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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可以有多了解他生活的地方?如果你一出生就在这里长大,你可以多了解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每一块被铺在道路上的砖石?斯派洛可以保证,他完全了解自己生活的这座城市。至少在他到过的街区,这个混迹在街道上的孩子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座被人称为苍狮王都的城市。这里的小巷,大路,不断变换的街边景色,甚至生活在这其间的动物,小麻雀都了如指掌。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通过检查一条巷子里流浪动物的排泄状况来推测这条路最近有没有人走过。

    所以,在听到影子要去给起司他们送信的时候,斯派洛就自告奋勇的跟上了酒保的步伐。而或许是认为这种任务并没有什么危险吧,影子在注意到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身后,生怕做错什么事被赶走的斯派洛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对于魔法这种充满神秘和危险的东西,不要说是一个小孩子,就是影子本人也得承认他对此十分好奇。

    从老大那里知道起司现在在港口区落脚,拍了拍装着情报的口袋,影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他转头对身后的小麻雀说道。

    “嘿,小子。你知道去港口区的近路吗?”

    斯派洛在听到影子的话之后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这位纵横王都的杀手为什么要问自己这种问题。不过随即小麻雀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某种对自己的考核。想要在王都的地下世界获得一席之地,那么就必须有些别人不具备的本事。想到这里,斯派洛猛地点了点头,然后小跑两步走到影子身前一步左右的位置,开始给后者带路。

    至于影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其实还真是如斯派洛所想的那样,他在考验这个孩子。只不过这个测试自然不是考核小麻雀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这个孩子还没有到适合接受训练的年纪。这个测试的目的是影子意识到起司他们的行动势必会让王都的局势变的紧张,而既然老大已经表态会和巫师站在一边,那么之后这种情报输送一定不会太少。

    考虑到自己不会每一次都有时间执行这种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还真的不能委托给他人的任务,对起司的神奇手段感到痴迷的斯派洛就成了代替他成为联络员这一职位的最好人选。

    小麻雀的底细十分清白,可以说他基本就是在影子眼皮子地下长大的。而孩子的身份又会让大部分人对他没有戒心,这样携带起情报来就显得更加方便。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这个孩子对于王都的地形够不够熟悉,以及他面对突发状况的反应能力。

    跟在斯派洛身后的影子这名想着,认路的能力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测试,但是要如何测试小麻雀随机应变的能力呢?鲁莽和胆怯有的时候会比能力上的不足更加致命。

    影子没有料到他很快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了。

    二人从“赤红之血”出来的时间是下午偏晚的时候。以影子的脚程,不需要骑马,他也可以比普通人步行的速度快上很多,所以想要完成“独眼”向起司承诺的在黄昏时送达情报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而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影子也发现在自己前面带路的小麻雀但从速度上来说或许还真的可以和自己有的一拼,再加上二人不断地抄近路,这趟任务或许会比想象的要顺利。

    直到,作为杀手的直觉告诉影子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小子,我们被人跟踪了。”装作亲昵的样子,影子低下头在斯派洛耳边轻声说道,如果是不认识他们的人可能只会把这当成一对关系不错的兄弟间的互动。

    听到了影子说的话,小麻雀的身子一僵,但是很快这个孩子就恢复了正常。对于从小就在街头长大的斯派洛来说,被人跟踪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况且此时他身后还有影子这名强大的杀手,斯派洛曾经亲眼见过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酒保用一把短匕首在几息之内毫发无伤的杀死五个成年男人。

    对斯派洛的反应速度感到些许满意,影子其实也不是十分在意那些跟踪自己的家伙。在这个城市中,有胆量跟踪影子的人屈指可数,至于对方会不会从其他地区雇佣佣兵,对于影子来说,不熟悉地形的追踪者根本不值得在意。

    很快,在影子一连串的指令下,二人的行踪变的如同幽灵一样诡秘,很多只有极为熟悉这片地区的人才会知晓的小径被充分的利用起来,由于这次的任务是传送情报,影子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处理掉跟踪者,他只是想要甩掉对方。

    但是事情的发展很多时候都不会如人们所预想的那样发生。纵然影子已经将他的反跟踪技术运用到了极致,甚至还带着斯派洛翻过了几道不算高的矮墙,并且通过窗户横穿了一栋建筑,可是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被人盯着的那种如芒在背的视线变得更加的清楚了。

    影子的额头开始冒出了一些冷汗,那不是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流出的汗水。对方的跟踪技巧比影子想象的要好很多,而且对方对于街道的熟悉程度看起来也不在自己之下。这就有趣了,王都中可以做到这一步的人影子基本都叫得出名字,可是他可以肯定,现在在自己背后的家伙绝对不是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

    “斯派洛,听着,情况可能和我想的有些出入。跟在我们身后的家伙有些棘手啊,不能把巫师的住处泄露给他们。”在跃过一栋二层小楼的屋檐的时候,影子对小麻雀说道。

    “那怎么办?连你也甩不掉他们吗?”斯派洛的声音中有一些颤抖,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比影子还要强大的跟踪者是超越了他想象的存在。

    “别怕,你是个勇敢的孩子。我有一个计划,我们可以借此甩掉这根烦人的尾巴。”影子的声音依然镇定,“但是这个计划需要你的配合,也就是说你可能要和我分开行动,明白吗?”

