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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弟子,抬着一副担架入得殿来。

    七尊巨头皆抬眼望去,只见得担架上一道人影横躺,七人境界高深,根本无需站起身来细看,便感知到此人已然是气若游丝,恐怕命不久矣。

    梅清风挥挥手,两名上清山弟子躬身退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应当在两年前便已经练功出错,已然陨落,如今竟然还活着?”四名门紧皱眉头,三山真人中的玉清真人却是站起身走到担架边,定定的看了刘世元一眼,随即回首看向梅清风,挑了挑眉道。

    梅清风面无表情,也不知有没听懂玉清的潜台词,却是点了点头,淡然声道:“只是强行调着他一口气而已,诸位看过之后,他便将安息了。”

    玉清再次皱了皱眉头,深深看了梅清风一眼,一向和善的面孔,此刻微微沉了沉。

    看得出他此刻他心中有不满,不过是碍于颜面,有些话不好出口罢了。

    不止是他,太清真人亦是如此,其实这也正常,玉清、太清因为上清山此次失手,面临国朝之危,亲自出面奔走,上清山是保证过的,此事绝不会让国朝寻到明证。

    如此大事,岂是能够开玩笑的?

    如今上清山内居然还留着一个活口,就算只剩一口气了,又焉知就不会有意外,真当国朝就没点手段吗?

    两位真人不满,反而四名门却是冷眼旁观不言。

    一看这情况,便能发现,说是七门同气连枝,其实在立场和态度上,根本就是各有不同。

    四名门并未如三山一般在此事上抛头露面的为上清山奔走,他们完全属于坐山观望的状态,若这上清山非要自己寻死,他们怕是不可能尽心尽力的与他们同生死共存亡,只会冷眼旁观。

    “道友说明王,却把他抬上来,究竟何意?”方南天问道。

    梅清风起身,抬脚一步便是数米,已站在场中央,环视一周后,伸手示意道:“诸位,请!”

    六人皆起身来到依然还是昏迷状态的刘世元身边,一一望去。

    “四十位武道有成的宗师,一役之后,仅剩他一人留有残命,丹师本要救他,却发现其心脉曾遭重拳一击,残劲隐存,固不敢贸然施法!”梅清风负手而立,缓缓道。

    七人闻言,顿时目光一闪,盯着刘世元的眼神不再淡漠,开始闪烁着光泽。

    七人中要属玉清真人丹道最强,也无二话,当时便蹲下身来,面色微凝,将手掌轻轻放在他胸口,少顷却是脸色微鄂,豁然回头盯着梅清风:“这丝残劲当真明王所留?”

    梅清风毫不意外他的动容神色,点头:“正是!”

    玉清眉梢微抬,眼中似有些古怪,微微沉吟,却是沉默着徐徐起身,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其余众人见他如此模样,皆是心中纳闷,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打什么机锋,好生古怪。

    太请真人紧接着俯身,也探手感知,同样是一瞬而已,便脸色古怪起来,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

    四名门真的好奇了,不由对视一眼,连战率先走出一步,嘴里不知低语了一句什么,便依法照做,也自查探一番。

    他却是顷刻就皱眉,随即站起身来,与另外三位正看着他的对视一眼,摇头道:“你们自己看吧!”

    当所有人一一感知过后,全部沉默着若有所思。

    最终连战忍不住开口了:“除了他,可还有其他人?”

    “没了,悉数陨落!”梅清风摇头。

    “尸体呢?”玉清道。

    “带不回来!”梅清风再次摇头,随即看了众人一眼:“与诸位一样,本尊也同样难以置信,但确实乃是刘世元亲口所述,他的确是被墨白打伤,我道门四十名宗师,包括武道大宗师在内,也皆是丧命于墨白之手,并无外人干预!”

    “这简直荒唐,若是墨白当真只有这点实力,如何能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四名家中孟家人沉着脸,明显不信,说罢更是抬眼看向玉清:“素知玉清道友丹道通神,生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能否请道友施展神通,再为这刘世元续命半刻,让我等一探究竟!”

    这摆明了是当面质疑梅清风所言的真实度,并不给梅清风面子。

    众人一瞥梅清风,却见他淡然无比,并未动怒,反而淡然一声道:“无妨,本尊之所以强行吊住刘世元一口气,便是知道此事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故而才留着他,待各位亲自询问,劳烦玉清道友了!”

    “生死人、肉白骨不敢说,既然诸位有命,玉清自当尽力一试!”说罢,玉清也不犹豫,手中出现一粒丹丸,塞入昏迷的半晌后,接着,手中数根金针跳动,举重若轻的急速插入刘世元体内,随后眸光一凝,一掌拍在其胸口。

    只顷刻,便只见玉清手掌热气蒸腾,刘世元的苍白脸色肉眼可见的艳红。

    随即刘世元眼皮微微一颤!

    “醒了!”

    玉清收手,众人凑近一步,果然只见刘世元一声轻咳,缓缓睁眼。

    眼神略迷茫,不过很快便清明,待看清周围诸人,他当即一怔,随即眼神一惊,竟一下从担架上爬了起来,整个人仿佛再复生龙活虎之象,也顾不得检查自己的情况,便立刻冲着三山真人躬身一拜:“黄庭府刘世元,见过真人阁下!”

    “免礼!”梅清风抬手,淡淡道:“方才正是玉清真人亲自为你施法!”

    刘世元当即受宠若惊,又连忙冲着玉清真人拜谢。

    玉清笑着抬手将其虚扶起身:“无需如此,四门主也在,快快见礼吧!”

    刘世元微顿,抬头望了一眼四名门四位,眼中有疑惑一闪,不过还是不敢怠慢,又自一拜:“见过四位前辈!”

    四人点点头,随即身形一动,重新回了座位。

    玉清和太清也自坐下,梅清风道:“诸位道友有些事要向你了解,你且也坐下吧!”

    “弟子何敢放肆!”刘世元推让。

    “你有伤在身,无需多礼,坐下说罢!”梅清风笑道,随即转身也回了座位。

    刘世元虽在黄庭府内德高望重,然而在这些人面前,却还真算不得什么,一时间找到如此礼遇,不由心生激动,暗道这一次虽然伤重垂死,但得诸位前辈如此对待,也算是值了。

    待诸人全部落座,太清真人率先开口:“刘世元,你且将当日情况,再与我们详细说来!”

    “是!”刘世元也心知他们要问的必然是这个,当下不敢怠慢,将他们遭遇墨白之后的情况一一道来。

    从墨白独自仗剑飞入包围圈中先杀一人开始,到与陈飞仙的惊险对阵,以及一拳击杀单南星,独身战众人等情况,说了个分明通透。

    当然,在他口中,免不了着重轩然墨白的强大,根本不可力敌的事实。

    以此来突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诸道门宗师,已然确实是使尽浑身解数不顾生死的与魔头英勇抗击,最终逼得墨白施展禁法秘术,他们实在不敌,才遗憾收场。

    随着他的讲述,七尊巨头眸光也紧盯着刘世元的每一丝面部表情,确保他所言非虚后,一个个眼中连闪。

    待说完了情况,他站起身来,冲着诸位一礼道:“到的最后,那魔头也已是强弩之末,只可惜晚辈本事不济,没能撑到拖死魔头的那一刻,便被打飞入海,当再回到船上,便只见我诸同道已然遭了那魔头毒手,连首级都被全部斩下……咳咳……”说到这里,似乎是伤心和悲愤所致,他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

    身形微微踉跄,脸上的红润也开始飞快消逝。

    他自己却似乎还没发现自己的不妥,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还不忘抱歉道:“晚辈失礼……”

    可这话还没完,他却陡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似乎有些发懵的抬头看向上方三位真人,却只见三人面色沉稳,没一人对他跌倒面色有变。

    刘世元眼神蓦然惊恐一闪,随即大骇!

    “你……你们……”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无力,眼前开始发黑,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将死的情况。

    努力抬起手,黯淡的眼在最后一抹恨意闪过,随之无力垂下,砰的一声倒地再无声息。

    梅真人一挥手,刘世元的尸体飞起,重新回了担架之上。

    他轻声开口召唤,那两名先前抬人进来的弟子,又将人抬走了。

    ……

    “诸位怎么看?”梅清风丝毫不受刘世元的死所干扰,他抬眸一扫诸人,尤其是四名门的四位,轻声开口道。

    四名门默不作声,倒是玉清紧皱眉头道:“若依刘世元所言,诸武道宗师,但凡明王一击落实,几乎无人敢受,其他人不说,陈飞仙此人的实力,我等当还是了解一二的,三十年前,他便曾在孟老虎手下走过一遭,十招之后才败……”

    “玉清!”孟胜武陡然眼神一挑,面有怒色,冷笑道:“你若是想挑衅老夫,不若咱们就在这里做过一场,看老子打死你用不用十招!”



    玉清其实本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

    但这话一出口,却无疑是得罪了孟胜武,连墨白一拳都挡不住的陈飞仙,还是三十年后的陈飞仙,却在孟胜武手上走了十招。

    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孟胜武如何能不怒,不止他,四名门的四位皆是脸色不好看起来,别看大家一副天上人的模样,实则争斗的厉害着。

    谁也不可能在对方面前服软半分!

    玉清突然招骂,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双眸若电直射孟胜武:“老夫和善,却不代表没有脾气,你果真敢和老夫动手?”

    孟胜武还不答话,连战已是冷着脸一把站起身来道:“你敢动一下,老子今天就宰了你!”

    太清真人却是眼中威势若隐若现:“你能杀谁?”

    知道你们是真人,不用提醒我们。不过最好也别吓唬我们,真要是逼急了,我们四家的命,换一两个真人的命应当还不是问题的!”最年轻的谷家人,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却是脸上毫无惧色,轻轻道了一句:“你们如果商量好了谁肯死,我四家随时奉陪!”

    “哼!”梅清风脸色依然淡漠,但眼神中也终于威势一闪,瞬间这间大殿里便被他威势笼罩,他没动,但怒意已然升起:“诸位,莫要忘了这里是上清山。”

    到底不是要真打,互相发狠嘴上占些便宜也就算过了。

    不过从这里也足以看出来,四名门当真非泛泛之辈,确实有坐在三位真人面前的底气。

    正如他们所说,对面虽然说是真人,但他们还真不怕。

    别忘了他们四家的来历并不弱三山,谁还没点底蕴,尤其是孟家,史上就的确曾有过发起狠来,付出巨大代价,屠杀真人的历史!

    真要是干起来了,他们别的不敢说,不要这条命的情况下,杀掉两个不敢说,但杀一个,打残一个还是有可能的。

    至于这里是上清山?

    哼,他们根本不怕,今日他们敢来,就笃定了他们不敢动手!

    四名门门主背靠国朝,是为调解而来,今日要是被他们上清山杀了,便相当于上清山是叛出了国朝。

    气氛微微僵硬了一下,又慢慢和缓。

    一直没有说话的方南天,最适合缓和气氛,他适时开口道:“梅疯子,你究竟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好了。”

    梅清风点点头沉声道:“诸位也发现了,如果按照刘世元所说的明王,就算是我们亲自出手,与之对上,都难占上风。”

    这一次没人反驳,早在竹叶门被灭时,他们就心惊了。

    如今更不用说。

    “可观那缕残劲又分明不过宗师实力罢了,甚至连大宗师都称不上,总不可能明王对所有人都狠下重手,却故意留刘世元一命吧!”玉清皱着眉头沉声道。

    “不错,这实在古怪,所以今日想和诸位探讨一下!”梅清风眼睑微动,看向四名门:“四位,这不止是我上清山所必须关注的,便是四位也应当感兴趣吧!”

    四人皱眉不语,却是默认了。

    墨白情况究竟如何,的确影响甚大!

    若他真的年纪二十几许,就达到如此境界,那么便是四大家也必须考虑与他交好或者交恶所带来的影响。

    说到底,四大家之所以能够长存,靠的不是怜悯,不是投机,最终凭的还是他们的实力,国朝经变,道门不变,只要实力存在,即使别灭了,只要火种还在,总有一日当再次显赫。

    如果与墨白交好能够让四大家的实力更上一层,那么这如今的道门格局,便是当真垮了,也未必就是灾难。

    但如果墨白不过虚张声势,他们便还要再做一番考虑!

    此时此刻,四名门都在想,梅清风莫非是在警告四门,墨白的实力并非大家想象那般,不要想法太多,行差踏错,想到这里,方南天问道:“真人莫非已经看透明王虚实了?”

    梅清风淡然摇头道:“未曾照面,还不敢说看透虚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明王绝非逍遥!”

    “重要吗?”连战冷笑道:“我等也非逍遥,一样可杀真人!”

    三山真人脸色一冷,皆不看他,懒得与这混人相争,梅清风却看着那谷家人道:“道友一向睿智,不知有什么看法?”

    谷家人眼中神芒闪过,略作沉吟道:“真人都看不出虚实,我又能看出什么,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真人究竟要和我们说什么?”

    确实,到现在为止,就连玉清和太清都不知道梅清风搞了这么半天,究竟想干什么?

