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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可能?”单南星眸光缓缓从地上尸体移开,略带茫然的看向墨白眉心那恐怖伤口,嘴角喃喃。

    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白竟然没死,反而是施展出如此必杀一击的陈飞仙被他一拳给杀了。

    其实刚才他们已经看见了是什么情况,就在墨白被铁枪刺入眉心,再无反击之力,必死无疑的那一刻。

    千钧一发间,墨白却突然浑身一震,紧接着墨白浑身罡气勃然爆发,一口钟罡极其突冗的出现,将他浑身环绕,金光四射。

    也就在这金钟护体的一瞬间,墨白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动作。

    他不再下沉,反而陡然一跃,诸位宗师甚至能清晰看到他抬起头颅,硬生生朝着那杆势大力沉的铁枪顶上去,眉心陡然血液溅起,又紧接着被灼热的铁枪给蒸发的过程。

    当时那一刹,简直就仿若是嫌死的不够快,在自杀一般。

    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紧,愣了一刹,也就是在这一刹,墨白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扬起,伴随着金光,迅捷无比,又威势绝伦的一拳轰向了,已然不留余力全力一击的陈飞仙。

    再然后……

    墨白站在那里,陈飞仙的尸体挂在了他手臂上。

    墨白眉心几乎被洞穿,只差一线便会身死道消,但生与死的一瞬,一切仿若不真实的反转。

    “这绝不可能?”不止单南星,几乎所有人皆是眼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茫然,望向墨白眉心的那道恐怖伤口:

    人的头颅能硬扛住威势万均的一枪吗?

    这超越了认知!

    “嘶……”一片倒吸冷气声,在无意识之间此起彼伏!

    道门魁首,上清山无敌宗师陈飞仙的死,带给了他们远远超越竹叶灭门的震撼。

    但最关键的不是陈飞仙的死,而是墨白的活着,更令他们难以置信。

    “到你了!”墨白的声音,略显沙哑的浮现。

    单南星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说实话,这也就是他们不是普通人,若非心性超绝,见到这恐怖一幕,怕是早已站不住了。

    一抬头,便见到墨白那双被鲜血侵染散发着诡异凶芒的眸子,正死死定在自己身上。

    单南星顷刻间浑身发麻,一切思绪立刻回神,下意识的便是立刻退了一步,身形撞在后面一位不知姓名的宗师身上。

    这下意识的动作,令他自己都心中一怔,紧接着面色一红,硬生生克服了庞大压力,站在了原地,目光万分忌惮的盯着墨白。

    这一刻,陈飞仙的尸体就在眼前,鲜血在蔓延至他脚下,这场景真的让他再没有半分把握,不,应该说已经根本没有出手的勇气了。

    唯一还能让他镇定的是,身边并不止他一人。

    此刻的他,当然不可能再如陈飞仙一般接下墨白的挑战。

    一句话后,墨白只是盯着单南星,他一动不动。

    只是他的气息却似乎有些不对劲,不,不是不对劲,而是每一秒钟都在越加强悍。

    他的胸口逐渐开始加快起伏,很快,胸膛跳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砰!砰!砰砰……”心脏的**速度,以诡异的方式越来越快,跳动声甚至开始传遍整艘船,连海风呼啸声都掩盖不了。

    如此恐怖的一个人,他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狂升,伴随着这心跳声,只让人越发绝对诡异与恐怖。

    这世间永远只有事实最让人无法质疑,此刻的墨白再不是先前的墨白,陈飞仙的尸体,让他独自站在这儿一动不动,便镇压了一切。

    他不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诡异的维持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不是气势汹汹来要杀我吗?怎么不来?怕了吗?”墨白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正剧烈起伏的胸口,又再次低语了一声。

    他的声音越发沙哑了,并且很低沉,就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而已,可却没人能够忽视,单南星这时候虽然已经不可能再逞能了,面子也不那么重要了,但这般毫无遮掩的羞辱还是令他心中堵的难受。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单独出手了。

    左右一瞧诸人皆是忌惮的眼神,与沉重的呼吸,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这一战不该这样打,不能再出意外了,否则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后果堪忧……

    可正当他准备开口,却忽然只觉面上一冷,他急忙抬眼看去,却见墨白已经抬起了头,那双血色双眸定定的看着他,却有凶光仿佛在缓缓绽开。

    “不好……”面色剧变,心头刚刚升起这个概念,便眼前一花,只闻风声鹤唳。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也根本无心去提醒他人小心,到底是大宗师,面临危险,他不可能被镇的毫无反抗,口中陡然一声爆喝,手中长剑已是狠狠对着那凶威盖世的身影狠狠一剑劈去。

    一道剑罡乍现,锋利的令人皮肤生疼。

    单南星曾一剑败常坤,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感受着全身沸腾不惜的元气在筋脉里冲撞不休,胸口的精血一次次的暴动让他疼痛中欲发狂,他身形暴起,一拳击出。

    墨白知道自己时间无多了,他没有犹豫,能否闯过这一劫,已经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恐怖,能够一击杀了陈飞仙,已经为他迎来了此番唯一的筹码。

    气势!

    没错,他唯一的优势只有自己营造出来的恐怖,只有对面的忌惮。

    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用这短暂的气势威压,尽快杀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几位。

    他从不会侥幸的指望自己真的可以凭借一具陈飞仙的尸体,震慑到所有人。

    能成就宗师,便没有一个人是庸手,至少心性上如此。

    一旦突破自己对他们施加的强压,他们他必将陷入如此强大的阵容围攻之中。

    他打不赢,真人也打不赢。

    真人或许还能逃,他连逃都逃不掉。

    天地是公平的,金针以入体,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创造伟力的同时,代价也大到无法承受。

    没有退路,他也从没有想过去找退路!

    墨白或许能力不够强,但他的心志,却绝对强到令人发指。

    所以,他不会去祈求永远的宁静,更不会去奢望杀了陈飞仙之后,可以从容而退,这些道门人士会受惊之下,不再追杀。

    他没有半点犹豫,一拳出,捅开暴风眼!

    面对的究竟会是众宗师受惊之下的全力围攻,还是获得一丝爆发的时机,能先杀掉几个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

    他不能确定,也不会再去犹豫,无论什么局面,他都只会一往无前。

    没有退路,也没有时间。

    他唯一要做的便是继续用最强的人头来渲染自己的恐怖,这是他唯一可以扩大的优势,也是他死生之地,能否度过的唯一筹码……

    果然,单南星第一反应没有退,一个大宗师的武道意识,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了反击。

    他的实力并非浪得虚名,迎向墨白的剑罡恐怖极了。

    或许不如陈飞仙那般势大力沉,一击可定江山。

    然而,他所造成的威胁却绝不比陈飞仙少,因为陈飞仙给了墨白绝杀的机会,然而陈飞仙手中长剑三尺!

    三尺的距离,一寸长一寸强,这便是单南星的优势,墨白的劣势。

    剑身三尺,持剑的人功力非凡,一剑出,剑罡却绝不止三尺。

    剑气如刀割,粉碎了长空,剑罡如飞箭,杀人于无形。

    望着这道剑罡,墨白血红的眼中泛起一抹惊色,只因这剑罡已非罡气外放之简单,而是已在有化形之意。

    劲力化形,登……逍遥位!

    拳峰只接触剑罡,便冷锐一闪,已是一道血痕陡然浮现。

    墨白血眸中却没有恐惧,反而凶狂一闪,他医道名世,武道却也从不输人。

    论武道之疯癫,他不过受困于病体,否则何能以弱身不坠恩师名头。

    修武艰难,难不在体魄,不在功法、不在气度!

    只在武心、武胆、武魂!

    “吼!”墨白喉头低吼,眉心血液彪射,那本就红润异常的脸,刹那越发鲜红,犹如浸血而出。

    他胸口急剧跳动三下,随之猛的一顿,衣衫下,陡然一条条筋脉似长龙般暴起,疯狂扭曲暴动,他眼中一丝痛苦闪过,紧接着,他豁然抬头,眼角一滴血液渗出,当真犹如入魔已深的魔头一般形态,无法掩饰的疯狂直接透过剑罡、剑身射入单南星眼中。

    单南星眼望墨白如此疯狂的诡异模样,心中当即狂跳,面色不自禁的一抽,本就不自信的心态,越发颤栗,已有退意。

    也就在这一刻,墨白豁然在众人骇人的眼眸之中,狠狠一拳砸向了那恐怖剑罡,只见他拳头之上一缩小版钟罡再次出现,伴随着他一声狂吼:“开!”

    “轰!”

    一声爆响!

    无形气浪轰然爆发,罡气狂乱,整个船都是猛的一震,两人交战点四周的宗师皆不由退步,紧接着四面护栏皆碎裂飞走,在海风中狂卷。

    “什么?”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袭来,单南星面色轰然苍白,长剑嗡鸣一声,竟似欲断裂一般,他双眸爆瞪,须发皆向后飞扬,脚步已陷入甲板之中。

    “轰!”又一声巨响,那剑罡轰然粉碎。



    单南星脸色刹那若金纸,出道以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战斗,从没有人单单凭肉拳与他剑罡抗衡,没有闪避,就只一拳轰来。

    剑罡碎了。

    剑道缥缈,他还有余力,还有万千剑招,但这一刻,耳边却再次轰隆一声:“死来!”

    心中猛的一紧,入目所见,那硬扛他一剑的墨白,嘴角已经溢血,神情却越发疯狂,一双卷起的袖子齐肩不见,双臂之上被剑罡滑过的伤口密密麻麻,血肉翻滚之间,那一条条暴起如游龙般的筋脉却越发骇人了。

    只见得,那墨白明显已经受伤,却丝毫不退半步,反而拳头上金光越发绚烂,整个人如狮子下山一般,势大力沉的再次一拳狂暴袭来。

    有一种大威势,说不出来,或许只有当你亲眼见到猛虎张开大口扑来,你才能感觉到那一瞬间最恐怖的不是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没死之前的瞬间所感受到的气息,究竟能有多么骇人。

    单南星乃大宗师,当然不至于被吓死,但面皮强烈的麻意,却让他下意识的选择了退。

    这或许也是剑道与拳道的不同。

    剑在轻巧,不在近身!

    单南星这一刻没有余力去思考,也来不及去观察墨白拳头上的那钟罡,其实已经粉碎不见。

    或许他再出一剑,墨白一双肉拳是无论如何,也无力在与剑刃硬碰的。

    但,他终究是退了。

    也在他收力欲拉开距离的这一瞬,嘴角冒血的墨白,那已然静止的胸口再次跳了一下,他的眼神中那仅存的一丝警戒也彻底化为了冷锐。

    面对已经身形跃起并后仰的单南星,这一刻墨白没有再去管那一船的宗师在什么方位,他们有没有朝自己出手。

    这一刻,他眼中只有一个人,单南星。

    “跑?本王要杀人,谁敢跑?谁能跑!”墨白豁然停步,身形诡异的微微后仰了一瞬,同时一声狂啸化作音波直袭单南星。

    这声音将他的凶虐仿佛化为了实质,带着大压迫直冲单南星心头。

    声音一入耳,单南星面色便越发惨白,不止是被威压所慑,更是心中气恼的要发疯,老子玩剑的,不退,难道等你追上来和你比拳头不成?

    却只见墨白只是刹那的停顿后仰之后,其双拳忽然一震,拳头陡然张开,瞬间化作利爪,双拳一高一低,紧接着其胸口仿佛以最大幅度猛的一震。

    “砰!”这声心跳,竟仿若雷鸣,有一种摄人的魔力,仿佛一响之后,所有听见的人,呼吸都慢了一拍。

    也就在这一拍时,墨白再次长身而起,身形甚至远超先前,真如利箭直射苍穹,狠狠砸向正脚跟在低下一剁,身形已倒斜着疾退的单南星而去。

    “不好!太快了!”单南星眼中刹那一凝,一剑再次腾空,只是来不及了,他身形正在疾退,无力生根,即便剑罡看着依然骇人,但实则要对付墨白这等存在,却明显远远不够了。

    刹那间,他心头莫名的悔意一闪,不该退!

