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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派加入,越来越多的学子入学宫,百家学宫渐渐的开始步入正轨。

    一些出身寒门的少年,也会偶尔偷偷溜进表面上防守并不严密的学宫之中,假扮成学子,旁听一些课程。虽然听的一脑门糊涂,却依旧兴致勃勃。

    其实这些寒门子弟,是楚河早就交代下,有意放进去的。

    而新入驻的如儒家、墨家的那些负责讲学的先生,即使是发现了这些寒门子弟的身份,也并不会拒绝他们的旁听,反而有时候会故意关照他们。

    而如法家、名家这样的学派,则是会将旁听的寒门弟子赶出来。

    若非此处是百家学宫,还需遵守楚王定下的规则,他们甚至会降下惩处。

    学派多了,各有主见,加上人多眼杂,自然会有纷争。楚河虽然早就针对性的做了一些规范,并且常年有五千人的军队驻守在学宫附近,却依旧无法将所有的矛盾都排除。

    索性各家学派虽然有争执,却并未到如火如荼的地步,相互也都还算克制。

    就是一些小学派受到的欺负多了,有些憋屈。

    比如小说家,就常常受到法家和儒家的欺负,一方意图强行以法度规范之,即使是虚构的小说世界,也要遵照法度而行,另一方则是以礼数约束,但凡有违礼之处,势必会严肃指责。双重枷锁落下来,小说家的那群人,日子十分难熬。

    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再被挑肥炼瘦一通,连买竹简的钱都挣不回来,越发艰难。

    还是楚河知道后,暗中让米米姐资助一番,小说家的一群人才勉强看得到希望,继续留在百家学宫中传播他们的学说和理想。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和麻烦,但是就在这样的吵吵嚷嚷和纠纷之中,百家学宫就如同初生的朝阳,蓬勃的绽放着光辉,照亮十方。

    随着最后道家、墨家和兵家的到来,最后一批来自距离最远的燕国学子抵达,百家学宫的第一次辩论大会就将拉开序幕。

    虽然各大学派来的都不是顶梁柱,不过这也是楚河早有预料之事。

    名利之争一旦开始,牵扯起来,将那些幕后的圣人们拉下场,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这就好像商末的封神之战,明明只是王朝的兴替,却最终将三界诸多仙神,各方妖魔鬼怪都牵扯了进来。

    就是因为当一场争斗蔓延,相互牵扯,整个红尘滚滚,又有何人能逃?

    圣人也是人,是人就沾染了红尘,必然受红尘影响。

    清晨,当青铜钟在百家学宫最高处的钟塔上敲响,一个个学子纷纷从宿舍之中苏醒过来,整理好各自的床铺之后,便三三两两的结伴,朝着不同的大殿走去。

    现在百家学宫之中的‘教室’明显不够用了。

    除了一些大学派,长期霸占一个宫殿作为教室之外,那些小的学派,就要通过文斗或者武斗的方式,来决定大殿新一天的使用权。

    所以尽管是一大早,已经争吵声和交手的声音,从学宫的一些角落里传出。

    赵无忌出身晋国赵家,虽然是贵族出身,却是庶出的庶出,在家族中几乎毫无地位和存在感。

    来到楚国百家学宫之后,他就好像甩去了身上的枷锁,感觉到了浑身都自由舒畅的味道。虽然学宫之中,每日提供给学子的食物只能算是朴素,没有了美酒和美食,华服与美居,但是赵无忌依旧愿意待在这里。

    走在精美的长廊上,左右两侧的鲜花都争奇斗艳的绽放着,就如同此时学宫之中的氛围。

    就在赵无忌想要去听一堂兵家的课程之时,身后却听到有人喊道:“无忌兄!无忌兄!”

    楚河回头,就见一个长相清秀,仿佛少女般的男子,飞快的朝着他奔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招手。

    “计兄!慢点!”赵无忌打了个招呼说道。

    这长相清秀,宛如少女的男子,却皱了皱鼻子说道:“不能慢!不能慢!我听说了,今日一早,纵横学派的田恒要和名家的白边辩理。上一次田恒赢了名家的胡速,这一次胡速便请来了师兄白边,怕是有一场好戏看了。”

    这个计姓少年来自于鲁国,唤作‘计空城’,其实很多人都能看出来,他其实是‘她’才对。乃是一位翘家的贵族小姐。

    学宫之中,计空城并非特例,甚至这些女扮男装前来求学的贵族小姐们,被专门单独安排了一间宿舍。属于学宫之中,公开的秘密。

    女子求学,在这个时代,并不被排斥。

    卫国的南子,更是以其才华和某些不良作风而闻名于诸国。

    即使是最讲礼数的儒家,对女子入学也并无反感。

    听计空城说纵横家和名家的人又要辨理,赵无忌也改变了路线,转而和计空城一起前往辨理大殿。

    此时大殿周围的台阶上,早已几乎坐满了人。

    百家学宫之中,各国而来的学子就有一两千人,加上楚国的一些贫寒子弟混在其中,此时单单一个辨理大殿,就有约莫四五百人聚集。

    而就在辨理大殿的正中央,一人披头散发,仅仅以树枝插着头发,一身灰布麻衣,歪歪斜斜的站在大殿中央的‘擂台’左侧。

    而另一边,一袭白衣,头戴玉冠,腰间扶着宝剑的英武中年,则是站在右侧。

    赵无忌的身边,计空城小声说道:“左侧的那个就是名家的白边,听说他曾经以三寸之舌,气死过徐国的大夫许林。”

    能为一国之大夫,即便是小国之大夫,那也是有些才能的人。却被人用言语刺激而气死,可见此人的嘴上功夫,何等了得。

    大殿四周,也都有嗡嗡的声音响着,显然都是在小声讨论。

    就在大殿几乎全都坐满之后,便由楚国士兵,给在座的学子们发放了一红一黑两根竹签。

    这是用来等辨理之后,评判胜负所用。

    毕竟文斗不比武斗,若非差距悬殊到一目了然,最终还是要由场外的‘观众’,来评判输赢。

    法家的郑颖站出来,说道:“诸位安静!辨理马上开始,红签代表纵横家,黑签代表名家,辩论时间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请诸位举起手中的一根竹签,以代表意愿,判断双方输赢。”

    话音方落,名家的白边便抢先‘进攻’。

    “纵横家来去诸国之间,左右逢源。未曾知道,可有其主?可知忠义?”

    白边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直接就是一发地图炮,把整个纵横家都拉了进去。

    纵横即合纵连横。朝秦暮楚,事无定主,反复无常,设第划谋多以国家政治需要出发。

    可谓是最适应于春秋战国这个特殊时代背景的学派之一。

    而白边则是抓住了纵横家的长处,化为软肋直击。

    合纵连横,必然需要考虑的就是多方面的利益,以此来达到多赢的局面。但是同样,如此一来,就必然无专侍之主。

    白边说纵横家,不知忠义,似乎也不算是错。

    听闻白边之言,田恒面无异色,反而是在四周坐着,不少对纵横家抱有好感的学子极为不忿。

    纵横家虽然大多数没有专门侍奉的君主,但是他们游走于列国之间,也有调解矛盾,化解一触即发的战乱之作用。其实还是很容易赢的好感的。

    只听田恒不急不缓道:“纵横者不知其上,却知其下,为天下百姓而本走于诸国之间,游离于八荒,奔波于四海,不忠于君,却仁于民,何过之有?”

    田恒此言一出,四周便是一片叫好之声。

    面对白边的指责,田恒没有直接否定,而是以一句‘不忠于君,却仁于民’,给出了完美的答案。

    紧接着田恒直接又说道:“倒是尔等,于天下之定无益,于天下之乱无益,只逞口舌之利,发诛心之言,上乱朝纲,下颠黑白,左右无事,庸人自扰。还在此如狂犬乱吠,是何居心?”