    “秘法!”梅清风吐出两个字来。

    “秘法?”所有人皆眸光盯向梅清风。

    玉清眼中微闪,接口道:“不错,观明王和其府中人出手,皆曾有过施展秘法的迹象,如果明王的真实实力并没有那么强,而是靠着秘法,方才有此能为,这也解释了为何,初时强悍至极,到得最后,所留残劲又如此低微,其中气息甚至才初入宗师,或许正是因为他使用秘法,强行助长的实力终究不长远,到最后不是他不想杀刘世元,而是已经做不到了。”

    可说到这里,他又是疑惑道:“可秘法,我等七家皆有,又何曾听闻过,有那种秘法能助一个初入宗师境的修者,强行催促到可敌大宗师,不……是可一击杀掉一位大宗师的地步?这实在骇人听闻!”

    “明王的存在,本来便是不合理!”梅清风低垂眼眸道。

    “好了,就算明王实力之高,实乃秘法所致,真人不是真要和我们讨论这些吧,有什么想法,还是直说吧!”谷家人打断道。

    梅清风眸光与玉清、太清一对,随即竟然笑了笑道:“也没什么目的!”

    四名家皆是脸色一沉,谷家人率先起身,二话没说,直接身形模糊,化作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却有话音停留:“既然国朝兵临城下,真人却已然成竹在胸,那我等也不必多留了,就看真人手段便是!告辞!”

    紧接着三家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消失在大殿!

    ……

    他们走后,三位真人相视一眼,玉清真人,眼神微眯道:“这四位怕是已然别有心思!”

    “他们什么时候又和咱们一条心过?”太清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道:“若非如今局势使然,他们岂敢在咱们面前如此放肆?”

    要说心里没火自然不可能,到底是真人之境,岂能容几个未登逍遥之辈如此猖狂?

    只是没办法,不忍不行,不说其他,就如今来看,真要是和四名门大战起来,就只能让国朝捡便宜了。

    如果国朝当真要铁血动手,他们也确实想过道门自乱,与四大名门打起来,让国朝延缓脚步。

    毕竟国朝包不得见到他们互相削弱势力。

    玉清望向梅清风:“道友倒是好手段,四家此刻恐怕已经对明王秘法动了心。”

    梅清风依然淡然,仿佛宠辱不惊般道:“这么多年,三山和四门之间假打早已造就真仇,咱们始终压制他们,他们已经隐忍太久了。事实上他们早就开始在明王身上动心思了,不过是摸不清虚实,不敢妄动罢了!今日让他们亲眼见到了明王残劲,证实了明王秘法的存在,便等于是让他们看见了打败咱们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道友不担心,他们会因此完全背离我们,干脆投到明王那边去吗?”太清却皱眉道。

    “无妨,正如师兄所言,他们性子如此桀骜,背靠国朝也不过是为了抗衡我们罢了,岂会真心沦落为将?”梅清风摇头道:“只要他们对明王的秘法有想法,没得到之前,就不会暗中使手段对付我们,毕竟替国朝除了道门中的阻力,对他们本来就不是好事。”

    太清、玉清也不由点头,此言有理。

    国朝要灭道门,不可能完全靠军队,以免灭的不干净,又生些许后患。

    如今国战,国朝修者本就不足,国朝还是得借助一些道门力量。

    玉清和太清国朝不会完全信任,所以要借助的还是四名门一系的力量,虽说四名门不应该真心助阵国朝,但凡事又怎能说的好?

    所以,今日此举,便算是加上一层保证。

    “到底还是小瞧了明王,让他成了气候,如今多了他这道变数,天下究竟会如何发展,道门是吉是凶,怕是难讲了,我等要早做准备。”梅清风也终于是有了一丝感慨,眼神微闪,何曾想过,一个年轻人会真正成为他的敌人。

    玉清和太清对视一眼,皆是摇头:“经此一役都没能对付他,今后还是不要再轻举妄动,既然道兄已经给四名门下了引子,咱们不如就静待他们手段吧。”

    梅清风眼眸微低,心下哀叹,何止四门不归心,三山也不同心啊!

    结下死仇的只是上清山,玉清和太清还不至于,他们当然不愿和明王彻底撕破脸。

    之所以帮助上清山,说到底其实也是无奈,外面有国朝,内里有四大门,若真少了上清山……

    不过话说到这里,也不能挑破了。

    否则除了为大家增添隔阂,没有任何意义。

    “道友,眼前之危究竟何解,道友不会是单单指望四名门吧……”玉清又提起了这事。

    梅清风摇摇头,笑了笑,眼神望向了南方。

    太清,玉清一顿,随他眼眸看去,忽然二人对视一眼,口中同时意外道:“林氏?”

    “不错!”梅清风心底意味有些深沉,点点头道。

    两位不由脸色大变!

    林氏如何帮上清山,难道还出兵不成?

    而且他们脸色有些凝重,玉清沉声道:“道友为何不与我等知会,你不会不知道,你这一步走出,那意味着什么?”

    若林氏帮了上清山,那就等于上清山选定了阵营,彻底叛逆了国朝。

    便是玉清和太清也做不到这么决绝,二人脸色很是深沉,心底也有怒意,上清山竟然私自做了如此决定,这将置他们于何地?

    “二位放心,我自知轻重,岂会乱来!”梅清风轻声叹道。

    “那……”两人死死盯着他。

    “不会打起来的……”梅清风慢慢道出因由。

    二人听罢,方才放下担忧,告辞而去。

    至始至终,这二人皆未曾提起过,对待墨白的秘法,他们是什么心思。

    也就是三位真人散去的时候,四名门的四位却是又聚在了一起。

    皆是脸色复杂,似乎在为某事而商议。

    告一段落后,只听谷家人最后道:“梅清风未安好心,是在给咱们下套,如今切不可妄动!就算梅清风所言为真,咱们也必须等,等到明王再次露面……”

    “再次露面?”

    “不错,虽然这等强悍的秘法必然代价巨大,但明王这等身份,我不信他能甘心就此陨落,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他能安然无恙,但正如梅清风所说,明王的存在便不合理,他未必就没有再复出的一日,如果真有那一日,那这秘法,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们也必须得到!”

    所有人的眼里光芒瞬间亮起。

    ………………

    ……

    正值国朝与道门最紧张的时刻。

    没等到上清山的回应,却不想那自从明王复出天下以来,始终不曾在明王问题上开口的林氏南军突然介入了局势。

    并罕见站在了国朝的角度,与国朝统一了脚步。

    他们表示坚决相信明王的清白,并表示明王殿下为抗蛮事业所持有的强硬态度与非凡表现,乃是有目共睹,不容污蔑的。

    同时他们第一次为林素音入京一事表态,声称他们不会承认明王妃的封号,但南军承认林素音为墨白之妻室的事实。

    同时表明,墨白与林氏的婚姻,本来便是合乎法理,南军从未对此有过否认,当然,对于双方在身份上所特有的历史问题,南军也对此做出表态。

    他们表示,林素音身为南军统帅林氏之女,统帅一直教导,并寄望其能为国朝之和平,百姓之安居做出贡献。

    其虽嫁于墨族,然若夫不肖,为大奸大恶,更做出有违国家和平之事,南军上下必将戒训、敦促其分清大义,摆正身份,便是舍弃此身,也必要与邪恶划清界限,重归光明大道。

    然若夫贤,有道,即便身处阵营不同,南军上下也坚决支持其合法婚姻,如今墨白能在如此局势之下,身形端正,品德俱佳,南军上下皆欣慰之!

    他们表示,墨白能与林氏素音在特有历史问题上,持续姻缘,也正是说明了统帅豁达的心胸与气魄,也证明了统帅一直以来表示欢迎各方有志之士能够团结一起,共同抗蛮的伟大意志。

    他们首次公开声明,值此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凡大夏之人,皆应该求同存异,不应继续内耗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南军为了抗蛮大业的成功愿意做出让步,借此林素音入墨府之契机,主动提出与国朝一击各方坦诚布公就抗蛮事宜展开合作谈判,望国朝以及各方势力务必能够体恤国土沦丧之痛、百姓罹难之伤,尽快做出回应!

    最后,就墨白所谓的火海遇难一事,他们表示必将全力救援,至于如今涉及道门的谣言,他们只字未提。

    可其实哪里还需要提,他们这时机找的太好了。

    南军的高调出场,仿佛瞬间就打破了阴霾,此次由明王所引起的风波,瞬间改变了风向,整个社会各界,目光全都热切了起来。

    让社会各界,各方势力,各方人士,全都卷了进来,整个天下其他事都不再是大事。

    话题只有一个“各方联合,共同抗蛮!”

    几乎顷刻间,大势席卷,迫于压力之下,各方开始一一表态。

    一直不开口的上清山率先站了出来,为最近的风波做出回应,表示最近的谣言都是子虚乌有之事,并且同时为南军的话发出倡议。

    他们之后,其他势力也此起彼伏!

    撸起袖子开始为合作抗蛮大业而努力,这热闹之中,本来蓄势待发的国朝灭道门就这般还没开始就被迫结束了。

    大浪潮之下,道门,明王都被淹没在了抗蛮大业之下。

    也不知道门究竟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总之,他们竟然让旗蛮没有公开提及他们。

    当然,那些流言蜚语,自然是从旗蛮那里传出来的。

    但他们最先的声明中,到底并没有提及道门,即便之后看到形势不妙,开始改口,却也让道门最终还是躲过了一劫。

    定武帝也是悲催,真是百般算计,连儿子的生死都放在了赌局之上,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借着民意对上清山一系的质疑要动手,最终却又竹篮打水,反倒被林氏占据了主动。

    他或许还不知道,因为他的不作为,让他儿子陷入险境之下的一战,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明珠!

    一座府邸之中,铁雄也不知道到底是第几次来到这间守卫森严的房门口,面有愁容的望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嘴里喃喃道:“已经十天了……”



    庭院幽森。

    内院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最里间的院子,一道房门紧闭,里面无声无息。

    铁雄站在门前许久,最后也没见房里有丝毫动静传出。

    轻声一叹,满面愁容,自当日归来,明王连他的面都未曾一见便直接闭关,整整十日,再无半点声息,这在铁雄跟随明王以来,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王的医术之高明,可正是因为清楚,才明白能让殿下在如今这种风起云涌的情势下,至今不见出来,甚至连见他一面,问问如今情况都没有,足可见殿下此次究竟伤到何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便心中沉闷,如果自己等人得力,哪里还会让殿下独自面对危险,伤到这种地步。

    他握紧拳头,面色下沉,牙关紧咬:“道门……”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始终不见屋内有何动静,他终于是轻声一叹,如今情势复杂,外有各方势力风起云涌,内有旗蛮的大肆追捕,还要应付青年社与竹叶门诸人的维稳工作,他压力很大,不可能整日守在这里。

    正待要离去,却突然只闻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来人!”

    铁雄浑身一震,豁然转身,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门口,小心翼翼的低声道了一句:“殿下,铁雄在此!”

    “进来!”墨白的声音再次传来。

    铁雄一把推开门,连忙朝着床榻之上望去,只见床榻正中,一道人影盘坐,此刻仍然是双眸紧闭,手掐法诀,还未收功。

    铁雄下意识的便单膝跪地,口中大喜道:“铁雄拜见……嗯?”

    可是礼还未行完,他突然一顿,紧接着豁然一抬头,一双眼死死盯着床榻上的墨白一动不动,神色刹那变得惊恐无比,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盘膝而坐的墨白,手中法诀微晃,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的他,相较当日,虽然气色仍然不比从前,但总算是恢复了人色。

    双眸似稍有迷茫,却随即一口浊气长长吐出,慢慢复了清明,抬眼打量四周,最后落到了铁雄身上,微微定了定,轻声道:“起来吧!”

    说着便动了动身子,从床榻上站起身来,看他身形动作,倒是不显桎梏,显然这次疗伤时间虽长,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面色淡然,来到桌前准备坐下,却是眸光一动,见铁雄仍自跪在门口,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了?”

    铁雄似乎这才如梦初醒般,嘴唇略抖:“殿下,您,您的头发……”

    头发?

    墨白抬手,抓起肩头一缕长发,眼眸望去,至今一片雪白。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曾经的那一头黑发已然皆白,白的摄人心魄。

    墨白放下发丝,淡然道:“无妨,不过早几年白了头而已,不碍事!”

    墨白说的轻松,铁雄却牙关咬紧,缓缓起身,声音低沉道:“铁雄无能,不能为殿下分忧!”

    “好了,你无需担心,这一次的确伤的很重,不过还好我闭关及时,已经无大碍!只是稍损些寿元而已,慢慢调补就好。”墨白摇摇头,抬手握住茶壶,摆了一个杯子,然而壶中却是冷水,也没在意,放下茶壶,抬头问道:“我闭关多久了?”

    “十天了!”铁雄终于忍住心中悸动答道。

    说罢,又转身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让人送茶过来,这才走到墨白面前。

    却是不肯坐下,就站在墨白身旁,眸光还是不住在墨白那头长发上转动。

    他当然知道绝不会是墨白说的如此轻松,当年初来明珠时,殿下也曾有过几缕白发,他清楚记得殿下曾经说过,伤到心脉,折损了生机。

    所以才急需找会药材静养,否则怕是撑不了多久,然而如今殿下满头皆白,怎么可能只是折损些许寿元,他不敢想,或许殿下是只剩些许寿元了吧!