    或许是感到自己受到了肯定,也或许是因为对于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感到激动,斯派洛并没有多想就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影子的计划。两个人依然保持着高速的前进速度,但是他们前进的方向,却开始逐渐偏离港口区的所在。



    发生在小巷和隐秘之地的追逐战仍在继续着。影子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将那些跟踪者的注意力从港口区挪开。但是这样做也有一些风险,当对方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他们绕圈的时候,这可能会刺激敌人做出一些激进的行为。不过,影子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在这样的小巷和建筑物间,就算对手是起司那样拥有超越常识力量的施法者,他也有把握可以一搏。

    转过一个拐角,原本两个人的身影变的只剩下斯派洛一个。小麻雀好像是跟丢了自己的搭档,他茫然的环顾着四周,并在短暂的停留后开始像人群集中的大路走去。让斯派洛单独行动是影子计划中较为冒险的一步,因为显然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的将小麻雀放入人群密集的“安全区”,这意味着不论跟着他们的是谁,跟踪者都会想办法在搜索影子的行踪的同时阻止斯派洛的行动。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暗杀者团体,当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的时候,反应时间都是必须的。而影子等的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影子并不自大,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凭着小麻雀的掩护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遮掩住行踪。

    所以他将斯派洛作为诱饵派出绝对不是丢车保帅的举动,身为黑暗中的猎手,影子清楚当无法摆脱对方的跟踪时,一味的逃窜只会加快自己的死亡。这使得他必须在自己的体力耗尽之前找到跟踪者的弱点,这样即便不和对方展开正面冲突,也可以让跟踪者意识到如果继续追踪下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从藏身的阴影中弹射而出,影子朝着和斯派洛相反的方向猛地出现在屋脊上。在对方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小麻雀身上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以让敌人自乱阵脚。影子一边在屋脊上快速移动着,一边用所有的感官搜索着四周的细微变化,他希望可以通过这次试探搞清楚敌人的数量和方位。

    然而现实让年轻的杀手失望了,没有响动,也没有衣物上的反光。对方似乎对于影子的行为完全不为所动。他们依然安静的潜伏在无法被注意到的角落,只是默默地看着影子表演。但是影子也不是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准备,在刚才决定分头行动之前,他就已经将装有情报的口袋塞给了斯派洛。为的就是假如对方放小麻雀离开,他可以直接去把情报交到起司手上。

    不同于影子的焦虑,斯派洛现在很紧张,或许准确的说,小麻雀觉得自己的心脏随时有可能从嘴里跳出来。对于这个孩子来说,纵然他的身体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更加适应这种快节奏的行动,可是常年的营养不良让斯派洛的身体有着严重的隐患。之前勉强自己跟上影子的步伐,甚至做出攀爬翻越这种极为消耗体能的动作已经让小麻雀有些受不了了。

    但是,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在屋脊上奔跑的影子,斯派洛知道现在可能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如果他可以完成影子给他的任务,那么不论是影子,还是他背后的老板“独眼”,甚至起司都会对自己的行动能力刮目相看。想到这里,小麻雀的身上又涌出了一些力量。

    黄昏的街道谈不上拥挤,可是在那些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摊贩面前却仍会有一些想要捡便宜的人围购。他们大多是想趁着这些商贩回家心切的时候用较低的价格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尤其是蔬菜和水果这样不能长期保存的商品,到了黄昏的时候价格总是特别便宜。

    这样的人群最适合自己隐藏行踪,斯派洛有自信,只要自己可以混入那些人流里,他就有办法摆脱掉最难缠的猎手。

    二十步,这是小麻雀目测出的,和那些为自己日常开销斤斤计较的人们之间的距离。斯派洛感觉自己的背后和手心里现在满是汗水,他的精神从未这么集中过,也从未这么紧张。但是这种风险是值得的。只要自己走完这短短的二十步,将怀里的情报交给起司,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十步!吵闹的人群几乎近在咫尺。跟踪他们的人似乎完全不在意斯派洛的动向,或者说,在影子和小麻雀分头行动之后,那些跟踪者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止手段。这或许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了追踪的打算。但是却也有可能……对方不是不作为,而是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伎俩。

    五步!斯派洛甚至可以闻到那些人群中汗液和劣质香水的味道,只要再有五步,他就可以消失在人群之中。小麻雀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略微放松了一些,如此之短的距离,对方再想要做点什么也是来不及了。等着吧,马上斯派洛就会让他们知道小瞧一个街头长大的孩子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但是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在小麻雀将大部分精力放在防御身后的追击者的时候,一个穿着粗布格子长衫的肥胖中年男人从人群中径直朝着这个孩子走了过来。那个人有着一个已经失去大部分生机的脑袋,他最后的一点头发在发际线的边缘挣扎求生,肥胖的肚腩让这个人看起来活像是一个站起来的酒桶。他是如此肥胖,光是他的胳膊,就有斯派洛的腰一般粗。