    但来不及了,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根本来不及再有其他想法,耳畔突然听到一声狂啸:“吼……”

    这声狂啸,令得单南星的剑罡都狠狠一颤,险些散去。

    事实上,不止是他,所有人在这一刻,皆是再难以平静,脑海不由自主的停顿了半拍。

    但凡在场的所有人,这一刻眼神只有一个焦点。

    苍茫的呼啸声中,一片金光下,一头苍茫巨虎不知是否从上古洪荒降临在墨白头顶,双拳之间。

    巨虎刚一出现便是昂首一声咆哮,单南星当时便亡魂皆冒,手中长剑,竟然如墨白早先一般脱手而出,直射猛虎。

    随之,便想借这飞剑多来的瞬间,扭曲身形躲避。

    然而,他的剑对付不了这头猛虎,只能对付操纵猛虎的人。

    没错,他的剑的确做到了伤人,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墨白的杀人之心究竟有多坚决,所以这一剑给他的时间,也只够他一个侧身。

    长剑自腰侧入体,墨白未退一步,亦一声不吭,口中只绽放一个冰冷的字:“杀!”

    猛虎轰然侧头,一双金光灿灿的凶芒陡然射在单南星身上,伴随着墨白身形一展,虎形再次一声咆哮,两条前腿轰然踏下!

    身侧袭来的狂暴气息,单南星不用看便知道生死威胁,他没想过挡,剑都没了,如何挡。

    他只能逃,还有求救。

    刘世元,一眼望去,他便直射刘世元所在的方位,通红着眼满是恐惧与不甘,高吼一声:“刘兄,救我……”

    “轰!”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落下的是一声巨响。

    金光收敛了,声音平息了。

    “噗……”一道吐血的声音,伴随着微弱气息在海风中传扬。

    单南星胸前炸开,却手撑着地想起来,最终却没有做到,只是用尽所有力气抬头,看向正缓缓从自己腰间拔出长剑,并随手在身上连点几下的墨白。

    他看了墨白一眼,随即黯淡的视线又落在了墨白拔出的长剑之上。

    这一眼,或许永远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或许只有墨白能猜到,他眼中或许在后悔。

    后悔不该退!后悔不该长剑脱手,后悔没有一开始就一拥而上,最终上了墨白的当,给了他翻盘的机会。

    嘴角微张,却只剩血液流出,没有声音。

    “噗!”他无力跌落,趴到在地。

    他的眼珠还在转动,他最后看了看不远处陈飞仙的尸体,盯着那具尸体,他竟努力的浮起了一抹笑意。

    即便那笑意看起来很模糊,只是不知他在笑什么。

    最后,他用尽最后一口气,侧过了头,看向一个方位。

    刘世元!

    没错,他最后看向了刘世元,黯淡的眸光中已经分不清意味了。

    但他似乎强撑着力气,用尽所有意志,最后竟嘶哑着说了一句:“你……快……”

    可惜,刘世元苍白着脸,眼神闪烁竟是扭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单南星又努力看向其他人,不过,没有用,所有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就连他上清山的人也是如此,皆以为他在问责为何没救他。

    单南星是睁着眼睛死的,死不瞑目!

    两个死人,一个活人。

    墨白的心跳声,终于慢慢平缓了下来,脸色也逐渐似乎在慢慢转向正常。

    他喘着粗重的呼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眼中似乎有些空泛,缺少了某种神采。

    “伤……太重了!”他嘴唇微动,并没有声音。

    再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剩下的四十余人。

    真的,这般阵容,天下大可去得。

    这可不是竹叶门那数十宗师,即便未必全部是常坤之辈那种强手,却也绝对都是成名之辈,没一个弱的。

    竹叶门并非全部武道宗师,而这里,全都是。

    竹叶门一役,说实话,还没有今日这两战凶险,

    不过还好,他终于是杀了威胁最大的两个人,而他依然站着。

    在这苍茫大海间,墨白两战毕,他望向余者,却只见气氛一片沉闷,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刘世元身上。

    刘世元眼神闪烁,身形微微动了动,不动声色的与所有人为伍。

    这时也没人再回暗地笑话他,到了此刻,他们已经被墨白的实力震慑住了,即便还剩这么多人,可心中的惶恐却真的存在。

    有人眼中已经开始四处飘忽!

    “这就是道门!”墨白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可他手上本就满是鲜血,越擦越红,红的渗人,他声音似乎缺少了中气,话却足以让人受不了:“不堪一击的道门!”

    说罢,他抬起脚步,不快,一步,一步,朝着刘世元和一众宗师方位逼去。

    众人脸色不断变化,可没办法,这大海之上,想跑也没地跑。

    气氛紧张到暴涨,决死之下,也只能应战。

    这时候说什么求和之类的话,或许有人这么想,但却没人敢率先开口。

    不是怕丢人,而是根本不可能这么做,上清山死了两个巨头,墨白便是罢休了,他们也回不去。

    这也是墨白从未想过有半点侥幸的原因,或许杀到只剩少数人的时候,才算过了这一劫吧。

    气息已经有些不足了,墨白没停脚步,一边走,一边从怀里取出一礼药丹服下,手中又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金针。

    只是他眼底深处,这一刻却罕见的有着挣扎。

    这一针下去,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否撑下去了。

    陈飞仙和单南星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他的预计,即便他步步为营,攻心为上,却也将自己拖到了这个地步。

    之前数日伤势便已不轻,伤了元气,以至于强撑的实力,终究是不足。

    不过其实区别也不大,便是巅峰状态,面对这些人,怕也好不到哪去,一样会被逼到绝境。

    到底是明王府实力还不够啊,道门千年底蕴,凭借他一己之力,终究是力有未逮。

    抬起了手,眼底深处淡漠下来,速度不快,却很稳的将那根金针,朝着自己心脏正上方的一个节点插去。



    他没有掩饰,就这般旁若无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疗伤,活着施展诡异秘法。

    但他这般毫无顾忌,却让人只能看着他,心底发寒。

    金针插入,他的衣衫陡然鼓荡了一瞬,面色肉眼可见的急速通红,心脏再次开始大幅度鼓荡。

    这一次非但不比先前弱,反而瞬息之间便超越了方才巅峰。

    他的七窍甚至都有血渗出。

    所有人望着他的惨烈模样,都心中大震。

    他再次抬起了脚步,却不再慢吞吞,反而一步比一步轻盈。

    刘世元眼见已是无罢了,又见他诡异,陡然双拳一握,浑身气势勃发,一声大吼道:“诸位,此僚凶残,屠我道门英豪众,实乃最大恶疾,如今飞仙前辈,南星师兄,慨然赴死方换得此贼伤重至此,其已是穷途末路,我等难道还等此贼缓住伤势来各个击破吗?此时不战,何时来战?为同道报仇!诸位随我杀!”

    话音一落,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凛,再无退路。

    再加上也确实都看出墨白已是强弩之末,这时候再不上,也害怕他缓过来。

    说不得,便只有一拥而上了,谁若此时不上,上清山梅真人恐怕就不答应。

    “魔头,休狂!”

    “肆意屠我正道,天地不容……”

    “且看老夫今日替天行道!”

    “诸位,请扬我道门鸿威……”

    一众狂喝,或许的确需要这般鼓舞士气,方才能克服心底的阴影。

    本来早该沸腾的场面,终于在墨白大杀一通之后才爆发。

    墨白停驻了脚步,被围在了中央,局面一触即发。

    都在等着墨白动手,没错,是等他先动。

    包括刘世元喊的振奋,可他双脚着地却明显下盘用力,很明显,这是随时准备避开墨白的锋芒。

    都知道熬下去,墨白自己都得把自己拖死,而谁先攻上去,怕是谁就得为了除魔大业而牺牲。

    谁愿意做这替死鬼呢?

    墨白嘴角一抹冷笑浮现,毫无顾忌道:“一群跳梁小丑!”

    “魔头,还敢猖……”有人当即爆喝。

    墨白豁然转头,双眸直视那一脸正气的老者,眸光冰冷射去。

    “额……”那老者轰然一惊,身形刹那暴退,却不想大惊之下,踩在了先前打烂的甲板上,险些摔在地上。

    轰然间,现场雅雀无声。

    那老者满面通红,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大伙并不给他难堪,并没有看他丑态。

    刚刚升腾的气势,又自无声落了。

    刘世元心头暗怒,平日里皆是人模人样,此刻却废物到如此地步。

    刚刚这么想,墨白目光便看向了他,他心神一震,还好稳住了,没有暴退,留住了颜面。

    墨白却伸手指了指他:“不用吓唬本王,说了一拳打死你,就绝不食言!”

    说罢,他突然一转身,直接看向对面船。

    一众挡住他视线的宗师面色当场急变,豁然散开一通道。

    蒋定远等数人,早已在方才那两战之中惊破了心神,此刻一个个呆若木鸡站在船板上不敢有丝毫妄动。

    忽然见得对面有异,随之墨白的视线透过黑暗直接传到他们眼里,一个个轰然大惊。

    同时强烈的不好预感,刹那直冲心头。

    “若不想,也不能为本王做事,本王何必收留你们!”墨白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中气,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达至他们耳里。

    这边一众人面色微变,但眼神一瞥那竹叶门众宗师,便冷笑一声,不闻不问了。

    就凭他们?

    哼!

    墨白说罢,深深看了一眼对面,随即毫无征兆的,陡然身形模糊。

    下一刻,他出现在刘世元所在方位,果然是一拳击出。

    刘世元从未放下心神,几乎顷刻间,其便豁然跃起,身形毫不犹豫的后退,同时口中还大喊一声:“诸位,一起上,斩魔头之大功业就在此时!”

    他实力强悍,退速极快,墨白却一条心追去。

    前方人群轰然一散,谁愿意做了刘世元的替死鬼,但如何能想到,这墨白竟不按常理出牌,都认为墨白如此狂妄的性格,必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就从未见过他有半分妥协,然而,这一刻,却忽然只见一道身影吐血翻飞,直接落入海中。

    所有人一震,就连刘世元都身形微窒。

    “砰!”又是一声闷响,却只见一道黑影急速闪烁,趁着大家心思不稳,各自鼠串之际,狠下辣手,逮着谁是谁。

    他的实力,似乎没有丝毫受到影响,甚至比先前更强了。

    杀第一个是出其不意,而杀第二个时,对方已经防备,一炳长刀袭来,墨白却不管不顾,浑身金光一放,挡住一击,便直接下了辣手,一掌印在对方肩头。

    “哼!”一声闷哼,此人还来不及感受痛苦,便已绝望的看着一拳直击头颅而来。

    “砰!”没有丝毫意外,墨白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他的身法,拳法,掌法,仿似早已融会贯通千百遍,杀过万万人一般,每一击信手拈来,却又还无迟滞。

    眨眼间两人殒命,真有如砍瓜切菜,彻底震慑住了一众高人。

    就是真人,有这么恐怖吗?

    众人彻底慌了。

    然而刘世元却看出了问题,这墨白虽不是真人,但其如今根本就是在如真人一般以势杀人,他的实力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种邪门秘法,竟然能达到这一步,这一拳一脚之功,怕是都要赶超那陈飞仙的实力了。

    又以势压人,众人未战先逃,破绽立显,这魔头眼力到底是如何惊人,片刻间,便已毙两人,端的是骇人无比。

    “众位莫慌,此魔头强弩之末,诸位皆成名已久,任这魔头如何癫狂,也必死无疑,我等切莫自乱阵脚,给这魔头踹息之机!”刘世元站在一角大喝道。

    众人闻声,皆是一震,连忙稳住心神,各种刀枪剑戟舞个密不透风。

    刘世元的话明显有作用,墨白再想主动杀人,却是难了,他几次强攻,虽以伤换伤得手,却未能斩落一条性命,倒也不是做无用功。

    最起码这顷刻之间,被他下重手的人就有五六个,皆是痛苦退后,伤势不轻,一时间战力不再强横。

    但同时更明显的是,他自己的脸色也越发异样了。

    都是道门精英,此时稳定心神,看见他这模样,都振奋不已。

    不得不说,这番大战,必定要名载道门史册,今日连陈飞仙和单南星都死在这魔头手上,足可见其凶悍。

    而这样的一代巨魔,若最终被他们杀了,可以想象,今日之后,道门之中,他们将享受如何耀眼的荣光?