    “最近应该不平静吧,说说看!”墨白似乎根本不为自己十日白头而动容,面色微正,沉声道。

    铁雄深吸口气,开始讲述最近的事情。

    国朝、林氏、道门几方之间的博弈,这几方的应对手段,都不在他预料之外,毕竟他比别人看的更清楚,也能够大概知道以后的走势。

    林氏主动要求和国朝合作抗蛮,这在别人看来或许感觉惊讶,但在墨白看来,却是必然的。

    墨白微微沉吟,却是眼中微暗,道:“陛下要对道门动手,我现身北河之后,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最后国朝竟然会如此收场,当真是……”

    说到这里,墨白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铁雄却是愤恨咬牙道:“谁也不曾料到,一直与国朝势不两立的林氏,竟会突然公开主动求和,煽动民心倒逼国朝,若是没有林氏突然搅局,上清山定然危矣!”

    墨白微微闭眼,再睁开道:“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侥幸,国朝要整肃朝纲,镇压内乱,林氏能不反对吗?今天拿掉了道门,明天拿掉了军阀,那他们的覆灭也就不远了。国朝怎么可能没有料到林氏会插手?不是没料到,而是谋划的百般精密,算计的千面俱全,到了要真正应对,承受压力的时候,却又前怕狼后怕虎,当断不断,临阵退缩!到了最终,还是只剩下隐忍二字!这国朝,便在这一天天的隐忍之中,失了锐气。”

    铁雄一顿,转瞬却是反应过来墨白口中的“他”是指陛下,连忙垂下目光,闭口不言。

    墨白却是说着,说着,心里越发不甘,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又道:“民意,民意!国朝重民意当然没错,陛下等了多年,等的就是能够诛灭道门的民意到来。他为此百般筹谋,千般算计,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道门勾结旗蛮,谋杀当朝抗蛮意志最坚定的国朝亲王,这等民众绝对不容的罪孽,可最终,林氏横插一脚,同样用民意相制衡,然后陛下又是筹谋万千之后,也不知道究竟是用怎样的计算方法得出了一个国朝民意不如林氏的民意强大的结果,刀都已经举起来了,却生生被逼退,当真滑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殿下,慎言!”铁雄不得不开口了,墨白还从未如此过,不管怎么说,陛下终究是他父皇,这口无遮拦,不管有没有外人在,终究是于理不合。

    “我打生打死,他就弄出了这么个结果,我还连说都说不得了?”本来墨白看着还是挺冷静的,这时说着说着却仿佛挑动了他的怒火。

    铁雄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他再次一瞅殿下的白发,终于是闭嘴了,不再阻拦。

    但墨白静了静之后,却又长叹一口气,似乎有些意兴阑珊,重新坐下,慢慢道:“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就怕连究竟谁是穿鞋的,谁又是光脚的都分不清。国朝还是认为自己才是瓷器,不愿轻易与瓦罐相碰,故而始终隐忍,以待将来。却不知真若到了将来,他们会发现,他们才是瓦罐,还是一堆碎成了灰的瓦罐,到时再想碰也碰不了了。”

    “殿下,无论如何,只要您还在,无论什么时候,咱们不会化成灰!不管是道门,还是林氏,亦或是旗蛮,就算让他们占了先机,但最后赢的终将是我们!”铁雄沉声道

    墨白闻言,微微发愣,正在这时,茶来了,卫士一见墨白满头白发,又是大惊失色,茶壶都差点摔在地上,还好铁雄手快。

    墨白见状,心底恍然,刚才确实火气大了些,在这明王府里,他早已成为定海神针,是这府上所有人的靠山,再不能轻易乱了心思……

    倒了杯茶,冷静了一下。

    不再去纠结已经撑既成事实的事,眼眸闪动,开始思考如今形势下,今后的应对。

    铁雄却道:“要不然,我们将带回来的那些首籍拿出来,坐实道门的罪证!”

    墨白立刻摇头:“如果有用,当时就拿出来了,他们的首籍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能够证明的只是我杀了他们,却没办法证明他们来杀我!如果他们真的忌惮这些首籍,也不敢如此高调的否认。来杀我,不是一件小事,他们早就考虑方方面面的问题,没见连旗蛮他们都能摆平吗?”

    “那我们斩下这些首籍……”铁雄不解,既然没用为何要带回来?

    “这些人头虽然做不了证,却可以用来送人!”墨白眼里一闪,淡淡道。

    “送人?谁要?”铁雄嘴角喃喃,显然不解。

    墨白摇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如果你二师兄在此,必然不会问这个问题。”

    铁雄脸色一红,顿时尴尬。

    “当然是送给道门!”墨白笑了笑道:“此次道门来袭的人手,基本皆出自名门,许多小山门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即便现在事发了,你信不信,他们仍然可能不知具体。上清山不可能渲染我的强大,甚至还会继续对我贬低,其实即便你去告诉他们事实,他们也依然只会认为耳听为虚,绝不肯承认。”

    “大夏道门有一百零八山,他们高高在上惯了,更秉持着流水的王朝,铁打的道门这种信念。他们不惧千军万马,只对比他们强大的存在才会敬畏。既然如此,我便将这些头颅送到他们面前去,你说如太玄门这样的山门,当看见陈飞仙的人头,他们还能不能底气十足的跟着上清山响应,一起对抗国朝!”

    说到这里,墨白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沉吟道:“我们不可能将道门全杀光,这不现实,所以最终也还是老手段,杀一批,吓唬一批,拉拢一批。这些头颅就刚好可以做震慑之用,前有竹叶门,后有这些首籍,倒要看看经此之后,我白长青这个道人,在道门之中能不能扛起一面旗!”

    铁雄听明白了,立刻精神一振,道:“六爷,我马上去安排!”

    “不着急!”墨白一扬手,微微摇头:“既然没打起来,那倒是不急了,如今林氏与道门在与国朝博弈之中胜了这一筹,今后或许一直到抗蛮结束,也不可能轻易再有借助国朝一举歼灭他们的机会。但上清山此次勾结旗蛮,这种风气不可长,必杀之!指望不了国朝相助,就真的只能靠我白长青的身份了,这一次道门来袭,也提醒我之前确实小瞧了他们,就算只是上清山一家,现在硬碰硬,我的实力也还不够,这些头颅且暂时留着,不要打草惊舍!”

    铁雄闻言,颔首道:“六爷考虑的周全!”

    “要对付上清山,这些头颅可以作为震慑其他山门的助力,但最终拼的还是我们自己的实力,待我有能力一战真人的时候,也得你们跟上替我解决身后!”墨白抬眸,望着铁雄。

    “是!铁雄定不负六爷!”铁雄脸色轰然一震,单膝下跪,掷地有声!

    “起来!”墨白点点头,又问道:“咱们这边的情况如何?”

    “明珠这边,旗蛮始终在扫荡,在海上一役之后,他们越加疯狂的在明珠闹了几日,直到前天才稍微松懈了一些,不过对青年社的打击力度,不但不见减弱,反而越发加大,现在明珠街头,已经没有人敢随意大声提起青年社三个字了!”说起这个铁雄就脸色难看。

    墨白皱眉,之前在船上就了解了大概,点了点头,垂眸沉声道:“之前道门一役,我杀了如此多的宗师,他们自然害怕,没找到我之前,施展高压政策,既是为抓我,也是为震慑。不过高压政策不可能一直持续,明珠罢学罢工罢市,时间长了,他们也支撑不住压力。如今松懈下来,除了支撑不住,应该也是他们的高层武力防卫力量增补到位了!”

    铁雄点头道:“的确如此,最近几日他们在打击青年社的过程中,旗国蛮修的身影的确相较以前要出现的频繁,我们的抵抗压力增大!”

    “有宗师出手吗?”墨白问道。

    “暂时还没发现,多是法士!”铁雄摇头。

    墨白微微沉吟:“让大家提心,特别是青年社反旗最坚定的几个人,他们的防卫力量一定要做好,对了,竹叶门的人如何?”

    “他们大部分都还安静,只是那个蒋定远闹了几次要来见您,就在先前,他又闹起来,梁君过去处理了。”铁雄答道。

    “蒋定远?”墨白微微皱眉,想了想沉声道:“青年社那边,他们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他们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吗?正好搞出点动静,给大家个交代!”

    铁雄眼神一亮,立刻点头道:“是!”



    铁雄出门,去安排墨白的出行事宜。

    要让竹叶门那群宗师应命,去和旗蛮相斗,没有墨白亲自出面震慑一番,肯定不行。

    这里是明王府在明珠最安全的驻点,轻易绝不能暴露,所以不宜去请他们过来,也只好墨白亲自走一趟。

    独自在房内的墨白,面色又慢慢沉吟下来。

    低头再次看向自己雪白的发丝,他眼中沉重下来,这一次着实是小看了道门。

    之前敢打这一仗,虽然知道形势严峻,可其实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有能力应付,最终能赢。

    可现在虽然结果没变,他的确赢了,但实际上与他预估的并不一样。

    之前,他就曾与道门的宗师厮杀过,还曾亲赴竹叶门,与众宗师动手。

    也正是这些经历,让他对道门的实力估量有了误差。

    本以为如今的宗师与末法时代的宗师相差很大,皆是药丹送上去的伪宗师。

    可这一次,如陈飞仙、单南星这些人的实力,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本来以为施展秘法,强行催生气血就行。

    可怎料到,最终才杀陈飞仙,与单南星两人,便已力竭,最后不得不二次催发,险些耗尽精血。

    这一战最终让他付出了半生寿元的巨大代价,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白发,起身负手来到窗口喃喃道:“话说这陈飞仙应该也不弱真人多少了吧,我证拳师位便斩了他,待我登堂入室,圆满宗师时,再凭秘法,一身手段是否便能将那真人砍了……

    他想的入迷,脸色微微潮红,却一阵清风吹来,墨白忽然浑身一震,随即讶然失笑:“此次强行施展秘法,幸好是只证了拳师位,未证圆满宗师境,否则受到的反噬,怕是直接就回不来来,如今竟还生这种妄念,我竟然也遇到心魔了?”

    脸上虽然有着一丝错愕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是慢慢凝重起来,看得出这偶然生出的妄念,他很重视。

    他立刻转身回床榻之上,直接盘膝坐好,当即手掐法诀,闭目,心中空明。

    铁雄安排好一切,再回来时,正好见他已然入定。

    不由奇怪不已,但却还是不敢打扰,便在门外稍候。

    可这一等便是到了天色漆黑都未等到墨白醒来,铁雄心底不由有些着急了。

    倒不是竹叶门那边非今天见不可,而是墨白很少会出这种问题,若非事出紧急,他绝不会令出不行。

    “殿下千万莫出什么事才好!”铁雄想到墨白那头白发,心中担忧不已。

    放下一切事,铁雄亲自坐在门口为墨白护法。

    一直到月上中天,墨白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铁雄始终关注着里面的情况,见墨白醒来,连忙进屋点燃了烛火,连忙问道:“六爷,您没事吧?”

    “什么时候了?”墨白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

    “刚刚凌晨!”铁雄回道。

    墨白收工,起身下床,不由摇摇头道:“这一入定,竟忘了时间!”

    取出一粒丹药服下,闭关不进食,但不代表真的不需要营养,不过是暂时丹药替代罢了。

    铁雄为他倒茶,他将茶杯拿起,望着茶水热气,沉声道:“记住,不到绝望,禁法绝不能用!”

    听他突然说起这话,铁雄脸色当场难看:“殿下,莫非您的伤势……”

    墨白抬手,沉声道:“伤势无碍,但禁法最恐怖的并非是气血反噬,而是摧毁心性,突然爆发出的强大力量,会让人迷失其中,滋生魔障!”

    “魔障!”铁雄脸色一凛,他前些日子便坐苦关,克心魔,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大意了,我知晓这门禁法,之前我从未用过,之所以传给你们,是见他人用过,本来也只是希望做应急之用,以我的医术,若有机会救治及时还是可以挽回生机的。但如今我才体会到,禁法之所以称之为禁法,不止是因为人体承受不住反噬,更恐怖的是,当你突然体会到从未体会过的强大,即便明知那力量用不得,却还是留恋,拔苗助长之后,再难以有一个平静的心态,按部就班的修行!”墨白态度很严肃。

    这解释的通透,铁雄听的明白,稍稍一想,就知道其中危害。

    “尤其是你,切记,非走投无路,再无生机可寻,切不可施展此法,你心境本就不高,一旦引发杀性,别说今后,你连当时那种状态都收不住。”墨白沉声告诫。

    “是,铁雄谨记!”铁雄没有反驳,事实上自从上次墨白一番痛斥之后,他也发现了自己确实心态有问题。

    “将我方才的话传给你几位师兄弟,实力越高,对力量的追求欲.望就越大,动用禁法危害也更甚,告诉他们,切不可大意!”墨白强调道。

    “六爷放心,稍后便立即传讯他们!”铁雄颔首,不敢怠慢!

    “你心里有数就行!”墨白点点头,喝了口茶,这才道:“今日晚了,竹叶门那边便明日再去。”

    “是!”铁雄躬身行礼:“铁雄告退!”

    墨白点点头:“就在这边住下吧,局势不好,越是晚上越危险,尽量少露面!”

    “谢六爷!”铁雄想想,反正明日要陪墨白出去,没有拒绝。

    他正准备离开,墨白却又忽然一顿,道:“等等!”