    这个男人的下巴不住的晃动着,好像嘴里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他看起来很放松,完全就是一副刚刚关掉了肉店,想要去酒馆喝一杯的屠夫模样。这种平常的表象让斯派洛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男人,当小麻雀感受到面前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

    虽然斯派洛第一时间就想要闪身从这个人的身边绕过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个肥胖的男人用张开的手臂挡住了斯派洛的路线。不需要抬头去看对方的脸,小麻雀知道自己有麻烦了。虽然男人的背后就是人群,可是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就算自己大喊救命,周围的人也会因为被对方硕大的身形阻挡而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想要不被对方抓到,只有靠自己。

    肥胖的男人低下头看着矮小的斯派洛,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在他看来,这只小麻雀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逃离自己的身边了。事实上也是如此,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如此近的距离逃离一个大人的控制。可斯派洛不愿意这么放弃,在危急关头的急智让这个孩子找到了绝境中唯一的一条出路。

    小麻雀抬起头,看着对方洋洋得意的笑容,他也笑了。与中年人残忍的笑不同,斯派洛的笑是如此的调皮。街头的生活不仅教会了小麻雀生存的技巧,目睹过无数场斗殴的经验也教会了他什么部位才是人真正的弱点。尤其是男人。矮小的身体只要善加利用就会带来优势,不需要有多少时间准备,斯派洛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拳就朝着自己面前的某一个位置猛击了过去。

    应该是没有料到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有如此狠辣的作风吧,那个中年人的表情瞬间就从得意变成了如丧考批,那张肥胖的脸由于表情的急速变换使得看起来颇为滑稽。难以忍受的剧痛让这个中年人的膝盖下意识的就是一软,他双手捂着自己被重击的部位,张着嘴却因过度疼痛而叫不出声。

    虽然斯派洛很想说点什么来嘲笑一下对方,可是小麻雀知道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疼痛会延缓对方的行动,可是也会滋长敌人的愤怒,他可不想被这个体重看起来有自己四倍左右的家伙打上一拳。小麻雀向左平移了两步,绕过了这个胖子,也终于混入了人群之中。

    觉得自己暂时安全了的斯派洛下意识的就想要回头看看影子那边的状况如何。可是或许是视线的问题吧,不论小麻雀如何寻找,他都没有办法在周围的屋顶或房檐间找到影子的身影。不安的感觉催促着小麻雀赶快离开这里,他有预感,在他和那个肥胖男人周旋的时候,影子可能遇到麻烦了。

    最终,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斯派洛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位于港口区的房子门前。刚好要出门挂油灯的罗兰在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晕倒在地上的孩子。他实在是太累了。老人赶紧把小麻雀抱起来,送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躺下。角落里的费尔根舒展开自己的形体,原本团成一团的雕像变成了一只混合了狼和蝙蝠特征的石质魔偶。

    “他是自己人。”罗兰对费尔根说道。不过忠心的石像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罗兰的话,它自然有自己的方法分辨斯派洛是不是怀有敌意。魔像将前爪搭在沙发上,使自己用后腿站立起来,用那双石质的眼珠扫视着昏厥在沙发上的小麻雀。良久,似乎是确认了斯派洛并不具备可以威胁到这所房子安全的能力,费尔根才又自己返回角落团缩了起来。

    而在石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罗兰已经从厨房里弄出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这是他为自己和起司准备的晚餐,不过鉴于法师现在还在楼上不知道做着什么,还是先把食物分给需要的人比较合理。

    食物的香味唤醒了疲倦的斯派洛。小麻雀费力的睁开自己的眼睛,当他看到罗兰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对于罗兰,斯派洛是认识的,老人的魔术表演在王都的街头掀起了不小的轰动,哪怕是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期,孩子们却不会如大人那样慌乱。所以早在起司第一次去“赤红之血”的时候,斯派洛就在喝完葡萄汁后去看过罗兰的表演。

    而之后在与影子的闲聊里,斯派洛也知道了这位可以从大帽子里变出鸽子的老人原来和起司也有着渊源,这让小麻雀把罗兰也当成了和起司一样的施法者,戏法和魔法,在小孩子眼里可能前者更加神奇也说不定。

    此时醒来看到面容慈祥的老人,斯派洛内心中的担忧终于是舒缓了下来。他接过罗兰手里的木碗,没有顾得上说谢谢,就开始狼吞虎咽着吃起了碗里的肉汤。

    看着斯派洛吃东西的样子,罗兰虽然感到些许的欣慰,可是同时也感到了担忧。欣慰的是这个孩子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他只是太累了而已。而担忧的是,关于今天黄昏会有来自“独眼”的情报送过来这件事情,罗兰也是知道的。可是现在被指派来送情报的影子没有来,来的反而是斯派洛,不需要动用那丰富的经验,罗兰也能想象到,情报运送的时候一定是遇到了意外。

