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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白眸光骤然扬起:“不是说,有众多武人为津海屈辱,抛头颅洒热血,血溅五步也要一雪国耻吗?”

    铁雄嘴唇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六爷,您误会了,那并非是一百零八山的人,而是世间勇武之辈,就如我铁家这般,我祖上有人曾拜入道门之中,后来出世之后,便立下了家族传承,然后我铁家又教导众多弟子,这些弟子再传于他人,所以虽然很多人开门授徒,但并非都是嫡系道门之众,只能称呼为武人而已。. .”

    “道门没有人出手?”墨白骤然坐直身体,眼神凝聚寒光,盯着铁雄。

    铁雄不知墨白为何突然变得气势恢宏,但只能解释道:“六爷,道门中人一般是不下山参与俗世争斗的,他们主要还是清修,求长生,如果不是国势彻底崩乱,他们不会主动参涉进斗争之中,而且天下论道的举办宗旨,其实也正是为了约束各方修行者不参与实际斗争,主要还是做震慑之用。”

    墨白静静的雄,好半响才出声道:“战争已经打入我国门之中,还能被条约束缚?”

    铁雄如何还来墨白已经有了怒气,也明白了他怒起哪儿,心中确实暗道,到底还是国朝皇子。

    不过心头,却是对墨白更有了几分认同,微微一叹道:“六爷,津海并未真正大战,旗国也并未宣称攻打我国,他们已与国朝签订协议,在津海租界,算是名正言顺符合法籍的,所以道门没有下山。”

    “国土被侵占,都不算国战?”墨白一反常态的认真,眼中那昏暗的生机都亮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津海为何还有那么多武人,舍生忘死的要以命雪辱?”

    铁雄目光里也有了一抹沉重,但却眼墨白之后,沉默半响,轻声道:“国朝也在打压这些武人,他们死在国朝手中的并不在少数!”

    墨白一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铁雄一眼,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让他淡然的心绪,都陡然之间震荡不平。

    国朝,国朝!

    他也是国朝皇室,墨白微微闭了闭眼,这一刻,他说不出话来。半响,才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

    他仿佛又响起了张邦立这位重臣,想到了定武帝的隐忍……

    良久墨白站起身来,迎着阳光再次沉默半响,才开口道:“最近几日外面风声如何?”

    话题转的太快,铁雄一时间有些不懂:“您是问?”

    “我身体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有好转的,而且需要诸多珍药相辅,如今在这儿我们什么都没有,是不行的,该离开前往明珠了。”墨白轻声道。

    钱财物事全部交由铁雄处理的,墨白已经知道这些东西全在起朋友手中,甚至连皇后赐下的诸多珍药,都已提前安排,并未随车队而行。

    如今墨白倒相信铁雄,应该不会贪下这些东西,否则又何须救自己性命?

    “近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风声反而倒是小了,原本四处出没的兵士也好像不如前些日子多了,咱们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长途跋涉,您的身体……”铁雄眼门外,微微思索之后道。

    墨白闻言点了点头:“无碍,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便出吧,咱们小心一点,如今国朝不稳,会有太多风波,说不得有人会在我身上下功夫,暂时我不宜露面。”

    铁雄自是应允,实际上如今倒也没有那么怕了,毕竟墨白活过来了,即使被查到,也不如之前危险。

    他去安排,墨白则独自朝着屋内走去。

    在床上盘膝而坐,他一时之间心里却难以平静,再如何淡然的心性,今日仿佛也被拨动了。

    今天确定了自己身处的时代,这国朝不堪,他心中不能毫无动静。

    想一想前世历史中,那场灭国之战是何等凄惨,他前世出身将门之后,所以远比普通人更为感触。

    而且除此之外,再闻这道门居然对外敌入侵都能以不沾染世事,潜心修行为由,而无动于衷,更是令他心中愤怒。

    这并非他为国朝而推脱,而是相比这皇子身份,他意识里更深刻的却是他道门身份,当然是前世的。

    此时,他眼里绽放着光芒,那是在回忆。

    前生的历史当中,不管历朝历代,每当外敌入侵之时,不管是道人,还是江湖武学豪侠,谁不是舍生忘死,力保国家?

    在乱世之中,他们用鲜血洗就忠臣,尤其是当年那场灭国之战。

    多少武道豪侠为国家中兴,抛头颅洒热血,乱枪之下不低头,即便横死割头之际,也要用牙齿咬下侩子手一块血肉。

    他们或许没能改变大势,但他们却曾留下了一种永世流芳的精神。

    “尚武精神!”

    曾激励了整整一代人站起身来反抗的精神,甚至可以说,在那屈辱的年代,正是这种精神才让国人觉得自己还有心气,还有盼头。

    也正因此,才有了后来打出来的太平盛世!

    而当天下太平,在盛世之中,又何曾见过这些豪侠门搅风搅雨?

    无不是归于平凡之中,默默传承他们的技业。

    可再一这时代,曾身为道门嫡传,江湖人物的墨白如何能够心中不怒?

    这道门相比前是,算是刚好相反,盛世之时他们为臣帮国朝做事,以求荣耀。

    乱世之时,他们反而清高起来,高高在上,只求长生。

    更令墨白沉默的却是,他们还拥有着莫大的荣耀威严,仿若法外之地。

    遥长生,清心寡欲,但却又敢为了利益仇怨,对自己下杀手,这是不理世事吗?

    墨白一言不,闭上了眼睛,如今的他,什么也没有。

    这红尘俗世要走一遭,最先要做的还是让自己恢复!

    次日清晨,天还未完全亮,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大院门口。

    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那儿。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魁梧汉子,一身粗布麻衣站在马车边上,对着一个穿着讲究的青年人道:“六爷,都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听其声音,竟是铁雄,可面相却完全来。

    而这青年人,自然便是墨白了,只是此时他带着一顶圆礼貌,脸上似乎做了些手脚,竟改变了面貌,只是那双眼睛依然光芒不盛,只见他上了马车,轻声道:“好,走!”

    车轮撵动,他们的身影在这个清晨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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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城中道路还算平坦,但马车行来,到底还是有些颠簸。.んM

    身子极为虚弱的墨白,终究还是只觉一阵头晕脑胀,脸色更是苍白若纸,极为不适。

    但他却始终并未出声,没坐在车中长椅,而是就地盘膝坐于一块蒲团之上,微微皱着眉头,闭目静心调息,以抵抗马车颠簸带来的痛楚。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突然,颠簸的马车开始缓缓减,车门外也适时传来铁雄的声音:“六爷,快到城关了。”

    “嗯?”墨白睁眼,门方向,正好见车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铁雄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细细眼他的眼神,见他还算平静,墨白也没多说,只是轻轻点头道:“知道了。”

    “待会兵士盘查,您就按我们商量的,坐在车上别动就行,这几天我也特意进出城关试探过,并不见他们认出我来。就算有意外,待会他们一定要让您下车检查,您也不要慌乱,交给我来处理就行,这些人不过是借故想多要点好处……”铁雄还是有些担心墨白会露馅,再次交代道。

    “嗯,好!”墨白再次点头,从地上爬起,收起蒲团,重新坐回车内长椅之上,又搭起一床早已准备好的棉被,盖在身上,上身靠着马车,手里握着一副蓝色手帕掩住口鼻,轻轻咳嗽了几声。

    这姿态,再加上他那苍白无血色的脸,整个就是一副痨病鬼的模样,让人一望便会心中生俱,深恐接触其,以防染了晦气。

    铁雄微微点了点头,再细细打量了一眼其面貌,确定若不是自己这等熟悉之人,难以倪之后,才重新关上门,马车又缓缓驶动。

    “咳咳咳……”墨白坐在车内不时清咳几声。

    铁雄或许以为墨白这副姿态还是出于伪装的目的,但实际上,他却不知,其实这才是墨白此刻的真实模样。

    当他的身子随着车子颠簸摇晃,若不靠意志力强忍的话,他也真就只是这般光景。

    咳嗽几声,胸口稍稍舒缓了一些,墨白眼神清淡的移开手中手帕,目光微微下垂,清晰只见那蓝色手帕上赫然有着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

    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墨白收回目光,垂下手帕,又闭上眼睛。

    时间不长,就只听车窗外,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

    “站住,站住……”

    “对,就你,跑什么跑?啊?跑什么跑?啪……”

    “滚,滚,快滚……”

    “喲,小姑娘长得蛮水灵的嘛,来,来,快过来爷检查检查……”

    闭目的墨白再次睁开眼睛,心知这便是已经到了城门口,这些驳杂的喧闹声,定是出自那些盘查的兵士。

    可他此时却还是不由为耳边传来的声响皱了皱眉头,实在是这些声音,哪像是兵士口中所出,简直就像是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正在无事生非的搅闹。