    兴奋逐渐代替了恐惧,一个个越发配合默契,越战越勇,呼喝声越发沸腾起来。

    而墨白却仿佛一个冷血机器,伴随着他的杀心,他的气息越发凶晲起来,举手投足间,一声声杀字越发势大力沉。

    终于已杀到癫狂的他,还是开始建功了。

    “噗嗤!”一刀、一短剑、一铁锤,攻破了他的护体罡气。

    他眼神陡然一狠,闷吼声中,勃然不退,任凭重伤,也拳出如龙。

    如此身体状况之下,其竟施展出霸道绝伦的八极拳。

    身形狠狠一顶,短刀入体,他张口咆哮之际,一道重拳将那持刀老道击飞,正当那汉子痛苦哀嚎一声,呼喊同伴救命时,墨白不顾铁锤自后辈狠狠击下,竟身形一跃,拳化掌将那飞天老道拉了回来,早已准备好的第二拳,在后辈中锤断骨的一瞬间,狠狠一拳自下而上直击老道天灵盖。

    这一拳,力度太大,竟直接将那老道头颅如西瓜般砸烂,红的白的沐浴墨白一身。

    这一击太过疯狂,太过强势,墨白身中最少四道可致普通人致命的重伤,却仿若已经杀疯了一样硬杀了一人。

    根本不待停顿,他反手便一把抓住再次袭来的铁锤,这老者是练力出身,端得是凶威盖世,墨白一手未能抓住老者手臂,反做格挡,却是被一拳击得倒飞出去。

    老者自己似乎也是一愣,没想到居然能与墨白硬钢一手,还占了上风。

    然而,还没等他回神,那道身影便轰然飞了回来,又是一拳直击而下,气势越发骇人。

    “嗨!”老者心中一凛,再次挥锤,准备再与墨白硬干一击。

    然而,这一次锤却落了空处,霸道绝伦的墨白居然没接他的锤,反而身形突然一侧,一炳短剑豁然从他胸膛穿过。

    “噗!”老道心口一凉,浑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僵硬的转过头,正好对上墨白那双凶晲的眼。

    不待他彻底断气,墨白便已一脚将他踹开,同时伸手接过他掉落的锤,一个转身,根本不及瞄准,便狠狠朝着身侧那先前短剑刺入他体内的那老道砸去。

    老道大惊,正闪避,却没墨白身法快,即便已经重伤到这等地步,墨白却仿佛有用不完的力,好像他杀不死一般,依然气息狂放霸道。

    老道闪退,却腰眼陡然被一掌击中,拳是八极,掌亦八极!



    “噗!”登时一口鲜血喷出,老者飞出数米,险些落入海中,还好一使长枪的同道,用长枪倒钩将其挂住。

    但此时,这老道受墨白一掌,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嘴里不住冒着血沫。

    持枪老道连忙给服了丹丸,却是不敢再陪着他,深怕露出破绽,被那魔头追来。

    这顷刻间三人的结局,令得所有人刚刚热起来的心,又刹那下沉。

    盯着那打完这一套,同样心跳如雷的墨白,各个脸上再次浮起了冷汗。

    “不能停!诸位,此僚已死期不远,千万不能停!”刘世元一直闪烁挪移,始终不曾与墨白接手,之前倒是有想法偷袭,可又突然只见墨白如此疯狂,再度闪退。

    但此时,见大家被再次震慑,他不得不开口,无他,墨白不死,他也不能活,所以他不敢不开口。

    可这一次,效果并不好,你自己毫发无伤,我们打生打死,说的轻巧,你怎么不上?

    平日里大家互相恭维,可这时候生死一线了,还哪里什么情面不情面?

    刘世元赫然发现,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他身边诸人,竟然牙齿一咬,全都身形闪烁挪移离开,与他人聚众。

    竟将他一人暴露出来。

    而此时,正好墨白抬头,七窍流血的他,盯着那尴尬的刘世元微微张了张嘴,伴随着满脸的血露出了一个冷笑。

    刘世元深吸一口气,又朝着四周喊道:“诸位,魔头不死,我等皆不能活,此时务必起心协力,都拿出看家本领来,这魔头的样子大家看到了,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咱们必须一鼓作气!”

    说罢,他陡然对着墨白大叫道:“魔头,休要猖狂,有本事便与刘某过招,看你一拳如何打死刘某?”

    这似乎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其实众人谁不明白拖也要拖死墨白的这个道理,只是你自己不动,以为别傻啊!

    如今见他主动摆出了攻势,大伙也不可能不配合。

    墨白眼中微闪,没有看他,却是目光扫了一眼依然站在对面船上的那些竹叶宗师。

    一言过后,他感受了一下体内依然沸腾的气息,但他知道,自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接下来若不能定下乾坤,怕是今日回不去了。

    面色无丝毫波动,他的呼吸一凝,身形再次爆发,毫不犹豫直奔刘世元而去。

    刚刚喊的大张旗鼓的刘世元,结果第一时间却是又一闪,直往众宗师扎堆而去,口中还喊道:“诸位,我等一起上!”

    众人脸色狂变,还以为这家伙怎么着也得和墨白过一手,没想到他竟如此无耻。

    不过好在是,他终究没有在逃,当真返身,与众人一起,大喝着,一拳击出。

    刘世元也知道躲不了了,这一次他真正发了狠,他必须赌一把了。

    之前那老道一把铁锤就让墨白硬接不下,当时他就动了心思,只是还想等一等。

    可现在等不了了,再等下去真要遭。

    墨白眼神彻底淡漠,眼见四面八方,还余三十来人,不论有伤没伤,但凡还能出手的,几乎全出手了,他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来了。

    而也在这时,对面船上经过墨白再次望来的一眼,无不心慌意乱。

    没人出声,但皆是冷汗滴落。

    蒋定远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终于是压一咬,身形狠狠一跃,直奔对面船头而去。

    “师兄,你……”身后众人大惊。

    却听蒋定远高声道:“再不出手,等殿下平定乱局,我等……”

    没有说下去,却令众人皆是一个激灵,心中更是慌乱不堪,殿下之威打到现在早就让他们五体投地了。

    可是对面还很恐怖啊,他们虽然也是宗师,但和人家不能比啊,单对单也未必能放过。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蒋定远在对面喋血一击的关口冲上了对面船头,身形丝毫不停,竟没有朝战场最猛烈的中心而去,而是毫不犹豫的,一剑直刺先前在墨白一掌之下,又被长枪勾住的那位也不知是重伤还是已经身死的老道刺去。

    “噗!”血光一绽。

    对面船上众竹叶长老,皆是眼皮一顿,紧接着诸人仿佛灵光一现,再无二话,毫不犹豫的一个个飞射出去。

    “是啊!不是有受伤的吗?还是老蒋心思快!”

    没二话,一个个瞬息而至,在场受伤的足有七八位,已然没有了出手的能力。

    还有两位关系极好的守护在侧,眼见竹叶诸人如饿狼般眼冒绿光,来了就杀。

    他们简直怒急:“好胆!你们竟敢叛道……”

    然而,众人却只能心头苦涩,尼玛的,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来都打不过一个墨白,现在还有脸说我们?

    看着形势,殿下就算杀不光你们,你们也休想留下他,你们可以逃,老子们怎么办?

    “杀!”也不二话,众人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连同两个护卫,将所有伤兵杀了个干净。

    不得不说,这当真刺激。

    要知道那些人皆是名头比他们还要响亮的多的存在,今日一剑一个,一剑一个……

    这时候自然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可能奈何,与墨白决死一击,已在眼前。

    见他们作乱,无不大怒。

    当场便有十余人狂吼着冲去,开什么玩笑,墨白凶猛,咱们打不过,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居然也敢在我们头上动土了。

    打不死你!

    “殿下!”蒋定远等人大惊叫道。

    “我……别管他们……”刘世元当真要吐血,他已经要与墨白短兵交接了,这时候,这些废物居然还敢分心。

    没见他们只敢冲伤兵动手,先收拾了墨白,再收拾他们不迟啊!

    这时候他有些分不清哪些人究竟是愤怒,还是故意退开的,就等他们再与墨白两败俱伤之后来摘桃子。

    谁都看出来了,墨白已是不妙了。

    刘世元当真是恨极啊,在旁边闪了那么久,结果却终于被别人坑了一次。

    但没办法,这时候已来不及再想其他,眼神一狠,一声爆喝,同样凶光爆发,一拳狠狠与墨白相交。

    与此同时,四周还有十几二十人,皆是各种刀枪剑棍,狠狠击向墨白。

    这一次又犹如竹叶门那一击,但这一次远非那次能比。

    当然此时的墨白,也远非当日能比,这一次他是真正拿寿命在博天。

    最后一刻,墨白长吸一口气,浑身血液犹如被烧开,浑身竟然青烟直冒,身上那恐怖金光从未有过的爆发,一口远古时代的大钟,悠然将他笼罩。

    不止如此,更是一声钟鸣不知从哪一个时代传来。

    狂暴的气浪轰然爆发,与四周一道道恐怖的罡气距离碰撞:“轰!”

    “噗!”鈡刹那破碎,墨白身形陡然巨颤,口中鲜血狂喷,那双血眸瞬间黯淡,眼眸一扫四周,包括刘世元在内,皆是惊恐倒飞。

    墨白浑身已然无力,但他血眸执着,竟强行在胸口狠狠一拍,伴随着浑身一颤,又是一口血喷出的同时,墨白仰天长啸:“杀!”

    啸声中,无尽恐怖气息爆发。

    他的身形犹如一道道电光,便是连宗师也再难以分清方位,只觉漫天皆是他的身影。

    “砰!”

    “轰!”

    “轰隆隆!”

    一道道巨响,在竹叶门人耳边轰隆,他们早就停手了,颤抖着身体,惊恐着眼神,望着一道道身影在一声声惨叫中,抛落各方。

    有入海的,有在船顶的,也有在他们脚边的。

    “不!”最后一声凄厉惨叫惊起,也仿佛是在为今夜这恐怖一战画上句号。

    所有还活着的人,皆被这一声惊动,无不抬头观望,只见那是刘世元,他已到船尾,也不知是先前被恐怖气浪冲击而飞去的,还是自己逃的。

    只是此刻,他满脸惊恐,一声大叫着,被一道躬着的身体,狠狠一拳给直接击飞,数十米之外,一道落海声,一切寂静。

    “咳咳!”

    “咳咳咳咳咳……”

    船尾处,墨白缓缓单膝跪地,他低着头,一丝丝血液自他嘴角滴下,他在咳嗽,声音却太低了,仿佛一瞬间已是七八十岁的人在无声嘶哑咳嗽。

    满船之上,还能站着的唯有竹叶门的宗师,与寥寥几位先前准备与竹叶门动手的宗师。

    他们中有几人,没能逃过墨白最后绝命的追杀。

    但还有五人,见机早,最终躲过了。

    此刻,墨白单膝跪在船尾,没有人知道他的状态,但所有人都不敢动。

    太恐怖了!

    包括竹叶门人,回想刚才那一幕,连战都站不稳。

    咳嗽了许久,墨白身躯微微一颤,他手撑着地,缓缓起身。

    却似乎无力,也不知是谁掉落的一根精钢棍,墨白伸手握住,但最终竟没有拿起来。

    这一幕,更是令那五个还活着的人,眼中的惊恐开始陡然夹杂了一丝凶狠。

    众人对视一眼,手中的兵刃无意识的握紧了一些。

    墨白最终没有起来,他缓缓坐下,无力的抬手,在自己胸口拍了一下!