    “有敌人来了。”角落中的费尔根双眼开始闪动起了红色的光芒,石像开口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小麻雀拿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下来。虽然石像说话很让他惊讶,不过联想到这里是巫师的宅邸,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真正让斯派洛停下来的是他知道,那些石像口中的敌人,很有可能是跟着自己找到这里的。

    罗兰看了一眼因为紧张而停止进食的斯派洛,老人慈祥的用手摸了摸小麻雀的头,说道。

    “别怕,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敌人接近。即将进入客厅。”费尔根的声音从角落里提醒道。

    其实不用石像提醒,罗兰也可以从客厅的窗户上看到入侵者的形体,那是一些巨大的蜘蛛。它们每一只光是躯干都有一个小孩大小,而它们的长腿看起来至少也有两米长。向窗户外看去,老人至少看到了五只这样的巨型蜘蛛爬过,而在窗户看不到的地方,这些入侵者的数量只会更多。不速之客们用它们的螯足不断的敲打着窗户,随时有可能破窗而入。

    费尔根的身体又一次从基座上走了下来,而这一次,守卫这栋房屋的石像可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打发回去。费尔根展开了自己背后的翅膀,石质的蝙蝠双翼自然是不能起到飞行的作用,可是被刻意磨尖了的的翅膀边缘却让这对翅膀变成了足够锋利的武器。除此之外,如狼一般的尖牙和利爪是费尔根最主要的攻击方式。同时,被安装了三菱形铁锥的尾巴也会让敌人印象深刻。

    不过单凭石像一个,即便它再怎么擅长战斗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还是显得有些不够。在费尔根走向窗户准备迎击敌人的时候,罗兰拿起了他放在门框边的木杖。这根木杖足有一人高,最细的地方也有一个成年人手腕粗细,在顶部更是有着半个人头大小的木瘤,虽然可能比不上那些铁质的武器,可是被这样一根木杖敲上一下也绝对不好受。

    “你端着汤去门那边等着,我们很快就可以把这些害虫解决掉。”罗兰拍了拍斯派洛的头,示意小麻雀从沙发上离开,这间客厅虽然足够宽敞,可是作为战场,还是显得有些狭小了。

    当斯派洛抱着肉汤跑到屋子的角落里之后,在一阵破碎声中,客厅的窗户算是正式宣告破碎了。而见到那些透明的玻璃窗被这么粗暴的击碎,哪怕这间屋子是属于女巫的财产,罗兰的眼角也是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这几扇窗户可是很贵的。”老人自语道。

    不过很快罗兰也就没有时间心疼这几扇窗户了,随着这些巨大的蜘蛛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边爬进客厅,战斗已经不可避免。

    “这间房子属于主人。入侵者,死。”费尔根的话像是某种宣告,在发出声音的同时,这座石像已经扑向了离它最近的敌人。

    “嘎哈!”被费尔根攻击的蜘蛛明显错估了形势,它低劣的思考器官无法帮助它分辨出对手的差别,以至于这只蜘蛛仍然将费尔根当成了拥有血肉之躯的猎物。它昂起自己的口器,试图将带有剧毒的毒牙刺入石像的体内。

    据说巨龙不需要用魔法强化自己,它们本身的利爪就可以开金裂石。可是显然这些巨型蜘蛛的毒牙的硬度还没有到和龙爪相提并论的程度,所以当费尔根用石质的前肢猛力挥击那只蜘蛛的头部的时候,原本令人胆寒的毒牙瞬间就被非人的巨力所打断。那只可怜的蜘蛛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呼就被石像一巴掌拍碎了脑袋。

    “唔,那可真恶心。”看到被费尔根拍碎了脑袋的蜘蛛体内飞溅出的绿色汁液,罗兰说道。然后用手中的木杖一记重砸敲碎了另外一只蜘蛛的前腿。那根看起来就不轻的木杖在老人的手里使得得心应手,凭着这沉重的武器,一时之间虽然面对着三只巨型蜘蛛的围攻,罗兰却丝毫不落下风。显然这位魔术师绝对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和善。

    一时之间,罗兰和费尔根在蜘蛛们的围攻下打的风生水起,大有将这些入侵者赶出屋子的架势。可是或许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吧,在意识到无法凭着力量击倒对手之后,那些巨型蜘蛛们开始从口器中喷出具有极强黏性的蛛网!

