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诸葛瑾可真厉害,这两条新政一施行起来,可真就把世家给架空了。”
“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连种地的平头百姓都知道,世家定不会乖乖就范。”
“现在就看孙将军和世家怎么斗,谁先服软了。”
酒肆里、茶馆里,不管是莘莘学子,还是往来客商、升斗小民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服软?呵呵,兄台你还不知道吧?李家暴力抗法,打伤了数十个官差和军士,甚至死了十几个人!今早天刚亮,两千虎啸营就已经开拔前去镇压了。”
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李家疯了?敢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听者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从米价大涨起,咱们江东就风波不断。眼下看来世家已经沉不住气了,竟敢动刀!可笑,若是玩些政治手段孙将军只能设法拆招,可若动了刀兵他们哪里是孙将军的对手?”
“看来江东的局势很快就要出个结果了。”
建业的繁华下,一股不安和期待在酝酿、蔓延。
季书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听着匆匆而过的议论声。很快,马车便到了太守府。
下了马车,季书径直走向了书房。只见房间里,张纮和诸葛瑾两人正一丝不苟地处理着公文。
“大哥不在?”
季书愣了一下,孙策这段时间勤勉不少,没想到没几天又偷起懒来了。
诸葛瑾听这话便知是季书来了,放下笔饶有深意地抬头笑道:“听说主公拿到了红娘小姐的请柬,应邀前去赴宴了。”
“唉”张纮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处理着公文。
“赴宴?”
这个时候?
听到孙策外出的消息,季书皱起眉头,心中猛然一紧。
和世家的矛盾已经到了临界口,谁也说不准下一个狗急跳墙的会是哪个世家。
众人倒不怕他们像李家那样造反,毕竟这里是建业城,6千将士眼皮子底下能藏得住什么大规模调动?正如孙策所说,真有什么变故,也足以拖到其他郡的救兵赶来了。
季书担心的是行刺。历史上,孙策就是死于刺杀。
“大哥带上护卫了吗?”
诸葛瑾好像已经猜到了季书会这么问,话音一落便接话道:“放心,主公带上护卫了。”
孙策的护卫是50名军中高手,都是甘宁亲自去军中挑选的,在季书和周瑜的命令下随时跟着孙策外出。
这些人不但是军中老卒,而且武艺过人、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季书更是私底下好好地整理了不少注意事项让他们严防死守。
季书相信有这些人保护,个别宵小是近不了孙策的身了。再加上孙策的武艺,就算上千人包围,至少也能确保孙策突围了。真想留下孙策,起码得有数千兵马,那么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在建业城中有这么大的兵马调动谁能瞒住他?
想到这里,季书的心又放了下来,暗道自己越来越多疑了。
“建业城还没出什么大事呢,咱们也不能草木皆兵吧?再说了,难道你这个兄弟,还能把自己的大哥、主公给禁足了?”诸葛瑾一阵调侃。
季书也是自嘲一笑,提起笔也和张纮、诸葛瑾处理起了公文。
······
“大人让我去府上?”太史慈问道。
“是的,将军。正是主公派我来请将军过府一叙。”一个中年男子躬身一礼回答道。
太史慈轻轻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很多刘繇旧部这称呼上还没改过来,对孙策称呼为主公,对刘繇也依然称呼为主公。但既然已经归降、效忠孙策,再这么叫就有些不合适了。
太史慈轻轻点头,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换一身正服就去见大人。”
“是!”中年男子作了一躬便离开了。
太史慈随即也出了正厅,正准备回房换衣服。
“老爷,月绮小姐来了。”管家迎上前来说道。
“月绮小姐来了?”
太史慈愣愣地看着管家,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大人刚派人请我过府,小姐何必又亲自来我府上找我?
“是的,老爷,”
管家犹豫了一下,说道:“月绮小姐看上去闷闷不乐,听说您正在见刘府的人,就说到书房等您,还让我一定要拦下您去见她。”
太史慈脸色一沉,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
他吩咐管家离开后,便大步流星地往书房去了。
太史慈匆匆走进了书房一眼便看到了刘月绮,只见她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急得像是要哭了一样。
他还来不及开口,刘月绮见太史慈一个人进来了,急忙道:“子义大哥,你快想想办法,我爹他,他要造反!”
太史慈愣了一下,脸色刹时变得惨白,惊骇道:“老大人糊涂啊!我等堂堂正正一战,不敌而降。”
“主公不但没有杀降,也没有监禁我等,更是依然任用我等统军。但凡有功,多有赏赐!”
“此时造反和无耻小人有何区别,何以立足于天地间?”
刘月绮紧咬贝齿,黯然不已。
“岂止如此?孙氏在江东素有根基,如今孙策横扫江东诸侯,百姓归心,早就大势已定。江东各世家玩弄权术不过是螳臂当车,早晚必死。可笑这么多人竟看不穿!”
老大人怕是不知有多少次在想,可惜小姐没生得男儿身了吧。
太史慈怔怔地看着刘月绮出神,只听见她继续说道。
“周瑜不在城中,孙策的精锐也只剩下一点人留守。此时造反确实有很大可能杀死孙策,不过就算真能杀得了孙策,重掌建业也不过一时得意罢了。”
“整个江东都是孙策旧部,他们岂能放过我爹?到头来,我爹不但要背上无耻小人的骂名,日后早晚还是要做刀下亡魂给孙策偿命。”
“奈何我爹对新政心生愤懑,又听信小人谗言,心意已决。我怎么劝都不听,还把我软禁起来。我逃出府中又不敢直接去太守府告发,我怕孙将军真杀了我爹,只好先来见你了。”
月绮小姐虽然聪敏,但此刻却惴惴不安,柔弱得像寻常女子。
太史慈不觉心中微微躁动,想要让她安心。
“小姐,你在我府上等着,哪也别去,有事吩咐管家就好。我去见大人。”
刘月绮猛的抓住太史慈的手,大惊失色:“子义大哥,不行的。此时你若去了我家,又不肯服从我爹,我爹绝不会放过你的。”
太史慈拉着月绮坐下,郑重道:“小姐放心,樊能、张英之辈伤不了我分毫!我定然设法保全大人!”
······
季书正埋头处理着公文,却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子渊!”
“子渊!”
“嗯?”季书抬头,见诸葛瑾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诸葛瑾关切道:“子渊,你怎么了?叫你这么多声都没反应。别是生病了吧?”
季书回过神,连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刚才想点事情出神了。叫我有什么事?”
“哦”
诸葛瑾沉吟了一声也不深究,认真谈起了公事:“最近主公的嫡系和旁系的军队纠纷有点多,想让你抓几个闹事的,整肃军纪。”
“什么嫡系、旁系?”
脑海中好像闪过一道光,季书似乎抓住了某个一直被忽视的关键点。
最好的装备给精锐部队这是常识,其他众军的分配从没有过什么偏袒,毕竟军制改革和军队的补给分配就是季书亲自负责的。
江东新军刚刚起步,季书可不知道这军队里什么时候已经分出了个嫡系、旁系来了!
他暗自焦躁,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江东刚刚平定不久,外有诸侯争霸,内有世家争权。你给我说说,是谁还在军队里给我整这些幺蛾子!我定然查清情况,把那几个拉帮结派的将军好好整治一番”
看着忽然生气起来的季书,诸葛瑾一愣,一拍额头连忙解释道。
“先别生气,是我没有说清楚,倒不是哪些将军拉帮结派惹事。”
“我初到江东,一些眼光和你们不一样,分的清楚些。”
“先不说别的郡,单建业有8千守军,其中3千人是咱们江东军的精锐,虎啸营。他们一直追随在主公身旁,这自然是主公嫡系。另外5千人,是刘繇旧部,他们都是建业本地人,可算作旁系。”
“你们心胸宽广,对刘繇降军一视同仁,这是好的,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认同主公,真心追随。只是你们忽视了一点,底下都是些粗人。这嫡系和旁系有些隔阂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起些争执倒也正常,你抓几个闹事的处罚一下,整肃下军纪就好了。”
季书的笔掉到了地上。
要出事!