    “好···!”四周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叫好,只觉得田恒此言,解气之极。

    名家当然没有他所言的这么不堪。

    不过名家弟子确实容易走偏,常常会执迷于浅显的口舌之辨,而忘了最初‘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变’,天下礼法源于人,其实是管理人的一套学问。

    同样的一套东西,不可能永远适用,但是人们却又故习难改,所以有了‘辩’,有了名家。他们负责剖析出不合时宜的礼法缺漏之处,用以警惕世人和国君,对不合时宜之处,加以更改。

    出发点无疑是很好的,只是在发展的过程中,太多的名家弟子因为口舌之利,而压制诸多政敌。渐渐的形成了一股转挖对手短处,然后加以无情嘲讽、打击的风潮,反而使得核心丧失。

    这也是名家不得好感的几种原因之一。

    听闻了田恒的反击,白边表情同样没有什么变化,即便是被诽为‘狂犬’,依旧十分淡定,直接绕开了田恒的指控,而是抓住田恒之前所言的‘不忠于君,却仁于民’道:“天下之民皆归君,岂有君弱而民强的道理?你所言,根本就是欺人之言,不忠于君,自然也就不忠于民。”

    这又是名家的辩驳技巧之一,那就是无视对手的任何指责,只是抓着对手的话茬,穷追猛打。

    也就是单方面的讲道理,很是膈应人。

    两人唇枪舌战,时而妙语连珠,时而冷嘲热讽,时而纵论天下大势,时而浅谈市井小事。

    从各个角度来打击对手,否决对方的学说,各执一词,仿佛都有道理。

    纵横家田恒之言,虽然咋一听,觉得令人身心舒畅,仿佛谁也都不得罪。但是却时而给人有感觉,就像是飘在天上,话说的虽然都很气魄,但是冷静下来一想,却又觉得世事未必如此尽如人意。

    而名家白边之说,即使觉得刺耳,只是再细细品味,又会觉得不无道理。有些锋利如刀的语言,将伤口血淋淋的撕开,虽然显得残酷,却又将脓血放出,反而可见更多的真实。

    大殿之上的诸多学子,也都听的心潮跌宕。

    就在大殿的一角,楚河一身寻常学子服饰,正和疯人余站在一起,同样观看着这场精彩的辩论。

    楚河忽然扭头对疯人余问道:“我听闻名家有‘十命’术,每一‘命术’都有惊天动地之能,却还不知道,你是否会?”

    疯人余道:“‘十命’术为惠施所创,共有‘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无厚不可积’‘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万物毕同毕异’‘有方无穷而有穷’‘解连环’‘适越而昔来’‘知天下央’‘泛爱万物,天下一体’十种,我在郑国拜在惠施门下,有幸见识其三,粗略学会的,却只有一种。”

    “哪一种?”楚河问道。

    疯人余却嬉笑道:“你猜!”

    楚河压根没兴趣猜。

    百家学宫之中,每日传授的课程,他都有派人记录,有空之时便会翻阅,虽然大多数学派,特别是大学派,传授的多是一些形式上、思想上的东西,涉及到的流派秘术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楚河以管窥豹,也多少看到了一点东西。

    对于名家,楚河的对它的判断就是,主要有两个偏向。

    比较浅显的就是心神上的攻击手段。

    三寸之舌夺人心魄,令人羞愧而死,真正的原因在于,其言语之中,蕴含了巧妙的音攻技巧,从而不断的撼动人的心神,一个人心神失守,内心中的负面情绪不断扩大,自然会崩溃。

    而更加深入,如‘十命术’这种,就有点类似于哲学攻击了,玄之又玄。

    这种手段花样最多,玩的最好的,就是佛门。

    楚河就听以前秦大爷说过,有佛门高人斗法,不显于外,不显于身,甚至不言不语,对坐三日之后,便有其中一人忽然含笑而亡,魂飞魄散,毫无征兆,毫无道理。

    “名家表面上的那套东西,不适合米米姐。但是这十命术,倒是和米米姐很合。”楚河心中想着,却转身离开了辨理大殿。

    “怎么!你不看个结果吗?”疯人余问道。

    楚河头也不回道:“不用看也知道结果。田恒虽然喜欢煽动人心,且言辞漂浮于上,言语空洞。但是已然掌握了几分纵横家的精髓。而那白边,虽然言辞犀利,入骨三分,却已经偏离了名家正道,只怕连你都不如。想要赢的话,可能性不高。”

    “不过我倒是很期待,名家若是再来个几连败,会不会把那位郑国的惠子给引来。”

    这也正是楚河所期待的。

    现在的百家学宫,百家虽然基本都到了,但是真正的大拿却是一个都没有来。

    需要有那么一个先入场,压制诸多学派,这才能让诸多学派众人不服而发力,将各家的祖师爷、大靠山引出来。

    就在百家学院逐渐步入正轨,原本的纷纷扰扰和一些零碎的矛盾,都开始沉静、淡化之时,楚王宫内传出了楚王熊颏的诏令。

    三日之后,百家辨理正式开启。

    百家学宫的所谓官学之位,坦白说原本像儒家、道家、法家这样的大学派是看不上的。

    楚地蛮荒,也并非理想的传播学说之地。

    但是经过多日有意识的酝酿甚至是暗中挑拨,楚河已经成功的将各家之间的矛盾、争锋、不合给激发了出来。

    而能获得最后的官学之位,就是对对手最好的打击和回应。

    这种情况下,百家学派纷纷摩拳擦掌。

    大学派将这视为打击对手的最好机会。而小学派则是将这视为崛起的良机。

    同时学宫之内,各家学说也开始加大了对学子们的拉拢力度,甚至不惜提前暴露出一些更核心一些的秘术来吸引学子。

    到百家辩论开幕前的前一天为止,整个学宫之中,还未有明确加入哪一家学派的学子已经寥寥无几。

    此时明月照青崖,落地如幽霜,残花溅落,峻草微焦,赵无忌坐在学宫西侧的一块大青石上,正以青石为天下,枯草为兵,残花为将,月光为百姓,清露为君王诸侯,推演诸法。

    远远的计空城提着衣角飞快的跑来,如同跃动在林间的小鹿一般。

    “无忌兄!无忌兄!施青先生正在找你呢!”计空城远远的冲着赵无忌喊道。

    赵无忌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盯着青石上的各种变化,忽然一阵风吹来,花落叶飞,清露泼洒,唯有月光,余者皆空。

    赵无忌叹息一声,眼神显得有些失焦。

    “无忌兄!无忌兄!”计空城跑到赵无忌身边,用手摇了摇赵无忌的胳膊。

    赵无忌这才回过神来,没头没脑的感言一声道:“为什么?我以兵家之术治军,以法家之术治官,以儒家之术治民,又以道家之术居中调和。为何到最后,剩下的还是一团乱麻?”

    “莫非这天下的学说,竟然没有一种能解决当今天下之乱局吗?”

    “别说是天下,这小小的青石之局,也是一团乱。”

    计空城闻言,却轻笑一声道:“无忌兄看来是魔障了!这天下之人,皆有私心,又怎么有什么学说,能真的彻底管理好天下所有的人,平息纷争。我们来百家学宫学习,其实也不过是选择一种我们自身认可的道路,然后一直走下去,好在这乱世之中,实现我们自身的价值罢了。”

    赵无忌闻言,又是一愣:“是这样么···?”

    “对了!你方才对我说什么来着?”赵无忌扭头对计空城又问道。

    计空城翻了个白眼,皱着鼻子说道:“施青先生正在找你呢!这一次百家辨理,施青先生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呢!”