    黏人且带有一定韧性的蛛网可不好对付,或许有着翅膀和利爪的费尔根尚且可以撕破这些烦人的东西。但是这蛛网对于罗兰来说却是非常危险的,老人手中的木杖可不足以破坏蛛网,而蛛网却束缚住了罗兰的行动。对于一个善用技巧的战士来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客厅中的战斗仍在继续着,只是战斗的风向开始朝着对蜘蛛们有利的方向吹动。不仅仅是罗兰被蛛网限制了行动,就连费尔根身上挂着的白色蛛网也开始增多起来。或许比起挥舞着木杖的老人,有着非人身躯的石像可以不在乎一张蛛网带来的束缚感,但是当蜘蛛们开始疯狂的朝着费尔根身上喷射那些粘稠的蛛丝的时候,即便是魔力驱动的石质身躯也会变得迟缓不堪。

    “嘿,我说费尔根,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用有限的空间来增加木杖的速度,罗兰由下至上的一次挥击让面前的蜘蛛在空中翻腾着撞上了客厅的墙壁。但是虽然如此,老人现在可以活动的范围也十分有限,他的身上挂满了蛛网,尤其是那一大把保养得很好的胡子,已经被蛛丝彻底的黏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

    “什么。”哪怕被蛛网限制住了身体,费尔根坚硬的外壳也足以保护它不会被实质性的伤害。守护房屋的石像用仍然毫无生气的声音回应着罗兰的询问。

    “现在这个情况,你不建议我稍微对室内装潢做出一点损毁吧?这也是为了早点把那些害虫赶出去啊。”罗兰说道。费尔根作为这栋房屋的守护者,一切都会以保护房屋以及房屋的主人为最优先级。鉴于自己将要做的事,罗兰可不想赶跑了蜘蛛却因为自己破坏了这个房间的家具而被这个石像赶出去。所以提前得到费尔根的许可再行动是很有必要的。

    石像沉默了几秒,它努力的挣脱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厚实的蛛网。再几次尝试无果之后,作为人工造物,费尔根很清楚自己无法凭着自己的力量阻止入侵者造成更大的破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罗兰的办法可以快速解决战斗,那么似乎也没有不同意的必要。于是石像开口说道。

    “批准。”

    罗兰等的就是这句话。此时老人的情况实际上十分危险,虽然蜘蛛们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限制费尔根的行动上,可是也有着三只蜘蛛在对罗兰持续的展开攻击。覆盖了石像的蛛网同样也让老人几乎被裹成了一个人形的茧。而且在看到罗兰无法顺利的挥舞他那把极具危险性的木杖之后,原本被打怕了的蜘蛛们也开始尝试着用毒牙去攻击老人了。

    就在一只蜘蛛从天花板上跃下,准备对罗兰的颈部注入致命的毒液的时候,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出现了,这一幕深深的烙在了斯派洛的脑海里,震撼程度甚至犹在起司在小巷里暴打那些混混之上。

    火!红色的火,鲜艳的火苗跃动着从罗兰的长袍上升腾起来,那些火焰贪婪的吞噬着老人身上的蛛网,蛛丝这种生物材质是绝佳的导火物!所以只是一个瞬间,火焰就覆盖了罗兰的全身。可是从空中跃下的蜘蛛虽然同样畏惧火焰却已经无法改变落点,眼看着那只蜘蛛就要砸到罗兰的身上,一根同样燃烧着火焰的木杖从燃烧的蛛丝中如毒蛇般探出,狠狠的戳在了那只倒霉的蜘蛛的脸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全身浴火的罗兰如同下凡的天神,老人一改平时的作风,他挥舞着着火的武器在客厅中肆意的抽打着那些巨型蜘蛛。而出于对火的畏惧,那些蜘蛛根本不敢反抗此时的罗兰。狭小的空间反而成为了蜘蛛们的弱点,就连它们的蛛网,也会在碰到罗兰之前就燃烧起来,甚至还会顺着没有来得及切断的蛛丝一路烧到自己主人的身上。

    被蛛丝覆盖的半间客厅很快化为了火海。幸好这间屋子的主要建筑材料还是石头,火焰无法真正破坏房屋的结构,不然这样的火势可能会比蜘蛛们更早的弄塌这栋建筑。而得益于蛛网的燃烧,被囚禁的费尔根也终于重新获得了活动的能力。石像可不害怕火焰,在蛛网被烧着的“噼啪”声中,费尔根也加入了狩猎蜘蛛的行列。

    在罗兰和石像的清缴下,已经进入客厅的巨型蜘蛛很快悉数变为了火焰中的助燃剂,而那些盘踞在房屋外侧,原本打算一同进入的蜘蛛则被房子里突然窜出的火苗吓的四散奔逃。生物本能中的恐惧让它们无法对火焰产生任何的抵抗力。

    解决了闯入房间的不速之客,浑身上下仍然在燃烧的罗兰走向了在墙角看呆了的小麻雀。这个老人此时在斯派洛中的地位已经比起司还要高了,毕竟这连胡子都烧起来的形象实在是很有冲击力。就在斯派洛以为罗兰要跟自己说什么十分重要的话的时候,他却听到老人用极为沙哑的声音朝自己喊道。

    “水!快打水灭火!”