季书区别于其他人的最大优势就是预见。
为什么?因为他是穿越来的啊,这大概是他最作弊的能力了。
在诸葛瑾看来这或许只是一处隐患,但在季书眼里却是最致命的威胁。
因为他不是猜测,而是他知道江东一定会出大事!
最让季书恐惧的就是建业的这五千守军,他们除了孙策这个主公外,还有一个老主公,那就是刘繇。
在吴郡和严白虎、王朗联盟僵持的时候,孙策把建业交给了刘繇,刘繇也没有辜负孙策的信任。自此以后,众人都相信了刘繇的忠诚,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但,这就能保证刘繇永远忠心吗?
每人的想法都不同,张纮、张昭是江东世家,却能割舍世家利益,一心为公辅佐孙策。
那刘繇呢?他是否会为了家族利益舍弃孙策,投向世家阵营呢?
建业城只剩下1千虎啸营将士!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下来,季书暗自着恼,若是没有他的出现,恐怕军制改革和补给分配的事应该是周瑜负责吧。以周瑜的智慧,定然会发现这个问题,提早做出布置,防范于未然。
等等,那历史上孙策还是死于行刺,周瑜就没有一点防备吗?
孙策和周瑜的情谊之深,没有人比季书更有发言权。因而他也深深地知道周瑜是如何如何为孙策操心的,孙策的死会让周瑜留下怎样悔恨的泪水。
季书忽然后背发寒。
周瑜此时离开了建业,而他今天差点也离开了建业!这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等等,极力推荐我领兵出征的是孙权!!!
季书忽然僵住了,他猛的抓住诸葛瑾的胳膊,脸色骇人:“子瑜,大哥对乔欣姑娘的心意我清楚,这个时候大哥不可能会去见红娘啊!怎么回事?”
“啊?我们在说正事呢!”诸葛瑾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季书的脸色极其可怕。
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季书,他看着这双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只凶兽。他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是二公子。”
“二公子孙权?”
“对,是二公子把请柬给了主公,让主公成婚前去见一见红娘。”
孙权?刘繇?季书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寒气从后背窜上头顶,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
“你来了。”刘繇在院子里轻轻漫步,刚一转过身来眼中倒映出一个英俊的男子的身影。
太史慈一身戎装,大步流星地从门的另一边走了过来,站到刘繇面前躬身抱拳:“大人召唤,子义岂能不来?”
刘繇轻轻点头。
这时,管家急急紧跟着太史慈走了进来,看着刘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繇却摆了摆手,管家会意的又悄悄退了下去。
“子义,你来见我,还要带兵器?”
刘繇看着太史慈背上的手戟语气有些冰冷,脸上却无喜无悲,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低沉、坚定地声音仿佛在院子里回响。
太史慈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刘繇。
刘繇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皱,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他叫太史慈过来本就是打算和他摊牌的。
“月绮果然去找你了!”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厉声道:“这对兵器就是你的答案吗?”
仿佛已经知道了结果,太史慈一脸苦涩的开口道:“大人,孙将军不曾亏待我等,为何大人反而要加害于他?”
“住口!”刘繇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道,“那只是你!”
“我自从孙策平定江东之后就一直赋闲在家,不敢插手政事,怕的就是孙策猜忌,卸磨杀驴。这也就罢了,败军之将,无话可说。”
“我还是刘家家主,江东名门。可孙策呢?肆意妄为,得寸进尺!”
“一条《一税法》,把赋税嫁接到世家身上,一纸《齐民律》就把世家的家奴尽数散去。荒谬!如此,我们士族与平头百姓何异?不过多几亩田罢了,这将我等士族的尊严置于何地?我死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刘家列祖列宗?”
太史慈皱眉,对刘繇失望至极。
他深深一躬,而后直起腰平视刘繇,他的声音飘渺,好像从远方而来。
“大人,士族的尊严不在于田产千亩,不在于奴仆万千。”
“那些垂名青史,被称为‘士’的人无一不是为国、为家、为民,可以舍弃生命,含笑赴死的人。他们有的身份高贵,有的地位低贱,却受后世万人敬仰。”
“读过书、家财万贯、奴仆千人,这样的士族,子义虽不敢无礼,但从来不认为这就是士族的尊严。”
太史慈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了下来。
刘繇面黑似水:“好好好!有了新主子,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可惜啊,此刻孙策说不定已经身首异处了。”
太史慈大惊:“不可能!旧部若是行动了,瞒得过军师,可瞒不过我!”
刘繇怒极而笑:“真是好忠心啊!起初樊能、张英让我防着你,我还以为他们多心了,没想到啊。”
“呵呵,没错!我的旧部确实还没有行动。绮儿不知道我们天衣无缝的计划,瞎操心!我根本不需要行动,只要控制住建业1千虎啸营即可。等孙策一死,我就拥立孙权。”
“到时,不但没人来讨伐我,我还是拥立新主的功臣。”
“至于孙策,子义,你以为想杀孙策的只有我刘家吗?”
“你掩护世家行动?!”太史慈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走。
“我让你走了吗?”
刘繇话音刚落,院子里忽然涌出了一大波士卒,一把把长刀明晃晃地指向太史慈。
汝南城。
一个瘦黑的男子走进大厅中,便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羸弱的书生正在津津有味地享用着午餐,男子恭敬地行了一礼,禀报起军情。
“军师,鬼影已经收到了您的命令,‘狩猎’计划开始了。”
“嗯”郭嘉点头应了一声,继续吃着午餐。
瘦黑男子犹豫了下,数次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郭嘉看着男子的样子便知他有话想说,可碍于身份又不敢直言。
“鬼步,有什么就直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人的。”
放下筷子,郭嘉轻浮地说笑起来。
这说的,吃人的妖怪哪有您厉害啊?
听到郭嘉的话,鬼步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没有答案的疑问。
“军师,咱们为何要花费这么大力气对付孙策?若是孙策死了,孙权上位岂不是对咱们更不利?要知道孙策不过是个莽夫,孙权可是个聪明人。”
郭嘉看着鬼影忍不住一阵轻笑。
“不错啊,有进步啊,知道问这个了。你说的不错,孙权是个聪明人,他懂得遵守规则。”
“可越是遵守规则的人,越无法在规则中胜出。”
顿了顿,郭嘉收敛起嬉笑,眯着眼睛认真说道。
“孙策确实是个莽夫!《一税法》《齐民律》闻所未闻!直逼世家要害。何等的气魄,何等的愚蠢才敢把他们搬到台面上一起施行?”
“若仅仅只是要世家妥协绝不会这样做,孙权就绝不敢做。孙策心中还装着更愚蠢的东西。”
“他是愚蠢的,也是珍贵的。”
郭嘉说到这里竟然有些赞赏。
“有人会对他嗤之以鼻,也会有人对他心生向往。”
“鬼步,你要知道,将士们所期望的便是在爱著这个国家、愿意守护百姓的王麾下高举军旗,策马挥剑。”
郭嘉站起来,有些激动的手舞足蹈。
“若不够愚蠢,谁会为了信仰去死?!”
“愚蠢将给予人们勇气和荣耀。”
“所以,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鬼步点点头,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却弄清楚了。
在军师的心中,愚蠢的孙策远比聪明的孙权要可怕的多。
“那为何咱们不把孙权一起除掉呢?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郭嘉轻轻一叹。
“在我们解决袁绍之前,江东不能无主。”
耗费了这么多心力,调动了那么多资源,还有许多部下冒着生命危险在江东奔走,只为了杀孙策一人。
“若不留下孙权,江东就完了。他会成为一块肥肉,刘表、袁术、刘备都会行动起来,等我们解决了袁绍,恐怕又有一个新的‘袁绍’诞生了。”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缘由,鬼步深叹自己的浅薄,对军师的敬仰又提升了不少,告了声辞退了出去。
看着鬼步走出去后,郭嘉没来由一阵忧心:若是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
这个词对他来说真是久违了。但也绝非不可能的事。
看向东方,郭嘉有些发呆。
我们是臣子,亦是棋手。江东的谋士们,你们能不能守护他在毁灭中活下来呢?
······
“军师,这么急叫我来有什么事?”