    赵无忌和计空城入得并非是某个大学派,而是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派。

    这个小学派有博取众家所长,然后自成一派的野心,十分类似于之后到战国时期才彻底成型的杂家。

    只是与杂家的“兼儒墨,合名法”不同。

    赵无忌和计空城入的这个小学派,还没有这样的核心,仍然属于摸索阶段,几乎是靠谱点的学说,他们都进行归纳和吸收,以至于学派的中心思想,也是一团乱麻。

    至于这个小学派,是否是杂家的前身,却是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在这个诸侯失义,天下争雄逐鹿的时代,几乎每一个有野心的人,都在想着出路。

    能自成一派者都自成一派,没这个能耐的,便兼收百家,博采众长,实行拿来主义。

    赵无忌、计空城的事情只是学宫一角的插曲。

    相似的情形,在学宫之中各处都有发生。

    氛围是一种会传染的东西,原本紧张感只是在小学派之间流传,渐渐的那些稳坐钓鱼台的大学派们,也都坐不稳了。

    最先坐不稳的是名家,被纵横家几次打脸之后,名家白边已经前往郑国,去请邓析。

    邓析虽然不是名家集大成者,却是鼻祖之一,门下门徒过千,高深莫测。

    之后是墨家、兵家先后没稳住。

    最后仿佛没什么动静的,也只有儒家、道家和法家。

    就连纵横家,也已经有人开始尝试着去请鬼谷子出山。

    无论如何,楚河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一小半。

    在天明之前,楚河移驾到了百家学宫,一众小伙伴自然也都跟着到了这里。

    就连原本一直留在陈国的秦大爷,也终于现身。

    和上一次离开时相比,秦大爷的气息显得更加的飘渺无定,有一种圆润超脱之感。

    或许已经在副本里凝结了金丹,超脱了人体的极限寿命,正式超凡。

    有了一次经验,只要有足够的资源,秦大爷在现实中凝结金丹,只怕也是十分稳妥了。

    霞光掠过天边的朝云,百家学宫在这股澎湃之光芒的照射下,闪烁着金边。

    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眼下朝霞漫天,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日子。

    至少在没有穹顶的辨理大殿开幕百家辨理,时刻有被雨水当头浇下的可能,当然也可以事先布下阵法。

    些许小事,用不着楚河操心,他相信米米姐会做的很妥当。

    就在朝霞飞红,山林仿佛染火之时,就见那天边有六匹飞马,拉着一架青色的宝车,冲破了朝霞,仿佛破开了朝阳一般奔驰而来。

    随着飞马长鸣,宝车落在学宫门前。

    楚河坐在辨理大殿专门安排的‘王座’之上,看着那从宝车上下来的人,不得不起身迎接。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一点都不勉强。

    来者若是法家子产,名家邓析的话,楚河都大可不必如此。

    他是楚王,虽然实力远不如他们,却也该自有风度和威严。

    但是楚河却早已看过画像,认出来者竟然是纵横鼻祖鬼谷子。

    无论是其现如今的圣人名号,又或者是隐约的大能分身身份,都足以让楚河出门相迎。

    鬼谷子,姓王名诩,又名王禅,号玄微子。

    楚河迎出去的时候,抬头望见鬼谷子,果见其额前有四颗肉痣,成鬼宿之象。

    这样貌,放在一般人身上,足可以称得上恐怖二字。

    但是放在鬼谷子身上,不仅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反而会觉得此乃天生之异相,与众不同。

    而就当鬼谷子看向楚河的时候,其第一句话就将楚河吓住了。

    “楚王手段确实不错,你之意图,或真能成真。可愿入吾纵横一脉?无论是此时,还是彼时!”

    一瞬间,楚河的脑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

    首先,被鬼谷子识破身份,这反而是最不值得震惊的。

    月老的一根红线,都隐隐有跨越时空的能力。昔日在黄鹤楼副本之中,楚河也有些猜测,吕洞宾看穿了他的来历。

    那么更加强大,来历更加深不可测的鬼谷子,能够知道他是何人,又有什么稀奇的?

    至于楚河算计百家诸子,其实也是阳谋手段,他并没有强逼着他们来百家学宫,一切不过是顺势而行罢了。那些圣人们光耀万古,想来也不该这么小气才是。

    而最让楚河想不通的却是,鬼谷子为何要收他入门墙。

    鬼谷子亲自开口,可就和随便加入学习一下纵横家的粗浅皮毛,完全不是一回事。一旦入门,就绝不可能再背叛出师门。

    除非有朝一日,楚河比鬼谷子,甚至鬼谷子真身还要强大。

    “都说越是大人物,越晚登场。鬼谷子如此提早出现,莫非就是为了专程来收我为弟子?”虽然这个想法比较中二,但是楚河仍旧免不了这样去想。

    鬼谷子就站在一旁,也不催促楚河,而是目光打量着百家学宫,忽然一招手从袖子里丢出了一座山。

    山不在高,却又祥云缭绕,百鸟巡游,青木苍翠,灵芝遍地,此山就立在百家学宫之后。

    “此地甚好,唯独少山,无山则不藏气。无气则难成韵,百家学宫若无韵,则难以长久。此山清秀,尤为钟灵,便送给此学宫罢了!”鬼谷子开口说道。

    挥手丢出一座山,将这座山毫无任何维和的与百家学宫融合在一起,甚至连地面都未有一丝颤抖,比丢出一块石子还要来的轻描淡写。

    这等神通手段,与薳启疆的力大拔山完全不同。

    薳启疆那只能算是蛮力破坏。

    而鬼谷子这一手,却是无中生有的改天换地,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百家学宫的前身章华台地处平原地带,即使楚灵王当初曾在附近伪造假山、断崖,却依旧难以改变,此处地势的本质。

    鬼谷子投下一座山,不仅让百家学宫依山傍水,聚齐藏风,更等于变相的承认了百家学宫的地位。

    虽然百家学宫现在已经基本上聚齐了百家,但是却并未得到任何一个真正圣人的认同,地位依旧比较尴尬。

    就好比一个电影颁奖典礼,搞得火热的很,却没有任何一个电影圈的影帝或者影后,正面表示回应,承认这个颁奖典礼的权威性。

    而这样的缺憾,鬼谷子替楚河将它弥补了。

    从此以后,无论别的学派怎么说。

    至少纵横家、道家还有兵家,都必须承认百家学宫的地位。

    莫要忘了,鬼谷子可不仅仅是纵横家一家的鼻祖,他更是兵家的圣人,道家承认的老祖之一。

    见鬼谷子如此抬爱,楚河若是再继续扭捏,就显得太不识抬举了,故而直接一拜到底道:“弟子楚河,拜见师父!”

    楚河心眼多的很,先说出自己的真名,以表诚意。

    然后直接叫鬼谷子师父,以定下名份。

    至于那些中二之极的‘师尊’称谓,说起来仿佛很带感,其实都是糊弄人的玩意。

    所谓‘师父’,便是为师为父,师父与弟子之间,自然该有如父子般的情感羁绊。

    而所谓‘师尊’,则是为师为尊,表面上是师,实则是顶头的领导,哪里还能有什么感情?

    鬼谷子自然也知晓楚河的这点小心思,却很是赞赏的笑了笑,点点头道:“你既然拜了吾为师,为师自然也不能不送你见面礼。”

    说罢拿出一小节翠绿的竹子,还未等楚河看清其究竟,就在手中一晃化作一团青气,然后顺手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楚河的后脑勺上。

    楚河只感觉后脑勺一凉,就没有其它感觉了,那一节翠竹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楚河诧异的看着鬼谷子,鬼谷子却不给他解说,而是当先朝着百家学宫内走去。

    见到鬼谷子,百家学宫中,无论是学子还是其它学派的先生,都激动起来。

    有些人甚至浑身都打着摆子,想要上前问礼,却又不敢,只能围拢在鬼谷子四周,纷纷脸颊兴奋的通红。

    吴建伟和曹俊生走到楚河身边,语气中夹杂着无穷的羡慕道:“这回可算是让你中二成功了!没想到,你竟然拜师鬼谷子,反而是我,现在还是在外门徘徊。”

    楚河闻言,丝毫不觉得被对方打脸。

    虽然曾经讽刺过拜师纵横一脉,是中二行为。

    但是有直接拜在鬼谷子门下的机会,楚河又那里会错过?

    错开内心妒忌的几乎发狂的小伙伴们,楚河完全不顾什么楚王仪态,三两步追上鬼谷子,鞍前马后,狗腿味十足。

    鬼谷子的突然到来,算是为百家辩论之前,便先推起了一波小高、潮。

    等到楚河宣布百家辩理正式开始之后,便有百家弟子,纷纷按照楚河要米米姐提前列好的‘对战’表开始辩论。

    当头第一场便是纵横家对战名家。

    鬼谷子就坐在楚河身边,楚河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为了足够的刺激效果和轰动效果,名家和纵横家的不断碰撞,自然是楚河在幕后刻意安排的。

    鬼谷子却摇摇头说道:“纵横与名,虽都以擅长口舌而闻名,然而本质上并无学术冲突。你若以‘名’斗‘法’,虽然未必激烈,却说不定早就激出了几个老家伙,得偿所愿。”

    “师父教训的是!”楚河点头承认道。

    不过心中却并不十分认同。

    鬼谷子仿佛可以看穿他的心思,便又道:“你是否认为,直接拿相互对立的两家出来比拼,会做的太过刻意,导致激怒他们?”