    又拍了一下!

    再拍一下!

    随后,他放弃了。

    他背对着众人,月光下,他的脸已没了血色,苍白若死人,他抬眼望星空,望月亮,一动不动。

    “噗嗤!”墨白所在的船尾方位,突然水面传来了动静。



    紧接着一道绳索扔上了船板,再然后,只见两个黑衣青年,动作矫捷至极的爬上了船。

    二话不说,其中一人自背上拔下一把长刀,直接便对着船尾处一个还活着,眼珠还能转动的伤兵,不管他眼中的惊恐,沉默着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噗嗤……”血光在月光下喷起很高。

    砍完一个,他似乎丝毫无惧船上还活着的几人,竟手持着刀,沉默着一路从船尾到船头,见人就砍,不论死活。

    道门五人暗怒,见始终只有这二人,一人照顾墨白,一人不住杀人,而且明显两人皆是凡人之后,观察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

    “放肆!”其中一人手中兵刃一举,就豁然喝道。

    那黑衣人抬头看他一眼,随即仿若未见般,继续寻找下个目标,不过口中说了一句话:“不想死,就都杀了!”

    这话莫名其妙。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心中一紧。

    竹叶门人则是一瞬间眸光便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那依然坐在那儿不动,一个黑衣人在他耳边似乎听他说什么的情景。

    “诸位,你们最好想清楚了,大家原本都属同道,别逼我们动手,识相的去杀了墨白,先前的事我们可既往不咎。否则,休怪我们赶尽杀绝。”这时候他们直接称呼墨白,而非白长青,显然出了这么大事,遮掩上面的事已经没心情了。

    这五人是有底气的,但其实底气不足,他们都有伤在身,真要和竹叶门干起来,怕是……

    不过,到底是上清山出身,面对下属宗门,他们天生就高贵。

    那黑衣人也不劝话。

    旁若无人的依然还在寻着船上能找到的活人或尸体。

    或许是戒备着竹叶门,也或许是心中有其他想法,总之这些人一扫船上诸残者之后,竟然当真未再阻止黑衣人的作为。

    其实啊,这些人中不止他们上清山的人,死了其实也没什么,死的越多说明局势越惨烈,回去了收获更大。

    而上清山这些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少了几个,宗门对他们的任用自然就更重视了。

    再说,也有道理,不是不救,这些人都已经被墨白给打残了,救回去也……

    算了,早日解脱吧!

    当日样子还是要做的,只见其中一用浮沉的老道,指着蒋定远陡然一声喝道:“去,杀了他!”

    蒋定远微顿,抬头看了看他。

    没有动,但也没有拒绝,显然在考虑。

    这时一众竹叶门人也聚拢了,只听其中突然有一人道:“师兄当真说话算数?”

    蒋定远豁然回头,其他人也一起看向开口的竹叶宗师。

    “诸位别急,我看山元师兄说的有理,我等终究只是受墨白胁迫,其实也不过是想找机会取信这魔头,找机会报灭宗之仇罢了。相信道门同道定能理解我们的苦衷!”此人沉声道。

    蒋定远望他一眼,此人名华道人,一直以来始终与他一样,在墨白手下很是低调,没想到现在开口,他眼中闪烁,猜测到,此人恐怕与他一样,是其他势力之人!

    莫非还有上清山的探子?

    之前被墨白已经杀了好些,却不想竟还有潜伏,连他都没有发现。

    对面上清山,命山元之人听闻顿时开怀道:“不错,诸位若能悬崖勒马,此时正需投名状。”

    另有一人也冷声道:“哼,诸位师门被灭,我等为尔等做主,以至于如今损失惨重,这份恩情尔等不报,若还要忘恩负义,认贼做父,岂还有脸面立于天地之间?莫非就不怕背上千古骂名吗?”

    一众竹叶门人顿时纠结了,蒋定远沉声问道:“我们已经杀了人,就算师兄能理解,上清山能理解吗?上清山能理解,又敢保证其他宗门理解吗?”

    这话一出,竹叶门人脸色一凛。

    的确,得罪的远远不止上清山一家,一个个顿时坐蜡了,再忍忍就好了。

    看墨白这样,八成是不妙了。

    “这……”那山元脸色也微微一抽,眼神一扫先前被他们杀的几人,还真是各个山门皆有,尤其是还有死对头黄庭府的人,他们自是不敢做做出这个保证,不过对视一眼后却道:“可以,只要你们现在去拿了墨白的首级,我上清山定证你们清白。”

    蒋定远眼中陡然一闪,与诸人眼神一对。

    要知道先前他们就曾想过上清山会让他们做替死鬼,此刻听到这条件,当时便心生了警惕。

    那华道人却是脸色一急,连忙大声道:“师兄此言,用何作为凭证!”

    “还需什么凭证,山元师兄言出法随,不如便由华道兄去拿了明王殿下的首级吧!”蒋定远却突然出声打断道。

    “哈哈!”那山元听蒋定远这么说,当即一笑道:“此言不错,你既认识我,便知我说的话便是凭证!”

    华道人当场呆愣,无语的看着山元,但紧接着却是心中一紧,眸光顷刻定在蒋定远脸上:“华某不过是在为大家谋出路,师兄为何要敌意于我!”

    “这是哪里话?”蒋定远淡淡道:“我等皆乃一条线上的蚂蚱,同为竹叶门人,谁取这头颅,做了投名状不是一样吗?既然华道兄与山元师兄相熟,说得上话,那这头功便给华道兄,今后华道兄也好为诸师兄弟们与上清山交流沟通不是,华道兄怎说老夫敌意于你?这实在荒唐!”

    一众竹叶门人皆沉默不做声了,都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来这华道人的诡异之处。

    “哼,有没有敌意,师兄心里知道。”华道人闻言,却是还不了口,但此时一见诸位望向自己的诡异目光,目光一闪,也不再掩饰了,直接道:“诸位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走错了路,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别说华某不顾同门情谊,既然意见不投,那我们就各奔东西吧,道门终究是我们的根,我相信上清山,有梅真人在,定能明察秋毫,我等之苦衷,梅真人必然体谅,诸位自己选择吧,师弟先走一步!”

    说罢,便抬脚走到山元身边,在山元戒备的眼神下,不知道小声说了句什么。

    山元眸光顿时一阵惊讶,紧接着眉心微动,随后忽然手一指蒋定远:“不要耽误时间了,本座现在是给你们赎罪的机会,不是央求你们,你们立刻杀了墨白!”

    众竹叶门人脸色一变,皆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用动手?”蒋定远手一指华道人。

    华道人冷笑一声,没有出言,那山元却是冷哼道:“华道人对我上清山的态度,已经明白无误,本座自会为他说话,有没有投名状,也没人能动他,倒是你们,似乎心思不明朗,哼,休要废话,本座说如何,便是如何!”

    “呵!”蒋定远笑了笑,一回头对诸同门低声道了一句:“都看明白了吧!”

    众人铁青着脸,哪里还看不明白,这是逼着他们去死啊。

    众人眼中逐渐凶芒泛起,左右是死,怎么着也找条好走的路,有人目光一瞥那依然盘坐的墨白,回想起先前他的滔天凶芒,逐渐定了心思。

    “杀!”蒋定远冷冷吐出一个字。

    二话不说,率先动手。

    “大胆!你们找死!”山元暴怒。

    没想到真有人敢反他们,然而迎接他的是所有竹叶门人毫不犹豫的反击。

    尽管山元等人强些,但他们终究有伤,连番大战早已精疲力尽,再加上人数不够,加上华道人也不过六人而已,还有一人之前便被墨白打断了手,伤势颇重,另外一个则腿也不便。

    这一战起来,就是个旗鼓相当,有声有色。

    他们做不到如墨白那样,拳脚皆杀人,但也打的激烈无比。

    都是为了活,谁又绕过谁。

    “砰!”

    “砰!”

    突然两声枪响,让战场轰然一顿。

    两道身影豁然倒地,血自后脑缓缓溢出,正是那两个伤最重者,已是立时毙命。

    “啊……”山元豁然回首,眸光死死定在那一脚手中抢还冒烟的黑衣青年身上。

    正是他方才瞅准机会,突然出手,出其不意的凭借一把短枪竟然杀了两个成名已久的武道宗师。

    这要说出去,绝对没人敢信。

    可他做到了,机缘巧合之下,他在那两人被四人围攻,正要闪身躲避要害的一刻,果断出手,提前封住了其位置,又因伤势颇重,身形不便,竟硬生生被他用两颗子弹结束了两条宗师性命。

    打完后,他依然一副沉闷模样,似乎丝毫不为自己的战绩而惊。

    即便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也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一刻,自己内心究竟翻腾着怎样的滔天波浪,这等战绩能不激动吗?

    实在是意外啊!

    只是瞅准时机试一试,并没有想过当真能成啊!

    眼望着山元择人而噬的目光,他淡然转身,面对大海,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

    “吼……”山元哪里受得了他这么淡定,只是一个凡人啊,区区一个凡人,这是耻辱,耻辱!

    顾不得其他,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以泄心中这口邪气。

    然而身形刚起,便又闻一声枪响,山元手中长剑向后一挥,一粒子弹便被扫向大海,丝毫没有威胁,但却令他更加暴怒。

    凡人啊,凡人!

    谁都想欺到他头上了吗!

    墨白瞧不起他,竹叶门一群渣渣也敢朝他动手,如今竟连凡人也敢动手。

    然而当他豁然回身望向抢响处,却是身形陡然连连倒退,脸上血色顷刻褪尽。

    船尾处,一个黑衣人手执短枪,他身边一道浑身染血的白衣身影,静静站在那里,目光正盯着他。

    竹叶门人见他惊状,自也顷刻回头,一眼望去,同样吓的冷汗淋漓。

    哪里还有二话,顿时一个个争先恐后,朝着山元数人冲去。

    这一次当真是连命都不要的架势,那华道人最先被拿下,一脸凄苦与不甘的死在了蒋定远的剑下。

    而其他几个,见得墨白身影,即便他什么也不干,就只是站了起来,也足以让他们吓破胆色,十分实力使不出三分,不出片刻在竹叶门一众以伤换伤的惨烈围殴之下殒命。

    战斗结束的不快,但也不慢,墨白却似乎低着头,并没有看向他们。

    但那气息他们能感觉到,墨白并非晕倒了。

    那先前枪杀两宗师的黑衣人,眸光看了一眼海面,沉声道:“殿下吩咐,不留活口!”

    平常时候,诸宗师自是对这小子发号司令会不服,但此刻,谁也没信与他计较,二话不说,一个个开始寻摸着海面上还在漂浮的人影。

    看到一个,便朝着海中一跳……

    很快,船上就剩下墨白与蒋定远还有两个黑衣人。

    “国朝卫字部,蒋定远叩见殿下!”蒋定远来到墨白身前,却并不敢靠近,远远便单膝跪地道。

    墨白微微抬头,他盯着蒋定远片刻,什么也没说,最终招了招手。

    “请您过来!”蒋定远低着头没有看见,旁边黑衣人代言。

    蒋定远微顿,还是起身,来到墨白身前,一靠近墨白,他悚然一惊,才发现墨白虽然呼吸听起来正常,但他的心跳和血脉波动,已经几近于无。

    这分明是生机已尽……

    “殿下……”蒋定远刹那慌了。

    墨白面色倒是无喜无悲,他的七窍流血,也分不请眼神如何,只是静静被黑衣人扶着。

    “殿下请阁下运三分气劲,自殿下胸口取出金针!”墨白始终没有开口,旁边黑衣人却是声音微颤道。

    蒋定远心中狂跳:“这……”

    开什么玩笑,墨白已经这状况了,再三分气劲过去,还是刺激心脏……

    “还请阁下立刻动手!”黑衣人声音粗重了起来,显然着急,不过见得蒋定远彷徨,不得不多加了一句:“天下神医莫出殿下之外,请阁下快点!”