周泰的府宅离太守府最近,收到季书的消息也最快。
季书按住周泰的肩头,直视他的眼睛说道。
“幼平,有人要暗害大哥,你立刻带上五十名府中护卫去江边找到红娘的画舫,把大哥接到芜湖去。千万不能回建业来!”
周泰当即变了脸色:“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打主公的主意?”
季书摇摇头,按住周泰,继续道:“没时间解释了,记住我说的,找到红娘的画舫,把大哥接到芜湖去。千万不能回建业来!”
周泰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点头道:“是!军师放心!”
说完周泰急急忙忙就往外跑了出去。
见季书一道道命令如行云流水般发出去,张纮有些犹豫。
“子渊,一切还只是猜测,没有证实,如此大动干戈会不会······”
季书叹了口气,打断道:“如果是我错了就好了,所有后果我来承担。我只怕不够快!”
“报。太史将军被刘繇大人请去府上了。”一个士卒进门禀报道。
晚了一步,这个阴谋恐怕从大哥同意前去赴约就开始了,季书面沉如水。
难道真有这样的巧合?到了这时,张纮、诸葛瑾终于有些信了。
“太史慈会不会也背叛主公?”诸葛瑾开口问道。
季书一听便摇摇头说道:“子义是个重情重义又明事理的人,刘繇的恩情他报过了,现在他的主公是大哥,大哥对他的恩义之重你们也是知道的。要担心也是担心他的安危,可惜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管他了。”
不多时,甘宁、徐盛、青山也赶到了。
季书将事情简要和他们说明后,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兵力,我们到底能调动多少兵马?”
冷静下来的季书坚信,时至今日,刘繇的影响力已经不可能完全掌控这5千旧部了,一定有不少人会不愿和刘繇一起造反。
问题是他们能找到多少支援呢?
底下的士兵就算愿意为孙策效忠恐怕这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行。
还有一个问题。
“虎啸营只听主公将令,只有战时才会安排临时统帅。你虽是主公的义弟,但军令如山,只怕你未必调的动这一千虎啸将士。”张纮皱眉道。
现在每一分力量都弥足珍贵。
这剩下的一千精锐怎么可能放弃?
季书沉思良久,终于想到了办法:“我虽调不动虎啸营,但有三个人一定可以。”
“程普、黄盖、韩当三位将军在大哥最艰难的时候一直追随大哥,不离不弃,忠心毋庸置疑。”
“虎啸营每一个士卒都是他们挑选进去的,每一个士官他们都认识。除大哥外,恐怕只有这三人能调动虎啸营了!”
诸葛瑾和张纮对视一眼,不再说话。甘宁、徐盛和青山虽然还没彻底搞清楚情况,但也知道事情绝不简单,一脸肃然的等着季书安排。
“甘大哥,你带上剩下的50名太守府士卒去护送各位兄弟的家眷去太夫人住处,就说太夫人设宴招待大家。”
“张纮、诸葛瑾去找程普将军,让他立刻调500虎啸营守护老夫人住处。”
“青山,你去找黄盖将军,收敛可用之兵,只要肯听从命令立刻征用。若听到厮杀声四起,不要管其他地方,立刻带着所有士卒去太夫人住处。”
必须把太夫人住处变成建业最后一格堡垒,保住所有家眷。孙权再不堪也不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手把。
“徐盛,你和我一起去找韩当将军,带上500虎啸营出城!”
众人应诺。
见青山似乎想说什么,季书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了几步,季书来到甘宁身旁轻声道:“甘大哥,姐姐和月英拜托你了!”
甘宁呲牙一笑:“你以为我甘兴霸是什么人?有我在,岂有万一!”
刘繇府中的书房里有两个人正说着话。
让人好奇的是身为此间主人的刘繇却站在一旁,此时他正恭恭敬敬地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禀报着什么。
“什么?还是让太史慈跑了?”
年轻的男子有些气恼,摇摇头轻叹一声,但很快他语气缓和下来说道。
“刘叔,你先坐下吧。唉,不是我说你,这里怎么能出纰漏?”
还不是月绮那丫头跟太史慈通了气,太史慈居然带上了兵器进府,樊能、张英带着几十个士卒都拿他不下!昔日我也真是老眼昏花,竟不知子义如此厉害!
刘繇缓缓坐了下座,头上微微冒汗,却隐瞒了女儿给太史慈通风报信的事。
“是我疏忽了。不过请二公子放心,去太守府的道路我都安排有数批巡逻军士,一旦发现太史慈的踪迹立刻包围起来,绝不会让太史慈见到季书!”
和刘繇密谋的男子竟是孙氏的二公子孙权,也不知两人是从何时起勾结在了一起。
说话间,一名军士从门外走了进来,急急禀道:“报,巡逻队没有发现太史慈的踪迹,倒看到周泰带着五十名军士往城外去了。甘宁、徐盛两位将军似乎也去了太守府。”
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么快?世家还没开始动手,他们收到了什么风声?
孙权和刘繇大惊失色,一时间也弄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更不知道季书等人对他们和世家的计划了解到什么程度。
“果然不仅是周瑜,也应该想办法支走季书再开始行动。”孙权有些懊恼。
再等下去,周瑜岂不是要回来了?
刘繇摇摇头,开始劝解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间不等人,二公子已经尽力了。谁也没想到出兵向世家立威这么关键的事情,孙策放心让季书以外的人来办。”
孙权点点头,锐利的眼神扫向传令的军士。
“通知那些世家,季书已有察觉,马上行动!不然错失此次良机,他们便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不能再等他们磨磨唧唧、犹犹豫豫了,必须立刻把事情闹大。
“还有,立刻传令下去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擅闯者,杀!”
“是!”军士抱拳一躬,领命出去了。
孙权有些焦躁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周泰此时恐怕已经出城了,但是只带了太守府的五十名护卫,不足为惧。
季书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地步,若是只发现了世家异动对我还没有什么影响,若是发现了我的把柄那就只能除掉他了。
若真是自己漏了马脚,恐怕还不止季书,还要杀很多人!孙权有些害怕,这是最坏的结果。
“刘叔,再安排些人手,立刻把所有官员的家眷控制起来。特别是季书、周瑜府中的家眷一定要控制在我们手上。”
真到了最坏的地步,或者这些人能让他们妥协。孙权想要的可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江东。
刘繇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出去安排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船到桥头自然直。
只要孙策一死,那江东大位自然是我的,孙权微微安心下来。
做到这个地步,到时一些人还是不识好歹、不愿辅佐我,虽然可惜,但也只有杀了。我就不信我找不出更优秀的人才。
刘繇下达好命令又走回了书房,开口问道:“二公子,我们真的不去配合世家的行动吗?季书已经有所察觉,万一有什么变故······”
孙权摇摇头,哼道:“能有什么变故?”
本来就没有将希望押在那些世家身上,我早就专门为大哥准备了一柄最致命的匕首。
我答应沈浪联手不过是利用世家来背锅而已。
“世家造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调兵遣将不过是为了稳定建业城罢了。”
世家造反不过是最后一道保险。
虎啸营只听令于大哥和战时临时任命的统帅,这一千虎啸精锐别说是季书,连我都调不动一兵一卒。
剩下5千守军,有3千人在刘繇的掌控之中,剩下的2千人只怕已经是一片混乱不知听从谁的命令了。只要我的封城令一下,这些部队有这个胆量、有这个本事冲关吗?
若是行刺真失败了,大哥身边算上周泰带去的人马也不过区区百人,面对各世家上万人的杂牌军。
百倍之数,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有些世家胆大包天,公然造反,杀害我大哥。以后我主持江东,定然要这些人给大哥陪葬的!”
“只要我继位后,废除《一税法》和《齐民律》,相信其他各郡的世家定然会拥护我。至于建业的这些反贼死有余辜,相信其他世家也不会有人帮他们说话的。”
刘繇眯着眼睛点点头,孙权虽然还是个少年,但他的手段比孙策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这才是他要效忠的明主。
“主公英明!”
谁知对于刘繇的表态,孙权还是有些谨慎:“不,在事情结束前还是叫我二公子吧。”
刘繇笑了笑轻轻点头。
······
城中竟然开始戒严了!