    铁雄转身等候。

    “之前忘了问你,先前听说京城明王府那边曾遇袭,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墨白忽然问道。

    铁雄一愣,也自想起,确实忘了这茬,连忙道:“自杜鹃被竹叶门袭击之后,她便被国朝下狱,二师兄一直被滞留宫中,直到您出现在北河之后,二师兄请皇后娘娘出面,方才救出杜鹃,却不料才回府之后,当夜,明王府便遭袭击,刺客直指杜鹃而去,好在二师兄早有防范,最后一番交手,未能得逞。事发之后,国朝才来介入此案,随后却将与太玄门一起入京的竹叶门几人一起拿下,至今也未给个说法,不过出了这事后,国朝派了一批人镇守在明王府,最近明王府尚还平静,杜鹃暂时被保护在明王府。”

    墨白听完,沉声道:“陆寻义怎么说?”

    “二师兄说,刺客应该来自道门,只是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下手,此举是为了报复殿下灭竹叶之仇,而且,当日国朝反应极慢,二师兄觉得此事当是国朝故意放纵,甚至顺水推舟的缘故!”铁雄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为难。

    墨白对此未发表意见,只是面无表情道:“他有什么证据?”

    铁雄摇头道:“没有实证,二师兄只是怀疑,国朝不愿与道门彻底激化矛盾,所以不但反应迟钝,更是拿下了竹叶门的人来做替死鬼!至于连太玄门的人一起拿下,则是国朝想要借此为由头,探查我们明王府的底细,之前张邦立已经想方设法,想从他们口中获得我们明王府的情况!”

    墨白沉吟半晌,眼中闪烁,缓缓点了点头。

    他得知此事,就认为不可能是竹叶门做的,他们刚刚入京,如此敏感的身份,本来就在国朝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哪有机会动手。

    更别提还有太玄门一众人在盯着他们,他们出了问题,整个太玄门都得负责。

    “应该不是上清山这一系做的!”良久,墨白摇头道。

    铁雄不解:“六爷有眉目了?”

    墨白依然摇头:“你想想,上清山准备如此充分,就盯着我的行踪,等着杀我,这时候跑去袭击明王府,不是打草惊蛇吗?这无疑是在激怒我,如果我早一点接到消息,就此返程去调查此事?他们还怎么埋伏我?”

    铁雄闻言一愣,随即也是皱起眉头:“如此说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玉清、或者太清一系?”

    “不知道!”墨白不能确定,但却道:“刺杀杜鹃,除了报复我灭竹叶门之仇,也有可能是为了打压我的威信,咱们的仇人太多了,很难说是谁做的!不止道门,林氏、军阀、甚至……”

    国朝两个字,墨白最终并没有说出口,他放下茶杯,脸色微寒:“杜鹃既然没死,那么是谁也不重要了,不管是报复,还是想打击我的威信,他们都失败了。道门那一船人命,就是我明王府的回应。这种事不会是第一次,今后还会有,我们自己需小心防范。”

    “六爷说的是!”铁雄点头。

    “王妃呢,还在宫里?”墨白抬眼问道。

    说起这个,铁雄连忙将之前宫里发生的一些事,讲了一遍。

    包括年宴上的事情,虽然宫里严禁传扬此事,但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这也让墨白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有了皇后的消息。

    不过当细细听闻,得知皇后居然与兰妃争执之下,差点吃了亏。

    而且定武还差点杀了林素音之后,墨白陡然一股怒气充斥胸膛,一巴掌拍在桌上,眼神凌厉的看向铁雄:“当真有此事?”

    铁雄并不惊讶墨白的怒火,到底是生母,哪里能看她受委屈,即便最后皇后没有吃亏,作为儿子的墨白自然是要维护皇后的。

    看着墨白发怒,只能道:“六爷息怒,听说那兰妃已经被禁足了!”



    墨白哪里管那兰妃如何,他的心情铁雄是理解不了的。

    墨白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眼中不时锐利闪烁,忽而他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抬头,问铁雄道:“你方才说什么?皇后的腿仍然不良于行?”

    “是,皇后的腿疾还在,依然坐着轮椅!”铁雄一愣,随即点头道。

    “这不可能!”墨白一把站起身来,脸色越沉道:“当年,本王离京时曾亲自为母后诊断,母后腿疾虽重,但只要按本王留下的方子内服外敷,三月便可下地,半年便可独自行走,最迟一年定然痊愈。”

    说到这里,他一转头望着铁雄:“你应当清楚,在医术一道,本王从不托大,皇后的腿疾就算恢复的再慢,也绝无可能六年都没有好转。”

    “莫非皇后并没有用殿下的方子?”铁雄也不知究竟,但他很清楚,正如墨白所说,在医术一道,墨白从不开玩笑,至今为止,墨白治病,几乎铁口神断,从未出过半点问题。

    “这更不可能,皇后或许之前不在意,但咱们离京时,本王被逼无奈出手,拳毙一道师,皇后岂能还不重视本王的方子?”墨白更是摇头道。

    皇后不可能不重视,想一想她儿子十几岁便有如此修为,又曾对他郑重交代,她怎么可能不重视?

    就算她不重视,皇后身边那嬷嬷也绝不可能不上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依然没有好转,墨白忽然又问道:“陆寻义可有说,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师兄没有提及!”铁雄只得实话实说。

    墨白脸上明显一缕不悦闪过,但终究是没说什么,不过却是追问道:“一句也没提?”

    “师兄或许一时大意,疏忽了!”铁雄真的紧张了。

    “绝对有问题!”墨白却是脸色越发不好看了,眼里甚至开始浮现杀意。

    “六爷莫急,我马上传讯师兄……”铁雄一惊,以为他是对陆寻义极度不满,连忙道。

    墨白一抬手,眼神中的光芒却令铁雄心惊肉跳,却只听墨白道:“我且问你,本王从医的事迹,如今知道的多不多?”

    “当然,殿下医术,如今早已传遍四方,便是如今明珠沦陷,我天下第一医馆亦关停,市井之间,依然还是多有打听殿下,欲求医者!其中不乏其他各省之人,千辛万苦才来!”铁雄肯定道。

    听到这个,墨白的怒气反而微微收敛了一些,很显然是听闻此事后,身为医者的他,心生愧意。

    微微沉默了一下,没有办法,如今局势之下,他若出现,怕还没给患者治病,患者就受了他的连累。

    微微闭目,不再想这些,重新问道:“那你说皇后能够不知道吗?”

    铁雄闻言,骤然脸色微变,有些事之前没去想,可这时墨白一说,他突然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如今殿下名声风传天下,皇后娘娘就算当初用药有什么意外,如今得知了殿下的下落,并且有了联络通道,应该会联系殿下才是,怎么师兄竟未提及?”铁雄喃喃自语道。

    “皇后就算不提,她身边也总有人要提,陆寻义没说,自是无一人开口,这其中定有诡异之处!”墨白脸色阴沉无比。

    是什么情况,让皇后的腿疾没好?

    又是什么情况让皇后和那老嬷嬷居然丝毫不提及此事?

    他直觉这其中定有异状,想到这里,他就怒火莫名。

    这天下还有谁,或者什么事,能够威胁到他母后?

    “看来本王有必要亲自入京一趟了!”墨白眼神眯起缓缓道。

    “六爷,此事不妥,您伤势才刚刚有所好转,如今切不可再冒险,我立刻传讯师兄,且等他查明情况,再做安排……”铁雄闻言脸色一变,这时候也不顾其他,直接就阻拦,无论如何,对明王府来说,明王安危是摆在第一位的。

    墨白闻言,微微沉吟,又想到京城对他而言并非善地,真去了,很有可能将困于其中,难以再展拳脚,不由忍下心底悸动,缓缓点头道:“放心,本王知道轻重,总有机会的,看如今的局势,只待陛下松口,各方联合抗蛮的谈判,可能就快开启了,到那时候,本王自可走一趟!”

    “各方谈判,殿下要去参与?”铁雄听的一顿,连忙问道。

    “非一般谈判,到时候出席的定然会是各方首脑,林华耀,道门真人,各方军阀头领,皆会亲自参加,我明王府既然已经脚踏风云,怎能缺席?”墨白似乎仍在想着京城的事,只是随口说道。

    铁雄却是听的心脏一跳:“各方首脑全亲自参与?去京城?他们就不怕出事?”

    “天下百姓看着,国朝敢让他们出事吗?”墨白抬首,他意识到自己泄露了天机,不再多言这个话题,直接道:“还是未知数。”

    说完,他沉着脸,直接转回话题,寒声道:“告诉陆寻义,让他明日直接去找张邦立,让他放了太玄门和竹叶门的人,直接告诉他,敢说一个不字,别怪本王翻脸!”

    铁雄睁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您这哪里是在警告张邦立,这明显是冲着陛下去的,有心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劝,只能装作听不懂道:“是!”

    “另外,那年宴之上和王妃起冲突的郡王府,你让阿九亲自去走一趟,替本王问问他,她是从哪里直到王妃不堪?又是如何不堪?本王究竟丢了多大的人,让他一字一句说出来,说清楚。”墨白神色冰冷。

    说到这里,他背着手,转身走到门口,看着京城方向,声音越发冷了:“天下都知道本王瑕疵必报,旗蛮封了本王医馆,本王就杀他数千兵士。竹叶门动了杜鹃,本王就灭了他竹叶门。袭击明王府,本王就斩了他道门联军四十宗师!本王的威严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不是靠着谁的大旗,也不是靠着谁的赏赐,外人不敢欺我明王府,莫非他们就能例外,还直接欺到本王家眷头上来,本王若是不提刀,怕是还让人以为是纸糊的!让长刀卫带着兵刃,跟阿九一起去,谁敢拦,杀谁!”

    “是!”铁雄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他算是看出来了,明王这是满腔怒气之下,真的忍不住了。

    究竟在针对谁,就不敢言了。

    出得门来,他却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窗口只见明王那张熟悉的脸,在烛火下依然沉如水。

    说实话,他好多年不曾见明王有如此意气的一面了。

    似乎自从当年,明王挨了一掌,新婚之上大变之后,明王就再无少年人的意气,多年来不管做什么,始终沉稳至极,即便是怒起而铁血,那也始终是在为了应对局面,而做出来的举动。

    这些年来,几乎再未见过明王有如这般,只因一怒,就直接发脾气的举动了。

    不过稍稍一想,却也觉得正常,身为一个男人,谁又能见得母亲妻儿受委屈,想一想,为了宁儿,他不都差点对王妃下手吗?

    ……

    夜越发凉了,墨白默默起身。

    走出门外,来到夜空下。

    一头白发,在月光下极为显眼,有风吹来,墨白的怒意慢慢收敛。

    他抬头望着月光,静立良久,他真的只是因为发脾气就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吗?

    说实话,他自己都分不清,他知道这命令,有些冲动了。

    毕竟这么做,是有可能与国朝弄僵的。

    直接打上郡王府,更会给外界释放,他与国朝不合的信号。

    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半分后悔,更没有半分要犹豫。

    他望着月光,微微蹙眉,说实话,这一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祟,让他有些不冷静。

    沉默良久,他眼中越发清明,他觉得不是,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因果,因果,有因必还果!

    墨白不是原来的墨白,他的灵魂不是皇后亲子。

    可那又如何?

    甚至正因为他的意志不是,反而,他更多了一份守护皇后的责任。

    他恩师说过,修道修的不是命,是心。

    皇后诞下墨白,有了他的重生,是为恩果。

    定武曾要他一命,他离京时不怨,只争生机!

    但皇后却没有要他的命,反而是用两车药材,再给了他活命之恩!

    他可以淡漠定武,却不能淡漠皇后。

    尤其是到得今日,皇后为了他的一封信,便为保林素音而受委屈。

    他知道,皇后虽然最终没受兰妃的羞辱,但定武的态度是伤人的,伤的是皇后。

    墨白不能不为此负责,他不能不怒!

    在这个世上,他原本孤独,正如天空那轮明月,独立于空中,四周虚无一片。

    能够让他动容的人真的不多,皇后必然可算头一个!

    他修道,不是无情道!

    他重视因果,也相信因果,正如此刻,他的怒意,他认为不是心魔,而是本来就该愤怒,不愤怒,何为人?

    他必须出面,有些事,其实不需要有什么目的,本就义不容辞。

    而且更让他心烦的是,他真的对国朝很不爽!

    我黯然离京,受尽痛楚,能忍!

    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我出现在这个时代,该我去做的,我也做,哪怕血洒一片。

    可不能我做了这么多,你们不但不帮忙,还在背后作妖吧?

    连国都要亡了,你们居然还在搞这些幺蛾子,我欠你们的?就活该只有我一个该受苦的?你们一时不痛快,就能我的家眷撒气?

    我也不爽,怎么办?

    那就试试,我能不能也发发脾气?

    还真是不信这个邪!

    “心魔……”墨白闭眼,嘴里喃喃道。



    次日清晨,墨白睁眼。

    铁雄和梁君二人早已等在门口,

    “六爷!”墨白熟悉停当,走出门外,二人顿时行礼。

    似乎已经知道墨白白发的事实,梁君并没太大意外,只是还是不由多看了几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嗯!都安排好了吗?”墨白点头问道。

    “六爷放心!”梁君回道。

    “头发扎眼,去给我找顶帽子!”墨白点点头。

    “是!”梁君点头离开。

    墨白与铁雄二人走出院子,墨白忽道:“传讯陆寻义了吗?”