    马车再次渐缓度,墨白轻轻挑起车窗布帘,揭开一角,眺目望向声音来源处。

    便见远方不到五十米之地,几名兵士挎着腰刀,正没模没样的分散在城门口四处。

    有坐在一边棚架里不知是在喝茶还是喝酒的,更有着一人正蹲在城门一角手中抱着一只烧鸡在啃的。

    当然,也有着站在城门口盘查的,而那些吆五喝六的轻佻声音,便是这些盘查兵士所出。

    此时天色还早,日头才刚刚升起,城门应该才刚刚打开不久,等待盘查的人还不少。

    进城,出城分裂两边,进城的大都身上背着包袱,有老有小,不是出远门,便本是乡下人,在城里务工后回家的。

    而近来的则多是一些中年汉子,应该是进城做工的,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背着箩筐,或提着篮子,应该是来城里卖点东西补贴家用的。

    墨白这还是第一次真正间生活,之前在京里,当然也见过百姓,但京城自是不一样。

    这里才是真正的民间,他目光着重在这些人的服侍姿态,一眼望去,便是心中微沉。

    别说绫罗绸缎,九成九以上的人均是粗布麻衫,而且就算只是粗布,也不见多少长衫,均是短装,破烂补丁的更是一眼望去,绝不少见。

    目光微微上挑,在那些准备进城迎面而战的人脸上略微打量,即便隔的很远,墨白似乎都能感受到这些人眼中为了生活而奔波的疲累。

    然而,就这一眼可望的困顿之下,墨白却清晰可见,那些盘查的兵士,不时便是骂骂咧咧,甚至人不顺眼,还会挥拳舞脚的。

    眼一个个身形高大的中年大汉,低着头,在他们的喝骂声之中,陪着笑,作着揖,拾起被他们翻的狼藉一片的包裹,躬着身子离去……

    “咦,这包子挺不错啊,就是肉少了点……”

    “是,是,军爷包容,包容,小老儿家里孙儿正生着病,等着钱买药,实在是没钱买肉,等今日小老儿卖了这些包子,赚两个小钱,明日小老儿一定给各位军爷包几个馅多的……”

    “嗯,懂事,懂事!来,来,兄弟们,都过来尝尝……”

    墨白放下了窗帘,微微闭目,脑海里却是始终无法淡去,这个老人家眼中含泪,些兵士们随意拿走自己挑了不知道多远的担子里还热气腾腾的包子,却不敢反抗,反而打着哈哈奉承的场景。

    “铁雄!”墨白轻轻出声。

    “六爷!”突然听闻车内出声,铁雄连忙将车门打开一角,白应道。

    “将那卖包子的老人,叫过来,买上两个!”墨白睁开眼睛,声音低沉道。

    “嗯?”铁雄似乎一愣,又回头眼前方盘查的队伍,见还有一会,便点头道:“好,我去给您买!”

    “嗯,你去问问他孙儿所患何病?”墨白并未抬头,只是轻声道。

    铁雄正欲动身,闻听此言,身形骤然一顿,再次回头眼墨白垂目的姿态,沉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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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白从怀中掏出一支钢笔,又从车上取出一本书,撕下一页,再次挑开车窗一角,边。Δ┡.M

    只见那老人正满脸含笑的为铁雄装着包子,铁雄似乎问了一句什么,那老人满是皱褶的脸上,笑容顿时戛然而止,变成了深深的忧虑,嘴边似乎在对铁雄说着什么。

    不一会,铁雄提着包子回来,那老人则挑着担子朝着城内走去。

    “六爷,他孙儿昨天下午在田间帮忙的时候,被蛇给咬伤了,浑身肿胀,村里一位赤脚大夫说是乌梢蛇咬伤,给他孙儿放了血,可昨夜却是起了高烧不退,那大夫就给他开了一张方子……”铁雄将包子递给墨白,同时嘴里小声说道。

    墨白接过包子,只有两个,抬起头来雄。

    铁雄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道:“这是城门口,咱们如果出手多了,恐怕会多些事端,的情况,那些兵士油水不多,正盯着咱们这辆车呢……而且就算给钱那老人家,恐怕不但帮不了他,还会给他增添麻烦。”

    墨白眼里再次一闪,心中更是沉了一分,但却没有多说,拿出笔,也没写字,就在纸上画了几片图案,像是树叶一般。

    共有三种,画好后递给铁雄:“认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铁雄接过,眼,又抬头白:“这是方子?”

    他当然明白墨白必定是想要为那位老人开方子,故而并不迷茫。

    墨白点了点头:“嗯,能否认出!”

    铁雄再次低头,随即开口道:“,就是在这北方几种路边常见的草,五爪龙炸刺草莽藤!”

    “嗯,各地叫法不同,你都能认得出,北方人应该就都不会陌生。治疗蛇毒,若用煎药,至少得七日光景,他这一担包子恐怕连一副药都买不来。”墨白轻声说道,又将那袋中的包子拿出来咬了一口,然后又递给铁雄。

    铁雄接过包子和方子,二话不说,一下马车就朝着那卖包子的老儿追去。

    墨白坐在车里,远远听到铁雄的呵斥声:“嗨!你这老儿好不地道,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害老子被少爷责骂,快退钱……”

    墨白细细咬着嘴里的包子,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他吃不得油腻。

    但,他却没吐出来,脸不变色的慢慢将其下咽,眼神深处有怜悯在闪烁。

    若无慈悲之心,术再高,也得不了道!

    不论前世今生,墨白都当得起医道圣手之称!

    只是这一次,即便解了其孙儿的蛇毒,墨白心中也不轻松……

    不一会。

    铁雄回来,朝着墨白点了点头,墨白再次挑开窗帘,眼那老儿错愕之中望着马车的眼神,墨白放下窗帘。

    “停车,停车!”

    终于马车到了城门口,或许是真如铁雄所说,今日油水不多,见马车到来,不管是站着坐着的,全部手握腰刀,围了上来,目光盯着从车上跳下来的铁雄,满眼精光。

    墨白坐在车内一动不动,此时他心中反倒没有了紧张,或许是刚才见得那一幕,他心底深处还是为这世间苦难之人,有了最深层次的愤怒吧。

    “干什么的?”

    “车里坐的什么人?”

    “到哪里去?”

    “将车门打开……”

    一连串的呼喝声响起,气势汹汹,墨白并不理会闭上了眼睛,按铁雄说的,交给他处理,静静坐在车里等待。

    似乎真如铁雄说的那样,盘查的并不严密。

    只听铁雄小声的和众兵士攀扯了几句,然后声音渐渐小了,再然后便只听那些兵士脚步散开,有人道:“嗯,放行!”

    车辕再次启动,自始至终,连车门都未曾打开。

    身后的呼喝声又继续,而马车已出得城去。

    墨白摇了摇头,驱散心头因为刚才那情景带来的丝丝情绪,重新将蒲团放在车板上,再次盘膝。

    还是那句话,只有恢复后,才能想其他。

    不过,同时他心里还是涌起了一道疑惑:“铁雄,这正常吗?”

    车外铁雄正在赶着马车,闻言,明白墨白问的什么,并不停车,嘴里却道:“不知,不过前些日子的确城中风声很紧……”

    墨白点点头,不再多想,闭目调息。

    ……………………

    ……

    墨白离开了京畿范围,原本以为会有些风波,但一路上却极为太平,太平到令墨白和铁雄两人都意外。

    怎么说,墨白也是明王之尊,多日失踪不见,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才对,时日越久,管制应该越严才对。

    但,诡异的却是,他们离京城越远,却是越见不到动静了。

    当然,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所以趁着这平静,一路日夜兼程,越行越远。

    其实他们不知道,之所以他们能够一路如此太平的离开,并非是碰巧。

    应该说正是由于,他遇袭之事的影响力,一步步扩大,才导致了这种局面。

    说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事实却正是如此。

    相比他当日遇袭,定武帝震怒,责令当朝一品,明王岳父亲自勘察此案,并且限期一月,不破案便将其入罪。

    至那一日开始,平京城中,就再也没有了一日平静。

    声势浩大的肃反运动,便从那一日开始展开,并且越来越大。

    不知有多少势力在这快一月的时间里,被牵连其中,一颗颗人头落地,血染世间。

    尤其是明王至今仍然失踪不见,是否再次遭劫的话题不得不被提起之后,情况就更是一日比一日严峻了。

    但既然如此,又为何反而在地方上,又管制如此松懈,明王能走的如此轻松呢?

    这便要从那被责令一月破案的林大人说起了,自当日林大人被限期破案之后,几乎整个朝中无人不知,定武帝是在向林华耀施压,甚至是要朝林华耀动手了。

    但,那时,明王之事刚刚出现,定武之怒,谁也不敢硬扛,国朝毕竟是至尊,明王遭当众刺杀,若没有人负责,那是绝对不行的。

    林华耀不得不挑起这份担子,可这明显就是个烫手山芋,几乎每一日里,都会有众多林系官员被朝中弹劾,称其与明王遇袭案有关,不管是捕风捉影,还是证据确凿,总之弹劾了,陛下就怒起,怒起就要查。

    林华耀身为调查主官,其身份可谓是尴尬至极,被怀疑的都是他的人,他敢说不查吗?