    或许是这句话给了蒋定远信心,也或许是没有办法,眼看墨白就要断气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的身份只是潜伏竹叶门的一修者,国朝与殿下之间的情况,他还不清楚,他也管不着,世受皇恩,家眷亦都在皇家承恩,对他来说,在殿下身边的时候,尽力保护殿下的安危,和等候任务便是他的职责。

    “三分气劲!”蒋定远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抬起手掌,在墨白胸口一拍,顿时墨白身体一颤,数根金针喷吐飞射出去。

    见墨白还有气,蒋定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哪料到墨白紧接着身形一软,幸好被黑衣人扶着。

    “盘膝!”墨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让黑衣人与蒋定远皆是一愣,连忙将其扶着盘膝坐好。

    黑衣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取出一粒暗黄色满是药香的药丹送墨白服下,蒋定远连忙道:“殿下可需在下相助炼化药丹?”

    墨白早已盘膝而坐,手执莲花状,顷刻便仿佛已入定中。

    对蒋定远的话没有回应,蒋定远也不敢主动出手,黑衣人站在一片看着蒋定远没有退开,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抬头看了看海面,终究是没有出声。



    月上中天。

    一艘破破烂烂的巡逻船正在苍茫海面随波逐流。

    除了海风浮动,带起船上一阵嘎吱作响之外,不闻一丝人声。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船身不远处,竟突然响起微弱的拍打水面之声。

    那声音不知从何处来,若隐若现,微微响起,又急忙停下,为这苍茫海面上,无由来的增添了一丝幽暗气息。

    不过也没关系,这艘早已被打的不成样子的船上,并没有被这声音击起任何动静,它依然静悄悄的随着波涛流浪。

    “啪啪!”在这安静中,海面上的那丝诡异之声终于走走停停慢慢靠近了船身。

    若这时有人观察一下,便会发现,原来声响竟是来自于海面上漂浮的众多被打烂的横木之中的一块。

    这块横木不知为何,竟没有随风飘散,反而仿若有着智慧一般,抛开了它那些同伴,孤独的跟随者破船,并且越来越接近,直到最终追上了船身,停留在船边海面上,再没了动静。

    有些诡异。

    不过还好,靠近船身后,这块横木终于放弃了继续跟随船身的目的,一道波涛过后,它也随了同伴们的脚步,越行越远。

    一切再复平静。

    如果不出意外,这艘船只会在被另一艘航行在海面上的船发现,方才会有改变。

    然而,不知过去多久之后,突然船边蓦然又传来了一声动静。

    紧接着只见一道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黑影突然从水下钻了出来,虽有月光,但船身的巨大阴影掩盖下,却是看不清这道黑已经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出现的突冗,刹那浮现,又刹那静止。

    它一动不动,似乎在观察,在倾听,直到确定了船上再无危险之后,才终于有了动静。

    一只手,那是一只别样苍白而又浮肿的手掌。

    手掌自水面扬起,搭上了湿滑的船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借力的,只听水花一声击打,这黑影整个人自水底跃起。

    “砰!”一声闷响,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狼狈不堪的黑影,重重跌落在了早已破破烂烂的甲板上。

    他四仰八叉仰躺在船上,又是一个激灵,手脚并用,身姿极为丑态的一个翻身,趴在船面上抬起了头颅,一双尚警惕万分的眼眸立刻扫向四周。

    仿佛这艘船四周有着什么洪荒巨兽正在捕食他一般,他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竖起耳朵,屏气凝神仔细观察四周每一丝最微小的动静。

    毫无动静。

    但他依然不敢妄动,他的眸光开始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前方大概百米处,也有一艘船在随波逐流。

    他盯着那艘船久久不动,到自己实在支撑不住抬头的动作之后,他才终于微微放松,微抬的头颅,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抬头的动作,逐渐变大的踹息声中,他努力一个翻身,再次横躺在了船面上,仰面望着星空。

    夜色下,他的胸脯激烈起伏,他的呼吸粗重,嘴里发出了一声似庆幸,又似苦涩的低声呢喃:“看来是走了,他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总算是逃过一劫……”

    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望着天空的月亮,只是海天一地,单单凭借月亮的位置,难以准确预判时间。

    但他觉得,战斗结束到现在,时间应该很长了。

    因为他在海面上一直飘到已经实在坚持不住了才现身,即便海水冰冷彻骨,即便他早已是重伤之身,但他坚持几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或许不久之后,天就要亮了。

    休息了许久,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逐渐开始刺激他已然恢复的嗅觉。

    眼神微动,似才意识到了什么,苍白的手掌在甲板上微微一抹,再抬起手至眼前,月光下,手掌鲜红……

    他眼神一变,连忙起身,目光朝着身边望去,随之眼眸爆缩,早已苍白的面色,更加无了人色。

    尸体!

    破烂的甲板上,到处都是尸体。

    不过让他如此大反应的不是这些尸体,而是入目所见,数十条一动不动的身影,皆只有躯干,脖颈以上,全部空空如也,只剩鲜红。

    “该死的畜生!“他只看了一眼,他便抬起目光,转头望向了远方,眼中强烈的恐惧与悲愤共存,声音咬牙切齿。

    但下一刻,面色又是一变,手脚并用连忙从甲板上爬起,身形踉跄后退,掩身于船身一块暗处,蹲在地上盯着这些尸体,一动不敢动。

    直到躲在暗处,将这些尸体一具具再看了个仔细,确定所有人都已经没了头颅,不可能有人埋伏在尸体之中,他方才再次松懈一口气。

    紧接着,再次开始喘息,想到,也对,若他们还没走,只怕自己一上船就危险了。

    浑身浸透的身体,随着海风吹拂,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嘴角的血迹早已被海水冲刷,先前的湿润此时则快速干枯。

    放松了下来,一切感官皆在快速恢复,嘴里骤然觉得干渴无比。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随之踉踉跄跄起身,在船上寻觅水源,然而最终却一无所获。

    很明显,船上的淡水都被带走了。

    “魔头凶残!”他剥开了面前遮挡的散发,一张苍白老脸露了出来,原来此人竟是那被墨白最后一击打飞入海的刘世元。

    受了墨白最后一击,他竟然没死!

    并且躲过了竹叶宗师们的补刀,单凭这点,就足以说明他确实强大,名不虚传。

    刘世元虚弱中却是脸色狰狞阴沉,握了握拳头,想要发火,却又无奈的放下,此时的他早已连站起来都吃力,哪里还有力气发火。

    重新在船上坐下,舔了舔嘴唇,再说身上摸索一阵,最后竟在怀中摸索出一个小小丹瓶,只是拿出来一看,却见丹瓶口已经破碎,里面只剩下一些海水,丹丸早已没了踪迹。

    眼里又是一恼,狠狠将丹瓶砸了出去。

    此时的他,似乎心性很不稳定,身为宗师,却连喜怒都无法控制。

    这……怕是道心都被墨白给打碎了!

    可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发现,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在四周继续寻摸,最后望向了那些尸体。

    微微犹豫之后,便爬起身来,来到那些早已被斩去首级,密密麻麻摆放在船头处的尸体身旁,开始一个个在他们身上摸索。

    或许是运气好,还真被他摸索出了一些东西。

    从一个上清山的宗师身上,取出一个丹瓶,同样也被打碎了,但此人与他不同,未曾被打下海,虽然丹瓶碎了,但他却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后,寻到了一粒虽然带着血,却还完好的丹丸。

    略微辨认了一下,他脸上当时便是一喜:“果然天不绝我,竟是归元丹!”

    若墨白在此,怕是能够想起,当年他的命就值几粒归元丹而已。

    刘世元不顾其他,吞服丹丸,立刻开始疗伤。

    归元丹的确乃是无上宝药,才服下不久,便只见他身周逐渐热气蒸腾,呼吸慢慢绵长。

    片刻后,他睁眼,眸中稍微亮了一些,但却有遗憾一闪而过,微微摇头,脸色又阴沉下来:“伤太重了,一粒归元丹顶不了大用,必须立刻闭关疗伤,否则恐怕后患无穷!”

    抬起头眺望四周,一片幽暗,他又盯向了对面那艘船,其实还是有心过去查探一下的,但伤实在太重,他知道自己禁不起折腾了,否则也不会冒险上船露面。

    想了想,还是觉得,墨白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这毕竟是旗蛮出入的地方。

    想到旗蛮,刘世元眼中微闪,又低头在身边看了看,目光定在了一个火折子上。

    他拿起火折,目光望向远处,略微沉吟,嘴角低声呢喃:“那魔头将我道门众修士杀了个鸡犬不留,临走时还一一补刀,砍下首级,以那魔头如此之凶残,怎可能没拿下我的头颅便走?是以为我已葬身海底了?还是伤势过重……”

    想到这里,他眼中一抹凶狠闪过:“他乘小船离去,速度快不了,此时释放信号,让旗蛮围追堵截,定能让这魔头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他豁然握紧了火折子,抬手便要点燃,寻物点燃,以火光为信号。

    他很清楚这片海域之所以,从战斗开始就再没有巡逻船过来,那是因为他们道门在制衡,不允许旗蛮靠近。

    此次来人,其实不止船上这些,还有着数位宗师,正在岸上与旗蛮宗师相制衡!

    旗蛮不允许他们全部入明珠境内,以防他们作乱!

    他们也同样不允许旗蛮过来搞事,以防他们作乱,此刻这片海域上的诸多巡逻船都在道门中人的监督下,散离了这片海域!

    一旦旗蛮有不轨举动,他们将会立刻发信号,让这边撤。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旗蛮自然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好事,既不用出力,又能杀了墨白,何乐而不为。

    至于暗地里的手段,双方都不可能大意,皆有完全防范。

    原本杀了墨白之后,他们也不会去明珠,只会释放信号让旗蛮过来收拾残局,承担杀了墨白的大功勋,他们则直接撤离,带着墨白的首级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场交易,对旗蛮来说,既能对付墨白,又完全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



    可是怎能想到,如此强大的必杀阵容,居然会落得这个结果!

    刘世元深吸口气,望向周边静静躺着的尸体,心中寒意深沉。

    他望着手中的火折子,面色阴厉无比,他知道,只要点亮信号,旗蛮必然蜂拥而至。

    但几经犹豫之后,却是最终放弃了,咬着牙恨恨盯着远方:“保不齐那魔头还留有后手,就等着我露面,好来砍了我的头颅,一旦放信号却先引来了他,那只怕就是自寻死路没有活路了!就算他已经走了,旗蛮来了也不是好事,他们不可信,如今我重伤在身,若一旦他们有个歹心,也是不妙。”

    最终他抬头再次看了看天色:“应该快天亮了,天亮后他们没见我们发信号,必然知道出事,肯定来寻,届时我道门诸宗师一起赶来,要安全的多。”

    到底还是自己的命金贵,明明这时候放信号,能够让墨白陷入绝境,他却生生放弃了。

    反而神色波动一会之后,又想到什么。

    竟起身在船上到处寻摸起来,将所有能够引火之物,全部收集了一遍,然后又全部扔进了海里。

    意图很明显,这是为了避免到时候,无法解释不放信号的原因。

    做完这一切,他盘膝开始闭目疗伤,无论如何多一分力气,就多一分自保的希望。

    可是才刚刚入定,却陡然被一声轰鸣巨响震动,一道庞大的热浪袭来,当场便将他掀翻在地,还未起身便是数口鲜血狂喷。

    满面骇然之中,他猛然回头,眼神刹那大惊失色。

    只见前方那墨白曾坐过的船,此刻已然爆发成了一条火龙,不,是一片火龙!

    火焰窜起不知多高,不猛!

    仿佛如霞光一般,染红了这片大海!

    凄冷的空气,刹那变的火热,连吐鲜血的刘世元,只觉呼吸骤然开始紧张。

    还没等他稳过一阵,便只闻:“轰!”