    …………

    在击退了入侵的那些巨型蜘蛛们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客厅中的火势总算被费尔根和斯派洛扑灭了。至于罗兰吗……老人被一桶水浇灭了自己身上的火之后就一直在角落里心疼自己被烧了一大半的胡子。虽然看起来刚才罗兰所做的一切确实很像魔法,可是稍微有点魔法常识的人就会知道,被自己用魔力催生出的火焰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的。所以真实的情况是,刚才罗兰做到的那一幕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魔法。

    事实上,老人所做的是引燃了他袍子外层的一层易燃涂料,这件可以自动起火的袍子算是罗兰众多道具中做的最好的一件。只不过一直以来都用它来增加登场效果的魔术师可没想到那些火焰在蛛丝的助燃下会变的那么可怕。要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罗兰身上的火焰在烧完了他袍子外层的那薄薄一层易燃涂料后就会熄灭,像这样的情况,可是老人也没想到的。

    默默在心中决定以后少用这件袍子,罗兰看着被烧黑了一半的客厅开始担心起费尔根会不会遵守承诺了。他这一把火带来的破坏,搞不好比那些蜘蛛加起来还要大。

    不过好在石像并不具备人类那样的情感,在扑灭了客厅的火势之后,费尔根就再次回到自己的基座上蜷缩起来了。而小麻雀也在救火的时候挥霍掉了他刚才回复的那点体力,斯派洛疲惫的躺在被烧的焦黑的沙发上,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罗兰为小麻雀盖上了一张毛毯,同时担忧的看了一眼屋顶。他知道,起司此时应该正在这栋房子的二楼做着什么。而不管法师到底在做什么,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他来看,在起司主动下楼之前,想要保护自己和斯派洛的安全,罗兰只能靠自己了。

    幸好在第一次袭击之后,对方就暂时罢手了。似乎是觉得既然情报已经到了起司手里,再贸然攻击法师的驻地也注定无功而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起司从灰塔返回的时候。在和咒鸦商量好了分头行动的事宜之后,法师便匆忙的返回了王都,当他穿过那扇传送门又一次出现在安全室里之后,起司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闭合的空间裂隙,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我说,我不在一天你们就把房子烧了?”这是起司推开客厅的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确实,虽然经过了一天的补救,但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客厅现在看起来还是惨不忍睹。原本装着漂亮玻璃窗户的窗框上被随意的钉上了几条木板来防止风透进来,原本有着精致木地板的地面也变成了漆黑一片。除了客厅入口附近还能看出几分这个房间之前的样子,你说这里是马厩起司都会相信。

    “哈哈,某人可没资格说这话。我是不知道你在楼上搞什么奇怪的研究。可是为了保护这里,我这个老头子可险些就交代在这儿了。”叼着烟斗转过身来,罗兰此时的样子让起司不禁笑出了声。虽然擦掉了脸上的污垢,可是被火焰烧掉的胡子和头发却不能一夜之间生长回来。

    此时的罗兰只能把自己剩下不多的胡子随便的用麻绳束到了一起,然后将一头的白发剪成了一指长的短发。托这副外表的福,罗兰暂时也没有办法出门表演了。

    “怎么?我不在的时候有人造访过这里?”见到老人除了胡子和头发外,其它的身体似乎没什么大碍。起司也就放心了下来。法师随手拉过一把烧黑了的椅子,确定它还能撑得住自己的体重之后坐了下去。

    “嘿,那些东西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差的客人。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看吧。”说着,罗兰就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掏出了什么东西朝着起司扔了过去。

    法师一把接住老人扔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只见一颗狰狞的被烤过的蜘蛛头正面朝着自己。那双硕大的螯钳似乎仍然有着切断自己脖子的能力。如果是普通人,被罗兰的恶作剧吓上一跳也是十分正常的,但是起司作为施法者的心理素质到底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法师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蜘蛛头,甚至还用手掰开了蜘蛛头部后方的断面,想要看一看里面的结构。

    “嗯……奥特兰大蜘蛛,我想我可以理解这火灾遗迹一般的房间了。这东西来了多少?”起司问道。

    “十只还是十五只呢,数量太多了没有准确的记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不妨去问问那个石像。它肯定比我记得清楚。”罗兰说着指了指仍然在角落里的费尔根。这尊石像在之前的战斗中耗费了过多的能量,在战斗结束后基本就没有再进行过任何活动。

    “不必了,这样就可以了。”知道这些蜘蛛的具体数量并不会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信息,所以起司也只是希望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罢了,“能知道它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起司自问自己在王都里行事还是十分低调的。而这栋房子又是女巫手下的财产,敌人不应该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才对。而且要进攻一座有施法者把守的建筑,十几只大蜘蛛这样的兵力也显得明显不足。