    而官场本就如此,尤其是这乱世之中,人心思变,谁能禁得住查,一查就要出事。

    别耀根基深厚,但碰上了这事,又被定武帝借机挥针对,他的处境可谓是每况愈下。

    朝中为官,到了他们这程度,说白了最重要的就是势!

    树倒猢狲散,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但是,朝中还是低估了林华耀,谁都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究竟大到了怎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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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人认为林华耀这盘踞两朝的元老,会如此轻易的认栽。

    但当他眼看局势不妙而奋起时的作为,却还是令众人侧目不已。

    明王遇袭第五天,林华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次上书陛下,经调查,已确认此案重要嫌疑人张邦立,便乃此案元凶。

    其一,有调查证明,当事人明王殿下,曾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将凶手指证为张邦立与张丹师合谋。

    其二,又根据多日调查,证实明王所言不虚,其在京城时,的确与张邦立交恶,而案发当日张邦立护送之中,确有可疑之处,其在刺杀过程中行为多有不当。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在这五日间,因此案被涉及的一人,其实就是林华耀的势力中一人,已经招认,确实参与了明王刺杀一案,但其指认,乃是受张邦立所指派……

    故而此案已经事实清楚,便是张邦立所为,至于其动机,除了怀恨报复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则需进一步调查。

    因此,林华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恳请定武帝下旨,将张邦立与张丹师锁定为此案元凶,允许调查组将其抄家,张氏一门尽皆捉拿归案,交由调查组全面侦查……

    犹记得,当时林华耀话音落下,朝中顿时便是一片死寂。

    谁人不知,张邦立乃是定武心腹,向来为定武帝在朝中的中坚助力,自此案案发后,定武帝对其更是多有维护,虽下至天牢,但每当侦查,必有定武帝的人跟随,确保调查过程不出意外。

    然而,林华耀此刻居然和定武帝针锋相对,要真正干起来了。

    情愿自己人招认,弄个两败俱伤,也不让定武帝好过。

    毫无疑问,这是正式交锋了。

    说实话,谁也想不到,林华耀居然如此刚烈,这一次没有隐忍,直接用了最爆裂的方式,要和定武帝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

    这无疑便是真正和定武帝彻底离心了,要知道之前虽然朝中诡异,但要说敢真正到这地步的却还真没有,到底君是君,臣是臣,就算暗中如何抵制,明面上,却是绝不敢硬是要背着来的。

    皇权不是开玩笑的,明面上是受不得半点违抗的。

    不过大家为林华耀的胆量心惊之时,同时也越发紧张起来,很明显林华耀作为两朝元老,绝非冲动之辈,他居然做到这程度,只能说明林华耀确实感觉到了危机。

    恐怕,定武帝这一次当真不是只是削弱林华耀而已,难道他想彻底将林华耀赶尽杀绝,这才逼的林华耀走到这一步?

    所有人都等着定武帝的反应,而定武帝果然也并没有令大家多等,不但没有丝毫松口妥协的意思,竟然当场便招张邦立上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点一滴与林华耀当堂对峙,毫无疑问,在这里,每一句话出错,都将是万劫不复之地。

    最终,可能是定武帝实在强势,让林华耀心中生俱,最终没能在定武帝虎视眈眈之下强硬到底,他虎头蛇尾,退了一步,没能将凶手彻底指证在张邦立身上。

    故而,承认已年迈昏聩,恳请辞去调查职责,同时自请定武帝降罪……

    当时,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都以为林华耀是故意弄这么一招,好以进为退。

    然而,定武帝否了林华耀的请求,仍旧坚持,让他继续主持调查工作……

    当时没人出声反对,只想道,林华耀这是玩拖了,彻底恶了定武帝,非得弄他不可了。

    林华耀辞退不得,就此沉寂了几日,而这几日之间,林华耀手中势力,更是遭遇疯狂攻击,一时间已有风雨欲来,这雄踞两朝的老臣,真有彻底没落之意。

    其实这时候朝中已经开始警惕了,感觉到了定武帝的决心,看样子已经不是争斗了,而是真正要将林华耀彻底打落尘埃,甚至有拿他性命之意。

    这就让大家不满了,毕竟君臣之间,权利也从来是在争斗之中,无论如何,大家也不可能让皇权真正无所忌惮,否则将来岂不是人人自危。

    风声开始变了,可令众人无法想象的是,就在大家准备出手帮林华耀的时候,却想不到这一位到底是承受不住,还是真的怒火奔腾,气疯了,竟然在时隔五天,也就是明王遇袭第十日,林华耀再次上朝,气势汹汹之下再次面呈定武帝,指认凶手。

    而这一次,凶手人选却又一次令所有人心跳加速。

    “上清山!”

    没错,林华耀竟然将凶手指向了上清山。

    “明王殿下于大婚之日与上清山结怨,上清山曾派人当众攻击明王,后陛下宽仁,饶恕上清山两名法士无知,又感念上清山多年以来为国朝贡献,故而网开一面,并未重责,岂料上清山不感念皇恩浩荡,竟怀恨在心,猖狂之极,竟在明王就封明珠途中,暗下杀手,微臣几经查探之下,已侦得,当日曾被明王力斩的道师刘法青曾与上清山冲玄道师来往甚密……”

    毫无疑问,当时,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林华耀,心中简直是翻天覆地。

    林华耀这是真的疯了吗?

    他居然拿出了诸般证据,力证凶手就是上清山,丝毫没有半点手下留情之意。

    所有人发懵,不提如今国朝形势,上清山是不是能够随便动的。

    光是林华耀他女儿就在上清山学艺,他这么做就简直是荒唐。

    难道还是和上次一样,为了逼定武主动退一步?

    这就太过大胆了一些,要知道,这一次不止是和定武帝,而且他连上清山也算是得罪死了。

    没有人知道这老儿是不是被定武帝给朕的逼疯了,竟出这等昏招。

    无需说,定武帝自是亲自招了冲玄,再一次当着满堂文武的面,令其与林华耀当面对质。

    然而,本来众人以为这一次和张邦立那次又将一个结果,但岂料却是大出意外。

    林华耀竟然一步不退,当堂之下将上清山冲玄逼的连连退步,竟到了无能辩驳的地步。

    满堂之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定武帝高坐上方,当时的脸色也明显有了些许变化,但到底是帝者,竟隐忍一言不发,坐看事态发展。

    实际上,大家也都明白,这一次明王表露宗师修为,着实给了他些许底气,让他面对上清山时,不再如以前一般为大局而忍让。

    看这情况,定武是要借机敲打一番上清山了,其实到了这时候,还是没人认为林华耀能够真正将上清山给钉在凶手位置上。

    但,一连三日,林华耀和上清山针锋相对之下,冲玄步步后退,却死咬不认似乎真的逼急了林华耀。

    他竟然又出一重招。

    “殿下至今已失踪十日,老臣惶恐,或乃上清山惧于明王少年宗师的威严,唯恐明王将来一跃飞天,踏足真人之境危及上清山道门魁首之荣耀,故而一次刺杀不成,实际已再次暗中出手……陛下,上清山先与殿下结仇,后又行刺杀之举,如今更有鲜明作案动机,老臣恳请陛下为明王安危计,将上清山一众全部拿下加急侦查……”

    疯了,疯了!

    林华耀当堂跪拜,老泪纵横,又一次将上清山拖入了更加爬不出来的漩涡之中。

    冲玄一世修为也稳不住了,当场吐血,仰天向道祖诅咒发誓,绝非上清山所为,此乃天下不容之妄语!

    情势已不再是当初,问题已扩大到无可想象,再也没有人敢坐而看戏,这是真的一不妙就要见生死啊。

    没有人知道林华耀到底怎么了,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这是要乱国朝江山啊!

    然而无独有偶,就在这时,恰恰京城上空,开始传闻一阵风声。

    “明王实际已经被皇室秘密送往玉清山学艺,听闻玉清真人亲自收其为关门弟子,并言明王乃千古奇才,或十年可入真人逍遥之境……”

    没人知道这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但却是瞬间,便传遍京城权贵耳中,并且每一个人都只觉得这条消息包含的深意太大了。

    “定武帝是真要向道门以示威严了。”

    “竟然已经秘密与玉清山结盟,难怪凶手会指向上清山……”

    “林华耀这老儿,莫非已经靠向了定武?”