季书没下过这样的命令,看来只能是孙权了。
这是要防止有人调兵出城接应孙策,世家的动静绝不会小!
太守府却一直没有收到世家异动的消息,恐怕也是被刘繇瞒了下来。
由此可见,季书的分析全说中了。
孙权、刘繇竟然和世家联手了!
这太荒谬了!
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
竟然要杀害自己的兄长?
不知从何时,不知从哪里,隐隐约约传来了细碎的喊杀声。
商户们纷纷关了店门,百姓们急急躲回了家中。
面黑如水地看着眼前挡路的刘繇军,甘宁没有时间去想孙权、刘繇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他答应季书要护得轻语周全。
不,即使不答应,他也容不得轻语受一点伤。
“杀过去!”
甘宁一马当先,领着50多名太守府卫兵冲锋起来。
这时,所有人都明白了,有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了建业。
建业城彻底乱了。
“甘宁,你敢打我?你一个贱民,竟然敢打我?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叫人收拾你!”
一个华服的公子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狼狈而逃,亦如所有的反派角色那样,一边跑一边撂下狠话。
切!又是一个世家公子哥,纸老虎。
一只弱鸡也敢来惹我!甘宁轻蔑地撇撇嘴,不屑一顾。
回到家中。
看着甘宁的衣服又裂开了些许,一个衣着朴素干净的妇人生气至极。
“兴霸,你又打架了?”
甘宁愣愣地僵在一旁,不敢说话。
妇人是甘宁的母亲。
他父亲早逝,自小就是被母亲一把拉扯大的,唯独对这个女人,他战战兢兢生怕她生气。
也不知这是他第几次打架了,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妇人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婉地教训起甘宁。
“你堂堂七尺男儿,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就知道爭勇斗狠,这像什么样子?”
“国家动乱,你有这个力气不如去投效军旅,追随明主平定天下,守护百姓。”
“娘不求你有钱,不求你有势,只愿你能做一个盖世的英雄。娘以后九泉之下也能含笑去见你爹了。”
“娘,你别瞎说,不吉利。”甘宁顶了一句嘴。
妇人一笑:“是是,娘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呢。是了,看来我要给你找个贤惠的、知书达理的媳妇好好管管你才行。”
然而妇人没等到这一天。
仅仅隔了几天时间,院子便着起了大火。
当甘宁赶回家时,妇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甘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跪倒在母亲身旁。
“这就对了嘛!这就对了嘛!本大爷在这里时,像你这种奴才就应该好好跪在地上。”
华服公子在二十几个仆役的簇拥下又走进了院子,他一脚把甘宁踹倒在地上,肆意大笑着。
“哈哈,本大爷打你,你就应该受着!”
“早这样不就对了吗?费了大爷我这么多功夫,衣服都脏了。你知不知道本大爷一件衣服都比你一个院子值钱?”
甘宁躺在地上,感觉一切都变得很慢,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
甚至那华服公子漫不经心、理所当然地吐出每一个字时露出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世界就像变成了黑白色。
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躺在地上?
娘怎么倒在地上了?
不行,得赶快扶她起来!
手上湿湿的是什么?
血,鲜红的血!
谁?谁的?
谁干的!
竟敢!竟敢!
杀!他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杀死了那个华服公子和那些仆役,甘宁逃出了县城,落草做了水贼。
······
骑在马上,甘宁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这段往事。
“将军快看,军师的院子起火了!”数名士卒惊叫道。
甘宁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快!”
一道残影飞驰而去,只留下一声怒吼,整个队伍狂奔了起来。
······
“你们想做什么?”轻语将月英护在身后,对面前的一群不速之客怒目而视。
这时,走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上前抱拳道:“我家大人想请两位小姐到府上一叙,我等奉命来护送小姐。”
黄月英脸色微沉:“可是刘繇?”
那军官一愣,回答:“正是我家大人。”
轻语挥一挥剑,哼道:“如果这就是刘繇的请客之道,你们还是请回吧。告诉你家大人,我们很忙。”
那军官本来以为只是来抓2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吓一吓、骗一骗,小姑娘也就老老实实跟着走了,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把他们大人放在眼里。
军官冷冷一笑。
“恐怕今天不管两位忙不忙,都要跟下官走上一趟了。”
“上!”
早已经闯进院子里的刘繇军士卒顿时一拥而上。
“嗖”
忽然屋里射出一阵密集的箭矢,冲在前面想争功的十几个士卒瞬间应声倒地,
“快闪开,有埋伏!”其他人见状纷纷退开找掩体躲藏。
轻语和月英则趁此机会退回屋里去了。
本想着只是在城中抓人,也就没带上弓箭。更何况大人要活的,这乱箭下去可就保不准是死是活了。
不曾想季府有这么多弓弩手,一时间刘繇军反而不敢妄动了。
这季府里难道有几十个家丁不成?
军官又惊又怒,难道自己100多号人还打不过别人的家仆?
“放火!烧,把他们烧出来。”
军官的命令一下,很快就有几名士卒在屋子四个角上点起火来。
僵持了一段时间,火越烧越旺。
“该死的,冲出去!”轻语一声轻叱,率先冲了出来。
而后几个家丁拿着一把怪模怪样的手弩护着月英冲了出来。
“活抓那两个女的,其他人都杀了!速度要快!”
军官生怕太守府现在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大火,急急喊了起来。
刘繇军士卒见只有几个人拿着一把手弩冲出了屋子,便少了几分畏惧纷纷围了上来。
轻语大小姐倒也不是光会吹牛,手底下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她剑走轻灵,人随剑舞,一招招如行云流水般优美动人。
如果以前有人说,舞剑就是在跳舞,那这些士卒肯定会嘲笑那人一番。
但此刻,衣袖纷飞,美轮美奂,数名刘繇军士卒还没看清楚她的剑,便已经丧命于剑下。
她的剑就像在跳舞,光与影交错,生与死相隔。
若不是月英不会武艺,需要她分心照料,说不定这会儿轻语已经自己杀出重围了。
正僵持中,忽然一把长刀飞了过来,将轻语身侧的一名士卒刺了个窟窿,力道未尽直接将他钉在地上。刀身有一半没入了地面,那士卒挣扎了几下便咽了气。
哪有这样的长刀,这是一支攻城弩吧?
众人被这突兀而荒唐的一击弄的一愣。
“哒哒哒”
众人这才听到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甘宁一马当先,身后是50多名太守府的卫兵。
“是甘宁!”刘繇军士卒惊叫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甘宁的名字或许还未被诸侯所知,但是江东人却一点也不陌生。
前面久攻不下,身后又来了一名江东大将,更别说尾随而来的孙策军了。
叛乱的刘繇军士卒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所笼罩,这一刻他们首先升起的念头就是逃命!
“快跑!”
甘宁没有理会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叛军,他的眼中只有那飒爽的英姿。
亦如他们初识的那一天,少女持剑于前护住众人,面对层层环绕的敌人面不改色。
那一天,甘宁陷入了对少女的迷恋。
那些四散的叛军甘宁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纵马径直着走到轻语面前,无人敢挡。
他跳下马来,把缰绳递到轻语面前:“女侠小姐,你需要找护卫吗?不成器的甘宁带来数十小卒向你推荐自己。”
轻语被逗得一乐,接过缰绳俏皮说道:“那就有劳将军大人护送我们这些弱女子去安全的地方了。”
笑起来的轻语美不可言,甘宁看得一呆,心中千万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谢谢你,这次让我赶上了。”
轻语古怪地看着甘宁,莞尔道:“甘大哥,我还是第一次见救人的向被救的人道谢的呢。嘻嘻。”
她还不明白,有时候得到救赎的不一定只是被救之人。
四散的刘繇军很快便被剿灭了,只有零星几个逃了出去。
“走,赶紧去下一家接人,定要保证各位大人的家眷安全!”
“是,将军!”将士们气势如虹地飞驰起来。
甘宁纵马走在队伍前面,心中呢喃:娘,我给你找了个媳妇。虽然她不知书,但知礼,贤不贤惠还不知道,不知您老满意不?
咦?说起来,她好像还没答应做我媳妇!
