光晕中天妖老祖,又生生咽了回去。

    天妖老祖自也瞧见了晦明童子,冷哼一声,晦明童子面色惨白,露出堪比嚎哭的笑容,小嘴咧开,又不知要如何套套近乎。

    凌冲笑了一声,接口道:“我师傅何等身份,岂会贪墨区区一件法宝?童儿莫要胡说。前辈之意,是太乙飞星符阵尚能炼入其他符宝,吞吸星辰之力,使推算之速暴增么?”

    天妖老祖冷笑道:“尹济真是废物!留下一个废物童子,连这等事也不曾告知于你么?太乙飞星符阵本就依赖星辰之力推动,更可由虚化实,当年太清门炼制诸般神符,便是要祭炼一座亘古未有的飞星大阵,此阵若成,震古烁今,可推算一切过去现在未来之事,比佛陀的佛眼也差不了多少。可惜尚未成功,太清门便已风流云散!”

    蓦地暴怒起来,“尹济那个懦夫,只敢做缩头乌龟,躲在天界不下来,却令徒子徒孙送死!可怜那些大好徒弟……”凌冲听她谈及太清门旧日秘辛,忍不住插口道:“弟子只知当初太清覆灭,清虚道宗在背后出了极大力气,可否请前辈告知一二?”

    天妖老祖长叹一声,淡淡说道:“此是太清之事,你只寻尹济去问,莫来问我!”凌冲唯唯诺诺,不敢答言。

    天妖老祖道:“除此之外,你的两部道法看似归一,实则许多精妙之处尚未统合,遇上真正的高手,举手之间便可令你法力崩散,一败涂地。”

    凌冲背后冷汗津津,问道:“前辈所言极是,这些年晚辈也在苦思对策。”天妖老祖道:“要将两门法力融会贯通,除功力融合之外,还有一招,便是于生死之间体悟!”

    凌冲眼中神光一闪,沉声道:“前辈之意是要我寻对手厮杀,与生死之间体悟那一线灵光?”天妖老祖道:“地星界中天魔尽多,尽可杀个够,就怕你的神通不利。”

    凌冲振衣一笑,说道:“晚辈入剑道时,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前辈金玉良言,在此谢过!”天妖老祖冷哼道:“自古轻言生死之辈既多,当斧钺加身,生死顷俄之时,却又痛哭流涕,懊悔不已。”言下之意,是说凌冲只会嘴上使力。

    凌冲微微一笑,绝不辩驳。大道如渊海,岂在口舌间?正要向天妖献计,如何联手对付焚天魔祖,泥丸宫忽有一道剑光飞出,化为一位玄袍道人,笑眯眯的十分可亲,不是太玄掌教郭纯阳,又是哪个?

    凌冲固然大吃一惊,天妖老祖护身光华也自抖动几下,问道:“你是何人?”此人分明以元神幻影之法藏匿于凌冲泥丸宫中,自家竟一无所觉,委实不可思议。

    郭纯阳元神分身打个稽首,笑道:“老道郭纯阳,便是凌冲的授业师傅了!”还向凌冲眨了眨眼。凌冲浑不知师傅何时留下这一记后手,只好默不作声。

    天妖老祖声音传来,满是忌惮之意:“你便是太玄掌教?不对!你的神通诡异,远非纯阳之辈能比,竟能瞒过我的灵觉,你究竟是何人?”

    郭纯阳道:“老道乃玄门正宗练气士,立身持正,何来诡异之说?”天妖老祖不语,一时沉寂下来。郭纯阳浑不在意,眼光乱瞄,瞧见那一团先天太火,口中啧啧有声:“不愧先天之物,至毒至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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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飞出一道符光,淡淡说道:“这太阳神符为师今日还了给你,免得被人家腹诽贪墨小辈的法宝!”晦明童子缩了缩脖子,暗暗叫苦,天妖老祖与他“有仇”,背后编排郭纯阳又被捉个现行,得罪两位老祖,实在是心下惴惴。

    那符光炽热非常,精微之处与此间先天太火不同,更为精纯细腻,纯以大日真火炼成。天妖老祖隐身光晕之后,见了太阳神符,也有几分恍惚,似在追忆甚么。

    太阳神符符光毫无阻滞,落入凌冲丹田洞虚真界之中,倏忽间与太乙飞星符阵中大日真符融为一体,轰的一声,凌冲元神微有恍惚,只觉太乙飞星符阵在太阳神符加持之下,无限扩张开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星宿列张!整座太乙符阵本是借假修真,以虚幻真符引动周天星力,太阳神符入内之后,登时有了几分生气,活泼泼、光灼灼,生出不可思议之变化。

    按天妖老祖所言,太清门似在分头祭炼周天神符,融入太乙飞星大阵之中,成就古往今来第一推算神阵,可惜功亏一篑。这个思路倒极有用,可惜凌冲精力有限,无暇分身祭炼太清符宝,只能想想作罢。

    阳神抬头仰望,太乙飞星符阵已是大变模样,无数星光点点浮沉,中央一团大日真火勃勃燃烧,散发光热,恰似真实世界中一轮金乌大日。

    原本符阵以三垣、四相、二十八宿为基,如今则变为以太阳神符为中心,缓缓运转。晦明童子最是好事,忍不住飞身入阵,围绕大日神符看了又看,蓦地叫道:“这太阳神符精气流失殆尽,威力太弱,恰好此处有先天太火,火力本质一般无二,你可祭炼精纯,助太阳神符恢复旧观!”