    “定是如此,这老儿顶不住压力,而且其本来就是明王岳父,如今明王极有可能一飞冲天,将来当得道门魁首也不再话下,他何需再为了一个上清山而得罪国朝,这老儿当真阴险……”

    “还以为他失心疯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定武的授意之下,他才这么干的。”

    这时候很多人都在怀疑,林华耀实际上已经向定武妥协了,这一幕幕,其实都是在帮助定武敲打上清山,重振国朝威严。

    更加没有人敢在这事上插嘴了,一时间定武的威势仿佛无限攀升。

    而上清山自然便更加成了风口浪尖,他们明显已经不能再镇定下去了。

    现在就连民间都到处疯传便是上清山不尊王法,胆大妄为刺杀明王,动机方面传闻中自然会是越来越丰富。

    就在这种情况下,上清山梅真人亲自修书一封交予国朝,郑重承诺,若有真凭实据证实乃上清山所为,梅真人将亲自负荆请罪,为此案负责。

    同时若有必要,上清山愿意全权配合国朝调查,封山也并无不可。

    但同时书中还陈列了上清山自国朝开国以来,一向忠心耿耿的各种事迹。

    不过,有一件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便是梅真人虽然修书,但却并未亲自入国朝大殿。

    这其中意思便深刻了,足以说明,连梅真人都已经对国朝不放心了,不敢亲来。

    而定武明显也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点,最终,其亲自开口,表示相信上清山梅真人乃国朝荣耀,定不可能行谋反之事,林大人所证并不足以确证。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朝堂之中的气氛却是越发微妙了。

    定武帝依然继续打击林华耀的势力,并未见丝毫松手,这又好像一层迷雾蒙在所有人心里。

    林华耀究竟是不是靠向了定武?

    经此一役,上清山和国朝之间又会怎样?

    定武又到底想将事情闹到哪一步?

    局势一日日越发复杂,林华耀,上清山,和皇室之间,纠缠不休,没人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两朝老臣林华耀,一时之间也变得越发不可琢磨,他到底是在逼定武松口,还是已经靠向了定武?

    迷雾重重,所有人已经意识到了局面正在不受控制的发展,故而都开始大加警惕。

    时日继续过,大家开始迫切希望这一月之期赶紧到来,早日有个结果。

    不过,很显然事与愿违。

    十天后,又一次沉寂多日的林华耀在事发已经二十天后,再起事端。

    而且相比前两次,这一次彻底令所有朝臣脸上变色了。

    他竟然仿若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竟将他罪恶的手指伸向了朝中重臣。

    不是一个,而是所有!

    至此,几乎日日间均有权倾一时者,开始被牵连其中。

    这便恐怖了,这朝中谁是好惹的?

    如此局势下,到底是什么情况都看不清的情况下,是林华耀帮定武收拾朝中局面?

    还是林华耀在乱定武皇朝?

    看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绝不能被牵入漩涡之中,所以,大家顿时抱着一个信念。

    你敢动到老子头上,老子能放过你?

    老子还怕你不成,论到攻歼,谁怕谁啊?

    混乱已最突然的方式开始了,这可不是开玩笑,一日之间,朝堂上奏章满天飞,各种污水开始到处乱泼,几乎人人不可事外。

    仿若满朝奸臣。

    人人自危之下,自然最大规模的党争便开始了。

    这时候的林华耀,说实话没人看的懂,他究竟想干什么?

    得罪了这么多人,无论最后明王一事如何了解,他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更加恐怖的是,朝堂之上乱了,这国朝就眼看着似有灭国之象。

    所有人也看明白了,这场风波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当真怕有不可言之祸啊。

    国朝这面大旗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能倒的,毕竟一旦倒了,他们的权威还上哪里去找?

    但同时,国朝倒不倒又远远没有自己倒不倒重要,要牺牲自己去维持国朝稳定?

    那想也别想,所以眼看着纷争一日日大了,所有人心惊肉跳,却又不能收手,只能坐等定武帝定下乾坤,收拾局面。

    而此时,对定武来说,也同样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开始。

    他冷眼看着那攻歼不断的朝堂,看着这即将亡国的景象,却按捺不住心头的那一丝雀跃。

    想要借着这场风波,借力打力,手段尽出的清洗旧势力,就此整顿国朝弊端了,想要革新。

    他审时度势,认为自己应该抓住机会,眼看着就只有不出几日,便到了一月之期,自然一切会有个结果,只要他能稳住了这最后数日,便能焕发一个新的时代。

    但是,他要整顿,重臣却肯定不能容他,国朝改革的过程中,必然要牺牲一部分人,谁也不会愿意自己成为被牺牲者。

    所有人如同定武一样,也同样要坚守着最后几日,不容自己出事,也正因为此,国朝虽乱,凭空消耗着国力,但却没能彻底崩溃,仍自维持着局势不倒。

    但到了这里,那所谓的明王谋杀案,就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此时这已经只是一个借口,所有人的关注点全部转向了朝堂之上的党争之中去了。

    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数年来,国朝从未有过的混乱,在慢慢发酵开来。

    国朝就像走到一个岔路口前面,可能走向繁华,也可能走向没落。

    也就是在这种局面下,明王才能如此轻松的离开了北河,不得不说这真的很诡异。

    然而,其实这一切的发展,其实都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林华耀。

    他就像一层迷雾,在这一个月里,搅风搅雨,却没能令自己脱困,反而让自己一步步走向了死地。

    他得罪了上清山,得罪了群臣,最后还搅乱了国朝……

    眼看着一月之期就要到来,也预示着,这场混乱可能终于要结束的时候,这个人,也终于再次做出了一件令世间所有人都惊悚莫名的大事。

    也因此,彻底葬送了这最后的封建时代。

    不得不说,他应该被历史铭记!

    这年中秋,明王风尘仆仆,来到了明珠。

    当他站在了那有着几分熟悉的环境之中,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乱世之中,马照跑、舞照跳的紫醉金迷。

    便耳里传来了报童们挥舞着手中报纸,激动大叫的声音。

    “惊天秘闻:谋杀明王的元凶已查明,乃是当朝皇后嫡子,明王胞兄,太子殿下墨远!”

    “太子谋杀明王事败,起兵谋反,被当场击杀……”

    “详说张邦立为助太子殿下,谋杀少年宗师皇室明王真相……”

    “太子谋杀明王,竟乃惊天谣言,原是当朝户部侍郎林华耀谋反,诬陷、刺杀太子殿下……”

    “为助明王将来继承大宝,林华耀谋反刺杀太子……”

    “通缉,通缉,国朝下达全国通缉令,当朝户部侍郎林华耀谋反事败,抛弃家眷,潜逃出京……”

    “太子被杀,必将引起惊天混乱,党争又起,国朝希望在何方……”

    “秘闻:林大人眼见国朝昏聩以致内忧外患,不忍百姓蒙难……”

    满街的呼啸声,传至墨白与铁雄耳边,另两人久久未能有所反应。

    “六爷……”铁雄眼中满是迷茫。

    墨白抬头望望天,最后微微摇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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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报纸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明王刺杀案,正乃是太子所为,诸位岂不想想,太子与明王皆出自皇后膝下,均是尊贵不凡。太子虽储位早定,但明王虽在民间长大,却成就了武道宗师境,更是联姻当朝户部一品侍郎,可想而知,其声势早已超过太子殿下,有望大统。太子心中岂能不忌,故而做出这兄弟相残之事,也未必就奇了。”

    “真是荒唐,报纸上写的怎可全信?你怎不提明王已被陛下明旨调出平京,赴我明珠为王。明显已经不可能威胁太子储位?国朝已经发下明旨,此案便是林华耀谋反。”

    “此言有理,林华耀身为明王岳丈,定是心向明王的,狼子野心之下,竟然借明王案栽张杀害太子,以图日后明王又继承大宝之机会,其不顾太子身死,储位悬空会对国朝造成何等影响,只为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实乃国贼,当诛……”

    “真乃大谬,林大人两朝元老,当朝户部一品,向来清正有加,乃朝中不可多得之明臣,岂容尔等污蔑?”

    “正是,尔等只知夸夸其谈,却不明白明王与太子实际早已相争久也,朝中早已为储位之变,明争暗斗,就连陛下其实也有意明王,之所以调明王出京,实际乃是如今国朝内忧外困,已经不得储位之变,故而陛下才为了大局,暂调明王出京,然,太子心知陛下心意,是以才行这兄弟相残之恶事,林大人一生忠直,自明王遇袭案开始,其不惧强权,指证国朝总长张邦立,又指证道门魁首上清山,最后更是不惧满朝权威,只求一个公道。历史上,哪位明臣又林公之胆量?其明知必死,却依然要拿太子入罪,此乃昭昭之心,天地可证,如今国朝明知真相,却为了掩盖皇室相残的丑陋,故而牺牲林公……”

    “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林贼若真有如此忠贞,岂会抛弃家眷出逃?国朝已明证,林贼早已起心逃窜,故而才能突破国朝重重追捕,据传都已逃至南方,与粤东不臣之军阀陈世勋狼狈为奸,欲颠覆国朝而自立……诸位口若悬河,证明王与太子之争,却不闻明王回京不过两年,平京城里更是无人不知其不识文墨,为人性格张狂跋扈,纵使其武道通天又有何用?仅凭手中刀便能治国不成?其如何能与太子相争?太子何须冒天下之大不韪,残杀同胞兄弟?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是什么?连陛下都已亲下明旨,明证林华耀乃是狼子野心,欲乱党沆瀣一气,乱我国朝江山,实乃千古第一国贼是也!”