“季书已经有所察觉,孙权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马上行动。”
沈浪话音一落,堂内就像炸锅了一样,众位家主依然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早就应该动手了!错过了这次,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孙策落单的机会?”
“没有人说不动手,我们只是想先安排刺客刺杀孙策,不行再安排人伪装成山贼伏击孙策!”
“哼!搞这些虚的干什么?明眼人都知道是我们干的。万一行刺没有杀死孙策,反而惊动了他,他悄悄隐藏起行踪逃跑了怎么办?”
“就是!孙权大人已经答应,等他上位后会假意和我们对峙,安排人来和我们谈判,最后取消《一税法》《齐民律》,不再追究我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们直接调集所有人手,团团围住孙策才是正途。纵使他真是霸王再世,我也不信他一个人能逃出我们1万多人的围追堵截!”
“能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杀死孙策才是最好的手段。直接造反你们真能安心?虽然孙权答应了我们,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万一事成之后他卸磨杀驴怎么办?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真是蠢!”
“你说什么?”
······
就是因为这样的争执,在孙权传来孙策已经上钩的消息时他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许多人无法完全相信孙权。
这件事太大了。
他们想要孙权写一封亲笔信证明他们的联盟,但孙权以担心他们日后拿这封信威胁他为由拒绝了。
然而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若不和孙权联手,就只能任孙策宰割。
这样的争论已经一个小时了,既然季书发现了什么,我们还有时间在这里争吗?。
“好了!不要再吵了!”
沈浪拍拍桌子,制止了堂内的争吵。
怎样都好!他只要杀死孙策,孙权答应会送给他甘宁的人头。
你最好守信,若不然?哼!
“以孙策的本事,谁能保证几个刺客、几百‘山贼’能成事?”
“还是我们直接动手稳妥!要动手就干脆全力以赴杀死孙策!”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退路吗?你们真要让孙策回到建业慢慢收拾我们不成?”
“再说了,造反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杀了孙策,我们就把建业围起来,号召其他各郡的世家一起造反!”
“建业城中也就几千兵马,若孙权背信弃义,不遵守我们的约定,我们就打下建业!尊刘繇为主,刘繇也是世家之一,城中兵马他能调动不少,到时他会帮孙权?”
“哼,孙策我们都杀了,还怕了他孙权不成?”
沈浪一席话让在场的世家之主竟有些激动,好像他们将要完成什么丰功伟业一般。
终于,他们不再争吵,纷纷表态。
“沈公说的不错!孙策我们都不怕,还怕什么孙权小儿?我陆家有私兵一千,佃农、仆役五百人,全听沈公调遣!”
“哈哈,我陈家有私兵一千五百人,佃农、仆役八百,也交给沈兄了。”
······
沈家的一处庄园。
自从沈侩死后,这处庄园的管事便被沈浪弄走了,现在是死是活还真没有人知道。
沈老爷子也没有心情再给这伤心地安排新的管事,所以现在这里是本事最高的蒋钦在主事。
此刻,蒋钦按沈家下达的命令召集起了所有的仆役和附近的佃农,但他却打算做些命令之外的事情。
“兄弟们,沈老爷让我召集大家带上兵器去一个地方,杀一个人。”
蒋钦站在高台上,看见下面的两百多号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继续说道。
“本来这个人是谁,只能我一个人知道,你们听我命令就行了。但现在我想要告诉你们!”
“沈老爷要杀的人是镇东将军,孙策。”
沈家疯了?
这是要造反啊!
台下瞬间就炸开了锅。
“孙策大人是好人!”
蒋钦高举手臂吸引众人的目光,又用极大的嗓门吼了起来。众人见状慢慢安静了下来,听蒋钦说话。
“孙策大人建工厂,让匠人有活干,让女人能赚点正经钱补贴家用。”
“孙策大人颁布《一税法》,要让佃农不用交税,能吃饱饭。”
“孙策大人颁布《齐民律》,要让我们不用再做奴隶。”
“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要怎么做?”
死一样的沉默,众人茫然无措。
一个农户小哥战战兢兢开口道:“我们没有办法啊,除了跟着地主老爷走,哪里有什么活路?”
除了种地外,他不知道怎么活。除了听地主老爷的话,他不知道其他的活路。而且这样的人绝不止他一个。
蒋钦问道:“你们信我吗?”
回答蒋钦的是刚才的小哥,一旦开了口渐渐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自然信,这方圆十几里的村子谁不知道蒋哥你的为人啊?”
众人听罢,也纷纷表示赞同。
“信我就好!那就听我的,孙大人才是真正为我们百姓谋出路的好官。跟我走,咱们去救他!”
蒋钦感觉,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赌注。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不管是已经卖身给沈家的仆役,还是稍好些却依然是仰人鼻息的佃农。
每个人都低着头。
他们虚伪、麻木地活着。
等待着被拯救。
你给他自由,然而他甚至恐惧得不敢伸手去接住。
“你们愿意一辈子做世家的奴隶吗?”
“甚至你们的老婆、你们的孩子都是世家的奴隶。”
娶了个漂亮的娘子被老爷、公子糟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谁让你命苦只能嫁个奴隶。
孩子一不小心冲撞了老爷、公子被打死也不是没有,别说孩子,自己惹老爷、公子不高兴也是个死。
生的女儿不好看,发愁;生的女儿太好看,害怕。
太多太多了。
我们是奴隶,是人而非人,像人一样活着,却没有人的尊严。
我们无法反抗,因为我们已经卖身做了奴才。
“谁愿意帮那些恶心的东西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做了太多昧着良心的事了!
或许在场的所有人都做过,有些人越陷越深,或许早就该死了。
可他们还没有死。因为这是主子的事,而主子们除了撞在刀口上的,如沈侩,不然恐怕一点事也不会有。
但不照主子的吩咐做,会被打死。
反抗主子逃跑又会变成官府的通缉犯,到头来只能落草为寇、打家劫舍,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置自己于更险恶的境地罢了。
“以前我没得选。”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奴隶了啊?!
官府说,我们已经不用做奴隶了!
孙将军对整个江东的世家说的!对天下人说的!
“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你们呢?”
“你们愿意做一辈子的奴才,还是做英雄,哪怕只有一天?”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沸腾了。
“好!拼了!”
“走!蒋哥,我们跟你走!”
“救孙大人去!”
“我儿子被沈侩那畜生打死了,我不敢争。为了我女儿未来不用做沈家的丫鬟,我今天也拼了!”
“娘的,谁怕谁,干倒那些老爷们!”
“走!”
“走!”
“走!”
······
孙策到时已经是正午。
炎日高照,水面上波光粼粼。
江边静静地停靠着几艘画舫,红娘正站在船头迎接。
她依旧是那一身红裳,朱颜红唇、妖娆动人,清风拂过秀发给这份闷热带来一阵清凉。
“将军大人今天能来,小女子荣幸之至。”
待孙策驻马于前,红娘微笑着施了一礼,侧身将孙策引入画舫。
“船内已经备好了酒菜,大人请随我来!”
那声音清脆悦耳,就好像清风拂动铃铛,让人耳目一新。
红娘虽出身风尘,却谨守礼数、洁身自好,再加上琴艺过人,美貌出众,就算与众多的世家小姐相比,尤胜一筹。
虽然世家子弟都讲究门当户对,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似乎比深闺里的“牡丹”更让人迷醉。
她是名动江淮的歌姬。
她心怡之人竟然是我?
孙策有些茫然地轻轻点头,随红娘走进了画舫。
随行的护卫中有四人跟上了船,其他众人则将画舫围起来,戒备四周,防止贼人靠近。
······
孙策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听着红娘那悦耳的琴声和动人的小曲,却不知建业城此刻已经天翻地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曾经看着美人美酒,心中有一份惬意。
时常去揣测珠帘后面的倩影是不是会被自己的绝世风采所迷住?
对她来说,自己是不是与众不同的?
然而此刻,心中竟变得有些战战兢兢。
这种感觉就如自己见异思迁,有了新欢却跑来这里对旧爱提出分手。
若不是孙权告诉他红娘对他的感情,他或许不会再来这里。有一种责任感驱使着孙策来见她一面。
一曲终了。
孙策击掌赞道:“红娘才貌超群,天下少有,何不早日从良了呢?想来不知有多少江东才子想迎娶姑娘呢。”
红娘没有答话。
那道倩影慢慢站起身,从珠帘后走到珠帘前,一双美目紧盯着孙策。
“孙郎,今晚留下过夜可好?”