    铁雄心中一紧,六爷怒气还在……

    连忙回道:“六爷放心,已经妥当,只待宫门开了,二师兄就入宫!”

    “昨日忘了一件大事,你再和陆寻义说一声,让他不要直接去问皇后的事,皇后既然不说,定然有其道理,贸然去打听,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先去见一下王妃……”墨白话语微顿,眼中似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说道:“让王妃单独寻那老嬷嬷问清楚情况,她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告诉老嬷嬷,不管皇后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本王都一定想办法让皇后痊愈,她最为关心皇后,应该可以从她嘴里知道发生什么事。”

    “好,我待会就去办!”铁雄点头。

    “现在就去,竹叶门那边不急,且晾晾他们也好,他们身上傲气仍存,还需磨!我数日未曾进五谷,且吩咐让人先弄点吃的吧!”墨白却道。

    铁雄自是不无不允,只得按他吩咐去做。

    ……………………

    ……

    京城。

    正自名府大街众府上朝坐班之时,多有人出入,突然只见已经连续数日方位森严,不曾见什么大动静的明王府,突然一大早便门户洞开。

    从中一下子奔出来数十位手持长刀的黑衣卫,不由得心中当场一紧,无不暗道:“明王府怕不是又要出幺蛾子了。”

    一时间原本正在门口要出门的,不由又缩回了屋内。

    而已经坐上马车的则是立刻催促快走。

    倒不是怕明王府这些凶神恶煞的长刀卫砍他们,而是着实不想承受这心惊肉跳的感觉,索性就当没看见,早走为妙。

    他们每次动作,总没好事,这次不知道又是要去砍了哪位宗师,或者哪国大使,还是躲着的好,免得殃及池鱼。

    自从明王与道门在海上一战传出来,这京城里对着明王府的印象就更是无语了。

    这府中简直从上到下,都只做一件事。

    砍人!

    明王身份尊贵,自然砍的人也不一般,动不动就是上清山,竹叶门,黄庭府之内的名门,非达到宗师境,人家不砍!

    而这底下人,倒是不挑,法士、宗师无所谓,反正只要有人砍就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国朝那么多皇亲贵族,哪一个不是文字彬彬,儒雅的狠,偏偏就出了明王这个怪胎。

    这也就罢了,关键还和他们住一条街!

    动不动就一地血,大家都是斯文人啊,怎么受得了?

    “快走,快走,别被血染了马车,宫里可不让进,到时还让老爷走进去不成……等等,还是留一个人,跟着他们看看,又去砍谁,等老爷回来,好好讲讲经过!给老爷仔细着,看清楚了。”

    马车开始飞奔!

    留下一个个青衣小帽的小厮回头看向那些已经朝着他们望过来的长刀卫,欲哭无泪。

    陆寻义与阿九同时走出门口。

    “大师兄,家里就劳烦你看顾了!我快去快回!”陆寻义对一个瘸腿老者拱拱手道。

    “放心!”老者点头:“有五弟在,又有国朝的人,出不了事。”

    陆寻义点头,也不多说,便上了马,却抬头看了一眼长刀卫,又正好见阿九走出门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摇摇头,没忍住招呼阿九道:“小九!”

    阿九伤势似乎已经大好了,身上未再见露在外面的纱布,此刻一身白衣与长刀卫形成鲜明对比,闻听陆寻义相召,连忙快走几步,道:“二先生,您孤身一人,这一路上还请多加小心!”

    陆寻义点点头,眸光在他背上长刀之上瞅了一眼,实在忍不住道:“小九,虽然是六爷的命令,但你需切记,不可太过,要注意度!”

    “您放心,阿九知道分寸!”阿九连忙点头道。

    “他们带着刀就行了,你这刀……”陆寻义点点头,总算放心了,正准备走,又瞥了他的那把刀一眼,觉得不妥,这所有人都带刀,不好,太硬,没有一丝回旋空间。

    阿九闻言,连忙将刀取下:“先生教训的是!”

    “嗯,我先走了!”陆寻义这才微微一笑,打马而去。

    待他身形不见,却只见阿九,把手中的刀一举,口中大喝一声:“弟兄们,开拔,殿下说了,谁拦砍谁……”

    众黑衣卫一楞,见阿九已当先而去,气势威武。

    诸黑衣卫微微静了静,随之一个个解下长刀,拿在手中,默默跟随。

    大师兄站在门口,是亲耳听到了刚才阿九与陆寻义对话的,此刻看着气势昂扬,一副刀不染血不回头的阿九和众黑衣卫,不由摇头苦笑。

    这小子在明珠的时候挺老实的,如今受伤之后,又不在六爷身边,居然如此油滑了。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阿九也是跟着他们长大的,当年他腿脚受伤,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这些年早就不再是护着一群师弟们的大师兄了,他更多的是帮明王府做着一些内部工作。

    刚开始,或许不习惯,看着师弟们一个个成长起来,独挡一方,总是有些不甘心的,但渐渐的,他倒也释然,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想想当初东躲西藏的日子,如今难得安稳,也是不错。

    “只希望有朝一日,大家都能安生下来,便不负当年师父重托了!”大师兄笑了笑,转身入府。

    ……

    刚刚用完早膳的定武帝,就接到了汇报,说明王府异动。

    定武帝初时一惊,待搞清楚情况,不由一脸狐疑,有些摸不清状况,立刻派人把张邦立寻来。

    张邦立本来刚刚接到下属送来的工作日程,一翻开今日接见名单上,赫然便有陆寻义的名字。

    “又来了?”他不由微愣,倒也没有意外,陆寻义这些日子为了明王府遇袭一事,三天两头的就跑来一趟问调查结果。

    “今日一大早明王府中便差人送来拜帖!”下属回道。

    张邦立有些头疼,可没办法,以前还敢说不见,经过这一次明王与道门那一战后,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拖延着。

    不过突然却是微微一怔,抬头问道:“他前两次来的时候递了拜帖吗?”

    “这……好像没有!”下属稍一回想,立刻摇头。

    那位每次来了就直接待在这儿不走,非要见到人为止,哪里需要什么拜帖。

    张邦立古怪道:“倒是客气了,奇怪!”

    不过随即也不以为意了,心中倒是想着,如今那竹叶门和太玄门的人总是就这么关着也不是回事,仗都打完了,哪里还用得着在找什么替死鬼?

    只是那太玄门身为道门中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明王搞在了一起,陛下吩咐从他们身上摸出些东西来,这事还没办妥啊!

    张邦立正沉思该想个什么法子,早点处理了此事。

    却是突然听到有人来报,明王府中异动的情况,他不由当时便一惊,连忙细问什么情况。

    刚刚听完汇报,陛下的人就来了,宣他觐见。

    他连忙吩咐一声:“陆寻义来了之后,先让他等着,待会就回来,一定等着本官回来,别让他走了!”

    ……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定武坐在御书房里,沉声问道。

    “还不清楚,陆寻义与那阿九兵分两路,陆寻义一早便差人送了拜帖过来,他应该是来宫里找臣下的。至于那阿九则是带着长刀卫直奔东门而去,属下的人拦住那阿九问了一下,他说是要去拜访郡王府做客的!”张邦立也摸不着头脑。

    “东门,郡王府做客?明王府有交好哪家郡王吗?”定武倒是越发纳闷了。

    “要说郡王倒是有一位,曾经在明珠时,和郡王府曾与隐藏身份的殿下有过一丝渊源,后来,和郡王回了京城。不过和郡王府是后来回京的,他们如今并非居住在东城,而且看阿九带着长刀卫,包括阿九自己在内,各个手持兵刃,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这也不太像是去做客!”张邦立有些紧张道。

    “不是去做客?”定武帝呢喃一声。

    张邦立却是突然灵光一闪,心头微动,连忙道:“糟糕,他们如此气势汹汹,莫非是要去寻宁郡王的麻烦不成?”

    “宁郡王?”定武帝还没反应过来,竟问道:“宁郡王与明王府有矛盾吗?他们为何要寻衅?”

    “这……”张邦立有些尴尬了,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是外臣,年宴上的事情他不好出口。

    定武也不是真的老糊涂了,脑中一转,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当场脸色铁青,一拍桌子:“还无法无天了,他们敢在郡王府闹事,朕砍了他们脑袋!”

    张邦立眼皮一跳,道:“陛下,要不,派人去将他们带回!”

    “不用,让他们去,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袋敢闹事!”定武一甩衣袖,转身出了御书房,显然是提起年宴上的事,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砍他们脑袋,那自然是不行的,张邦立心中想道。

    微微思索转身快步出去,回到办公点,陆寻义已经到了。

    他正要和陆寻义问清楚阿九那边究竟怎么回事,却见陆寻义连屋都不进,直接站在门口,第一句话就是:“张大人,殿下让我来找你,说竹叶门和太玄门的事如果调查清楚了,就请立即将他们送回明王府。”

    张邦立微呆,脑海里浮现殿下两个字,顿时一拍脑袋,立刻惊醒,是啊,若非殿下下令,他们怎么可能突然闯郡王府。

    “陆先生,殿下他……”张邦立有些激动,自从那场大战过后,殿下的安危,行踪都成了谜题,如今总算有了确切消息。

    陆寻义却走进一步,直接打断他,声音微低道:“殿下的原话是,让你立刻放人,你若敢说一个不字,殿下立刻进京!”

    张邦立脸色陡然一白,苦笑道:“陆先生,你不是不清楚情况,何必为难我?”

    陆寻义却当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张邦立站在原地叫了两声,没见陆寻义回头,他神色慢慢凝重下来,突然,他眼皮一跳,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进屋,抄起桌子上的电话,拨打几个号码。

    刚刚接通,还不待他开口说话,便只听对面传来:“是张大人吗?不好了,明王府长刀卫带人冲进宁郡王府,起了冲突,他们动手杀了人……”

    ps:昨天少更了一章,群里说了,今天补回来,这是第三更!



    宁郡王府门口。

    巡防司,警备营,郡王府家丁,宗亲族人……

    算了,就连阿九也没办法一一分清这些脸色皆难看无比的人,究竟还有多少复杂的身份。

    总之现在他们被围了!

    没进去!

    就在门口,被上百位各种身份的人围着。

    一张张愤怒的脸庞在摇晃,一道道激昂的声音在回响。

    “大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竟敢冲击郡王府,这是以下犯上,死罪,死罪!”

    “朗朗乾坤之下,你们不过是一群家丁,竟敢手持刀兵冲击我皇族府邸,还杀人?礼法何存?”

    “这是大不敬,就是明王亲至,那也得向宁郡王称一声王叔,你们如此行事?老夫要进宫,要去问问陛下……”

    “还不束手就擒?巡防司呢?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将他们拿下!是不是要等着他们将我们全杀光?啊?”

    口诛笔伐!

    阿九与一众长刀卫,就站在郡王府门口,被这群人口诛笔伐。

    巡防司和警备营的兵则拦在一众激动不已的宗亲们前面,手中兵刃扬起,既保护他们,又防备着阿九一行。

    “我说了,我们是来宁郡王府上拜访的,不是来杀人的,可他偏偏拦着不放不说,还将我们视作贼寇要报巡防司,这是何道理?”阿九眼看着一位位皇亲贵戚,最后一次解释道:“清者自清,他要报则去报,我们也不拦着他,可他居然还手持棍棒要将我等打将出去,这将我明王府威严放诸何地?天理昭昭,你们讲道理,这是不是欺人太甚,是不是?除了杀了他,以平名分,以正天理之外,我还能怎么办呢?”

    阿九真的很委屈,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礼貌和克制了。

    如果按照六爷的意思来理解,他觉得应该直接下令将这群拦着不让进的人,直接一顿乱砍……

    但面前这些人不止是宁郡王府的,许多还是六爷的长辈,这一顿乱砍,实在不合适吧!

    可他到底是六爷的人啊,六爷下了命令,他能不照做吗?

    “你们说,我还能怎么办呢?”阿九委屈悲愤,你们能不能不要逼我?

    可他的委屈,在场诸人似乎不能理解,待他说完,现场人等,无不呆若木鸡。

    诸人面面相觑,紧接着浑身颤抖,有老迈者,更是一个踉跄,被气的差点昏厥过去。

    良久,才听一人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阿九,面容激动的欢呼四周:“诸位族老听听,都听听,他刚才说的什么?”

    “他们挥舞刀兵,气势汹汹来我宗王府门前要硬闯,这分明是不敬祖宗,来屠我皇族的,如今居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说是来拜访的?当我们是傻子吗?有这样来拜访的吗?”

    “一言不合,便在我宗王府门前大开杀戒,居然还敢说天理昭昭,不杀……”说到这里这老者说不下去了,气的脸上青光直冒,头顶都似乎要冒青烟了:“还问我们,还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哈哈……”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们已经很客气了!”阿九看着老者,长叹一口气道。

    老者怒急,手又指挥阿九,颤抖道:“这世间怎能有你这般,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族老,这班胆敢不敬祖宗,以下犯上的狂妄之徒,哪里还知什么礼法?今日他们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已是滔天大恶,灭我宗祠之意图已昭然若揭,此乃谋反之大罪,我等还是快快进宫,去求陛下主持公道吧!”一四十左右中年人,轰然站出来,高声喝道。

    “放肆!”阿九骤然一怒,脸色沉到谷底,手中长刀一举对着那中年便狂喝道:“你敢污我明王府谋反?”