    ……

    正值中午,一间客栈之内,高朋满座,气氛紧张。

    原来正是因为今早报纸上平京太子被杀之事,引发了剧烈的争执。

    很明显大家意见并不统一,两帮人各持己见,争得面红耳赤。

    “啪……”正当双方不可开交之时,却有一人腾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长身而起,一声悲喝:“诸位为何尽皆只关心这龌蹉之事

    ,而不想我国朝已到生死边缘,我泱泱大夏数百年威严,只在旦夕之间便要覆灭,诸位何能漠不关心?”

    “叮叮当当!”伴随着他的声音,是酒桌上杯碗筷碟落地。

    满场在这叮叮当当之中静了下来,全部看向了那一身长袍的狂生。

    便只见那狂生双目圆瞪,眼中泛红,却是激动不能自抑,举起手中的报纸,目视诸君,指着报纸上那硕大的标题,继续悲道:“储位空悬,朝中纷争四起!”

    话音落,只见他一把将报纸扔开,又自拿起一份,继续指着标题道:“林华耀似已逃至粤东,粤东总镇陈世勋连夜通电粤军,枕戈待旦备战!”

    “啪……”说完,这狂生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诸位,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大夏如今数万万民,皆在外敌凌辱之下,忍辱偷生,只盼国朝用功,早日复我尊严,可,这是什么?啊?”

    “这是朝中重臣不思国朝安危,却只图荣华富贵,为储位而党争四起。”

    “这是国内军阀不思抵抗外敌,却要为争王旗枕戈待旦,内战将起!”

    “诸位,我大夏如此,已到了亡国边缘啊!”

    “谁来救国,谁来救国……”

    ……

    客栈里的争论没有因狂生而停止,只是转了一个话题,而更加剧烈。

    救国?

    为了这两个字,人人奋起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令人敬佩,太多人一片赤诚,只欲国朝中兴,只为尊严而忧,而战!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这间客栈一角,有两人静静而坐,始终未发一言。

    其中一个面色苍白病态的青年,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对身边的汉子道:“吃好了,我们走吧!”

    毫无疑问,这两人正是墨白与铁雄。

    铁雄目光其实一直在打量墨白的脸色,眼见着墨白始终镇定的吃着东西,他却还是感觉出来,墨白那双眸子中的光芒深沉的骇人。

    “六爷,咱们换间客栈先住下,您先歇着。阿九他们如今也不知是否已经安顿好了,我先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安排。”铁雄想了想,轻声道。

    “不必了,直接过去就好!”墨白轻轻摇头。

    然而铁雄却是心中微顿,他没有告诉墨白师兄弟们的态度,其实此时心头是有些担忧的,再加上墨白的脸色看起来明显并不好,连日来的奔波,他知道墨白承受的不容易。

    今天又突发这件大事,恐怕墨白心神受扰之下,待会若是直接去了师兄弟那儿,出点什么问题……

    “六爷,我也是第一次来明珠,道路并不熟悉,也不知道阿九他们是不是在约定的地点,说不定又是一番波折,您身体还未大好……”铁雄继续劝道。

    墨白眼神微微抬起,在他脸上瞥了一眼,很明显,铁雄并不是会随意质疑他意见的人。

    想来定是有事,墨白眼神里流光一转,没有再拒绝,看了一眼还在争论的人,点头道:“就这儿吧,不用换地了。”

    铁雄也看了一眼那些还在继续数落着国朝的人们,嘴唇微微动了动。

    墨白的声音又响起:“哪儿都一样,无碍!”

    铁雄不出声了,他也知道,今日估计整个明珠都没有区别:“好!”

    并没有直接住店,铁雄先是来到隔壁几家店里,了解了一下这家客栈的风声之后,才决定住下。

    很快便办妥。

    “六爷,您先歇着,我天黑之前一定回来!”铁雄沉声道。

    墨白坐在窗子边,看着如一副陈年老画一般的明珠,轻轻点头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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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里,午后阳光金灿灿,将这座城市映照的古老而又鲜活。

    墨白想要静心,好好看一看这座虽然身处不同世界,却同样无法令人忽视的城市。

    从他醒来那一刻起,他就在思考自己究竟身处于怎样的世界,怎样的时代?

    一个人想要快速适应陌生环境,就会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认知中寻找自己能够熟悉的坐标,来给予自己归属感。

    墨白当然也不例外,但一直以来,这大夏,无疑与他所熟知的世界还是有诸多明显差别的。

    正如那道门荣耀,他便从未在任何一朝的历史中得见。

    但好在是,不纠结这些具体,站高一点把握时代的脉搏的话,他还是能够在自己熟悉的前世历史中,找到一个熟悉的框架,来给今世的环境定义。

    没错,正是那近代史中,最为风起云涌的年代,清末民初!

    他一路从平京来到明珠,途径多座城市,也始终在不断为自己的猜测而印证。

    但是并不那么容易,战火还未彻底爆发的年代,一路行来的诸多城市,并没有特别鲜明的特征,来印证时代的气息。

    大部分城市之中,老百姓们依然生活在封建格局之中,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他们自己贫穷而落后的生活,并没有太过分明的文明与落后相互碰撞的火花。

    所以,墨白一直期待着来到明珠,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么这座前世的“东方明珠”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而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其实并不用等到现在,当他走下码头,第一时间耳边传来的那些报童们的声音,就已经给了他最明显的时代坐标。

    毫无疑问,没有比报童们站在街头就敢毫无遮掩的大声评论着国朝秘事更能让墨白清晰的把握到那一丝自由的气息。

    这里,封建或许仍存,但思想已经开放,正如自己所熟悉的历史中,那乱世之中应有的气象。

    此时,墨白坐在床前,眸光看着那宽广的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他们风格迥异的服装。

    西服、长裙、长袍、短衫、学生装!

    马车、汽车、人力三轮、黄包车!

    洋不洋、古不古的建筑上,那一块块巨大而又风格鲜明的招牌。

    贩夫走卒、精英、文人、武者、西洋客……

    无需再去怀疑,这所有的一切汇聚在墨白的眼中,便让他最清晰的找到了时代烙印。

    “呼……”轻轻吐出一口气,墨白却并没有再多做关注,很明显,此时此刻的他,因为酒馆下面依然可以依稀传来的讨论声,而并不那么静心。

    关上窗子,起身来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看着那水迹**,却又放下了。

    来到床边,盘膝坐下。

    只他一人,静静而坐,此时,他眼中里还是泛起了并不多见最深层次的波澜。

    没错,今早传来的消息,还是令他无法淡漠。

    不是为了那所谓的刺杀真相,还能有比他自己更了解事情真相的吗?

    只是当听闻太子身死的消息之后,他脑海中却不知为何总是闪过那只有过一面之缘,实际上并没有多么熟悉的皇后身影。

    这段日子的了解,让他早已得知,皇后膝下只有二子。

    其一便是自己,而另外一人,那死去的太子,便是当日自己所见的那皇兄。

    当时墨白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是皇兄,还曾疑惑他为何要如此针对自己?

    后来从铁雄口中了解到,那位竟是太子后,就更为不解了。

    自己一个并没有威胁的皇子,如何会被他如此不喜?

    不过之后,倒是些微想明白了一些,原来竟与皇后对自己的关爱的态度,和自己那未见过的王妃有关。

    王妃林素音,据传有凤凰之命,而据说太子殿下对其早有意,却不想最后竟配与了自己……

    此时,太子已死,谈不上什么兄弟之情的伤感,或许就是曾经的明王在世也不会感到多么伤感,但,墨白却无法不想起那位此刻正在承受丧子之痛的母后。

    眼中明显的担忧一闪而过,墨白轻轻摇了摇头,眼波再闪,耳边又再次回想起那狂生。

    狂生的那句话“谁来救国,谁来救国?”

    墨白比任何人都知道时代走势,但却从没想过,大乱竟然会起于自己身上。

    闭上眼睛,手持法印,墨白陷入了沉寂。

    一切的一切,他暂时都只能抛之脑外,他太弱小了,说什么都是多余,想一切都是多想。

    只有先活下来,才是目前他最需要做的事。

    他需要时间。

    但他恐怕想不到,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安逸,这刚刚到来的明珠,也并没有那么太平。

    ………………

    ……

    兴德里!