    “按照小麻雀的说法,那些蜘蛛似乎是跟着他来的。他在给你送信的路上就被盯上了。”魔术师继续抽着自己的烟斗,回答道。

    “歪打正着吗?等等,斯派洛?送信的怎么会是他?”起司皱了皱眉头。他记得“独眼”承诺过来送信的人是影子才对。

    “按照那孩子的说法,他和那个杀手小子是一起行动的。但是在路上的时候他们为了引开跟踪者分头行动了。”罗兰说着,站起来把斯派洛送来的装有情报的口袋扔递了起司。

    法师将口袋接了过来,却没有着急看其中的内容。他继续问道。

    “那斯派洛人呢?他走了吗?”在这栋房子里,起司并没有感受到小麻雀存在的迹象。

    “是啊,他刚走了没有多久。毕竟那孩子也被吓的不清。按我的意思是不支持他自己单独行动的,但是他坚持要回去看看那个杀手小子的情况。而我又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罗兰说着摊了摊手。很多施法者在进行研究的时候会进入无法自保的状态。深知这一点的老人在经历了昨天的袭击之后,是不可能放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起司单独离开的。

    起司知道老人的做法并没有错误。而且这个时间段王都中的人流十分庞大,斯派洛混在人群中回到“赤红之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对于让小麻雀单独行动这件事,法师还是有一些不安,而就在这个时候,猛烈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罗兰先生!罗兰先生!”斯派洛用尽了全身力气拼命的敲着门,他的双手因为过大的力量甚至开始往外渗血。

    “斯派洛?你不是回去了吗?”房门打开了,而站在门内的并不是罗兰,而是起司。见到本应该回去的小麻雀这幅模样出现在门口,法师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起司先生!您回来了!太好了!”见到开门的人是起司,斯派洛激动的直接扑到了法师怀里。而这个时候起司发现,除了汗水之外,小麻雀脸上还有两条明显的痕迹,他哭了?

    “冷静,斯派洛,冷静。发生了什么事?”单膝跪了下来,起司用双手扶住小麻雀的肩膀,平视着这个孩子,问道。为了尽快使斯派洛的情绪稳定下来,起司在自己的话里加入了可以让人稳定心神的魔力。

    不知道是魔法的作用还是对起司的信赖,小麻雀很快就从极端的激动中冷静了下来。可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原本就还是湿润的眼睛里又开始流出泪水。

    “影子先生……影子……”斯派洛的话因为哭泣而使人无法听清。

    “没事的,斯派洛。我和罗兰都在这里,别怕。影子怎么了?”起司柔声说道。

    几秒钟之后,小麻雀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忍住泪水和鼻涕,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影子先生,他被挂在城门上了!”



    当起司和罗兰跟着小麻雀赶到王都的南边大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聚集在城门下异常热闹的景象,天空中盘旋的乌鸦与地上嘈杂的路人共通在这个压抑的午后带来了一曲令人烦躁的协奏。影子……或者说影子的尸体被吊在城门的里侧,一条黑色的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将这位杀手悬挂在城门上的半空中。

    不需要靠近,起司就可以确定那个被挂在城门上的人确实是影子。而同样不需要靠近,法师也可以确切的肯定,影子已经死了。那个躯壳中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起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和这个酒保兼杀手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初次见面时的相互试探已经给了法师很深的印象。

    斯派洛在再次看到影子的尸体后,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对于小麻雀来说,影子是他如同兄长般的存在。在起司尚未到来的日子里,这个“赤红之血”的酒保虽然经常欺负斯派洛,可是在更多时候,影子的存在使得斯派洛和很多像他一样的孩子免于遭受悲惨的命运。但是现在,这个嘴上不饶人的酒保已经变成了城门上的尸体,他再也无法保护那些孩子们了。

    罗兰帽檐下的眉头紧皱着,虽然老人和影子只有在女巫家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他很清楚这个人是站在起司这一边的。而且,斯派洛哭的如此之伤心,以至于老人只能用宽大的斗篷将他裹起来,抱着走到街边的阴影中才能不引起路人的注意。可以想象,如果小麻雀当时没有及时逃到起司所在的房子,今天这里可能就要再多挂一具尸体了。

    “他是什么时候被挂在那里的?”见到斯派洛已经无法说话。起司独自走到了围观的人群中,找了一个围观的路人问道。法师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这让他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不明真相赶来凑热闹的家伙。

    在传播八卦上面,人类或许有着本能的天赋吧。在那个人看了一眼起司正常的打扮之后,他就做出了一副猥琐的样子,看了看四周,好像准备说什么惊天秘密一样,在法师耳边小声说道。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好像刚过正午的时候那个人就被挂在那里了。”

    下午吗……也就是说和昨天斯派洛失散后影子过了一天才被人挂在这里示众。

    “是城卫军做的?那人犯了什么罪?”法师用同样的表情和动作小声继续询问着。将罪大恶极的犯人吊在城门以儆效尤这种事情是城卫军这样的军队的惯用手法。所以起司猜测将影子挂上去的人是城卫军或者王国的武装力量是很有道理的。

    “嘿,谁说不是呢!王都多少年都没有在城门上吊过人了,我记得上一次这么做还是先王剿灭了叛逆的贵族领主,之后先王把那个家伙的尸体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那人一脸激动地说,“不过啊,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还没有这么单纯。你来晚了没看到,我听说刚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守城门的士兵也很惊讶。似乎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挂起来的,还有人说看见那些士兵派人去请示上级该怎么处理这具尸体去了。”

    虽然这种坊间的小道消息不可全信,可是起司从那些城门附近维持治安的士兵脸上确实读出了不解。那些士兵看起来确实是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可如果把影子吊死在这里的人不是王都的士兵,又有谁有这种能力和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人挂到城门上呢?