孙策手一抖,几滴酒水撒了出来。好险,差点没握住酒杯。
最难消受美人恩。
我可是答应过欣儿以后绝不沾花惹,不碰其她的女人的。
孙策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她:“策已成婚在即,我答应了欣儿,以后绝不沾花惹。姑娘错爱了。”
红娘贝齿轻咬着朱唇,颤抖的双手轻轻将上衣褪到胸口,露出雪白的香肩和白色的内衣,她微微僵硬地坐到了孙策腿上。
“红娘知道,孙郎喜欢的是乔家大小姐。红娘亦不敢多求,只盼孙郎给红娘一个名分,让红娘做个妾侍即可。”
一股香甜的气味钻进了孙策的鼻孔,让他心神一荡。
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胸口砰砰直跳。
若有美人投怀送抱到底有几个男人能挡得住?
何况还是喜欢过、仰慕过的女子。
孙策的手不知不觉就想抱住怀中的这个女子。
“你说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比别人好看一些!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很快,很快你又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这句话忽然在耳边回响起来。
猛然站了起来,凳子倒在一边,孙策使尽力气推开红娘。
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抱拳道:“对不起,红娘小姐,策辜负姑娘的厚爱了。我要走了。”
红娘拉住转身而去的孙策,眼中迷离,潸然欲泣。
“孙郎,难道红娘不够美?”
孙策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很美,但我有一个让我毕生难忘的女人。我向她许诺不会去碰其他女人,我害怕失去她,这种恐惧胜过一切,所以我必须走了。”
红娘僵住了,不知想起了什么,重新把上衣穿好,退了两步撇过脸去。
孙策转身就要走,却听到红娘幽幽一叹:“是啊,红娘也有一个毕生难忘的人。红娘自知配不上他,只想偷偷看着他,为他默默做事。大人,你是个好人,不过今夜你怕是走不了了。”
孙策先是一愣,然后心中立刻警惕起来。他快步走到边上拿起兵器,却忽然惊觉好像全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平日里轻若鸿毛的佩剑此刻却好似重如万钧。
“呵呵,当然,红娘姑娘今夜也没打算陪你。孙,伯,符。”
门被轻轻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孙策紧皱着眉头,惊道:“许贡!”
许贡摇头晃脑地轻佻抱拳道:“没错,正是在下。”
到现在孙策自然已经察觉到了今天事情有些蹊跷,他眯着眼睛狠狠瞪向许贡,问道:“你想干什么?”
许贡低头又轻笑了几声,抬头说道:“自然是想杀你。”
“凭你?”孙策佯怒,使劲拔出剑来冷冷一笑。
许贡抬起双手,左右看了看:“不错!就是凭我!”
“孙策,你也不要装了。你现在是不是浑身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孙策眼皮跳了跳,看来果然是刚才的酒菜被动了手脚。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许贡摊开双手,仿佛看穿了孙策的疑问。
“怎么不可能?”
他那装腔作势的模样让人看着就来气。
“我知道,颁布新法后季大人警惕性就特别强,早就嘱咐过护卫,酒菜送到你这前必须要用银针试毒,就算没有试出毒剂反映,你随身的几个死士也要先亲口尝一尝,确认无误后才能送到你面前。”
说到这里,许贡忍不住鼓了鼓掌。
“季大人真是好缜密啊,就像知道有人要暗害你一样!我也着实苦恼了好久,但转念一想,只要不是毒,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十香软筋散。没听过吧?”
“这是妓院的老鸨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雏儿的。一副药下去,意识还是清楚的,没感觉有什么问题,可慢慢的就会全身乏力,最后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这样一来,那些客官就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哈哈,这东西红娘这里还不好找?”
“至于你那些护卫,试过了酒菜没问题自然有多远躲多远,难道还能站在门口听你和红娘偷欢不成?”
听到这里孙策忍不住大怒道:“许贡,我孙策自觉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许贡微微一滞,收敛了一些,认真说道:“大人,你确实没有亏待过我许贡,但你和许贡有仇!”
孙权以为我想攀附他得到重用,却不知道我只是利用他达成目的罢了。
“我许贡的主公只有一个,那就是王朗大人。”
从沈侩死后造谣污蔑孙策,到和鬼影合作交换情报,再到煽动孙权对孙策的仇恨,之后蛊惑刘繇造反,最后亲自设计执行这次刺杀,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主公报仇。
“哈哈哈,主公,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许贡今天就亲手为你报仇雪恨!”
说罢,许贡拔出一把匕首,缓缓走来。
“大人,你也该知足了,你可知为了布置这个舞台,我废了多少心思?演了多少戏?”
“是吗?”门忽然被人狠狠踢开。
一把刀快若闪电。
刚才还有些担心药效没有完全发作,所以故意说些话气气孙策耗些时间,可现在许贡好后悔。
看着眼前松了口气,无力地瘫坐下来的孙策。
看着胸口猩红的刀尖。
许贡喘不上气来,他艰难地转头看去,恨声道:“周泰!!!”
周泰龇牙一笑,拔出长刀,一脚把许贡踹倒:“孙策大人是江东的宝贝,可不是你这个狭小的舞台能够容纳的。”
孙策长长舒了一口气,把佩剑放了下来,还别说,真沉!
“幼平,还好你赶到了,凭我现在的状态恐怕连只鸡都能啄死我。”
周泰又踹了许贡一脚,把他踢到了角落里去。
只听见这逆贼一阵痛苦的呻吟,这让周泰有些快意。
“嘿嘿,听军师说有人要害主公,我也吓了一跳。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万幸,赶上了。”
“主公,你这算没事吗?”
季书以前就一直担心有人要暗害自己,没想到今天真的应验了,恐怕他有什么线索却不方便和自己说吧,看来回去得问问清楚了。
孙策轻轻一叹:“我没事。幼平,许贡虽然可恶,不过也算个忠心之人,你给他个痛快吧。”
“好。”周泰听罢便走向许贡。
这时,红娘连忙跪倒在孙策面前匍匐下去,凄然道:“红娘欺骗大人自知死罪!可是,红娘的心上人被许贡抓了起来威胁于我。求大人救救他!只要大人答应,红娘不管是以死谢罪,还是给大人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周泰顿住了,看向孙策,不知是该杀许贡,还是该审许贡?只是这许贡只怕也没几口气了吧?
孙策微微一愣,看着跪在面前的佳人,他心情复杂。
没想到今天的事情竟然是个局,许贡为了杀他暗地里也不知用了多少手段。
他自作多情一番,没想到红娘心里装的却是别人。
又叹了口气,他费力地伸出手要扶起红娘。
“罢了罢了,红娘你起来吧,我不怪罪你。呃?”
全身忽然寒毛炸起,本已迟钝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猛然一侧,一把匕首划过腰间,鲜血淋淋。
他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刺客!
董卓和曹操的争斗一直没有停止,既有利益的争夺,也是仇恨的积累。
这一次,董卓又兵败了。
曹兵进入了一座大宅,将那些在溃逃中四处劫掠的董卓残兵都清理掉了。
没多久便又有一队兵马护送着一个男子进了宅子里歇息。
郭嘉刚刚坐下,便命人摊开地图研究起来,他激动道:“再打下这里,司隶州就是我们的了!”
这时负责郭嘉安全的卫兵走进来,下拜道:“军师,附近的董卓残兵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嗯,好。”郭嘉点点头,依然醉心于思考和谋划中,甚至没有看一眼卫兵。
但卫兵却没有离开,他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道:“军师,我们清理赵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女子,看样子是被贼兵糟蹋了。就在后院,怎么处理还请军师示下。”
郭嘉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卫兵。
心中轻轻叹息,甚至无法过多的悲伤。这样的事天天都在上演,说不定此时此刻就有董军士兵还在淫乐。
战乱一天不结束,这样的事就不会少,许多人面对这样的事首先感到的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害怕了。
“让我的两个侍女去照顾那个女子。”
“是。”
卫兵领命下去了。
到了第二天,小诗有些难过地对郭嘉禀报道。
“公子,我和小琴已经给她洗澡,换了身衣服。可那位小姐到现在还是睁着眼睛发呆,不说话,不吃东西,像木头人一样。”
救回了人,救不回心吗?