    楚河抓了抓脑袋道:“师父英明!”

    鬼谷子并不吃楚河的马屁,表情依旧平淡道:“学术之争本就无穷无尽,名与法,本就有互相督促、融合之能。诸子百家,如同养蛊,最后都会赢,也都会输,唯有道高居于上,利万物而不争,恒胜。”

    楚河闻言,听的模模糊糊的,小声说了一句道:“难道不是儒家赢了么?”

    鬼谷子扭头看着楚河,脸上的肉瘤之中,仿佛孕育着绯红色的氤氲,闪烁着宝气。

    “世界在你看来大么?”鬼谷子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楚河仔细想了想,有些觉得小,却又觉得也没那么小。

    不等楚河回答,鬼谷子又道:“吾所看到的世界很大,有无数的可能,每一种可能就是一方天地。故而三界只有这般大,却又无穷大···。”

    楚河听的晕晕乎乎的,不是很懂。想要细问,但是鬼谷子却又不再多言,而是细细倾听着那些楚河原本认为,在鬼谷子听来,会显得十分浅薄的辩论。

    楚河也同样侧耳倾听,有很多说法和理论,真的确实是漫无边际,一点道理都不粘,简直几乎可以称之为‘胡思乱想’。

    但是再看鬼谷子,他的表情却十分认真,甚至时而露出欣喜的笑容,无比的自然,没有任何的作假。

    直到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派下场,侍女们送来中午的膳食,楚河才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鬼谷子端着碗,喝了一口肉汤,然后才对楚河反问道:“你认为什么是胡思乱想,不着边际?”

    楚河想了想道:“可能是,毫无事实根据,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想法吧!”

    鬼谷子放下汤碗笑着说道:“看!不同就在这里。你觉得没有根据,是因为你受到了过往的限制,总是觉得由别人说过、做过的,才是对的。你觉得不可能实现,那是因为,你缺少实现的本领。”

    “当到了一定的层次,最珍贵的往往只是一个想法,一个念头。”

    楚河闻言,顿时便豁然开朗。

    楚河依稀记得,他许久以前看过一部武侠电影,其中讲述的就是一个不通武功的书生,却创造出了许多堪称惊世骇俗的武功绝学。一个原本的三流武夫,却被一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武功的书生,调教成了盖世的大侠。

    因为书生虽然没有武学基础,却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更加不受系统的限制。

    对于书生而言,他缺乏实践的基础,所以想象只是想象。而对于真正的武夫而言,只要他能将那些想象出来的招式,加以利用,实现出来,便会超越寻常,达到质的飞跃。

    诸子百家,降世圣人们,所做的事情,或许就是这样。

    天下学子,百家门客,都是书生。而圣人们就是武夫,对天下学子的猜想,进行归纳总结。将许多人看来不可能实现的,实现出来。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庸人才会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真正的伟大者,却懂得时刻去倾听学习,不会忽视任何奇妙的发音。”楚河顿时感觉自己从鬼谷子身上学到了些什么,这种学习虽然暂时看不出任何的好处,却能在潜移默化中,延长楚河的‘道路’。

    百家辩论依旧在继续。

    就在辩论的第二天,郑国子产和邓析联袂而至,名家和法家,两个本该相对而立的学派,他们的祖师爷却关系甚好,果然如鬼谷子所言那般。

    待到二人见到鬼谷子后,便上前来见礼。

    对于楚河这个楚王,也是十分恭敬,没有半点怠慢之处。

    由此楚河心中便有数,这二人境界是有的,只是却绝不是如鬼谷子这样的大能分身,甚至占据了诸多时空的,诸多可能。

    第三日,兵家的几个流派的兵主,墨家的一些流派的钜子,以及儒家孔圣人的一些弟子,也都纷纷到场。

    这些人中,气息强大者,有如兵家几位兵主,浑身携带的煞气,几乎可以刺破苍穹,粉碎一方天地。

    也有如孔圣人的几位弟子一般,行走所过之处,便是神异皆消,普世大同。

    更有墨家钜子操控的机关奇兽,威势超凡,奇异无双。

    伴随着他们的到来,百家学宫内的辩论,更是如火如荼起来。

    幸好有鬼谷子坐镇于楚河这个楚王之旁,无论是兵家兵主,还是墨家钜子,又或者儒家贤人,都不敢过于放肆。

    相互辩论起来,也多是嘴上辩驳,最多不过是以真元演化一方虚幻,相互有克制的推演、交手一番。并不会真的闹出真火来。

    此时楚河才猛然明白过来一点。

    即便是他的计划成功了,引来了各家强者,没有控制这些强者的手段,他这个百家学宫,可能是在玩火,随时可能将自己给玩死了。

    若非是鬼谷子,他这个百家学宫,说不定已经被炸上了天。

    百家辩论,进行到了第五天。

    已经开始隐隐有落幕的趋势。

    最后剩下来的唯有三家,道家、儒家还有···纵横家。

    其中纵横家一脉算是超常发挥。

    兵家的兵圣孙武,终归没有现身,导致几位兵主辩论的时候,自己就先掐了起来,白白内耗了力量,最后被法家辩驳的哑口无言,这才落败。

    而法家则是倒在了儒家的天地礼数之下。

    法家的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在于,法不责众以及法不责贵。法不责众,这一点好理解,毕竟一切的法理、学说皆源于人,倘若为了法,而灭绝了人,那这法就是邪法,不可取。

    而法不责贵,就是真正法网漏洞了。

    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不过是后来的商鞅,强行推行的一种美好愿望。

    一张有强大漏洞的法网,自然容易被就这漏洞处撕裂。

    此时鬼谷子亲自下场了。

    他代表的是纵横家,而就在鬼谷子的对面,站着的是是一位身穿道袍,手持玉尺,长须垂地,面容却红润犹如婴儿般的奇人。

    此人为道家老祖之一,老子的亲传弟子。

    名唤:辛研,通常被称为文子,又被被尊为通玄真人。

    此人便是百家辩论开启后,到场的第二位真正的大拿。

    他与鬼谷子为师兄弟,自然早就相识。只是到场之后,一直浮于白云之上,并非步履而下,直到此时鬼谷子入场,他也方才正式现身。

    云中有客入世来,略整衣冠后,却对着鬼谷子,略作一揖道了一声:“大师兄!”

    当此世,为众人所知的老子入室弟子,唯有四人。

    分别是关尹子、文子、孔子、鬼谷子。四人谁是师兄,谁是师弟,其实也很难去分说,更别提他们背后的真实身份,可能另有关窍。

    不过就眼前来看,鬼谷子为大师兄,这是文子亲口所言,应该不假。

    百家演学,孔子和鬼谷子,都分别自立门户,而关尹子和文子则是完全继承道家一脉,传承道家学说。

    关于他们背后的身份,其关系瓜葛,楚河不知。

    此时楚河已经打开了录音笔,等待着鬼谷子和文子的辩论。

    这也应该算是百家辩论的最高、潮。

    除非,老子和孔子降临,对坐辩理,否则再无任何辨理,能超过此局。

    不仅仅是楚河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就等着两位圣人的辨理开始。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样。

    有些人甚至因为屏住呼吸,以免呼吸声破坏了安静,而憋的面颊通红。

    白云舒卷,清风吹过山岗,夹杂着山林中的微微湿润,带着一缕缕天光,洒在大殿之上。

    仿佛此刻,辨理大殿,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楚河猛然扭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一直在祝融宫外潜修的那些长老们,已经纷纷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瞪大了眼睛,侧耳倾听,与那些寻常的学子,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高天之上,日月同时凌空,隐隐仿佛可以看见一些天宫琼楼的浮影,似乎有很多身影,就在那浮影之中,投注着目光。