    这是一条小街道。

    铁雄下了黄包车,独自行走在这条小街上,他的脚步有些不可抑制的急切。

    就要见到宁儿了,这一个月,他心中当然是担忧的,极为迫切想要知道遭受过折磨的妹妹过的好不好。

    目光顺着墙角上,一块块并不显眼,却令他极为熟悉的印记而行。

    虽然并没有来过明珠,但也早就做了安排,也曾早就商量好了过来后的事情。

    这是一条民户小街,显然不比繁华大道,环境还算安逸。

    铁雄一路行来,终于在一个院子门前住脚。

    “就是这里了!”他望向院子,眼中闪动的神色有些许激动。

    但还是忍住了急切,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目光观察这周围环境。

    “嗯?”突然,铁雄心中一顿,目光极为隐晦的看了一眼院子口上,两个身穿黑色短装的人影。

    常年的警惕让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两个人有异,倒并非是在观察自己,而是他们的目光明显不时落在那扇院门。

    铁雄心神顿时警惕起来,眼中微微一闪,不动声色的从两人身边走过,那两人目光在他身上瞟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铁雄一路远去,未再回身,一直到出了胡同口一段距离,才在路边一间茶楼坐下,叫了一杯茶,目光若有若无的开始观察。

    “出事了?”此时他看似悠闲,但实际上心中却是瞬间缩紧。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师兄弟们的本事,这么明显的盯梢,师兄弟们绝不可能没有发现……

    目光再次一瞟那两道黑衣身影,铁雄眼中变幻不休,虽然只是初初一见,便能发现那两人并非良善。

    眼神凶恶,站无站相,很像是地痞流氓,社会闲散一类人。

    铁雄最终却是又起身,来到隔壁一家食馆里买了些吃食,提在手上再次朝着那小院走去。

    不管怎样,师兄弟们并没有留给自己别的信号,这说明他们依然在那里,而且并没有提醒自己不能过去。

    当他再次经过那两人的时候,明显那两人已经注意到了他,其中一人眼神不悦,朝着他喝道:“你走来走去,干什么的?”

    肆无忌惮!

    很明显,这两人便是那地痞一类无疑。

    “想找事?”铁雄脚步一顿,目光瞟向两人,声音低沉,但却极有威慑。

    “嘿,我说……”最先开口之人不爽,抬步就要走来。

    铁雄什么也没说,脚步抬起,在地上一踏:“咔嚓!”

    那青石明显出现裂纹。

    “嗯……”这么明显的动静,那两人岂能分辨不出来,顿时脸色一变:“走,走……”

    没有再留狠话,转头就跑。

    铁雄望着他们的背影,眉心再次皱起……

    却没有再纠缠,快步而行,直接朝着小院而去。

    那两人被吓走,铁雄皱着眉头再次来到这间小院门口。

    并没有马上敲门,而是目光再次一瞥这四周的人家。

    胡同里并非空无一人,各家各户里也并不是都大门紧闭,实际上,当铁雄赶跑那两人,在站到这门前的时候,他就立刻察觉到,周围有很多双眼睛,都在打量自己。

    而当他回头,那些人家却是又立马低下头去不看他,就好似看他一眼都会惹上麻烦一般,更有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本来正朝他这边跑来,结果一个妇人二话不说,抱起孩子就往家走,还在孩子屁股上啪啪几下,将孩子打的哇哇乱哭。

    铁雄也是常年江湖上跑马的人物,一见这情形,哪里还不知道,定是师兄弟们惹上了麻烦,这些人家害怕惹祸上身,所以才这般回避。

    “咚咚!”站在门口又望了一眼刚才那盯梢两人所站的方位,铁雄眉头越来越深,但还是沉住气,敲响了门。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遇到这般情况,最好的处理方案就是暂时不接触,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预想到必然是麻烦。

    如今他和六爷牵扯在一起,一旦出事很可能连累到六爷,但他没办法,不管怎么说,宁儿和师兄弟们才是他最为紧张的人。

    “谁?”不一会,门内便传来一声短喝。

    一闻便知,这声音并不平和,带着烦躁与愤怒,铁雄沉着脸开口道:“陆师兄,是我!”

    “嗯?”门内似乎突然顿了一下,随即便只听屋内动静大了一些,显然是脚步加快的声音。

    门开,一个看起来比铁雄年纪稍稍大些的青年出现在门前,望着铁雄,脸上有明显的激动之色:“铁师弟,你……”

    “进去再说!”此时此刻,满肚子疑惑的铁雄自然没有与师兄把手言欢的意思,点点头打断了师兄的话,直接抬起脚步朝着屋内走去。

    “嗯,好,好,等等……”陆师兄连连点头,却又突然一顿,眼神一冷,一步踏出房门,朝着胡同口那儿看去。

    “被我赶走了!”铁雄见状,沉声道。

    “哼,这些该死的苍蝇……”陆师兄闻言点点头,脸色难看了些许,关上门领着铁雄往屋里走,同时说道:“时间一晃就一个多月,你始终没来,我们就担心你出事,本来打算派人去找你,可后来出了点事……走,咱们进屋再说,你先去看看宁儿。”

    陆师兄话说一半,似乎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便止住了滑头。

    “嗯,宁儿的伤……”铁雄见师兄姿态,似乎此事并非迫在眉睫的棘手之事,又听提到宁儿,便没有追问。

    “已经好了许多了!”陆师兄知他担心,连忙点头道:“就是见你始终没回来,丫头心里着急……”

    “铁大哥!”陆师兄话还没说完,突然正屋里窜出个人影激动叫道。

    铁雄目光一抬,只见一麻衫少年,正端着一个脸盆,朝着他望来,满脸惊喜。

    “阿九!”铁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铁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六爷呢……”没错此少年正是阿九,此刻一把放下手中脸盆朝着铁雄跑来。

    不过铁雄还来不及回答他,屋里便是几道人影冲出。

    “铁师兄!”

    “铁师弟!”

    铁雄望去,正是师兄弟数人,此刻目光望着他,均有些泛红。

    他知道那日分道扬镳后,师兄弟们心头那沉重的负担,此刻望着师兄弟们站在前方却步的身影,铁雄一笑,重重点头,抱拳道:“诸位放心,我没事,平安回来了!

    都是豪爽汉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其实本就无需多言。

    当日虽分道扬镳,但从来就不是形同陌路,只是江湖儿女的无奈。

    铁雄有他的坚持,师兄弟们不认可,但也阻拦不住,最终独留他一人而去,却并非是怕死。

    而是还有家仇未报,还有弟妹要养活!

    见他归来,大家心头总算轻松。

    一番见礼后,也并无太多小儿女做作,多做解释,过命的交情都在心里。

    没有多做交谈,一众人知铁雄急切,一起前往一间朝向最好的房间。

    那是宁儿的卧室。

    “铁大哥,宁儿已经好多了,刚刚还和我说起你呢,等会见到你肯定得高兴的跳起来……”阿九在铁雄旁边兴奋道。

    随着房间打开,铁雄按捺不住,一步踏进房间,目光四望,顿时便只见房里,一张靠床的案几前,一个小女孩正迎着阳光,拿着一支笔,似乎在作画。

    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朝着门口看来,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的开口道:“大哥!”

    “宁儿!”铁雄当即快走几步,来到宁儿身边,扶住她的肩膀,眼眶泛红:“宁儿,大哥回来了,再不让人欺负你了!”

    “哇……”宁儿愣了半响,突然一把窜到铁雄怀里,抱着铁雄大哭起来,嘴里哭着道:“大哥,环儿姐姐说我偷东西,她让人打我,拿鞭子拼命抽我……我跟她说我没偷,我是要去找六爷……”

    铁雄抱紧宁儿,身躯微颤,闭上了眼睛:“宁儿乖,你没偷东西,大哥知道,六爷也知道。”

    身后,数位师兄弟望着这一幕,一个个又想起当日初见宁儿时的模样,虽已过去多日,但还是不由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最终数人对视一眼,退出了房间,独留他们兄妹二人。

    ……

    良久。

    铁雄红着眼圈,将已经睡着的宁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目光却望着宁儿手臂上那仍然还未完全褪去的鞭痕,久久未出声。

    最后,他站起身来,长长一口气吐出,转身走出房间。

    “铁大哥!”师兄弟们不在门口,独留阿九正坐在门口地上,见他出来,连忙站起身来。

    “小点声,宁儿睡着了!”铁雄点点头轻声道。

    “哦。”阿九看了一眼屋里,连忙收声,待铁雄关好门,却是又靠近小声急切问道:“铁大哥,六爷他……”

    很明显,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就为问墨白的事情。

    自从当日随着众人一起出发前往临海,听着他们说六爷不行了之后,阿九便茫然了。

    他并非是和铁雄他们一起长大的,他是流民,孤儿,之后在贫民窟里和宁儿交好,才和铁雄他们在一起了。

    后来宁儿进明王府,也要带着他一起,其实真说起来,他在明王府的时间,比跟着铁雄几位师兄弟要长的多,所以相对来说,他对明王要更有依靠心理。

    铁雄望着他担忧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道:“六爷没事!”

    “真的?陈大哥他们说……”阿九顿时眼神一亮。

    “嗯,没事!”铁雄重重点头,但却没有说墨白如今的情况,只道:“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六爷身边。”

    阿九顿时跪在地上,开始拜漫天神仙,感谢神仙眷顾……

    铁雄却是抬起脚步朝着前院走去,该去搞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前厅。

    当铁雄过来,众位师兄弟早已汇聚一堂。

    见礼后,诸人就坐。

    “怎么大师兄和陈师弟不在?”铁雄目光一扫众人,却发现少了两个人。

    他们师兄弟如今还活在世上的一共十数人,但除去伤病者妥善安置在别处的,却只剩下七人。

    而如今加上铁雄在内,却只有五人在座,明显少了两人。

    少的正是那大师兄刘先明,以及那日曾要动手杀明王的陈志奇。

    此时,铁雄一提到这两人,屋内的气氛便陡然下降,一众豪爽汉子的脸上刹那之间难看起来。

    铁雄眉峰也皱了起来,沉声道:“先前我见门口有人盯梢,他们是什么人?”