    “哼,小小家丁,岂敢对老夫不敬!你可知老夫是谁?”虽才四十,却已是老夫自称,此刻见刀尖指向,顿时暴怒。

    “殿下命我等拜访宁郡王府,我如何行事,是否有罪,也自有国法宗律判决,尔等便是宗人,也无权直接干涉我明王府意志!诸位今日一再阻拦,更口出攀诬之言,我阿九只是一小丁,殿下之命,未涉及尔等,阿九无权处置诸位,但如今王命在身,我等必然执行。”阿九岂能容人污殿下谋反,殿下就是他的天,一群人既然给脸不要脸,敢欺王妃,现在还敢攀诬殿下,他能不怒?

    不再克制了,既然没办法替殿下减少麻烦,那便直接按殿下原话执行,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办砸差事。

    手中长刀一举,直指向锦衣玉袍的中年,冷喝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管你是谁,但我奉劝你一句,我为明王办事,你的身份挡不住我!若是不信,你可以试试!”

    “放肆!”锦衣玉袍当场脸色一变,可一看四周巡防司与警备营的兵马,又恼羞成怒大喝道

    阿九脸上杀气一闪,再不理这些人,只长刀一转,直指宁郡王府:“长刀卫听令,进府!”

    说罢,他当先而行,直直对着那宁郡王府走去。

    身边一众长刀卫全无惧色,默不作声的跟上。

    一众巡防司,长戈对准阿九等人,但似乎未得命令,一个个左右看看,随即被阿九的身影一步步压腿。

    “反了,反了!”众人见此,无不狂怒不已,那中年男子更是气急败坏跳脚叫道:“都反了……”

    阿九眼中冷意一闪,身边一长刀卫,已是身形急闪,直直冲着那中年冲去。

    这一幕突然,没有人料到他们居然真敢向一位宗王动手。

    “住手!”巡防司主将脸色一变,连忙喝道:“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诸兵将听令,连忙长戈转向,朝着那长刀黑衣卫驾去。

    “砰!”黑衣卫手中刀格挡,沉声一爆喝,双手持刀,猛的一掀,数道长戈,竟全部被他掀翻,众兵士受力连连退后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巡防司兵将毕竟只是守备治安的兵士,称不上精锐,而长刀卫却是多年磨练,更是血与火里走出来的,实力与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此刻也是不想对他们动杀手,一个格挡过后,便是从缺口直冲中年男子而去。

    “且慢,休要伤人!”那巡防司主将急了,大叫道:“还不救人!”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豁然回头,只见一道白光飞来,当场大骇,急忙侧身,一道刀光从他眼前闪过!

    “你……”那主将大骇,脸上刹那冷汗浮现。

    他没想到阿九居然敢冲他出手,还下杀手!

    “明王亲令,你也敢拦?”阿九手中的长刀已然不见,刚才正是他一刀飞去,此刻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这主将不由迟疑,毕竟上命还未至。

    就在这一迟疑间,那黑衣卫却已从缺口突破,正要制住那男子,却突然从男子身边闪出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一掌袭来。

    黑衣卫神色一变,豁然一拳击出。

    “轰!”一声闷响,黑衣卫身形骤然倒飞。

    “道师……”阿九豁然回头,随即面色一变,正要跨前一步接住黑衣卫,却是忘了自己已经废了修为,不过还好身边已然一名黑衣卫身形一跃,接过倒飞而回的黑衣卫。

    “哼!”却是仍然一声闷哼,两人空中一个旋转,落地后又连退几步,方才卸力。

    阿九顷刻上前,一把握住黑衣卫的手,手指已搭上其脉搏,随即守在胸口一抹,已是银针在手,奇快无比插入黑衣卫肩头几处穴位,又沉声道:“击他一掌!”

    身后扶着的同伴,二话不说一掌击在其后心,只见其一口淤血喷出,脸上再次红润下来。

    阿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丹丸给其服下,方才缓缓转身,眸光死死定在那中年男子身边的那灰衣老者身上,略沉默。

    全场皆被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惊呆。

    根本没想到明王府居然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他们下手!

    尤其是那中年男子,到这时方才回神,惊吓之后,脸色一片铁青,骤然退后两步,却才意识到危险已经解除,又冲上前来,大怒道:“当真敢向本王出手,好,好得狠,刑师,还请即刻护送本王入宫,本王要亲自去见陛下,问一问本王这颗脑袋,是不是明王府一家丁能砍的?”

    原来这位还是一位郡王本尊,难怪身边有道师随行保护。

    阿九此时却是盯着那道师缓缓开口道:“你要去哪,我们不会拦你,但他不能走!”

    阿九手一指那灰衣道师,道师脸色当场一变。

    “嗯?”那自称王尊的中年男子闻言,冷笑一声,直接转头去看向身边宗人,道:“诸位,且随本王一道,倒要看看,这江山还是不是我墨家的江山!本王就不信,这天子脚下,他们还真敢不让咱们去见陛下!”

    “对,入宫!必须去见陛下!”

    “如此大逆不道,都要朝我等下杀手了,陛下莫非还能容忍不成?”

    “大夏江山,染过我等祖辈的血,大不了我等今日便以死报国!”

    “无君无父,天地不容,天地不容……”

    一时间再次群情激愤,那中年男子,回头看向道师道:“走,随本王一起入宫!”

    阿九面沉如水,却不管他们,只盯着那道师,一字一句道:“老东西,伤了我明王府的人,拦殿下之令,你有胆离开一步试试!”

    那一直没有开口的道师闻言,脸色骤然难看,却是闷声道:“老夫不过职责在身,又未下重手,何必如此逼人?”

    “你且不闻当今天下,但凡修道中人,胆敢朝我明王府下手者都是什么下场?”阿九盯着他冷声道:“连宗师我明王府都杀了不知凡几,你区区一道师居然也敢冒犯明王之威!就凭你一句职责在身,就可以推卸罪责?”



    那道师深吸一口气,其实他哪里不明白明王府不好惹,否则何必如此忌惮?

    可也没想到只是区区一家丁,居然也敢对他如此不客气。

    但这当众低头认错的事,他做不出来,只得沉着脸僵硬道:“老夫无意开罪明王府!”

    “要么自断一臂,要么死!”阿九上前两步,直视那老者语调冰冷。

    老者豁然抬眸:“你莫要欺人太甚!”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等相逼,若非看在你未下重手,你以为你还有生机?没时间与你啰嗦,我等有命在身,你若想死,只管离开试试,我们出来时,若还没见你自断一臂……”阿九淡漠道,随即眸光一瞅那些宗人,直接抬步道:“走,进府!”

    说罢,他又看向依然拦在门口的那些巡防司兵士,抬头拿出金牌对主将道:“你若要拦,只管出手!明王铁令,我等要么战,要么死,没有退!”

    主将喉结上下蠕动一下,脸色阴沉的看了一边警备营的主将,两人均是眼神凝重,但终是未敢下令。

    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九带着人长驱直入,却才到门口,便只闻一众尖叫之声。

    原来府中早有一众家眷,许多女子就在门前观望,见得形势突变,顿时吓的连连后退。

    “你们要干什么?”

    “府兵呢,快来拦住他们!”

    “杀人了!”

    阿九站在门口什么都没做,里面却乱了。

    那些众人眼见情形到了如此地步,也是一个个变色,到得这等时候,他们虽然也心惊了。

    却是不知哪里来的胆气,竟在此等情形下,一个个大叫着冲到宁郡王府中,又强行阻拦。

    “天家不幸,天家不幸,我皇族竟出此不肖逆贼,今日若容他们杀至宁郡王府,明日便要杀至宗庙,断我根基,祖宗打下的江山危矣,危矣!”

    有老者大声咆哮!

    阿九脸色铁青,他未曾料到,都到这一步居然还吓不住他们?

    实际上,这皇族之中哪个是单纯简单之辈,大部分人最善的就是看局势!

    他们不是不怕,而是不信定武能真的看着明王大逆不道,屠杀宗人!

    今日若是妥协了,那才真的不妙了。

    他们维护宁郡王府,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绝不能让明王府开了这个威逼宗人的先例,否则今后他们如何自处。

    宗亲最后的一点权力,就是惯例皇族子弟,若让明王翻了天,今后谁还敬畏他们,谁还拿他们当回事?

    这点权力都没了,宗亲其实也就和平民一样了,这如何能够接受。

    而且最重要的是,巡防司不动手,警备营不动手,他们不得不怀疑,定武是在默许,是在故意扫他们的威风,是在敲打他们。

    虽然不知道定武哪里对他们不满意了,但那位陛下本就心思深沉,疑心病重。

    反正无论如何,都必须坚守,不管怎样都不能退,还是那句话,就不信定武真有胆子看着这帮大逆不道之徒,将他们都杀了!

    所以不动真格的,阿九单凭威慑想摆脱他们,怎么可能?

    不过,这些宗人,怕是看错了。

    这并不关定武的事,只是明王的铁令而已。

    而且他派来的人是阿九,不是陆寻义!

    阿九有一个特质,他忠诚!

    并且是愚忠!

    明王没让已经打出威名的宗师陆寻义来办此事,反而是让一个奴仆阿九来郡王府这边,正是因为在同样被逼到墙角时,陆寻义不会愚忠,他会加入自己的思考,根据时事变化,稍稍改变执行殿下命令的方式。

    而阿九却不同,他虽然也聪明,也会为了明王府好,有自己的考虑。

    但一旦被逼到墙角的时候,自己不能再做判断的时候,他最终的选择却只会坚定不移的执行墨白的命令,不做任何偏移。

    这不能说谁是错的。

    两人之间的处事方法各有优劣!

    只在乎如何用他们而已。

    所以,在明王府做主的是陆寻义,因为明王不在时,他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独挡一面。

    阿九则明显撑不起这大摊子,可是要在墨白那里论及亲疏,他虽然同样信任两人,但毫无疑问,要论最放心的人是阿九。

    陆寻义也许可以办成许多事,但方式方法却未必能和墨白本身心意。

    阿九也许会办砸一些事情,但他不会让事情走向墨白所不能控制的方向。

    所以此情此景,阿九做出了选择。

    他冷着脸,眼神却坚定,咬着牙,声音冷锐:“谁敢藐视我家殿下,我阿九绝不妥协,长刀卫,谁敢阻拦,杀、无、赦!”

    杀无赦?

    一众宗人随着这几个字,嘴里的大骂,刹那急停。

    一个个陡然圆睁双目,死死盯着阿九,满是不可置信。

    “杀、无、赦!”诸长刀卫却已豁然抬首,浑身杀气骤然释放。

    杀气一冲之下,这些养尊处优之辈,当场脸色煞白。

    却再来不及说什么,明王府的令行禁止,第一次让他们清晰感受。

    只见一道道黑衣身影,毫无迟滞的暴起身形,手中长刀横空,一片白光耀眼间,只听“噗嗤”一声,便是一颗人头落地。

    血光飞溅。

    那是一位挡在老者身前的护卫,随着血光倒地。

    紧接着又是一道血光,两道,三道……

    轰!

    一个个原本挡在身前的护卫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被斩杀在地。

    血光刺激着感官,让一众人慑慑发抖。

    仓皇的退步,与尖叫声随之而来,这时候连责备声都再来不及发,或者也不敢发。

    每个人脑海里,都只剩一句话。

    “他们真的敢杀我……”

    只一瞬间,大家惊叫,四处逃窜。

    这其中却还有道师,但有了之前那位的例子,却是不敢出手,只护着自己保护的目标,快速退去。

    贵人有人相护,可护卫们却是没人护住,眼看着长刀卫如此凶猛,根本挡不住,也只能跟着退去。

    方才的激愤昂扬,一见血,就立刻不见了。

    留下几具护卫的尸体,前路畅通!

    身后的惊恐大叫,却才传来:“住手!快住手!”

    随即有无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刀枪剑戟横在了阿九肩上。

    诸长刀卫回头,却见阿九神情极冷,喝道:“不用管我,继续清路!”

    实际上哪里还有人敢挡路,众宗人早已被打破心理防线,全部撒腿跑进内院。

    阿九面无表情,踩着血踏前一步,两旁兵士长戈相向,他不理,只抬头一扫已然大骇的诸人,沉声道:“明王府阿九奉我家殿下之令,请见宁郡王与安平公主!”

    一群兵士紧张的跟着他一起走,又压着他,又没得命令不敢伤他,手心里皆是冷汗。

    宁郡王没有出来,里面倒是响起一道惊叫声。

    显然,到得此时,里面总算是确定了明王府的来意。

    原来当真是为了当日年宴上的事而来。

    确定了如此,宁郡王自是更不敢出来了,反而是又从府中又冲出来一批人,却做家丁打扮,手中拿着各种兵刃,护在门口,想来是准备稍稍拦他们一阵之用。

    这些人中同样有一个道师在,只是此时却是脸色苦涩的狠,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王府阿九,奉殿下之令,请见郡王与公主一面!”阿九站在门口,被兵士所压,却再次高声道。

    依然无动静!