    鬼谷子和文子,二圣之辨,霎时间便吸引了无穷的目光注视。

    就在楚河甚至许多人,都在猜想,他们二人谁会先开口之时。

    不想两人竟然同时开口了。

    两人各言道理,各说己见,仿佛鸡同鸭讲。

    但是却又不会给人任何一种嘈杂、混乱之感。

    他们的声音都同样的清晰,世间许多事情的道理,也开始格外的显得明朗。

    天上的云开始以二者为中心徘徊,地上的花草也如同向阳一般向着他们。

    不仅仅是有智慧的生灵,即便是没有智慧的世间万物,也愿意聆听他们的声音,开启通往更高层次的大门。

    两人毫无道理,毫无关联的各自口诵大道,足足有一日之久。

    稀奇的却是,日月交辉的景象,也持续了一整天。

    到了凌晨子时,日月不归,漫天星辰却璀璨夺目,纷纷绽放着光芒,竟然与日月争辉。

    就在此时,二人同时曳然而止。

    一时间,仿佛可以听见万物叹息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在感到可惜,许多懵懵懂懂的生命,虽然不懂得这一刻它们失去了什么,但是却知道依旧从根源深处,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与惋惜。

    楚河身边的众多楚国长老们,也都同样失望,他们可没有录音笔这种东西。

    虽然也都动用了留影石,但是这种奇石记录的内容毕竟有限,无法尽得全篇。

    而楚河此时,脑子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九江行脉法、祝融咒、凤凰不死术、西王经以及楚国无名法诀,纷纷在楚河的脑子里分别排列,然后被两道声音迅速解析。

    原本楚河应该会因此感到头疼欲裂,却因为有一股奇异的清凉之气,护着他的精神,而使得一切无碍。

    九江行脉法几乎要返本归元,还原出源头的《水德经》来,这门法门本就是从道门法诀中演化出来的。

    水是最接近于道的一种自然力量,故而水德也异常接近于道德。

    其深远高妙,无需多言。

    祝融咒却开始和凤凰不死术融合,许许多多的祝融咒之巫术,都几乎要融入凤凰不死术之中,成为这种巫体的本能。

    西王经已经排列出了三段句子,隐隐有无穷之威能,楚河暂时还不敢尝试。

    而楚国的无名法诀,楚河也把握到了一丝契机,原本生涩难练之极的法诀,如今也有了一丝入门的可能。

    楚河境界低,眼界不算开,收获都是如此不菲。

    那些楚国长老们,又得到多少好处,简直难以想象。

    日月星辉之下,鬼谷子伸手一抓,三光凝形成两个蒲团。

    二人便相对而坐下,文子招来甘露、清风、天火和云石沏茶,茶香淡雅,若有若无,仿佛似道。

    对坐饮茶,世间的一切,有形无质或者有质无形之物,都可为他们所用,肆意转化,存于一念之间,如同本能。

    文子所做一切,都极为自然,仿佛顺水推舟。

    无论是甘露为水,清风为茶叶,天火做炉火,云石为茶壶,都做的无比自然,就像它们天然便该是这个摸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而鬼谷子做的却要霸道、迅猛的多。

    所有的变化,都在他的鼓掌之间,如同掌上观纹。

    二人饮茶之时,便终于开始闲谈。

    不错!就是闲谈。

    鬼谷子先斜了一眼文子道:“道有进,然非汝之道。”

    文子答曰:“道有无穷,殊途而又同归。”

    鬼谷子冷哼一声:“胡说八道。”

    文子又答:“这也是道。”

    虽然话说的温雅,但是莫名的,却给人一种骂街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大佬吧!骂街的方式都和我们不同。”二师兄王钰坐在楚河下手位置,喃喃说道。

    众人当中,对二圣辩论感悟最低的就属他了。

    他的一切力量都来的稀里糊涂的,连根本法都没有。

    熊茆师姐在旁边拍了他一巴掌道:“别说话,认真听!连我都领悟了一篇‘九凤天命术’出来,你要是不悟出点什么来,接下来三个月别想上床睡觉。”

    “真的吗?”王钰不惊反露出一抹喜色。

    熊茆师姐横眉怒眼:“假的!你要是不悟出点什么来,接下来三个月,别想给老娘下床。”

    王钰二师兄下意识的一捂老腰,面色煞白一片,双眼死死的盯着正在坐而论道的二圣,表情无比的认真。

    所有结婚前你以为的小白兔,结婚后才会知道,原来兔子居然是吃肉的。

    有些事情,你以为是女人吃亏。但其实,谁吃亏还不一定。

    老话说的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小小的插曲过后,再看处于辨理大殿中央的二圣。

    他们相互之间的‘辨理’,就当是辨理吧!已经越来越露骨,越来越朝着骂街的方向滑落。

    但是古怪之处就在于,听在耳中像是在骂街,但是他们说出来的话,却又仿佛金科玉律,有一种绝对的真实感。

    而周围的所有听道者,都觉得理所当然,没有半点诧异。

    之前还有王钰这样几乎不懂修行的人,说点俏皮话。

    现在,却连王钰也都听的如痴如醉,似乎感悟颇深。

    所谓大道,不在于说了多么高深莫测的话,做了多么高深莫测的事。而是将之融入到了一言一行之中,使得任何行为,都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和暗示性。

    圣人不是没有缺点,而是他们的缺点,在旁人看来也是优点。

    无法做到完美,那就改变世界,让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觉得你是完美的。

    这就是圣人的霸道,这就是圣人的神异。

    当然,这些楚河还不会明白。

    现在的他,同样深陷入两位圣人的‘骂街’大战中,同时继续推演着自己所会的数种法门。

    当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分,文子率先收敛起来。

    鬼谷子也同样如此。

    当二人将一切的神异消散,漫天的星光褪去,月落,日归。

    一切都回归了正常的轨迹。

    他们的辨理···又或者说论道结束了。

    胜负?

    当然不会有什么胜负!

    到了他们这等境界,早已道心稳固,又岂会被旁人说服?

    即使是老子亲至,只怕也做不到。

    而原本楚河针对这种情况而做出的众审规则,在这两位圣人面前,自然不适用。

    回过神来的楚河,甚至已经暗下决心,直接动用个人权利,将纵横家定为官学,也算是拍鬼谷子的马屁。

    虽然拜了鬼谷子为师,但是同样是弟子,也有亲疏之别,楚河可不会就这样放松大意。

    楚河心中还在做着计较打算,却见那鬼谷子与文子,先后冲着天边的一朵紫云和路边的一朵青花行大礼,道一声:“恭请师父圣裁。”

    楚河连同在场稍微灵醒一些的,便都纷纷大惊。

    鬼谷子和文子的师父,那岂不正是老子么?

    莫非老子来了?

    但是怎么没有显露任何异象,也没有现身在此?

    众人又看向文子和鬼谷子分别叩拜的紫云和青花,心中更是不解。

    这两人拜的不该是一个师父么?怎么方向不同,连对象也不同。

    不过无论他们谁拜的是对的,总之先跟着做就对了。

    一瞬间,满场呼啦啦的拜倒一大片,无论是哪一家出身都是如此。

    楚河作为鬼谷子的弟子,自然跟着鬼谷子一起拜青花。

    拜倒后,才拉着身边的秦大爷,小声问道:“你不是去陈国见过老子么?究竟哪一个是真的,你难道分不出来?”

    秦大爷直到此刻,不得不说真话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道祖真身,平时给我们讲道的是一幅画,一副道祖的画像···。”

    楚河一愣,心道一声:“这也可以?”

    就在此时,天边的紫云悄然散去,路旁的青花,骤然凋谢。

    毫无来由,仿佛给出了答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究竟道祖来没来?他这又是什么意思?”江小白瞪大了眼珠子,有些纳闷的小声道。

    王钰道:“也许道祖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我等的花都谢了,你们倒是出牌啊!”

    这话是玩笑了。

    不过就在王钰话音方落,一朵淡黄色的小菊花,就在王钰的脑门上绽放。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王钰的身上。

    “这是个什么鬼?”楚河心中惊讶之极。

    熊茆师姐也感觉好笑又紧张道:“叫你出言不逊!遭报应了吧!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难受不难受?”