    “轰隆隆!”

    刘世元来不及再有任何心思,强烈的爆炸声一道接着一道,恐怖的热浪将他所在的整艘船都如离弦之箭般逼得飞退。

    他最后的意识是自己被余波一次次掀翻,落地,他毫无反抗之力,最后眼一白,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

    ……

    不知距离那艘巡逻船多远,两艘小船在波涛中极速前行。

    他们依然朝着明珠进发。

    竹叶门众宗师本来意见不同,但墨白身边的黑衣人坚持,并说墨白已严令回明珠。

    最终竹叶门人不得不服从于墨白的威势,尽管他们取下道门众首级起,就再未听墨白说过一句话。

    小船上,墨白盘膝而坐,任凭波涛浪卷惊岸,他岿然不动。

    蒋定远与另一名宗师,两人各持一边警戒,并镇压船身,以防侵翻。

    而两名黑衣人则一左一右守护在墨白身前,警戒着一切危险的同时,手中亦握着一个罗盘,不时指挥着航行方向。

    蒋定远和另外一个宗师自然发现,这条航线早已不是先前青年社的航线,很明显明王府在明珠经营日久,有自己的底蕴。

    这必然是明王府自己打通的线路。

    一路行来,始终安全,没有与巡逻船相遇,这让他们心神稍安。

    “天快亮了,若不能趁着夜色登岸,怕仍然不妥!”蒋定远抬头看看天色,忍不住望向了黑衣人。

    “殿下自有安排!”墨白身前,一人沉声回应道。

    说完,其目光不由朝着后方海域远远看了一眼,随即与身边同伴对视一眼,一人依然面对蒋定远,另一人则面冲墨白,打断了他的疗伤,轻声道:“六爷!”

    “且慢!”蒋定远急忙低声制止:“殿下已入定疗伤,切不可打扰!”

    然而,那面对他的黑衣人却沉声道:“我等遵王令行事!”

    “六爷!”他的话音一落,那叫醒墨白的黑衣人再次呼喝一声,这次声音稍微加大了一些。

    蒋定远有心阻止,却又不知如何阻止,只得与身边宗师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这入定疗伤,强行打断,轻则气血紊乱,影响恢复,重则气血逆冲,生死道消。

    这……

    说实话,他们都很惊讶,墨白居然如此毫无顾忌的在他们面前入定疗伤,难道就一点不担心吗?

    可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事实上,他们真的不敢有半点忤逆,之前或许还有其他心思,但现在手上已经染满了道门的血,不管承不承认,墨白已经是他们活命的保证了。

    又一声呼唤后,墨白气息微顿,身躯小幅度的一颤,还未睁眼,便是轻哼一声,嘴角鲜血当时便溢出一缕。

    蒋定远与身旁宗师面色微变,皆屏气凝神,不知墨白承受反噬也要醒来究竟要做什么?

    墨白缓缓睁眼,嘴角虽溢血,但神色却是镇定,略显黯淡的眸光先是扫了一眼前面的蒋定远和另一宗师,方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声音稍显虚弱道:“到时辰了?”

    “是!”黑衣人沉声答道。

    蒋定远却没听明白,什么到时辰了?

    正想说话,却先只觉脚下的船身陡然一震,他面色一变,连忙就要运功镇压,却紧接着耳边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大惊回头,顿时只见不知多远外的高空,红光染遍海天!

    便是相隔如此远,依然让他们心中狂震。

    不等反应,那火浪便一道比一道更高,仿佛天公发怒,雷霆爆响。

    两艘船上所有人,皆为那动静所震撼,但还来不及回神多想,便只见海浪开始翻天,小船在狂澜中跳舞。

    “不好,快镇住船身……”蒋定远率先回神,连忙一声大喝。

    众宗师连忙运功,待终于稳住船身,勉强保持不翻覆之后。

    蒋定远等人才回望那依然火光一片的天空,喃喃道:“这是……”

    唯有墨白三人,静静凝望,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稍顿,墨白没管其他人,对着身边青年点了点头,再次闭目。

    “阁下,我们必须加快速度!”黑衣人沉声对蒋定远道。

    蒋定远一愣,随即才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为什么突然叫醒墨白,这若是入定中突然这么大动静,那才真的麻烦,可他却喃喃问道:“那艘船为何会爆炸……”

    “殿下安排的,爆炸突然,旗蛮巡逻舰队必然大规模赶赴,但无需多久,他们便会重新调派,继续履职,咱们时间有限,抓紧登岸!”黑衣人沉声道。

    众宗师闻言,对视一眼,到底是自己的安危更重要,想不通那艘空船为何会在几个小时之后才爆炸,那就不想了。

    一个个屏气凝神,操纵小船飞纵。

    墨白的安排并没有错,旗蛮即便没有靠近那片海域,却也没有掉以轻心,本来正严防死守,担忧墨白会漏网而逃。

    在先前便已抓到青年社的数艘逃生船,这更让他们紧张。

    将墨白能够撤离的路线早就布满了埋伏,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突然的大爆炸传来,让他们立刻大惊,根本来不及请示,便在诸道门中人的要求下,紧急奔赴现场。

    也就是这一乱,给了墨白一条再无意外的安全路线。

    不提墨白这边顺利在明王府的接应下,成功登岸回到了明珠。

    天色明朗之时。

    爆炸事发海域,早已被巡逻舰艇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旗蛮士兵,望着那艘破破烂烂的巡逻船,皆是吃惊不已。

    至于那艘已经被燃烧殆尽的走私船,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找不到一个大件,能烧的都已经被火焰吞噬,不能烧的则全部沉入了海底。

    而那艘巡逻船上,此刻却是屹立了不少人。

    一眼望去,只见有身着道袍的道人,亦有身穿军装的旗蛮高官。

    衣服不同,身份不同,可脸色却是一样皆乃铁青。

    甲板上众人只觉背后一阵阵寒气涌动,让他们呼吸都难以自然。

    “混账!”从上船之后,终于有了第一声传来,那是一个年约七十的老者,他浑身乱颤,浑身宗师气劲不受控制的迸发,一起一阵噼啪作响,他抬起手,脸色青红交加,眼中悲恐难分,却在不断低吼:“混账!混账!混账……”

    他吼着,似要逐渐疯狂。

    那穿着军装的男子脸上瞥他一眼,身旁一旗国道师身形微动,挡在了他的面前,以防那宗师发疯。

    军装男子面上并无什么悲色,但却显然也很凝重,目光再次一扫那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无头尸体,冲身前道师凝重问道:“这些人……”

    身前道师,眼皮狂跳,声音带着不自然:“都死了!”

    军官眉头微皱,脸色不好看。

    来自还要你来说啊,头都没了,不死还能怎滴?

    他自然不能体会同样身为宗师,看着这些天下道门成名之辈竟然集体被砍了首级,直挺挺的躺在这里,究竟心里能有多震撼。

    “围杀明王的是这些人吗??”军官再次问了一遍。

    那道师眼眸还在狂缩,深吸口气道:“没错,虽然没有了首籍,但就是他们没错,昨晚我曾亲眼见过。”

    说到这里,内心不由再次悸动,想一想,昨日还曾讨价还价,也想跟过来,最终被拒绝,此刻他心头一阵阵的痉挛。

    若是跟来了,恐怕自己也得躺在这里。

    军官没他这么多想法,又不是他的人,死了就死了,反而是心头纳闷,眼神一瞥那道门诸人,很是不悦。

    牛皮倒是吹的震天响,结果竟然如此无用,太不靠谱了。

    “大夏人果然都是一样的弱小!”军官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放肆,你敢侮辱我等!”这句话,他并不掩饰,在场诸道家宗师本来就惊恐愤怒夹杂,满腔怒火不得发泄,骤然听到军官如此放肆,刹那间一个个爆了。



    军官眼神一厉,四周巡逻舰上一对对士兵,枪口立刻瞄准。

    军官身边的数名宗师也是立刻沉着脸,挡在军官面前,沉声对数名道门宗师道:“诸位,你们别忘了这是在我旗蛮境内,最好还是客气点,以免难看!”

    数名宗师当真暴怒非常,满腔怒火不得宣泄,要依着脾气,哪还能收敛?

    可形势比人强,目光一望周边,这才想起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之前他们道门人多势众,这么强大的阵容,确实天下大可取的,而如今……确实底气不足。

    不得不冷静下来,众人冷哼一声了事。

    旗蛮宗师其实也无心开战,眼看着这满地的尸体,身为修道中人,震骇之余,同样不免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侮辱?”可旗蛮军官却是脾气来了,盯着一众刚才和他顶嘴的宗师,冷笑道:“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之前胆敢大言不惭的诓骗本将军,派出一群弱小的废物坏了本将军大事,本将军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敢嚣张,侮辱你们?侮辱你们又怎样,信不信只要本将军一声令下,立刻就送你们去与他们团聚!”

    手指着地上的尸体,他眼中凶光闪烁,看的出是真的动了怒气。

    也难怪,之前若有他的人参与,定让墨白死无葬身之地,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阻拦,结果才让那该死的墨白逃走了。

    “你试试看!”上清山方面,一名原本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炳铁枪,死死盯着陈飞仙尸体的老宗师突然站起身来,他眼底有狂暴在闪烁,无视周边枪炮,直直盯着那将军,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道:“小东西,你是想死吗?”

    “哈哈……你成功惹怒了本将军!”那军官一愣,随之轰然大笑,笑到一半,却是突然止住,脸色一狞道。

    随之,陡然抬手,眼中杀气盎然,向下一挥:“杀!给我杀光他们!”

    兵士们手中立刻一阵声响传来,气氛瞬间肃杀。

    “老子先宰了你这小东西!”然而,那老宗师却是眼中凶光一闪,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便陡然身形一闪,直冲军官而去。

    “大胆!“众旗蛮宗师变色,无不顷刻气息动荡,迎着袭来宗师而去。

    “轰!”却不想,只是刚接上手,数位旗蛮宗师便是脸色大变,心道不好。

    狂暴的气劲自老者拳风袭来,不过三下五除二之间,便与阻拦之人,各对一击,丝毫不落下风不说,更是将他们击的各自散开。

    此刻老者一怒而出手,简直强势的一塌糊涂。

    “不好,快带将军走!”其中一人被击飞,口中惊骇大叫道。

    那将军脸上的冷笑还没卸去,便愣住了,眼睁睁看着一张狂暴的老脸冲到自己身前。

    还好剩余护在他身边的三位宗师,立刻不要命的守护,这才再次逼退了那老者。

    老者只是一闪间,便再次与他们各对一击,随即身形飘回了原地。

    众旗蛮兵士,却已经准备就绪,手中枪口抬起,就要开枪。

    “住手,不许开枪,都住手!”却不想一名捂着胸口的旗蛮宗师连声大喝,脸色难看无比的出声阻止道。

    那军官正自怒极,闻听己方宗师竟然越俎代庖下令阻止,当即面色沉到极点,正欲发怒,却见开口之宗师,正是自家宗老,强忍着怒意问道:“宗老,何故阻我军令?”

    众宗师却是脸色难看至极,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但无不立刻闪身到他身旁,严阵以待。

    那被称呼为宗老的宗师则是冷着脸,先对军官来了一句:“将军息怒,大夏道门与我等有约定在,不宜大动干戈!”

    “什么狗……”将军眼神越沉,都敢对他下手了,还约定……

    不过下一刻,却只见一道黑影袭来,他眼皮一跳,来不及说完便要躲避,却是宗老已经出手接过那黑影,脸色铁青的递给他。

    军官接过一看,顿时脸色一白,竟是他的军帽,他竟不知刚才那老者竟取走了他的军帽。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头顶,随之眼神惊惧的望向那老宗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这才明白为什么宗老阻止开枪!