    “啪……真是欺人太甚!”众人之中,一位满脸横肉的汉子,一听到那盯梢之事,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里杀气盎然。

    “老四,稍安勿躁!”有人断喝一声,制止发脾气的老四,正是那位先强迎铁雄进门的陆师兄。

    原来此人在师兄弟诸人之中,排行老二,名叫陆寻义,而那老四则名徐天成。

    徐天成怒火升腾,涨的脸色通红,却又不得发作,一把从椅子上起来,气呼呼的跑到门口蹲下了。

    屋内顿时越发沉寂了,一个个铁青着脸。

    铁雄眼望着这一幕,顿时神色一凝,一把站起身来,望向陆寻义急声道:“陆师兄,大师兄和陈师弟是不是出事了?”

    “师弟莫要着急,大师兄只是出去办事了,至于陈师弟……”陆寻义知道铁雄误会了,抬手让他稍安勿躁:“陈师弟惹上了一些麻烦,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你先坐下,我慢慢说与你听。”

    “只要人在就好!”铁雄顿时心神一松,对于他们来说,再大的灾难都经历过,只要人在,一切都好说。

    又自坐下,陆寻义却并没有马上说起事情,反而转移话题问道:“铁师弟,你怎么现在才到,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目光全部看向铁雄,那气的蹲到门口的徐天成也站起身回过头。

    又有一位师弟,也冲着铁雄开口道:“师兄,我们还担心你被官府拿了,整日里打听平京城里的消息,大师兄都已经决定了,要再过两日你还不来,咱们就派人去平京寻你的消息。”

    铁雄目光一瞥陆寻义,心里却是微微一顿,他心知陆师兄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定是大家伙遇到的事并不小,这是害怕自己骤然听了冲动,在安抚自己的情绪。

    心中是着急,铁雄却还是忍住了,点点头,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屋内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当听到他说明王居然没死的时候,众人无不是大睁眼睛,一脸错愕。

    就连那蹲在门口的徐天成,也是一把站起身来,惊道:“这怎么可能,咱们走的时候,他明明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六爷的确还活着,而且已经和我一起来了明珠,我此番先过来,正是要与诸位商量一番。”铁雄并不意外众人惊讶,点头沉声继续道:“我知道诸位对六爷有成见,但我还是要与诸位说个分明,宁儿的事,六爷的确不知情,我还是那个态度,恩是恩,仇是仇,六爷如今还有伤在身,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不能对他不闻不问。所以还请诸位师兄弟见谅,还是和先前一般说法,若是大家不愿与他牵扯太深,我会另与六爷商量,将其再做安置,直到其伤好为止。”

    这番话一出,屋内诸人对视一眼,无不脸上更加难看起来。

    气氛也愈发沉闷,铁雄眼望着这一幕,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的,他知道师兄弟们对皇家没有好印象,再次开口道:“大家无需为此事忧心,其实我也考虑过,如今六爷身份敏感,我们大家伙若是都围在他身边,一旦出了什么事,恐怕就不妙了,还不如分开安置,反正都在明珠,若真有了什么事,也不是不能照应着,这样更安全一些。此事就这么办吧,待会我就带着阿九去与六爷分说。”

    说完,目光一转看向陆寻义:“陆师兄,六爷伤势尚在,恐还需些时日修养。我初初过来,一个人还是不便办事,恐怕还得请大家帮忙去寻摸一个环境幽静的宅子。”

    说完,他看向众位师兄弟,却发现众人一个个低着头,神情依然难堪的狠。

    没有再出声,然而他心里却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都是过命的兄弟,大家的为人他是清楚的,即便对皇家不满,这点小忙却还不至于让大家成这副景象。

    “忍,忍,我就说大不了拼了,你们都说我冲动,这下好了吧,寻宅子?我们那什么去寻宅子?如今怎么给人家交差?”突然,门口的徐天成一把站起身来,气急败坏的一声低吼:“你们忍吧,老子是忍不了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否则就是活着老子也没脸做人了!”

    吼完,便之间他一声咆哮,随即身形一闪,带着满身的暴虐直往门口冲去。

    铁雄一愣,而陆寻义却是已经站起身来,对着要冲出去的老四就是一声大吼:“站住!”

    说完又冲着屋内其他几人道:“快,快去拦住他,不能让他冲动!”

    屋内几人站起身来,却是咬着牙不动。

    “快去啊,真看着他去长刀会送死不成?啪……”陆寻义也怒了,一巴掌将桌子拍了吱吱作响。

    几位师兄弟这才沉着脸,追出门外。

    铁雄也早已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幕紧皱着眉头。

    他听不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心底却已经有了丝丝感觉,恐怕是六爷那笔钱出了问题。

    想到这个,他就心神犹如重鼓一击,倒不是对师兄弟们有什么意见。

    大家是什么人,他不可能不清楚,只是如同徐师弟一般,真若是那笔钱出了问题,他恐怕就再难直起腰了。

    但此刻,他看了呼吸略显急促的陆师兄一眼,缓缓坐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没关系,只要人还在,没什么坎过不去。”

    陆寻义抬眼看了一眼铁雄,嘴唇微微颤抖:“师弟……”

    放入嘴上被缝上了千条线一般,陆寻义嘴角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无需再多问,这世间若说有什么能让师兄这样,那么必然是有愧于心,铁雄微微一笑道:“师兄,钱,我这里还有一些,六爷那里我去分说,不碍事的。”

    陆寻义看着他,半响,终于长长一叹:“师弟,对不住了,待大师兄回来,咱们亲自去向明王请罪,要杀要剐,大家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没那么严重,咱们一路生死,什么没见过,命还在,什么债还不完?”铁雄摇头安抚道。

    然而此刻,他心里却真的跌到了谷底,他很清楚,六爷如今急等着钱来疗伤,想到这儿,他又轻声问道:“皇后赐下的两车珍药不知?”

    都是师兄弟,谁不了解谁?

    一听铁雄此问,便知事情绝不轻松了,但陆寻义却没办法,深深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铁雄眼里最后的光熄灭,嘴唇同样颤抖了几下。

    他太清楚,皇后那两车药材的价值,是不可用寻常眼光估值的,以他们的本事想要还,无疑于难上青天……

    但只是瞬间,铁雄脸上又扯出一抹笑容:“没事,咱们再想办法。”

    陆寻义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师弟,若是知道明王还活着,我们纵使全部死绝,也绝不会妄动他一分一毫!”

    其实啊,就算这话也不对。

    是明王的就是明王的,他死了也是他的,怎么能说他死了,就能占为己有?

    但事实其实并非这么回事,当初,墨白曾有言,若逃不过这一劫,便让他们独自逃走,这些财物便自行处置。

    “无需如此,诸位是什么人,我难道不知?既然事已经出了,咱们相办法就是。这事暂且不提,咱们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铁雄依然轻声安抚道,继续问道。

    陆寻义却没那么容易释怀,此刻就仿佛肩上有千金重担一般,整个人都好像有些踹不过气来。

    良久才抬起头来,眼里苦涩道:“这事说来话长,当初我们来到明珠,第一件事便是找大夫给宁儿疗伤,而祸事便是从这里开始了。”

    “宁儿疗伤?”铁雄一怔。

    “不错,当日我们见到宁儿时,她依旧虚弱的狠,还时而伴随着高烧……当时再路上官府还查的严,也不敢随意停留,只得一路急赶到明珠,当时还不敢随意驻留医馆,就只能去请大夫来这里为宁儿诊治,怕请到庸医误了宁儿,毕竟宁儿满身鞭痕,若一个不好将来留下疤痕,她是个女孩……所以我们打听了附近的名医,当时手里也有明王留下的钱财,便请了那朱医师上门。”

    随着陆寻义的讲述,铁雄终于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原来竟是事起宁儿疗伤。

    听着师兄弟们为宁儿费心,他心中不能不感动。

    但随后发生的事,却是令他心里开始跌宕起伏了,时而握紧拳头,时而爆瞪双眼,怒火奔腾。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

    当日,大家刚刚安置好,便立马为宁儿打探名医,因此得闻就在附近街口,便有一家医馆。

    医馆里的朱大夫据说幼年便拜师于道家丹师学艺,手段高明的狠,无论什么疑难杂症在其手中均可妙手回春,听闻就是许多达官贵人若身体不适,都会专程来请他过府诊治,乃是当地声名显著的名医。