郭嘉听出了小诗救助的意思,整理好要送到曹操那里的书信递给了传令兵,他起身往后院走。
这是郭嘉第一次见到她。
她很美,却冷冰冰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好像丢了魂魄。
唯有小诗给她换上的红色衣裳似乎让她多了一丝生气。
“为什么要救我?”
换句话说就是,为什么不让我死?
这是少女第一次说话,或许是察觉了郭嘉是两个侍女的主子才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中透着对郭嘉的恨意。
郭嘉坐到旁边,直勾勾地看着少女的眼睛。
“这个世上没有死了也无所谓的性命。杀人需要理由,救人却不用。”
少女不再说话,郭嘉却没有停下来。
“如果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明天开始就做些侍女的工作吧。”
······
曹操终于将他的政治中心定在了许昌。
郭嘉的宅子就挨着太守府,很大、很别致。
这可以看出曹操对郭嘉的器重,少女一边给郭嘉研墨,却一边冷冷地问郭嘉。
“公子,你惊才绝艳,为什么要辅佐曹操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小人吗?
在百姓看来,曹操是大汉忠臣,是敢于刺杀国贼的英杰。
但对于接触多的人来说,曹操多疑、好色、狡诈奸猾,简直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郭嘉放下手中的闲书,呵呵笑了起来。
“人们总是看自己想看的,听自己喜欢听的。但不是每一个明君都一定要是黄帝、炎帝那样的圣贤。”
“孟德会成为一个治国安邦的明君。”郭嘉断言道。
“你等着看,我会帮他平定天下,让他登上大位。到时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爱护天下的小人!想想就觉得有趣!哈哈。”
郭嘉虽然对着她嬉皮笑脸,少女却依然有些冰冷。
“哼,我倒想看看是不是会有这么一天。那公子,我来帮你吧,你不是有一支暗部叫‘鬼冢’吗?”
郭嘉顿时严肃了起来,狠狠瞪着少女:“你以女儿身想进鬼冢?”
她撇过头去:“鬼冢里不是有不少艺伎帮你收集情报吗?那种地方正适合我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
“不行。”
郭嘉有些气恼,是对于少女看轻自己、贬低自己,又或者其他的什么,总之他很生气。
少女冷冷地看着郭嘉。
“你气什么。鬼冢里的那些艺伎不都卖艺不卖身的吗?我又不是要作践自己。”
郭嘉看着少女的眼睛没有回避。
“可是鬼冢的工作是有风险的。”
“那些人可以冒风险,我就不能吗?”
郭嘉无言以对。
从此,红娘名动淮南。
······
“这次江东的任务比较危险,鬼影、鬼魅,你们两人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情况不对就想办法脱身。”
“是!”
红娘本来是答应了郭嘉的,但是看到许贡的失败,她却改了主意。
她看着被周泰踢到角落里呻吟的许贡,一时间思绪万千。
许贡只是个可笑的小人物。
一个小小的齿轮。即使没有许贡,公子也能找到其他的人替代他的位置。
他和她一样,都是活在过去的亡灵。
不同的是,许贡会时常回想过去的主公对他的恩情吧,但她却不敢去回忆。
明明活着,却没有活下去的牵挂。
许贡马上要死了,但他或许根本没有对死的恐惧吧。她也是一样的。
“我没事。幼平,许贡虽然可恶,不过也算个忠心之人,你给他个痛快吧。”
周泰拿刀走向了角落里的许贡,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红娘跪倒在孙策面前:“红娘欺骗大人自知死罪!可是,红娘的心上人被许贡抓了起来威胁于我。求大人救救他!只要大人答应,红娘不管是以死谢罪,还是给大人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她匍匐下去,拔出匕首。当孙策伸手要扶起她时,红娘颤抖着刺了出去。
鲜血飞溅,孙策闪开了要害,只伤到了腰间。他乘势往后倒去,又滚了滚拉开距离。
猩红的血让红娘有些害怕,发怵。她甚至还来不及想要上去补上一刀就被周泰一脚踢飞了出去。
“你这狠毒的女人!”
周泰含怒一脚就算久经沙场的士卒恐怕都不一定吃消,更别说红娘一个女子了。
她狠狠地撞到墙上倒了下来,骨断筋折,一口血哗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周泰赶紧上前去扶起孙策,给他包扎伤口。
角落里的许贡一声狂笑断了气。
红娘迷离着双眼,她觉得她也很快就要死了吧。
公子会不会为我伤心呢?
这时,她忽然发现她竟然有了些牵挂。
也是,不然我怎么会拼命逃离公子的身边呢?我配不上他。
那些仰慕自己的世家公子,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他们不知道我是多么肮脏。
孙策大人和公子有些像,该狠心的时候下手狠,不该狠心的时候心肠软。若是太平盛世或许他们会成为知己吧,但现在我要排除公子的敌人。
看着孙策的伤口,虽然还不致命,但加上“软筋散”的药劲,想来孙策是逃不过世家那一关了。
“大人,对不起!”红娘抓起掉在身边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肚子。
看着地上的尸体,周泰骂骂咧咧,说这么死便宜他们了。
孙策心情却还不错,起码他活了下来。
本来就开始全身乏力,现在还受了伤,身体越来越虚弱,孙策不得不躺在周泰的背上下了画舫。
外面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
“去芜湖?”孙策有些疑惑。
“嗯。”周泰小心翼翼地扶孙策先坐到马上。
孙策的脸色有些惨白,这是失血所致。
挠挠头,周泰轻轻上马坐到了孙策身后,说道:“军师千叮万嘱,要我带你去芜湖,千万不能回建业。”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要刺杀我,这时不是应该尽早返回太守府才安全吗?
孙策有些急躁和不解。
刚才的刺杀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安心下来许多疑惑却渐渐浮上了心头。
请柬是仲谋给我的,也是仲谋劝我来见见红娘的。
到底是仲谋被许贡迷惑,还是说······
孙策不敢往下想。
他相信季书不会害他。
“好,那就去先去芜湖吧。”
周泰点点头,他也是勉强在许贡动手前才赶到的,可见当时季书一脸着急不是没有道理。
因此就算不知道缘由,周泰依然相信季书不会无的放矢。
哪怕主公反对,他也是要带主公去芜湖的。
主公同意那自然最好。周泰挥了挥手,孙策的五十名护卫和他带来的五十名太守府护卫合在一处,开始向芜湖方向前进。
然而,好景不长。
周泰和孙策很快就明白了季书让他们往芜湖去的原因。
众人刚走了两里地,便在一个三岔口撞见了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
这配置不是江东军啊?!
双方都是一愣。
“放箭!放箭!”
数声大喊,对面很快便反映了过来,几十人马上从箭壶里拿出了箭矢。
反了天了!
孙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在这江东腹地,光天化日之下有一群人敢拿弓箭对准他这个江东之主。
好在孙策身边的卫兵可不是充门面用的。
“冲!”
本来为了照顾孙策的伤势,这支兵马只是以极慢的速度在行进。但随着周泰一声令下,一个呼吸间他们便完成了从极慢到极快的转变。
飞驰的战马带着轰鸣冲向敌阵,数十支箭矢虽然能对骑兵造成有效杀伤,但奈何这支骑兵装备的都是轻甲。
毕竟南方战马少,不像北方动则便是数万骑兵作战。数量少,资源自然能更集中一些。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孙策军只有几人落马。
“射马!射马!”
对面指挥的倒也不完全是个蠢货,轻骑兵对于战马的防护并不是很高。
只是骑兵都冲到面前了再这么喊又有什么意义?对于本就相隔不远的两方来说,这点距离对于轻骑兵来说简直就是转瞬即至。
只来得发动一波射击,孙策军便冲入了敌阵。
没有重盾和长矛,这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孙策军轻轻松松两个来回便杀得这支人马四散溃逃。
“别追了!”孙策让周泰下令道。
以一百对三百,大败敌军,损失了7人,杀敌七八十。
战果颇丰,孙策却眉头紧锁。
这绝对是世家私兵!建业城的世家终于还是动手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
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让孙策感到一丝紧张。就好像躺在床上的病人知道了有个杀人犯在找他。
绝不止这点人马!