    王钰摇摇头,用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上长出来的菊花,突然大呼道:“好奇怪!好奇怪!我好像感觉到了昆仑山顶的雪和风,大河的波浪与浩荡,四海的广阔无垠还有无穷星空的璀璨与神秘。一滴水的力量,一朵花的绽放,一株小草的坚强,万物···自然!”

    说着说着,王钰忽然泪流满面,他的目光一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心神跟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以游历无穷。

    “老王!你究竟怎么了?别头顶长了朵菊花就吓人啊!”江小白说话虽然显得有些不客气,但是脸上的担忧尽显无疑。

    王钰却继续泪流不止,收起了原本不着调的样子,反而变得极为正经起来。

    却见他微微整理衣裳,向四方而拜:“多谢道祖传道!弟子王钰叩谢圣恩。”

    话音落下,王钰头顶的菊花凋谢,化作烟尘散去,不留任何痕迹。

    王钰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之色。

    “二师兄!方才···究竟怎么了?”王钰的一番古怪行为,不仅仅楚河等小伙伴好奇,就连众多楚国长老还有各家名宿,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唯有鬼谷子和文子,仿佛心知肚明,未曾多言,也并不好奇。

    王钰喜笑颜开道:“哥们我撞大运了!方才那朵花,是道祖赐给我的无上机缘。它就像是一根天线,让我一瞬间体会到了天地自然的道韵之妙。那一瞬间,我感觉我化身为了万物。”

    此言一出,周围尽是一片妒忌的目光。

    几个楚国长老脸上,更是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显然是觉得‘区区’一个小辈,着实浪费了这滔天的机缘。

    若换做是他们,那一瞬间,只怕境界都能蹭蹭蹭的往上涨好几个层次。

    “那你这么早开口谢恩做什么?你个败家小子!”江小白恨铁不成钢的对王钰道。

    说罢四周更有不少人接连点头,显然也是这样认为。

    王钰苦笑道:“我也想啊!但是自然万物的感动太强烈了,我觉得再感受下去,我只怕就要彻底忘记我自己是谁了!只好开口谢恩,让道祖收了神通。”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便全都变了。

    忽然觉得道祖特地选王钰赐下机缘,或许不是没有道理的。

    面对大道之惑,天下又有几人能够保持本心不散?

    至少楚河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

    因为他很贪,无比的贪,他得到了一,就想要一百,得到一百,就想要一千。永远不会满足,这一点他和王钰决然不同。

    所以,如果道祖在他的头顶种上这么一朵花,只怕他就会沉迷于对道的无穷收获与感悟中,最终再也醒不过来。

    道祖来过,又走了。

    就像一阵无形的风,撩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在鬼谷子与文子辩论之后,第一届的百家辨理,正式落下帷幕。

    楚河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将纵横家定为了官学,并未因为老子来过而改变方向。

    因为他相信,道祖绝不会计较些许小事。

    而果然,鬼谷子对于楚河的决定,很是满意,原本在文子走后,准备直接驾车离开。此时却又走到楚河身边,将一卷竹简递给楚河。

    “这是一卷水德注解,不必依照而行,继续修炼你的法门。只是多多诵读,磨去戾气和棱角。”鬼谷子同时说道。

    楚河接过竹简,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自从知道《九江行脉法》源于《水德经》后,他便一直想要得到《水德经》,甚至因此还查找过白蛇传的副本开启资料。

    楚河之前轻易答应修真者委员会的交换条件,也有为了查找白蛇传副本讯息的原因。

    随时准备去一趟白蛇传,尝试一下攻略白娘子,好套出《水德经》。

    不曾想,这朝思暮想的《水德经》,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到手了。而且还是鬼谷子做过注解的版本。

    幸福来的太快,简直让楚河没有心理准备。

    “好了!好好修行,为师走了!下次相见之时,望你已经踏入正式门槛。”鬼谷子一眼落下,已经坐到了宝车之中。

    下一瞬间宝车化为流光消失。

    楚河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憋在喉咙里,终究没有问出来。

    他很想问问鬼谷子,下一次相见,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别的某个副本。

    鬼谷子若是给出了答案,那么可以解开楚河心中很大一部分的疑惑。只可惜,鬼谷子走的太快,或许本就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接下来一段时间,有百家高人离开,也有百家高人选择留在学宫,传授弟子。

    而楚河却拉着几位即将返回祝融宫闭关的楚国长老,提出了一个令他们十分心动的提议。

    两个月前,楚河派人暗中怂恿公子猛,直接发动了叛乱,杀死了周景王姬贵,同时又安排另一波人,假意正好碰到了公子朝,护送公子朝来到了楚国。

    现在公子朝已经在楚国被楚河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个月左右。

    对于公子朝借兵杀回周国,夺回王位的请求,楚河也是满口答应,却以百家学宫之事无法抽调人手为由,一再拖延。

    到了百家辨理之时,楚河用早就自酿的仙人醉,将公子朝灌醉,让其昏睡上半个月。也免得其趁机跑到百家学宫来,惹出什么乱子。

    现在百家学宫之事算是了了,楚河便想要请楚国诸位长老一起出手,夺取穆王神车。

    从公子朝手里拿到玉玦不难。

    难的却是召唤出神车之后,如何将其据为己有。

    之前楚河担心的是,一旦将此事告知楚国的诸位长老。这些老家伙会直接将他撇开,自己行动。

    如果整件事楚河基本上没有参与,那么最后抽中的概率,也就无限接近于零。

    而现在不同了,楚河拜师鬼谷子,是鬼谷子的弟子。

    这些楚国长老们便不敢随便将他抛下。

    果然当听完楚河所言的前因后果,这些楚国长老们便都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其中一直和楚河打交道的那个孩童般的长老道:“早就怀疑过周王还有宝贝没有被掏干净,果然如此。熊颏小子!此时你办的很不错!事成之后,我可以送你一粒赤阳花的种子。”

    楚河这段时间,也看遍了楚王宫内的典籍,自然知道那原本被众多长老坐在身下的赤阳花,实乃楚王室在很早以前培育出的奇异花种,扎根于岩浆地脉之上,根系十分发达,最长可扎入地底万丈,抽取十方地脉火系灵气,是最合适楚王室无名法诀的异种灵植。

    只是这种灵植的种子培育不易,三百年才得一粒,十分珍贵。

    此时便另有一个长老有些反对道:“赤阳花的种子,那太珍贵了吧!”

    孩童般的长老不满道:“且不说熊颏小子很快会帮我们得到穆王神车,就说这一次的百家学宫,就让楚地气运大涨,你我都听了圣人讲道,得了泼天好处,区区一粒赤阳花种,还舍不得么?”

    听了此言,那些原本有意见的长老们,也不再多言。

    换做以前,他们必然还会反驳。

    毕竟在这些楚国长老看来,‘熊颏’是他们的后代子孙,为他们做出一切的贡献,都是应该的。

    但是现在楚河毕竟也是有大靠山的人了,不可得罪。

    楚王宫中,楚河从还在昏睡的公子朝身上,把玉玦摸出来。

    等到天黑月升之后,便同众多长老,到荒僻无人的山林之中,拿去玉玦,对准月亮,左三圈右四圈,口中诵念古音。

    下一刻月华大涨,月光之中,八骏拉着神车落下。

    当看到召唤它们的并非周王室时,八匹骏马四蹄狂奔,就要拉着神车重返月宫。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一个长老大喝一声,四周便火光大涨,火焰中飞出了一根根火绳,要将八骏捆住。