    凌冲心头一动,恰巧郭纯阳也自看来,吩咐道:“此处太火为先天妙物,正可用来祭炼太阳神符,只是太火中杂质太多,你须先用生死符精炼。太阳神符久经岁月,精气流失,能恢复几分要看你的功力道行。我与天妖道友有事相商,你自去罢!”

    等凌冲兴冲冲而去,郭纯阳开口说道:“如今有一桩好买卖,稳赚不赔,不知道友有无兴趣?”天妖老祖道:“甚么买卖?”郭纯阳道:“暗算焚天魔君,将之祭炼为一件至宝!”

    天妖老祖护身光晕抖动几分,讶然道:“焚天魔君的焚天魔火威力无穷,连我也要退让三分,如何暗算?”郭纯阳笑道:“道友的先天真水之力自能克制焚天魔君魔火,何必妄自菲薄?”

    天妖老祖惊道:“你竟知晓我的跟脚来历?”其跟脚来历诡秘非常,唯有当年与尹济你侬我侬时,透露过一些,怎料竟被一个外人轻描淡写点破!

    郭纯阳淡淡一笑,说道:“道友在地心处苦挨多年,不就为了汲取太火之精,水火既济,突破当下境界?”天妖老祖越发惊奇,心头也有几分警惕,默然良久,问道:“你究竟是谁?”

    郭纯阳呵呵笑道:“老道郭纯阳,既是名字亦是道号,忝为轮回世界太玄剑派掌教。”天妖老祖摇头道:“轮回世界不过是轮回盘一道碎片所化,岂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言下之意,以郭纯阳的眼光见识,绝非轮回世界土著出身,说不得便是九天星河哪一位大能分身投影所化。

    郭纯阳失笑道:“道友多虑了,贫道确是轮回世界出身,做不得假,此事多说无益。焚天魔君乃是一团先天魔火成道,并无实体,窃据地星界星核之中,欲将亘古以来便存的一团先天阴火炼化以为己用。若是被他得手,自能突破境界禁锢,从此九天星河任意遨游。但地星界没了阴火镇压,便要崩塌,无数天魔就此绝根……”

    天妖老祖插口道:“玄门与域外天魔乃是死地,地星界崩塌,天魔死绝岂非好事?”郭纯阳道:“道友有所不知,我欲取天星界为太玄新辟道场,地星界崩塌,天星界亦会不稳,毕竟两界同源所生,恰如阴阳双鱼,缺一不可。再者传授门人弟子,不可令其骄奢淫逸,正可借用天魔之患磨练,不然能出甚么佳弟子来?”

    天妖老祖冷笑道:“极天宫的浩光道人便是出自轮回世界,觊觎此界良久,也未能得手。郭掌教有何妙计,能令少阳派乖乖将此界奉上?”

    郭纯阳笑道:“少阳派之事可延后再论,如今只说焚天之事。我那徒儿手中有一件宝贝,乃是旱魃魔躯……”天妖老祖亦是通透,闻弦歌而知雅意,接口道:“道友之意,是以旱魃之身诱焚天魔君上钩?”

    郭纯阳悠然道:“旱魃魔躯难得,焚天魔君若知,必来劫夺,那时便是出手良机。我听闻太清门当年有镇神压魂之法,不知道友可曾习得?”

    天妖老祖哼道:“尹济的道道皆在我意中!”郭纯阳道:“那便最好!只要如此这般布置,焚天魔祖难逃劫数。”天妖老祖心头惊诧,郭纯阳的算计极尽精妙,连她也未想到,若能成真,只怕真能暗算了焚天魔祖!

    沉吟片刻道:“以道友计划,真有几分指望成事。但地星界几位玄阴魔祖、天星界三位纯阳老祖,皆是变数,该当如何处置?”郭纯阳胸有成竹道:“山人自有妙计!”

    两位老祖阴谋算计,凌冲远远遁走一边,先天太火不可逼视,只能微用元神感悟,只觉火力精纯,并无甚么杂质。晦明童子现身出来,讥笑道:“你的境界不够,难能察觉太火中所蕴毒质。实则此火自太初演化,于开天辟地时沾染了重浊之气,因此能演化无垠厚土,孕育生灵。”

    凌冲哼道:“莫说废话,快助我祭炼太阳神符!”晦明童子叹气道:“太阳神符是法宝,被灭了元灵,一文不值。我亦是法宝,却要为它出苦力,真真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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