    “让开!”长刀卫见此,稍顿,随即再度举起了刀,冲着已经感到的兵士大喝一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开口说话。

    众兵士退了一步,却又顶上前来,无不眼中稍显慌乱。

    长刀卫中,似乎是一个领头的见他们不退,却是将手中刀一把插入背后刀鞘,口中道了一句:“收刀!”

    众长刀卫皆效仿。

    巡防司的主将正自额头冷汗直滴,见这场面,不由一愣。

    却以为,他们收手了,不由长出一口气,岂料这些长刀卫,居然赤手空拳的冲着兵士冲了过去。

    兵士们顿时大惊,手中长戈往前一顶,长刀卫队却用双臂夹住长戈,随即用力一狞,将对面密集兵士狞向两边。

    缺口内,他们冲进去近身,犹如虎入狼群,逮住人就扬起拳头狠揍。

    主将又惊,却只听阿九道:”你放心,我们不想杀大夏能战之兵,即便是巡防司的兵!!”

    主将身形一震,侧目望去,果然只见人仰马翻,却只听阵阵惨呼,长刀卫没下杀手。

    主将一声大叫:“全部收起兵刃,给我用拳头挡!”

    众兵士一愣,但却就在这时,只见长刀卫凶猛无比已经撕开了一个口子,豁然直冲进去。

    那黑衣卫,再拔长刀,显然又要下杀手。

    主将大急:“快,快冲上去挡住!”

    却不想,突有变故,只听一声闷响。

    轰!

    那冲进去的黑衣卫,突然又倒飞出来。

    阿九双眸陡然爆瞪,这一次却不待他开口,众长刀卫皆是一声咆哮:“杀!”

    这一声,一往无前,震人心魄。

    杀气漫卷长空,长刀卫,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队伍,即便明知前方有修道高人出手,亦义无反顾,一往无前,气势惊天。

    可结果,却又只是瞬间,便只听一声声闷响传来。

    一道道身影,被轰飞,飞跃过众巡防兵士头顶,竟直接落到了阿九脚前。

    不过只是一声闷哼后,便豁然起身,又待冲去。

    “都别闹了,住手!”却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道略柔却清冷的女声传来。



    一道声音传来,顿时压在阿九身上的兵刃退去。

    阿九脸色一动,忙转身望向身后,便见得之前未曾插手的警备营兵士此刻正迅速奔来。

    长刀卫见状,立刻凝神戒备。

    却只见诸兵士,来到他面前,却未做丝毫停留,直接冲进了院子里,很快便从门口到院落,全被兵士站满。

    他们分成两列,直接接手了这宁郡王府的安保。

    直到这番动静之后,门口才终于出现了数道人影。

    人数还不少,而当先一人却是出乎意料,竟然是之前入宫的陆寻义。

    陆寻义踏步进来,却是目光顷刻一扫。

    首先凝神望了一眼阿九与长刀卫,随即则看向地面上那数具尸体与处处血迹!

    顿时陆寻义不由嘴角微抽,又抬头看向阿九,却只见阿九的脖子上有血迹,眼神微动,却并未说什么,反而身形微微一侧,让在了一边。

    阿九目光直射门口,果然正有一道白衣身影缓缓朝他们走来。

    人影婀娜,倾城面容上依然如从前那般清淡,在诸护卫的伴随下入得内来,明眸一扫场内环境,微微沉默后,抬眼看向阿九。

    阿九与诸长刀卫当即单膝跪地拜倒:“我等拜见王妃!”

    不错,来人正是林素音。

    林素音看着阿九,听着内院传来的吵嚷与慌张,还有女眷的哭声,她清淡面上还是不由挂起了一抹复杂。

    她如何能不知道,这里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这里闹的太大了,让皇后娘娘听闻都很担心不可收拾,连忙派她过来。

    说实话,初初听闻时,她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从未想过那男人会因为当日她所遭受到的屈辱,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路上,她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正自林素音沉默,身后却又传来动静,紧接着数道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响起。

    原来是那张邦立带着几个人正一起朝里面疾步赶来。

    这些人各个脸色凝重,入内这一打量,当看见地上处处狼藉,有尸体伏地之后,更是深吸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后,脸色皆变得极为难看。

    显然,情况的糟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对他们来说太过棘手了。

    唯有张邦立,更是无语,接到电话他就立马预感,这次要出大事,因为陆寻义的话,加上这边发生的事已经让他敏感的察觉到,明王这不止是在替王妃出气,更是在表达对国朝不满的态度。

    他第一时间派人去了皇后那里,随后获悉皇后已经让王妃出面之后,他才赶去见定武帝。

    定武帝接到报告,当场暴怒,要将阿九这些人全砍了。

    张邦立苦劝一番,说道事关明王妃林素音,如今联合压力之下,林素音的身份太敏感,不宜老大,否则林氏能够心胸宽广的承认明王与王妃婚姻之实。

    而宗室欺辱王妃的事实要是传出去,值此联合抗蛮关口,将对皇家形象非常不利。

    提到林贼,定武立马冷静下来,联合压力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怎么可能让外界以为他的心胸还不如林华耀那老贼?

    恰好又逢宗室赶来找他闹,顿时让定武帝心烦不已,心道若不是你们没事找事,又怎会闹出如此事端?

    便当场道此乃皇家内务,家丑不可外扬,让张邦立带人协助宗室妥善处理此事!

    张邦立留了个心眼,故意等林素音先到,压制了局面之后才随后赶到。

    以免和明王府再起直接冲突,相比宗室,他和明王府打的交道多,深知明王的个性之强势,明王府中人也未必就真拿他当盘菜。

    如果硬顶,搞不好收拾不了局面,反而更起祸端……

    可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明王府还是动手杀了人。

    张邦立都来不及和明王妃见礼,便紧张的仔细打量一番地上的尸体,才微微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宗王或嫡系亲属被杀,否则当真是麻烦了。

    “见过王妃!”松了一口气,张邦立这才带着司法各部的官员与明王妃见礼。

    可却不想,他是松了口气,可连同一起来的几位宗老,却是一见这场面,就当场炸了。

    根本不管林素音,快步走到满地狼藉的院子之中,其中一名身穿蟒袍的宗老,脸色瞬间铁青,口中不住大骂着:“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一边大骂,一边抬头看向那跪地的阿九与黑衣长刀卫一行,怒急之下,二话不说就一声大喝道:“我皇家卫士何在!”

    “在!”门外轰然应声。

    场中所有人皆抬头看向他,陆寻义等人眼神微冷。

    张邦立却是快走一步,急冲这位宗老道:“王爷暂且息怒……”

    “息什么怒?”这位宗王一甩袖子,盯着张邦立,大怒道:“你没看见吗?他们擅闯我宗王府,更肆无忌惮的犯下如此杀孽,你说这置我皇家威严于何地?”

    “王爷,您听我说!”张邦立面露苦涩,却是安抚道。

    “休再多言!”宗王却恨极之下,根本不听他的话,直接仰头对着冲进来的皇家卫士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明王府一众家丁,竟敢以下犯上,屠戮我宗王府,此乃必杀之罪,还等什么,给我将他们全部拿下,本王要开宗府,将这帮无法无天之徒,将他们就地凌迟处死!”

    张邦立浑身一震,大惊!

    却根本不待他阻拦,随着宗王一声令下,皇家卫士立刻动手,直奔跪地的阿九与长刀卫等人而去。

    眼看着他们就要拿下阿九等人,阿九等人却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住手!”就在这时,林素音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传来,诸皇家卫士不由一顿,看了她一眼,随即却只见那下令宗王,又是一声怒喝:“本王的话没听见吗?还等什么?动手!”

    诸皇家卫士微顿,随即再次动身。

    “陆寻义,拦住他们!”林素音见他们不听,顿时急道。

    不管她与明王之间如何恩怨纠缠,阿九等人是为了她的公道而来,眼看要遭难,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无动于衷。

    陆寻义一步踏出,人已跃起身形,将两个冲着阿九伸手的皇家卫士,挥手间将两人打了出去,除他之外,随同王妃一起来的明王府黑衣卫,也轰然起身,各个手中刀剑出鞘,冲到了阿九等人身边,毫不犹豫的将几个上前来的卫士逼退。

    陆寻义目视四方,沉着脸声如雷震喝道:“王妃有令,谁再敢妄动?杀无赦!”

    宗亲府眼看他们亲自到场,这些人居然还敢反抗,顿时脸上越发阴沉,又有一尊王走出来,冷声道:“仗着你是宗师,便敢拦我皇家法度吗,你可知此举乃是当斩九族的谋逆大罪,还不滚开?”

    陆寻义沉脸看了他一眼,有怒意闪烁,没有出声。

    但很明显,他无一点惧意,站在那里稳稳当当。

    整个明王府黑衣卫,包括一众黑衣卫,无一人退步分毫。

    又一尊身着蟒袍的宗王出列,面色更是冷冽,只听他道:“敢闯我宗府,杀我宗人,已是死不足惜,到得此时,还敢行劫囚之举,不必再与这群贼逆多说,来人啊,不必再留活口,给我就地正法!”

    “且慢!”张邦立不能再看着局势恶化了,大叫一声,直接冲到了场中央,抬手阻拦诸皇家卫士。

    “张大人,你也要谋反吗?”宗王此刻谁的面子都不给,实在是恨到了极致,今日要是不将这群人当场正法,他们今后还有何颜面统领宗人?

    此刻,直接连谋反的帽子都给张邦立戴上了。

    张邦立心底苦涩,这些宗王自是不好得罪的,这些人虽然看似在朝中没有多大实权,但实际上影响却是大的狠。

    许多官员都是走的他们的关系,立身于朝中,便连军中都是如此。

    当真得罪了他们,今后便是杀不了张邦立,也绝对让他不好过。

    “诸位王爷,还请暂歇雷霆之怒,切莫再将事端扩大!”张邦立只能苦笑着,对诸位宗王抱拳,隐隐暗示陛下所说的家丑不可外扬之意。

    可诸位宗王却是冷笑道:“张大人,你要搞清楚,这些人以下人之身,闯我宗府,杀我宗人,更抗法伤我皇家卫士代表的是什么?他们逆反的不止是我们宗王,更是整个皇族,反我皇族就是反陛下,反陛下就是反国朝,此等逆贼,若不立即正法,何以正国威?张大人你若再阻拦,就我等便将视你为包庇谋反逆贼,与他们一起以谋反之罪同处!”

    张邦立顿时面色一白,他知道这些宗王不是开玩笑。

    明王府的人在此杀了如此多人,终于还是将这些宗王的怒气彻底点燃了,这完全是势不两立之状。

    他更明白的是在这些宗王心里,即便国家到了如此地步,也依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威严与权力半分。

    这一次明王府确实已然闹到了,宗王们再不能容忍的地步。

    “王爷还请一定冷静,便是要拿人,却也不急在一会,陛下派下臣过来,总得这件事有个分明,臣下方可回去有个交代,请诸位暂且息怒,先容我调查一番!”张邦立只得先拖延。



    可宗王们根本不吃这一套,真当他们不知道情况吗?

    谁心里都清楚,陛下始终没有直接拿下这些人,便已经说明了陛下的态度。

    可这态度却不合宗王们的心意,敢在宗王府杀人,这是触犯到了绝对底线,就算是让陛下不喜,他们也非杀不可。

    现在当场杀了也就杀了,陛下不可能因为他们杀了这些人,就真的将他们如何。

    可若是现在不杀,那就夜长梦多,待会陛下若是下了明旨,要派人来直接将这些人带走调查,那他们再想动手杀,那就是公然抗命了。

    “事实清楚,人赃并获,如此铁证之下,还有何好说?张邦立,你让是不让!”宗王们下达最后通牒!

    就在这时,那先前躲进内院的诸多宗人,发现外面形势突变,一个个顿时拥了出来。

    自不消说,一片如刀如箭的口诛笔伐。

    尤其是那曾遭明王府动手的宗王,此刻更是激动不已,愤怒至极的数落着明王府一众的跋扈罪行。

    “他们竟敢向我们下达杀无赦的命令,在我墨家打下的江山,在国都京城,我等皇族竟于宗王府中,被一群皇家奴仆肆无忌惮的屠戮,若非护卫舍命相救,若诸位宗王再晚来一步,我等便要被他们追上,用乱刀活活砍死,此刻便是成了刀下之鬼,却不知以何面目去见祖宗……此等反贼,若不以极刑论处,我等宗王今后莫说威严,怕是连性命都要朝不保夕!”

    这番话一出,几位宗王浑身杀意暴涨,一个个气的眼睛都红了:“杀,给我杀!立刻将他们千刀万剐!”

    说罢,众皇家卫士,当场应命,这一刻竟是连张邦立也被围在了其中,弓弦紧绷,当真要立刻下杀手了。

    “我命休矣!”张邦立脸色惨白!