    八骏纷纷长鸣,四蹄一甩,竟然将一根根的火绳踩碎。

    那名长老闷哼一声,顿时就鼻血长流,显然是被伤了灵魂。

    “废物!让我来!”孩童般的长老冷哼一声,手指连点,便见天地之间仿佛绽放了无穷的火焰之花。

    这些火焰之花将八骏连同神车包裹着,一根根花藤从火焰的花海里抽出,阻挡着八骏拉着神车离开。

    一根花藤被踩碎,便会有更多的花藤飞出。

    而更多的长老也同时出手了。

    他们有的召唤来大山镇压,有的以火焰幻化套马索,有的则是给八骏和神车施加庞大的重力。

    都没有用什么伤害性强的巫术,显然是想要活捉八骏。

    有这些老家伙们出手,八骏虽然神异,却依旧难逃。

    当八骏精疲力竭的被俘获,神车自然也就落在了大地之上,依旧闪烁着熠熠神辉。

    众多长老一面喜爱的打量着在火焰束缚之中,不断悲鸣的八骏,一面朝着神车围拢过来,眼中都冒着贪婪的绿光。

    “神车之中有个小世界,里面还有许多宝物,只是内有莫可名状的大恐怖,只怕···。”楚河提醒道。

    “都到了我们手里,什么恐怖都会沦为我们的俘虏。”一个长老狞笑着飞入神车之中。

    未过一会,楚河却听到神车之中,传出一种极为强横的波动。

    下一刻那个方才冲进去的长老便浑身染血的逃了出来,脸上还夹杂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周穆王···他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长老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众人这才发现他身上几十处的伤口都在不断的流血,但是那鲜血却没有洒到地上,而是如同烟气一般向上蒸腾,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强行汲取吸收了一般。

    大长老一掌拍在浑身蒸腾鲜血的长老身上,一股猛烈的火焰燃烧,直接将那位长老烧成灰烬。

    而灰烬之中,原本重伤的长老竟然开始重生,凝聚着四方诸位长老吐出的火焰,变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幼童。

    “这是···凤凰不死术!而且凤凰涅槃火,竟然可以施加在别人身上,显然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又有了超越。这个大长老,好强!”楚河侧目想着。

    “好好说!你究竟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大长老询问道。

    小小幼童,却用苍老的声音道:“帝尸魃!神车之中,有帝尸魃!而且应该只认周王室血脉。若无周王室血脉压制,任何进入神车的人,都会被它攻击。”

    “帝尸魃?周穆王疯了?他竟然那自己祖先的尸体炼制旱魃。”几个长老尖叫道。

    虽然三纲五常这种说法,远远不足以成型。但是从远古到迄今为止,家族、宗族观念却是一脉相承。

    污秽先祖尸体,那是大不孝,受天下人唾骂的行为。

    变成小小幼童的长老摇摇头道:“看那帝尸魃的打扮,不像是哪一代周帝,而是商帝。”

    “商帝?”众人一愣。

    “走!进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这帝王魃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凶悍。”说罢一马当先的踏入神车,众多长老跟着鱼贯而入。

    楚河在外,犹豫再三,没有直接跟上去,而是迅速返回楚王宫,割破了公子朝的手腕,几乎抽干了对方身体里一般的血液,这才给他喂下了一点补血的灵药,返回神车处,小心的踏上神车。

    神车之内,小世界已经变得昏沉,十几棵龙鳞树,胡乱的倒塌着,已经压碎了好些奇花异草。

    虽然明知道这些东西,都不属于自己,楚河见了依旧觉得心疼。

    就在山脚下,时而有轰鸣之声响起。

    冲天的火光,不断的闪烁,巨大的火焰凤凰在天际一闪而逝。

    拿出望远镜,远远的看过去,却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在众多长老的围攻之下,却无比灵活、诡异的闪烁着。时而便有某个长老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声,显然是被这影子所伤。

    楚河伸手在坛子里掏了掏,将一些公子朝的血抓出来,然后蒸发化作气味,散落在自己周身。从而让那影子不会注意到他,对他发起进攻。

    “九火归天,八荒焚尽!”上空之中,大长老一手覆地,滚滚烈焰,如龙如凤,一分为九,然后无穷无尽般的分裂,最终却又化作闪烁的符文,无数的巫纹几乎布满了整个小世界。

    当所有的巫纹铺开,整个小世界都铺上了一层绯红的颜色,就像万物都在燃烧一般。

    而一道道无形的束缚力量压下去,那不断迅速穿梭的影子,速度也终于慢了下来。

    逐渐显露出其真容。

    只见其一身黑色的帝袍,面容呈现青黑之色,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眼神却十分混乱,显得好像没有神智。

    而就在其眉心,却又有一道血色的奇异符文,时而闪烁着七彩之光。

    “这就是帝王魃么!”楚河举着望眼镜心中自然想起,有关‘旱魃’的讯息。

    就寻常来说,尸体埋入积阴之地,十年成白僵,吸食牛羊精血,百年可为黑僵。

    而后若是吸食了大量人血,再修行三百年便可为跳尸。

    再吸食不少的强者之血,五百年后便为飞尸。

    而飞尸吸纳强者精魄数百年之后,便会化为旱魃,拥有几乎不可破坏的身躯,以及赤地千里之能。

    帝王魃则是旱魃之中,最为特殊的一种。

    乃是以帝王尸体制成,因为帝王曾经为天下气运所钟,日积月累即便死后,其身体也稍稍保留了这种特性。故而帝王魃不像寻常旱魃一般,恐惧正气天雷,几乎没有弱点。

    “这厮速度太快,身体也太硬了!即便是大长老把其速度降下来,我们想要击杀他,也不可能。必须封印它才行。”一位长老浑身都着火,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号火炬一般,站在火焰中说道。

    “封印?怎么封印!僵尸游离于三界六道众生之外,天下各种封印手段,有几种能对它起作用?”另一个长老全身都冒着血丝,但是飙出来的鲜血,却又化作火焰燃烧,并没有被帝王魃吸走。

    “几位长老!或许我能有办法!”楚河看了看被诸位长老限制住行动的帝王魃,手持着放着公子朝鲜血的坛子,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那帝王魃虽然没有意识,却有本能,虽然速度大减,却依旧强行想要穿过层层火网,朝着楚河扑来。

    “给我回来!”大长老冷哼一声,伸手一拉,一道道巫纹组成长长的锁链,从四面八方锁住帝王魃,将它拉扯回去。

    “既然它受周王室血脉控制,那我们不妨以周王室的血,绘制封印。”楚河举着坛子快速说道。

    众位长老眼睛一亮。

    大长老一步出现在楚河身边,伸手接过楚河手里的坛子。

    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办法,虽然不足以长期将其封印。但是只需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将这个小世界搬空即可。”

    说罢之后,便有四位长老分站四方,不断的牵制帝王魃,剩下的长老则配合大长老,以公子朝的鲜血绘制封印符文。

    等到封印巫阵成型之后,便联手将帝王魃慢慢的逼入阵法之中。

    血光闪烁,帝王魃尽管不甘,却依旧被包裹入了一个血色的大茧中。

    大茧时而跳动一下,犹如一颗巨大的心脏。

    而众位长老,却都欢呼一声,然后像土匪一般,开始洗劫神车小世界。

    看的见的一切宝贝,都往自己的储物工具里塞。

    楚河自然也是一样,一点客气都没有。

    只要被他拿到手,塞入储物戒指,即便是在副本里再交出去,那么结束副本结算时,得到的概率就超过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只要过过手便可。当初他找周景王交易,也提过仔细观赏神车之内的所有景物的要求,可惜周景王拒绝了。因此还白白送了性命,真是何苦来哉。

    想到周景王,楚河差点挤出几滴鳄鱼泪来。然后···继续兴奋的收刮神车小世界。

    神车小世界中的物产极为丰富,几乎每一种都很罕见。

    众人收刮了大约超过八个小时,神车小世界方才被一扫而空,基本上连灵土都被挖了个干净。

    有几个长老也知道楚河弄了不少宝贝,有心开口讨要,却又有些犹豫。

    加上方才解决帝王魃一事,楚河已经是第三次立下大功了。

    若是再夺其宝,这些老家伙为数不多,仅剩的一点良心,只怕也会隐隐作痛。

    何况,楚河还有大靠山···当然,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他们犹豫的真正原因。

    “熊颏小子!这些灵物、灵材都太过高级了!你现在境界低,根本用不到,不如我们用些别的和你交换吧!”终归也有脑子灵活的,既然不能强取,那用点‘哄骗’的手段,不过分吧!

    只是这点小心思,又岂能瞒得住楚河?