这恐怕只是世家四散搜索他的斥候部队罢了。
发现他后,世家的人马肯定会聚集起来包围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马上走,去芜湖!”
世家反了怎么建业的卫兵没有收到一丝风声?
刘繇!
孙策又惊又怒。
所以才不能回去建业啊!
看着另一条路溃逃的敌军很快又带了几百人出现在视野尽头。
恐怕身后都是世家和刘繇的人马吧?回建业就等若自投罗网,而往芜湖去就变成了一场追逐,就看谁比谁更快!
“不要管他们!一直往芜湖去,遇到阻击也不要恋战,只要我们能到芜湖就是胜利!”
孙策立刻明白了季书的意思,去芜湖调兵平叛!
此刻,孙策不禁开始担心起季书了。
连和周泰详细交代的时间都没有,建业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主公,我们换下衣服,我带些人引开他们。”
周泰的话打断了孙策的思绪,他狠狠地回头瞪了瞪周泰,上次听到这话还是在诸侯讨董。
孙坚在虎牢关前兵败,祖茂对孙坚说的。
但是祖茂再也没有回来。
“世家既然敢造反,恐怕有数千上万人在找我们。咱们这点人再分兵还能有什么用?”
“前面定然还有世家的私兵走在我们前面了。与其分兵迷惑他们,还不如集中力量突破前面的道路,尽早到芜湖去。不然一旦被拖住,必死无疑。”
周泰犹豫了下却无法反驳,苦闷道:“不知道军师什么时候才能赶来支援我们?”
子渊能没事就不错了,恐怕一路上只能靠我们这点人了。
孙策心中叹了口气,却没表现出来。此前走出画舫时,他还觉得死里逃生、阳光明媚。可现在连这炙热的阳光也挡不住他身体的冰冷。
······
其实建业的情况比孙策预料的要好许多。
张纮那一路去调兵保护太夫人,季书料想绝没有问题。一来孙权不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杀手,二来发现城中动乱,张纮就算没找到程普将军估计虎啸营也不会拒绝保护太夫人的任务。
而甘宁带着剩下的50名太守府卫兵去接各府家眷,季书估计他怕是接不齐了。甘宁纵然再无敌,时间上也赶不及,不过季书也料定在形势明朗之前刘繇不敢杀人,就算被他抓住了还可以之后想办法。
至于让青山四处征用没有叛乱的士卒,季书心里就没有底了。多一点,到了太夫人那的众人就能多一分安全,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而季书现在正和韩当、徐盛在一起,带着五百虎啸营将士前往城门。
此刻的建业城中,四处都响起了零零落落的厮杀声。
这意味着什么?
百姓早已纷纷躲进家中,紧闭起门窗,坎坷不安地偷偷眺望着远处的厮杀,完全摸不着头脑。
“二公子定然是被刘繇老贼给迷惑了!”
对于季书的猜测,韩当将军并不认可,他宁可相信季书会造反,也不相信孙权会如此,毕竟孙权是他看着长大的。
但是建业城中兵马的异常调动让他明白确实发生了什么,这点季书倒说的不错,能做到这件事的恐怕只有刘繇。
“刘繇这个老匹夫,忘恩负义!主公攻破秣陵后,不但没有杀他,还如此信任,没想到他反而要加害主公。”
对于韩当的骂骂咧咧、怒不可遏,季书没有理会,他暗自庆幸韩当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要知道当他说到孙权勾结刘繇造反的时候,韩当一拍桌子,差点就要起来打他了。
“准备冲击!”
隐约看到了西城门,季书下令虎啸营开始加速。
“来人止步!是哪一位将军要领兵出城?”
城门处的士卒对着奔驰而来的虎啸营喊起了话。
“停!”
虎啸营在两百米开外戛然而止,韩当和徐盛疑惑地看向季书。
季书没有说话,他从这句喊话里听出了一些别的讯息。
他原以为当他们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会是一轮箭雨,却没想到只是一句问话。
他忽然明白过来,造反这样大的事有可能让所有士卒都知道吗?
有些人不愿意造反怎么办?杀了?一下子失踪那么多岂不是引人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只有核心的几人知道,最多不过再加上他们的亲信。
几千人或许守不住秘密,几十人就好办的多。军令如山,下面的人自当听从。
这也让季书肯定了,这件事孙权肯定掺和其中,若是刘繇造反,定然和世家串通一气,直接在建业城大开杀戒。
而现在孙权按兵不动,偷偷行事,分明是想靠世家来除掉孙策。
这样他就不用背负骂名,顺利接掌江东。
季书有些兴奋,附耳对徐盛说了几句,走到队伍最前头喊话道。
“我是军师将军季书。收到消息,江东世家勾结军中一些败类造反,我正要领虎啸营出城平叛。你们受谁的命令?竟敢拦我出城!”
城门口顿时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随后一个士卒答道:“禀大人,我们收到的是二公子的命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时,城楼上一个军官露头道:“大人,现在城门封闭了,没有主公将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城。你还是请回吧。”
视线转移到城楼上,季书微微眯起了眼睛:“放肆!”
“有些败类出卖主公的行踪给世家,现在世家已然造反,正在围杀主公!稍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这责任是你担的起的吗?”
不去理会部下的动摇,那军官冷冷一笑,摇头道:“大人,属下只是尽职而已。军令如山,不得更改,若是大人想出城,就去找孙权大人拿来手令吧。”
季书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二公子虽是主公的弟弟,但是没有军职,只是太守府的幕僚。在主公和都尉周瑜不在时,我身为军师将军可以总领江东军事!”
“你竟然打着二公子的幌子,阻我出城,莫不是你也收了世家的好处,要害主公?”
好大的帽子啊!
左右看了看,见部下都一脸疑惑地看过来,那军官也稍稍慌了神。
“大人你不要胡说,小人只是奉命行事。现在城中混乱,还分不清是谁造反,二公子身为······”
“咻”一声箭鸣,那军官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张大着嘴绝望地看着喉咙处露出的箭羽。
身后的徐盛缓缓放下弓箭,季书继续喊话道:“这人勾结世家,意图谋害主公,已被我就地正法!马上打开城门,不然主公有恙,尔等皆是死罪!”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迟疑了一会儿。
“开城!开城!”
西城门缓缓打开了。
······
然而,此刻孙策的处境却极为不妙。
和世家的私兵接触后,孙策的位置就已经暴露在了世家眼中。
“主公,我们走建业到芜湖的新路吧?”
在即将到下一个岔路口前,周泰开口询问孙策。
“不行!”
孙策知道周泰的意思是那条路快。
但是正是因为这条新路好走,世家才不可能没有防备,恐怕他们第一个设卡防备的就是那里,以自己现在这点兵马和这么糟糕的身体状况。孙策心里没有底。
“走旧路。”
旧路虽然难走,道路曲折,但是茂密的环境也提供了掩护,人越少隐蔽性越高。况且不同于新路,旧路经过了这么多年使用,有许多为了方便而开辟出来的分支。
新路上只要被设卡拖住了,他们恐怕要弃马爬山,那时定然被上万人围堵,死无葬身之地。而旧路分支太多,这里走不通,还可以走其他路,只要发现薄弱的关卡就可以强行突过去,甚至说不定还有世家没来得及安排人手的小路。
“在那边,追!”
岔道的另一边又有世家的人追了过来,果然堵住了新路。
看这架势,设卡都快布置到岔道口了,恐怕那边安排的人可不少呢。
这是孙策遇到的第三波敌人了,虽然他们两条腿跑不过自己这四条腿,但世家可不是没有马匹的,特别是新路那个方向定然安排了世家的“骑兵”。
孙策的内心有些焦躁,他感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很多很多敌人正在一点点包围自己。
“射!”
孙策甩开追兵没多久,拐了个弯,山上忽然又落下一顿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