    人家能在自己头上摸走帽子,自然也能一掌要了他的命。

    “你……”将军又惊又怒,指着老宗师满脸憋的通红。

    “将军息怒!”他身旁那宗老,面色难看的安抚了一句,然后重新盯着那站在最前方的老宗师,疾言厉色:“黄宗师,你敢破坏我等约定,对崔将军动手?今日你若敢动崔将军一根汗毛,我大旗皇国的报复,你负的起责吗?”

    被称为黄宗师的老者,面色冷厉,眼神不屑道:“老夫纵横天下数十载,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无物,也是区区一众拿了个烧火棍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外加你们几个后辈就能藐视的?”

    说到这里,他一扫那还盯着自己的军官,冷声道:“简直笑话,殊不知早在四十年前,老夫入西京,你家天皇都得客客气气请老夫上座,就凭你这么个小东西,竟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凶,找死!”

    军官死死撰着着自己的军帽,恨不能开口让士兵立刻毙了这老东西。

    但心中却是发寒,瞥了一眼身边宗师那警惕至极的神情,他便知这老家伙是当真厉害,自己身边的宗师联手怕都难以保护住自己性命。

    心中顿时憋屈万分,大怒之下很是后悔没多带人来!

    若是在陆地上,必然要弄死这老东西不可!

    但此刻,在这海面上,怕是当真没把握与这老东西拼,口中却道:“哼,咱们走着瞧!”

    “老夫还怕你不成?倒是你最好祈祷明王死了,否则等他回了明珠,也不知道有没有老夫的好脾气,只摘你帽子而已。”黄宗师冷笑一声,丝毫无惧道。

    军官闻声面色再变,一想到明王,他竟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那满甲板的尸体,身边诸道门宗师也是动容不已,连忙道:“将军,如今不宜节外生枝,追杀明王要紧!”

    “早晚将你们杀个干净!”军官心中暗道,终究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想到没有得上令,他也确实不合适对这群人动手,一转身道:“传本将军令,立刻封锁整片海域,搜寻明王下落!”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师伯……”道门数宗师围到黄宗师身边,眼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皆目光闪动:“这群蛮子不怀好意,要不先擒下这崔将军再说!”

    黄宗师沉吟道:“罢了,咱们现在弱势,不能和他们硬拼,吓唬吓唬就够了,他们也不敢真的和咱们撕破脸,这是海上,他也暂时没把握将咱们全部拿下,他们也不可能为了我们,耽误了追捕明王,不过为防万一,咱们还是得尽快离开!”

    “走?可是明王……”众宗师望向那些尸体。

    黄宗师也抬手又看向了手中的那杆铁枪,眼神微颤,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深吸口气道:“未曾料到,飞仙竟会陨落在此处……此劫惊天,道门将剧变!”

    其实问完大家就反应过来,明王如何,还是他们能处理的吗?

    连陈飞仙都死在了这里,四十来人的强大阵容全军覆没,就凭他们几个人又能如何?

    他们知道黄宗师实力惊天,是和陈飞仙一样,皆是与真人阁下一个辈分的老怪物,但陈飞仙都死在了这里,有黄前辈在又能如何?

    现在莫说没有明王踪迹,就算发现了明王踪迹,让他们去,他们也不敢再过去啊。

    “谁?”突然,那黄宗师陡然耳朵突然微微一动,眸光瞬间锐利射向船尾某处。

    而一众宗师皆是身躯一震,立刻便警惕万分,屏气凝神,顺着黄宗师的眸子看去,只见那是一处断舱,满是各种碎料堆积。

    先前这里站了许多人,他们又心生震撼,激动莫名,一时间竟没发现,那边竟似乎有着极其微弱的气息。

    气息若有若无,但他们皆非普通人,稍稍一查探,立刻确定真有一人!

    “这……会不会是……”有人声音微微发颤。

    其他人也都是眼中慌乱一闪,便连黄宗师也有刹那错愕,但紧接着,他冷哼一声:“若真是那魔头在此,倒也正好免了老夫去寻他,犯下如此滔天罪孽,天地不容,老夫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随我去看个究竟!”

    说罢,他大步踏去,威风凛凛。

    其他人望着他毫无畏惧的姿态,顿时一阵惭愧,但紧接着却明白过来,这气息如此微弱,一听便知道已是伤重至极,恐怕只残留一口气了,就算是墨白,那也可随手杀之,何须畏惧。

    说不得大伙便是气势一扬,大无畏的跟随黄宗师上前。

    都非常人,随手便三下五除二扒开了废墟,正自警惕时,便听一人道:“快看,是刘世元。”

    “是他,快,还活着!”

    “太好了,快弄出来!”

    “快断气了,慢点,慢点,伤势太重了,千万小心!”



    随行丹师亲自上阵,为其服丹度气。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命垂一线的刘世元终于睁眼,却还来不及说话,又是一口鲜血狂喷,再次昏迷过去。

    “怎么样?”一众宗师见状连忙问道。

    丹师缓缓睁眼,收回替刘世元度气的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眼神凝重的缓缓摇头,徐徐开口道:“刘道兄情况实在不妥,胸口要害曾遭重拳相击,以致险些断了心脉。后又被重击强行打断疗伤,气血反噬,也就是刘道兄实力着实非凡,方才勉强吊住一口气!老夫虽已保命元丹相辅佐,又全力助其排出体内淤积,却也只能暂时替他稳住生机而已……”

    一旁众人听闻,皆能听出刘世元的情况极为不乐观,丹师的话语中完全没有把握。

    “他不能死,我们必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否则这样的结果,我等回去如何交代?”

    “不错,赵丹师,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啊!”

    众人脸色难看无比,那黄宗师一抬手,阻止众人吵嚷。

    脸色凝重的蹲下身子,亲自为刘世元拿了拿脉搏。

    他非丹师,但医武相通,稍稍查看一下情况却还是成的。

    可这一上手之后,眼神立马更加阴沉了。

    情形比丹师所言还要不乐观,简直气若游丝,所谓稳住生机,不过是靠着元丹勉强吊气罢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沉着脸开口道:“大家说的对,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一战是什么情况,不能知己知彼,对我等太过不利。赵丹师,可否想办法让其清醒片刻?”

    此言一出,众道家宗师皆是变色,谁人听不出这是要放弃刘世元的命?

    这里可不止有上清山的人,甚至黄庭府中都有一人在,如此拿他们的命不当回事,心里皆是瞬间涌起滔天骇浪。

    可一望黄宗师的背影,却硬是没敢开口,只是呼吸却是急促了起来,死死盯着赵丹师的脸,眼神中凶意微闪。

    赵丹师又如何好过,让他强行燃烧刘世元的生机,以换得回光返照之机?

    感受着那些正盯着自己的微妙目光,他背后立刻一阵寒意升腾!

    脸色有些僵硬,如果这么干了,怕是整个黄庭府怕是都将对他恨之入骨,他可没有黄宗师这样的实力与底气,敢拿整个黄庭府不当回事。

    想也未想便连连摆手:“不妥,不妥!”

    “嗯?”黄宗师眼中锐利一闪。

    赵丹师一惊,连忙面色一变,连连解释道:“大宗师且听我道来,非是不能,而是不可!我医家确实有这等秘法,但也非何时何境都能用。如今刘道兄体内便有两道关隘,一乃其曾遭受气血反噬,体内筋脉已破损崩坏者多,若强催气血,恐怕来不及清醒,登时毙命的可能性更大。”

    这话一出,众宗师皆现沉吟态,都不是普通人,自知这不是妄言,这确实是大问题。

    不等他们细想,赵丹师又道:“而且这还只是其一,最关键的还是其二,刘道兄胸口要害曾遭重拳袭击,此拳之霸道非同一般,如今劲力尚还潜伏于其心脉要害,一旦激发其生机,必刺激这霸道拳劲爆发……”

    说到这里,他撇了撇黄宗师,小心道:“老夫观这众多遇难同道所中伤势,皆同出一源,恐极有可能皆是那魔头亲自下的手,老夫若施法,却是无把握镇压此残劲,尚需一人相助……”

    这话一出口,众宗师包括黄宗师在内,登时就是气息一短,现场尴尬了。

    墨白的拳劲,大家余光一扫那满地的尸体,嘴角都不由抽搐。

    此时此刻,谁还敢打包票,说能力压墨白?

    不出声了!

    连黄宗师都只是一挥袖子,转过身去,硬是憋住没有开口。

    他又不傻,是不怕刘世元,也不怕黄庭府,就算镇压不住,刘世元死了也没关系,可关键是若真的上手了,却镇压不住墨白一缕残劲,那平白无故得罪了人不说,还坏了大事。

    最重要的是,自己一世英名便算是彻底毁了,这个险不能冒。

    “那依赵丹师,如今怎样才好!”终究有人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情况虽然不妙,但也未必刘道兄便度不过此劫,如今之计,我等必须即刻回山,只要刘道兄能撑到回山,到时候请求真人阁下出手化解其体内气机,我等丹师在为其温养经脉气血,其性命可成!”赵丹师沉声道。

    “那也要能撑到回山啊!”有人盯着刘世元那苍白的脸,感受着他萎靡气息,长长一叹。

    这话谁也没接,事到如今,又哪里还有其他选择?

    一个个最后看向了黄宗师,等他做决定。

    黄宗师眸子远望这片大海,手中陈飞仙那杆铁枪紧握,最终憋屈一声道:“咱们走!”

    …………

    ……

    其实不回去也不成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即便是在苍茫大海之上,经过昨夜那惊天爆炸后,各种小道消息也只会快速通过各方探子的口,急速流传。

    道门此次可谓是功亏一篑,还注定将惹得一声骚。

    不止是行刺明王而已,最重要的还是道门勾结旗蛮之事。

    若不赶紧消失,难道还要留在明珠被人抓为铁证吗?

    情况已经最糟糕了,不能再糟糕下去,流言尚可否认,尚可攻歼,却决不能留下铁证如山。

    尸体没敢带走,自然也不敢留下,没办法,只能将这片苍茫大海作为这些道门精英的归宿了。

    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最终却狼狈退走。

    旗蛮在海面上连续围了整整三日之久,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但最终却一无所获,只能气急败坏的收手。

    将怒火迁移到严厉打击走私之上,没错,当天的明珠日报之上,大标题介绍而来此次爆炸的情况。

    旗蛮给出了官方解释,此次火药船爆炸事故,源自于乃是旗蛮打击走私战斗所引发!

    经调查,此次事故涉及大夏明王!

    有证据表明,其暗中勾结地痞社团青年社,行走私之勾当,在旗国围追堵截的战斗中,引发了火药爆炸事故。

    至目前,大部走私分子或被歼灭,或被擒获,至于明王本身,有证据表明爆炸时其便身在其中,目前下落不明,或已葬身火海……

    详细情况,尚在侦查之中,旗国官方告诫全明珠百姓,切勿触犯明珠法律,严禁走私勾当,如若发现此次事件匪首明王墨白,务必第一时间上报,否则以窝藏罪处!

    明王或亡?

    一时间这个消息,犹如一颗巨石入海,惊起滔天骇浪。

    首先做出回应的便是国朝,立刻严词叱责旗蛮污蔑国朝明王殿下走私之事,实在荒谬!

    明王殿下在国宝陛下亲令之下,为抗击旗蛮做出了贡献,其态度是光明而又坚决的,其成果是极其显著的,他打出了我大夏的骨气与脊梁,让旗蛮闻风丧胆!

    对于旗蛮污蔑明王殿下走私之事,国朝痛斥,此乃旗蛮为打击我大夏气势,妄图迫害明王殿下的阴谋,国朝对此严厉抗议,同时再次重申国朝万万兵,必将让旗蛮自食苦果!顿时在明面上引动了四方风云,各方皆对此事作出反应。

    至于明王如今的安危情况,国朝并未对此作出解释。

    但国朝表示,此事内情已经在调查之中!