    ……

    正待弓要出弦的紧张一颗,突然一道白衣身影凌空而起,直直落到了场中央,弓箭底下。

    满场中人大骇,便连宗人也是刹那脸色惨变,只听不知是谁陡然大呼:“慢……”

    然而却已来不及,有一名卫士手中的弓箭已是“咻!”的一声响起,箭已出堂,不偏不倚直直朝着林素音射来。

    已经吓的脸色惨白的张邦立,这一刻心若死灰,愣愣的怔在了原地。

    林素音若死了,死在这里,死在皇族宗亲手上,他不敢想象这天下会惊起怎样的滔天骇浪。

    这一刻他连自己的生死都来不及去想,只有无尽的绝望在他心头慢慢沉沦。

    “砰!”的一声,张邦立跌坐在地。

    便是宗人们,这一刻也早已惊骇愣住,杀了阿九他们好说,杀了林素音,他们将承受的是天下人的怒火……

    “铛!”一声闷响传来。

    满场人心中同时一震!

    诸多人在,却噤若寒蝉。

    张邦立缓缓抬头,当看见那白衣身影依然稳稳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的身前一米处,陆寻义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儿,面色满是寒光,手里正紧紧握着一只箭矢。

    张邦立的心,狠狠的跳动两下,眼中又复了神采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口中粮忙大声喊道:“都住手,谁敢伤明王妃,陛下定斩!全部住手,不许妄动丝毫!”

    陆寻义眸光死死盯着那名刚刚放箭的兵士,眼中杀气高涨,骇人得狠。

    然而他却死死克制,最终手中用力,精钢箭矢被他用指甲深深掰弯,深吸一口气,又望了一眼那些宗王,他什么都没说,只转身对林素音躬身道:“请王妃移步安全之地!”

    林素音微微摇头,抬手止住她的话语,随即抬脚要上前,却只见明王府黑衣卫,各个闪身,全部挡在了她的前面。

    “挡住他们,保护王妃撤退!”阿九从一名长刀卫手中接过刀,站在林素音身前一步,眼中充血,大叫道。

    “都住手!”林素音一声清喝。

    所有人身形一顿,林素音身形微闪,已超越诸卫士,站在前面。

    自入京以来,她从未动用修为,今日是第一次。

    林素音面沉如水,极为少见的主动出头,站在前面他盯着众宗人,最后看向最前面的及尊宗王,沉声道:“诸位叔伯左一个谋逆,右一个反贼!好,既然你们直指我明王府谋反,要就地正法,那你们可以动手了!”

    诸宗人,方才也是吓的够呛。

    但此刻却又是沉下了脸,其中一人脸色难看无比:“明王妃,铁证如山,莫非你还想强行包庇这些以下犯生的大逆不道之贼?”

    林素音微微蹙眉,声音清淡开口:“你们指责的谋逆之人,是我明王府之人,你们要千刀万剐就地正法的也是我明王府的人,本宫身为明王府主母,莫非还能事不关己?既然连一个问清楚情况的机会都不给,那也无需再争执其他,明王府谋逆,本宫身为主母,自也脱不了干系,诸位叔伯既然已经认定了明王府谋反,那便连本宫一起杀了吧!”

    “明王妃,我等知你在皇后宫中,此事当与你无关,可你也莫要仗着明王妃的身份,就可以肆无忌惮无视皇家法度,虽然此事与你无关,但你强行阻拦皇家执法,便可以包庇罪处!”一位宗王声音很冷。

    林素音沉默半晌,道:“那你们动手就是!”

    “哼,胡搅蛮缠,果然不知礼教!”见他非要护着这批人,顿时一位宗王冷哼一声。

    这话一出,林素音眼中骤然波动一闪,身上气息也为之而动,林素音抬起眸光,直视那尊宗王:“王叔虽是长辈,可本宫也是亲王府主母,如此欺辱,是否有失身份!”

    什么叫不知礼教,分明是说她出自贼寇之家!

    林素音真的烦了,她忍一次,两次,却无法永久忍下去。

    也正是因此,今日听到明王居然为了她受过的屈辱而闹的如此大时,她的心才不宁静,因为她身为女子,确实在乎声名被污的一片狼藉。

    “身为我皇家王妃,竟不知我皇家威严大过天,不知维护也就罢了,竟还不分是非黑白,强行与这帮以下犯上的逆贼为伍,本王身为宗老,专司皇家子弟礼法,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便是身份再尊贵,那也是我皇家中人,见之不妥,本王如何说不得?你若但还明理,便当立刻退下,回去自修德行,以赎此罪!”宗王受林素音顶嘴,当场疾言厉色,以长辈之身怒斥。

    “王叔既然如此明理,又为何不问是非黑白,便要先斩我明王府人?”林素音气息逐渐锐利起来:“说到宗室法度,我明王府为宗室,那宁郡王府与诸多宗人,难道不是宗室?宗室之间起了摩擦,何能二话不说单单要斩我明王府中人?宗王为何不练参与此事之宗人一起斩了?就算我明王府杀了人,可难道就无需问清明王府为何杀人?为何不去其他宗王府邸偏偏来宁郡王府杀人?是谁先动的手?”

    “你……”那宗王眼一瞪:“擅闯王府杀人便是死罪!”

    “既然宗王所谓的明事理,是这种说法的话,那本宫自也无话可说!”林素音面色彻底寒冷,一字一句道:“你们可以动手了!”

    宗王已然闹到这个地步,自然不可能就此收手。

    数位宗老对视一眼,随即其中一个沉声道:“明王妃,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吧,来人,请明王妃回去!”

    顿时宗王身边闪出六道身影,观之气势,竟皆是宗师修为。

    六人上前一步,其中一人开口道:“王妃娘娘,请吧,莫让我等为难!”

    张邦立在旁边看着,他心知今日定无善了,竟不出声,也盼着林素音临去,已经这样了,这些人保不住,却绝不能再让林素音有丝毫闪失。

    林素音摇头,陆寻义上前一步,沉声道:“你们敢动王妃一根汗毛,不管你是谁,什么身份,待殿下归来都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六名宗师顿时心中一凛,竟当真迟疑了。

    数位宗王此刻却是冷声道:“明王亦乃我皇族子弟,自也得受宗亲府监督,尔口出狂言,是要败坏明王声名吗?”

    陆寻义眸光一扫诸王,再无客气:“莫以为我等惧了,明王府染血四方,但凡敢碰我底线者,无人不敢杀,也无人不可杀!”

    “放肆!”诸宗人听的怒火三丈,宗老大喝道:“休要再与他们废话,将明王妃带走,送回皇后那儿,待此地事了,本王亲自去见皇后,倒要问一问我皇族礼制还要不要!”

    诸宗师听此言,眼里稍稍犹豫了一下,可最终没办法,他们受皇家节制,为宗亲所供奉,职责在身,不得不动。

    几人眼里无奈一闪,便要上前,去将明王妃带走。

    陆寻义眼中一狠,喝道:“阿九,带王妃走!”

    阿九两眼通红,他未曾料到最终会闹到这个地步,此刻沉声道:“娘娘,无需管我们,您且回府,待殿下归来,自会为我们做主!”

    六位宗师闻言,也稍顿,能不与王妃为难,他们自然不愿。

    然而,林素音却怎可能退?

    平日可以不管明王府,但今日,这些人是为她而来,她不能不管,见以命相要挟,他们依然要杀,那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多拖延一刻,她相信皇后自会想办法来救。

    却在这眼看要动手的最紧张时刻,突然门口道身影快速掠来,如电闪般,场中多了一道人影。

    所有人眸光看向来人,只见是一三十多的中年人,不过当众人看向他的脸时,却无不皱眉。

    此人相貌丑恶,倒也不能说是相貌,主要是他脸上有一道伤疤,从额角直通嘴角,令他看起来很是丑陋狰狞。

    “老五?”却忽然,只听陆寻义微愣叫道。

    “师兄!”原来来人正是留守明王府保护杜鹃的万明生,他也是铁雄师兄弟当中一人,如今竟已赫然也是师者修为。

    “你怎么来了?”陆寻义眉头一皱,这是非之地……

    可突然,他又眼神一亮,老五没有参与,连忙道:“老五,此地危险,且先护送王妃离开!”

    “危险?师兄何意?”说罢,万明生目光转向王妃,随即先是一拜:“万明生见过王妃!”

    “免礼!”林素音点点头道。

    万明生起身,眸光立刻环绕一周,顿时那恐怖的脸一沉,眼中开始释放危险光芒。

    这情形一看便知,已是要开打的节奏了。

    “先带王妃离开!”陆寻义皱眉,不欲多言,直接沉声道。

    “怎么?看这形势,是有人逼咱们大开杀戒啊,既然如此,那正好!”万明生转头看向陆寻义,声音低沉道:“殿下有命!”

    诸人闻言,皆是眼神微变,明王府中人却是抬头。

    “五哥,殿下知道这里的事了?”阿九急忙问道。

    万明生点点头道:“娘娘,殿下听说拜访宁郡王府不顺,连您也出面了,故派我过来走一趟!”

    张邦立闻言,顿时眼皮直跳,直觉不好。

    倒是林素音神色微征,随即眼睑微垂,又仿佛恢复了淡漠,只轻声道了一句:“哦,他说什么?”

    “殿下说,若有人为难,可告诉他们,阿九拜访宁郡王,让长刀卫持刀随行是他的命令,若有拦阻,可以动手杀人也是他的命令!听闻有宗人叱之此举为谋逆,殿下命我来问一问,究竟是谁说的?”万明生沉声说着,目光却在兵士,与那六名宗师的脸上停下,随即手在腰间一抹,一把三尺长剑已经握在手里。

    他声音一落地,除明王府人之外,余者无不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话?

    又是什么意思?

    而明王府一众人,却是豁然直起了身,唯有陆寻义眼中一闪,有担忧之色浮现,但随之心里微叹,压下。

    他之所以一直克制,不是怕了,而是怕再继续爆发下去,那必然要出大事。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殿下还是怒了,真要染血一方。

    却不待他如何想,万明生却是脚步走进那六名宗师,问道:“你们做什么?这是要对王妃动手?”

    六名宗师闻言,皆皱起眉头,其中一人道:“我等只是奉命请王妃回宫!”

    他话音才刚落,却哪想到万明生居然二话不说,突然暴起!

    只见其手中长剑忽然光芒万丈,陡然一剑迅疾无比直接朝那开口宗师胸口刺去。

    这一剑来的太快,又来的太近。

    没人能想到他会如此突然的出手。

    眼见这一剑袭来,六名宗师皆是面色大变,齐喝一声:“好胆!”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人便被迫还手!

    然而这一剑实在太过突然,先前万明生走进了他们几步,谁又能想到,他是在为出这一剑做准备。

    从他脸上丝毫没见杀意,竟会如此突然。

    他们不知道这万明生自从脸毁了之后,便甚少见人,曾经也是豪迈汉子,但如今他的武道风格却是大变,就在暗处,不动则已,一动杀人。

    墨白曾担忧他的心性难成大器,但没办法,他心性却已成,根本无法轻易改变。

    最后也就随他去了,却不想,剑走偏锋,此人居然反而有了一番成就。

    此刻,那被刺之人便是脸色骇然,身形暴退,可哪里还来得及,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一剑给杀了。

    但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

    令五位宗师围攻而来,要救同道于剑下,然而怎料那陆寻义竟似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忽然闪身接下了两人。

    顿时便只剩三人,那三人也来不及多想,只得依旧袭向万明生,先救下同道性命再说。

    “轰!”万明生的身影率先被劲力抛飞,人在空中便一口血吐出。

    然而落地后,他却只是用那拧着染血剑的手一擦嘴角,瞥了一眼剑上的血,冷笑一声,又从身上取出一粒丹丸服下,随即便缓缓朝着林素音这边走过来。

    那三人却是没有追击,根本就顾不得他,急忙闪身去看那手捂着胸口,脸上的惊色都仍存的同道。

    可是自那手掌中不断渗出的血,告诉他们一切已经来不及,胸口已被洞穿,此刻已是踉踉跄跄,出气多,进气少,眼神慢慢黯淡。

    此一击实在太过突然,太过阴狠,避无可避,三人呲目欲裂,扭头望来,大恨道“你竟敢下杀手!”

    万明生浑然不顾他们的凶晲,冷笑着来到林素音身边,看也不看那已死的宗师一眼,陆寻义也闪身退了回来。

    那两人也连忙与同道会和,见人已经死了,无不怒气大发,站起身来,死盯着万明生。

    隐隐有要报仇之意,万明生却是根本无惧,出声道:“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连王妃都敢冒犯?不服气尽管来,不是小瞧你们,老子现在就站在这里给你们杀,你们敢动手吗?”

    说到这里,万明生根本不顾他们的反应,豁然回头,重新盯着那些还没回过神来的宗王,冷声道:“本王天下皆敌都不怕,难不成还连家眷都护不住?今日宁郡王府,必须对当日冒犯王妃之事给个交代!否则休怪本王不遵长幼,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们杀个干净!”

    “谁敢替宁郡王府撑腰的,今日有一个算一个,尽管站出来!”

    “反了!反了!”这几句话,让整个宁郡王府顷刻陷入了强烈的悸动中,有宗王咆哮:“这是反了,彻底反了,还不来人……”

    “不用着急,还没说完!”万明生却陡然回头,目视早已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兵将们手中的弓箭,大喝道:“谁若有胆尽管杀本王府中一人试试,不管你是谁,三日内,本王若取不你下头颅,本王自己抹脖子!”

    ps:有事耽搁,所以晚了,这是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