    楚河故作犹豫,几番斟酌,却引得好几位长老,同时起了交换的心思之后,这才‘勉强’答应。

    楚河没有要他们的灵物、灵材、灵药。

    而是选择用手里的东西,兑换一些长老们知道的秘闻、手里的秘术、巫术典籍。

    反正这些灵物只要过手过了,就有概率抽中,并不一定非要一直拿在手里。

    将利益最大化,才是够合算。

    就在神车之中,楚河收刮了一番诸位长老的知识储备。同时也以开眼界为由,将好些长老在神车小世界内收刮来的宝贝过了过手。

    等到出了神车,众人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神车被拉回了祝融宫,至于八骏也一样带走,长老们准备花费漫长的时间,去将它们驯服。

    终于,楚河了结了最后一桩事,似乎可以安心离开这个副本了。

    楚河将从长老们那里获得的各种典籍,基本上都背熟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斩断了与副本之间的联系。

    随着一股无比玄妙的力量不再抽取楚国的气运,楚河等人猛然的便被副本自然的弹了出去。这一次,楚河当然不会忘了,将王钰和熊茆师姐绑在众人相连的一条无形之线上,一起拉出副本。免得他们还得继续停留在春秋时代。

    眼前明亮,众人同时打量四周。

    楚河转眼便看到了早就被踢出副本的零落等人。

    他们的脸上也尽都是迷茫之色,看起来也像是刚刚从副本里出来的样子。

    “看来,在副本里渡过的时间虽然不同,但是回归现实时,时间线却是统一的。这样也好,倒也免得多做解释,少了些麻烦。”楚河点点头。

    对于这种结果,楚河找等人早有揣测,故而早就在副本中提前套好了话,无虞说漏嘴。

    至于事后是否穿帮,楚河并不在意。即使穿帮又如何?他还怕了不成?

    无心去管太多,楚河现在只想知道,他最想要的几件东西,究竟有几种被抽中了。

    “必须找一个安静且足够开阔的地方,好好清点收获才行。”楚河的内心,有些急迫的想着。

    显然满心想着收获如何的人,并不只有楚河一个。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如此。故而相互客套起来,也都充满了一股子敷衍的味道。

    最后还是秦大爷看不过眼,直接骂了两嗓子,戳穿了众人的虚伪,打头先离开。众人这才一哄而散。

    楚河没有想着去宾馆或者酒店,而是直接往深山里走。在人多的地方,他怕动静太大。

    江小白等人也没有跟着,虽然相互是组队下本的关系,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比较私人的。有时候开玩笑聊起一点倒也罢了,坦诚布公的相互把家底都亮出来,那大可不必。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楚河对于修行界的某些潜在规则,也懂了不少。

    如最初下本结束后那般,一堆人聚在一起,把收获全都挨个亮出来,实在是再小白不过的行为了。毕竟很多历史经验教训告诉我们,不要用利益去考验友情。这玩意有时候还真经不起考验。

    入得深山之中,楚河找了一处小山坳,然后以灵兽血在山坳四周都画满了巫纹,布下了一个巫阵,然后以十八个三阶灵光团为能量源,开启巫阵。

    这个巫阵不仅可以隔绝视线和探查,并且有警报和不弱的攻击能力。

    是楚河从某位楚国长老处收刮来的‘知识’之一。

    准备妥当之后,楚河才心念一动,打开了春秋副本收获。

    下一刻,整个山坳都被各种光芒闪烁的光团塞满了,就仿佛九天之上的银河,一瞬间掉落到了这小小的山坳之中。

    幸好楚河是躲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开启,否则若是在城市之中,如此大的动静,一定会引得全城关注。

    还是按照往常一样,将灵光团和一些零碎的小材料收起来。

    只是这一次,楚河尴尬了···。

    因为他那原本看来空间不小的储物戒指,竟然放不下那么多的灵光团和小材料。

    楚河急忙又在收获的物品中翻找了一下后,便又松了一口气。

    他找到了一个兽皮口袋,楚河曾经见一位楚国长老用过,是用一部分巴蛇皮制成的,虽然制作略为粗糙,只能算是巫宝而非更加先进的法宝,但是内里的储物空间却是不小,比楚河的储物戒指空间还要大。

    楚河便将大部分不太值钱的小材料和一二阶的灵光团全部装进去,把储物戒指内的空间,节约出来了一大半。

    等到零碎都清点好了,楚河便开始整理那些真正的‘值钱货’。

    首先楚河拿起鬼谷子送给他的水德注解,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水德注解上的每一个字,他都早已背下来,但是拿着鬼谷子手书的竹简,日日诵读则更有效果,显然是其中附着了某些特殊的灵韵。

    即便是楚河几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此物定然会爆出来,但是没真正彻底到手之前,楚河还是难以放心。

    收起水德注解,楚河继续清点。

    首先发动楚国之力,收集的数百种奇异之火,有八十几种被带了出来,概率是三分之一,也算不错。缺口不大,还有其它副本可以刷,很容易将窟窿补起来。

    而楚河最看重的石中火和西荒之火,竟然是西荒之火爆了出来,石中火反而不见踪影。

    这让楚河不得不稍微冒点险。

    因为在楚河的原本计算中,在现实里为凤凰不死术打下根基,最好的便是用石中火或者西荒之火。相对来说,石中火更加靠谱一些,因为它是组成道家三味真火中的其中一味,可以在现实中找到许多控制石中火的办法,降低初入融合时的风险。

    而西荒之火,就要神秘的多,甚至可以说此物乃是一位神灵的躯体。是其被周穆王猎杀之后,留下的残骸。

    将这种火焰作为根基,楚河日后形成的凤凰涅槃火,定然十分强横。但是这第一关,却不是那么好过。

    将众多奇异之火收起来。

    继续清点。

    方士书爆出来了!

    鱼骨没有爆!稍微有点可惜,原本楚河还想用一些现代化的手段,看能不能将其中的生命精华分离出来。

    在智家购买的大量农家灵植种子,爆出来了三分之一,勉强也能让楚河的计划得以实行。

    妖妃妲己的一条尾巴制成的狐裘爆出来了,但是更加珍贵的周王玉玦,却没有爆出来。

    楚河还没有研究出玉玦中的神农传承,这实在是遗憾的很。

    在副本里,楚河就试过了,他的血抹在玉玦上,根本就不起作用,甚至产生了一些强烈的排斥反应。

    穆王神车,理所当然的没有爆出来,这原本也在楚河的意料之内,但是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毕竟如果如果抽到了穆王神车,楚河就等于直接拥有了一个自成体系的小世界,根本不用再去满世界寻找培养灵植的地方。

    而且驾车神车满天飞,虽然有违他一贯做人‘低调’‘不惹麻烦’的本性,但是一想到那么拉风,可以去追修真界的小姐姐们,就有一种内心澎湃之感。

    可惜,终归没有成。

    收起满心的遗憾。

    依然继续清点。

    龙鳞木有十根,凤鳞花多些有十五朵,神血果有八枚,天妖草有九株,睡仙藤四根,巫手竹十一根,百兽血灵芝三朵,首山铜五百斤,昆山灵玉一百枚,五彩血冠花两朵···。

    总而言之,就是神车之中的各种奇珍之物,楚河多少都获得了一些,当然收获比例有大有小。

    而那一座臩命鼎,也成为了楚河的收获。

    连带的还有十几块较大的冰玉和那绣着穆王三十七美人的门帘。

    绘制着玄鸟的兽皮图,赤阳花的花种,凤凰胆奇石,各种从楚国长老那里得来的珍贵礼物,也都纷纷出现。

    百家之典籍,也爆出来了一部分,虽然涉及到的秘术不多,但是也值得珍藏。

    找机会搞个私人展览馆,把这些东西摆出来,那瞬间便逼格满满。

    总之在清点的过程中,有惊喜和满意,也偶尔有些失落和不甘。

    整体而言,对楚河来说有为重要的物质,基本上都爆了出来,这手不算红,但也绝对称不上黑。

    直到楚河点开一个略带血黑色的灵光团。

    下一刻,便看到了一个被血色大茧包裹着的,宛如心脏一般,不断跳动的怪东西。

    “我···!”楚河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

    “我怎么弄出这么个玩意?这玩意在这个年代若是放出来,那是一不小心就要毁灭世界的节奏啊!”

    “总觉得是不是有人诅咒我!我才抽出这么个玩意!”楚河发愁的看着血色大茧,此刻感觉头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