    调查之中……

    这话回应的含糊,但国朝接下来的动作,却是瞬间惊倒一片。

    消息传来当日下午,京城突然戒严,直到入夜时分方才解禁。

    紧接着便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传来。

    “上清山驻京办事处,冲玄道师被带走,梅真人之子女被软禁在驻地。”

    “竹叶门驻地被禁军查封,所有人全部缉拿入了天牢!”

    “黄庭府驻地,掌事被带走!”

    一个个道门驻地发生大变,国朝却无只言片语对外界交代,所有遥望京城的人都知道问题严重了。

    从未有过的事态爆发,国朝与道门持续数百年的僵持,于今朝终于被打破。

    几乎顷刻,伴随着这大动静,天下所有势力都开始蕴量,一股暴风雨降临的气息遍及所有势力身上。

    京城仿佛陷入了沉寂,各方戒备非常,紧盯着眼睛关注着事态发展,同时也等待着道门做出反应。

    三山四府连同各大山门第一时间便有了动静,星夜之下,但见一道道身影飞快入京。

    不待天亮,宫里便聚集了数十位高人。

    宫里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

    但直到第二天,这些人都还没能出来,有心人越发紧张了,尤其是看到三山四府各大宗门皆开始紧急调配自己的人手势力时,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京城就连普通人都开始感觉到气氛惊变,街道上的商铺关门不少,小贩也多有回家闭户。

    京城的消息到底灵通,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各种猜测在市井飞走。

    事态紧急之下,突然从玉清山上传来一道宣言打破了平静。

    “自圣祖爷开国,我大夏道门始终坚守当初诺言,为大夏之正道奉献心力,数百年来,天下有目昭昭。然旗蛮亡我大夏之心不死,阴险狡诈手段尽出,曾多次有意挑拨我国朝内部,我皇英明,一次次看破阴谋,保我大夏根基不动。今,忽有明王遇袭一事,竟有流言称我道门诸多山门涉及其中,本道人在此告诫道门各方,当全力配合国朝调查,如有事实之存在,道门当全力配合国朝清缴叛国之贼!切记,道人生死不足道,却绝不容旗蛮阴谋得逞,绝不容其坏我江山,难我百姓!”

    玉清真人突然开口,声音很快传遍天下,这才真正将盖子揭开,让大家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很快便有流言四起。

    海上那场事故的真相流了出来,就仿佛曾有人亲眼所见一般,将道门勾结旗蛮围杀墨白的经过说了个分明。

    其中前因后果,甚至从墨白现身开始便与道门的恩怨开始讲起,其中数次交锋,血与火纠缠的事实,第一次开始摆在了大众面前。

    轩然大波!

    第一次上层发生的事情,在民间引起全民热论。

    这其中很多事本身就具有故事性,太过传奇,又涉及这世间最神秘的两大势力,明王与道门,岂能不让人生出兴趣,

    义愤填膺者有之,点火浇油者有之,大义凛然者有之……

    但终归都是谣言,国朝始终闷着不出声,但他们的动作却根本不停,数十宗门派重要人士入京交涉,结果再出大事。

    进去的人多,出来的却少了。

    有心人一观察,便发现少的正是上清山一系。

    眼看着情势紧急了,玉清山之后,太清真人也动了,他没有公开发表什么,却是亲身到了京城。

    但最终却是未进城门便大道回府了。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知道的。

    但又过一日,局势反而更加紧张了,国内各地驻防的兵马终于开始动了,目标直指上清山一系。

    而随着兵马一动,各方势力立马大惊,这才发现国朝所调人马,根本不是那些普通驻兵,竟都是嫡系精英所在,也不知道其何时隐于其中的。

    到得这时,天下各方总算是真的受惊了,谁看不出定武帝这是真的已然下定决心要动手了。

    一时间的各种影响大动,连抗蛮战场之上都开始不断引发波澜。

    两大真人出山,战场异动,都没能稳住一向优柔的定武帝。

    这一次看来他是真的铁了心,也是准备已久。

    在道门涉及叛国,并且刺杀在民间声名极其显著的明王殿下的大话题之下,定武帝终于暴怒了。

    天下为之震颤,各方军马开始调动频繁,开始为接下来的爆发事态做着准备。

    国朝与道门之间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仿佛只差最后一爆了。

    所有人都曾无数次预测过这种情况,当真正要来临时,却还是手心冒汗。

    有人小瞧了国朝,小瞧了定武的决心。

    也有人小瞧了道门,小瞧了道门的影响力。

    最后结果会如何没人知道,但这时候所有人知道的是,不能妄动,也不能不动,厉兵秣马以应对时机变化。

    或许高兴的只有旗蛮。

    旗蛮高兴,各方有志之士就不高兴了,眼看局势一触即发,各方人士皆跳了出来,有人为道门说话,有人为国朝说话。

    当然也有人倡议克制,和平解决!

    国朝赫赫之威,隐而不发,却将所有压力全部压在了上清山等诸门之上。

    唯一始终没有开口的上清山是继续撑下去,还是站出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的反应。

    两大真人终于还是顶不住了,联手上了上清山,也不知此举是在给上清山压力,还是在给国朝压力。

    四名门这时候也开始奔走,一面派人去上清山,一面派人入国朝。

    他们一直是道门中背靠国朝,又身属道门的角色,此时他们的奔走,究竟是好是坏,也不得而知。

    因为墨白遇袭,这天下多了无数谜团。

    上清山!

    三位真人高坐,四大名门也有位置。

    七尊巨头共聚一堂,不过气氛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凝重。

    上清、太清、玉清,外家连方孟谷是四位,一共七人。

    各居一座,皆面色恬淡,就算是梅清风,此刻也是神色淡定,坐在主位,丝毫不见慌乱。

    数人久久不见发声,皆如入定。

    三山真人年纪也不知多大,面相相较连方孟谷四家,却是看起来还要年轻些。

    七人静坐许久,终究还是三山中的玉清真人率先开口了,玉清真人身形微胖,长相却是和眉善目,不似另两位那般须发皆墨,他倒是须发皆白,不过面部皮肤却并不苍老。

    只听他清淡开口,却并非是冲着梅清风,反而是先看向四大门的诸位,轻声道:“想不到今生还有机会与四位名家再次共坐一堂,算算年头,咱们上次见面,还是先帝登天,陛下新龙之时吧!”

    四大门中四人闻言,最中间的一位抬眸,看了玉清,又看了太清和上清各一眼,才淡然道:“无需客套了,咱们还是有事议事吧,梅老儿,究竟欲战欲和?给句准话我们!”

    在真人面前,他话语并不客气。

    但很明显,在做诸人无一人异色。

    只有梅清风淡然望向老怪,淡然道:“哦?那连兄以为清风当如何?”

    竟称呼老者未兄,更自称姓名,他为真人却并不在那连姓老者面前托大,足可见这四大家的老宗师不可小觑。

    老怪乃连家不出世的当代家主,名连战,听梅清风这话,他面色当即不悦:“关我何事?我来这儿,只是要个答案罢了,你想怎么做怎么做?是生是死,我都不拦你!”

    这话不中听,梅清风盯了他一眼没出声,那没开口的太清真人却缓缓开口:“这么说,你连战是事不关己的意思了。”

    说罢,太清真人眸光一抬,望向其他方家、孟家、谷家三位,若有所思道:“你们三位呢,也是这个意思?”

    方、孟、谷三人面不变色,却对视了一眼,只听方家来人方尚武,沉声道:“我们既然坐在这里了,你们也无需再试探,若是真要分道扬镳,我们又何必走这一趟!”

    “好,既然如此,那老夫若说战,诸位以为何?”梅清风抬起头,声音不大。

    但此言一出,先前的清淡气氛明显变了。

    连方孟谷皆是豁然抬头,死死盯着三位真人。

    半晌后,那连战陡然站起身来:“也罢,算连某白走这一趟,告辞!”

    说罢,身形微动,只是一闪便要模糊身影而去。

    他说走便要走,那上方最为和善的玉清真人眼中一闪,口中却道:“连兄且慢!”

    说着手一抬,对着连家老者连战在虚空微微一压。

    也不见什么动静,那连战模糊的身影却是陡然一滞停留在了原地,连战面无表情,随即豁然一掌对战自己前方空气虚劈一掌刀,空气中但闻一声闷响,连战已是一脚踏出,仿佛突破了禁制吗,离开了座位。

    不过他却没走,反而转过身来,眸子定在依然含笑的玉清身上,沉声道:“玉清,你是要留下我等?”

    “连兄莫恼!”玉清还是站起了身来,笑了笑道:“想不到多年不见,连兄的性子依然如此,莫急,我等还有要事相商!”

    “连兄,且坐下,听听也无妨!”孟家方位,一直没开口的孟向左开口了:“我等终究同属道门一脉,这道门格局是我等共同建立的,不管如何,也得说个分明!”

    “不错,孟老虎所言极是,当年为了以免国朝忌惮之心,我等祖辈才让我三山四门自起争端,数百年来,我们虽然打的激烈,但实际上又何曾不是同为一体?道门格局的维持,对我等皆有利,诸位不会认为这格局当真破了,对大家会更好吧!”玉清笑道。

    连战闻言,终究还是沉着脸坐下了,但他却道:“你话也无需说的如此漂亮,逮着机会对我四门下狠手的时候,也没见你们三山想过同气连枝!”

    “三山死在你们四门的人也不见得就少了,争执这些毫无意义,还是就事论事吧!”太清面色严肃,看得出他性格比较硬,沉声道。

    连战不再开口,其实有些事心知肚明。

    的确三山四门是自起争端,做给帝国看的,但或许刚开始是如此,后来为了戏能做的真,渐渐演变为,除了七家最高层的极少数人知道情况之外,底下根本就不知还有这个协议。

    多年来双方打生打死,争名夺利,实际上早就结下了无数血仇。

    各家也早就各有心思,毕竟说是做戏,但实际争夺的利益却是真的,你和他做戏,他却和你玩命,斗来斗去,再说什么同气连枝,其实他们自己都不信。

    但有一句话却是对的,道门如今的格局,却是对大家都有利,真的让三山倒了,道门就弱势了,四名门也未必就能更好过。

    “咱们也无需端着,也没时间和你们打机锋,打了一辈子教导,谁还不知道谁?敞开天窗说亮话,此次上清山既然闯了祸,那上清山就必须为此负责,我们四家本着情谊,可以从中想办法缓和压制,但你上清山若当真想和国朝搬腕子,那对不起,我等不奉陪了!”谷家人看起来在四家中最年轻,只有五十左右的模样,但他说话却仿佛一锤定音般,直奔主题。

    梅清风并不动容,闻言只淡淡道:“虽青锋并未想过劳动诸位废心,但谷兄的话,清风却也不认同,将一切归咎于我上清山,似乎并不合适。”

    “哦?”谷家人眉峰一扬:“我等四家可曾让你去对付明王?”

    “不曾!”梅清风脸色终于正了正,却说出了一句足以震动人心的话:“所以,诸位在想对付明王的时候,我上清山也从不曾阻止过诸位!”

    “你什么意思?”连战眼皮一跳道。

    “好了,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又何必还如此遮掩?”太清真人沉声道:“有些话不必说了,大家心里都有数,我等现在不是要争论谁对谁错,而是如何处置此次危机方才正经,这些扯皮的事,交给下面人去做便是了。”

    “梅师兄,你究竟怎么想的,还是说说吧!”说罢,太清真人直接问梅清风道。

    梅清风点点头:“已经说过了,不劳大家担忧,此事我上清山自有解法!”

    “哦?”在座诸人皆是眼中一动,随即对视,皆有些惊讶。

    “梅师兄,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当真?”玉清真人收敛了笑容。

    梅清风镇定点头,反而一望众人,转了话题道:“也好,诸位难得共聚一堂,倒是另有一事,或许更值得我们上心。”

    “还有何事?”四大家满肚子不解,不知道梅清风究竟有何倚仗,这都兵临城下了,居然还敢如此托大,但他明显不说,也没办法逼迫。

    “明王!”梅清风眼中精光一闪,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