    师兄弟几人自然不是没见识的人,当然明白这说法是有夸大的,但听闻其曾师从道家丹师之后,倒是立刻对其本事放心了不少。

    其实啊,倒不是说在医术方面,民间医师就不如道家丹师,实际上真要论起来,正好相反。

    说到治病救人,真正的名医圣手不但不输丹师,反而要更胜一筹。

    毕竟,医师虽然没有修行自身,内练一口气,但他们主攻的便是治病救人,研究各种病症。

    而丹师虽然也同样精通医道,还有内家真元在身可辅助医疗病症,但他们毕竟到底还是以炼制灵丹萃取精华,洗去自身污垢,以助自己长身逍遥为目的而习医道。

    所以,就连皇宫内院之中,除了有丹师存在之外,同样也还配有医师。

    只不过,虽然如此,但民间医师之中,名医圣手,但却有更多却是只学得三拳两脚,便敢替人开方的庸医。

    毕竟医道这东西,你也没法通过外表便能看出他们真假,自然就有些不放心了,而道家丹师却不一样,他们或许其医道手段并不如真正的名医,但他们既然可成就丹师修为,那便至少都是对医道下过一番苦功,有些真本事的,怎么也不至于会是骗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时日长了,反而民间在医道上,一致推崇起丹师来,认为只有丹师才是真正的圣手。

    铁雄这些师兄弟,本就出身道门,他们不会这么肤浅,但宁儿毕竟只是外伤所致的伤势,并非什么疑难恶疾,一听这朱医师曾在道门丹师手下学艺,那便当场放心了不少,想必无论如何,他总有些本事不至于误了宁儿。

    所以也不犹豫,一安顿下来,立刻便去请了这位朱医师过来为宁儿诊治。

    这位朱医师也着实不凡,虽然要价很高,但却也真有几分本事,当场就对宁儿的情况说了个分明,并当场开方,表示数日即可痊愈。

    众人自然大松了一口气,当即便千恩万谢的送这位朱医师回去,当然,那位朱医师也说了,他既然接了病人,便得对病人负责,不能误了名声,所以在药材方面要求极严,如果在外采买,那么他就不能为病人的情况负责。

    意思自然很明显,药材得在他家医馆去抓,众人当然明白其中深意,但为了宁儿身体着想,他们自然不会犹豫。

    可当把药抓回来,众人却是有些无语了,本来就知道肯定不便宜,但这价格也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当世货币主要还是金银铜,虽然纸币也已经于四年前开始发行,但民间并不认可。

    所以一般来说,民间还是主要还是以银币和铜钱作为交易货币。

    一枚银币可兑换一百枚铜钱,而当世普通百姓,一般一个四口之家,一年也就差不多两千钱,也就是二十枚银币便可以维持基本生活。

    然而,如今宁儿才抓了三副药便花费近十五个银币,已经超过一个四口之家半年的花费了。

    这还不算光是朱医师的出诊费用就十个银币,说实话,若是普通人家,恐怕病死也治不起。

    但没办法,大家去找朱医师的时候,就心里有了准备,毕竟如此声名响亮的名医出手,定然要价不可能低,他就不是为普通人治病的。

    当时大家手上也还有钱,毕竟明王府虽然只是仓促收敛了一下财物,但也有超过千枚银币的现银票在手。

    暂时大家还是支撑的住的,所以也就也顾不上贵了,只关注宁儿服药之后的情况。

    果然,这么高的价还是值得的,这位朱医师的本事的确是不弱的,才三幅汤药下去,宁儿的情况就大为好转。

    而且,那位朱医师也的确负责,三日后便再次来复诊,表示宁儿恢复很好,但此番到底是伤了元气,故而又调整了方子,需要滋补。

    当然,同样也交代了,药材还得上他家医馆抓。

    众人听到滋补二字,就知道恐怕又不便宜,但还是没说什么,只要宁儿能够好起来就行。

    不过,当这一次再次抓药回来,大家的脸色却真的难看了。

    上次的价格就已经很惊人了,这次居然足足翻了一倍还多,只一副药,价格居然高达二十枚银币,虽然大家手上还有钱,但也不敢这么花啊,而且众人也不是第一天出来跑江湖的,自然心知其中肯定有猫腻,这不是什么普通人治不起病,就是大户恐怕也难以这么阔绰。

    大伙一合计,心道那位朱医师,定然是已经注意到大伙是初来乍到的,又一来便敢上门去找他来治病,再经过上一次的摸底试探之后,这是故意在宰他们了。

    说实话,如果不过分,大伙也就忍了,毕竟多年漂泊什么事没见过,能忍一时是一时,只要人没事,那什么都不是大事。

    可这么一来,大伙就受不得了,倒不是心疼钱,主要是他们这钱的来路不正常,按朱医师这么搞,说不得得花多少,这么多钱一露出来,指不定就要出事。

    当时众人统一了意见,不能再去他那抓药了。

    其实大伙当时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明王不是还有两车药材在吗?

    皇宫里下来的东西能差了,说不得就比朱医师那些药材要好的多。

    决定下来,众人便照着方子,将那些名贵药材从明王的药材中取出,然后将那些便宜的草药继续去朱医师那儿抓,只称初来乍到已经手头拮据。

    但,有些事情一旦漏了财,就没那么容易了结,那位朱医师也没多说什么,数日之后,依然来为宁儿复诊。

    可这一复诊,就出了事。

    那位朱医师也的确是有本事的,从宁儿的情况查探到她依然在用药,而且效果相当明显,这位朱医师其实早已注意到了这家人,并且能确认这家人并未从其他药铺抓药。

    当时他不露声色,又提笔开了方子,换了一些更为名贵的药材,还温言劝慰道,宁儿正值生长期,此次大伤元气,虽然恢复效果不错,但未免以后落下病根,还是让大家想办法尽量用些滋补药材,这关系到孩子的一生,最后还为了表示关心孩子,连复诊费都没收。

    众人自然又是千恩万谢的将他送走,一看药单,却不由越是苦笑不已,不提药材之名贵,单单只是年份就知道价格惊人。

    但朱医师的话,大家也不敢怠慢,自然还是从明王药材之中取药,让宁儿服下。

    又是三日,朱医师再次复诊,这时宁儿已经活蹦乱跳,好似大好了。

    朱医师没再换方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说再坚持用药一周,宁儿就无碍了。

    众人自是惊喜不已,不消说,又拿出礼仪感谢朱医师。

    朱医师离开了,众人也算是彻底松了心底的一根弦,开始商量铁雄还未归来的事,琢磨着要派人去打探寻觅消息。

    然而却不想,事情还未商定,就在朱医师离去不久,却突然官府来了大批人马,将院子围了。

    毫无疑问,大家当即大惊失色,深恐出了大事。

    哪里还来的及考虑,自然当时就要暴起反抗,却还是大师兄镇住了局面,上前交流过后,才知道竟然是有人告大家行窃。

    而毫无疑问,苦主便是那朱医师。

    大家心中自然了然,但没有涉及生命危险,而且考虑到还有宁儿和阿九在,重兵之下,难以突围,所以不逼到最后一步,也不敢轻举妄动。

    任他们搜,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搜出来。

    那两车药材毕竟是皇宫里出来的,他们并不敢随意放在身边,另外妥善安置着。

    没搜出什么结果,官家自是不悦,却要拿人,但到底青天白日,师出无名,无论什么时代,都有规则存在。

    最终官府离去,而大家却都知道,这事恐怕还没有结。

    那朱医师明显是已经惦记上了大家,恐怕不会轻易罢手,师兄弟们还是以忍为主,想要搬离这边避祸。

    但到底是江湖豪侠,并不天真,大家商量,也不能光凭对方为所欲为,说不得还是得去显一番本事,震慑一下。

    哪里料到,这边还没有作为,却又出了幺蛾子。

    当夜,秋高气爽,已经爽利了一些的宁儿便和阿九在院子中玩,却不想突然院外数个火把从天而降,吓得宁儿惊声大叫。

    实际上不需她叫,屋里都是什么人,哪一个不是耳目聪明之辈,第一时间便已发觉有异,瞬间控制了形势。

    而陈志奇眼望着宁儿刚才差点被火把直直扔到头上,此刻吓得哇哇大哭的模样,怒从心中起。

    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正好得见数名黑衣人,手持着火把一脸肆无忌惮的模样。

    见他出来,还冲着他吆喝不听,丝毫无惧。

    陈志奇哪里受得,身形一展,便冲了上去,这数人倒丝毫无惧之态,竟一个个从身上摸出一把把长刀,反而要对陈志奇动手。

    只是很明显,他们错了,数人哪是陈志奇的对手,三两下间,便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

    若不是随后赶来的师兄弟制止,他说不得真结果了他们。

    不愿真惹出了大事,望着那数人逃跑,众人回屋,当即商量,不能等了,立刻走。

    但随即又想到,恐怕这些人正是要逼他们走,因为他们不可能就单人走,总要带着东西的,那些人的目的恐怕就是如此。

    惹上了这祸端,一时间大家心头沉重起来,但说实话,这时大家对打了那些地痞流氓,却还并未太过在意。

    可哪里料到,不过半个小时之后,整条胡同之中,不知来了多少人马,皆是黑衣长刀,一眼望不到头。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明了,这是一个组织,江湖帮派,恐怕势力还恨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