    起司的脑子有些乱了。他不知道这个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应该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走开吗?可是看着影子死不瞑目的表情,法师真的不忍心将他扔在这里供这些无知的人观赏。况且,他相信如果“独眼”知道自己就这么走了的话,那位将影子当成亲信的地下头目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可如果自己要求那些卫兵放下影子的尸体……暴露自己的存在也就罢了,这很有可能是敌人设下的陷阱。这些围观在周围的人群,谁能担保其中没有怀揣利刃埋伏自己的刺客?现在出头显然是不智的行为。

    带着这样纠结的想法,起司走回了罗兰他们身边。小麻雀在罗兰的安慰下已经停止了哭泣,这个孩子不是没有见过死亡,只是无关者的死和身边人的死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拍了拍斯派洛的肩膀,起司低头看着这个孩子。小麻雀也看着法师,他的脸上泪痕和鼻涕的痕迹让这张本来就不干净的小脸变的更加肮脏。但是斯派洛不在乎,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起司,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他用嘴型对法师说了两个字。

    “救他”

    在读出小麻雀的唇语的瞬间,起司的脑袋瞬间像是爆炸了一样。法师感觉自己内心中有某种东西破裂了,而且伤口正在向外流淌出炙热的火焰。理智瞬间就被愤怒所击碎,对于敌人的挑衅和对自己同伴的侮辱,起司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狂怒。但越是愤怒,起司的表情却越加的柔和。他低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斯派洛的头,说道。

    “放心,我这就把他带回来。”

    灰色的法袍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了起司的身上。原本为了掩人耳目而穿着的服饰对现在的法师而言毫无意义。起司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当他站起来走向人群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看热闹的人们不自觉的避开了这个戴着兜帽的灰袍人。虽然只有那么短短几秒钟,可是罗兰却敏锐的察觉到在起司灰袍的背后,一个有着如章鱼般扭曲形体和触须,却又有着数量庞大眼睛的怪异图案一闪而逝。

    “对不起先生,您不能在靠近了。”看守尸体的士兵用交叉的长剑拦住了起司的道路。虽然这两个士兵在看到起司的时候非常想要不管这个恐怖的灰袍人,但是出于城防军的职责让他们还是拔剑站了出来阻挡在法师面前。

    低着头的起司看到眼前交叉着的两把闪烁着金属光芒的剑刃,他略微抬起了自己的头,让那两个士兵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住手!让他过去!”就在两个士兵即将看到起司双眼的那一瞬间,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那两个士兵如蒙大赦一样赶紧撤回了两旁。既然有人发出了命令,那么作为士兵的他们执行命令自然是没有问题。

    而起司则对这个声音感到有些熟悉,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处于这种感觉,法师将头转了过去,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分开人群走进来的,金色的身影。

    “好久不见,巫师先生。”洛萨穿着他那一身招牌一样的黄金铠甲,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说道。



    对于洛萨,起司对他的印象还是在浊流镇的时候留下的。那个时候的黑山伯爵凭一人之力就干掉了一只鼠巨人,他的勇气和武力得到了法师的肯定。而洛萨身后的黑山家族也作为苍狮王国一个正在崛起的军事家族在王国内快速的获得话语权,所以虽然并不直接统辖王都的城卫军,可是这位爵爷的命令在整个苍狮王国的军队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洛萨?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王都见到黑山伯爵确实是超出了起司的预料。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洛萨。或者说,在浊流镇一别之后,起司原本以为直到自己带着瘟疫的解药返回北境之前都不会碰到他才对。这个黑山领的主人为什么会抛下前线和封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王都?起司想不明白。

    “那不是该在这里聊的话题。当务之急,我想还是先把你的朋友放下来吧。”洛萨对跟着自己前来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士兵中就有人爬上了城门准备去将影子的尸体解下来。

    看守着城门的士兵在见到黑山伯爵手下的人要解下尸体的时候还有些抗拒,可是在猎熊者们强硬的态度下很快就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毕竟洛萨手下的士兵是出了名的跋扈,尤其是对其他部队的士兵来说。那些身经百战的猎熊者战士所具有的锐利眼神可不是这些匆忙穿上铠甲的农夫承受的了的。

    “这里……这里是城卫军的管辖范围!你们无权这么做!”一个看起来像是小队长模样的人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或者是出于荣誉感吧,在气势汹汹的猎熊者们面前,这个城门的负责人不愿意就这么简单的放弃。而他的这个举动在苍狮所有曾经和猎熊者打过交道的军人眼里都是一种找死的行为。

    “你说的也对。按理来说我们确实没有这个权利。这样吧,李,别让城卫军的兄弟们难做。”洛萨朝自己的副官挥了挥手。那个脸上几乎被各种刀疤占满了的猎熊者狞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收到了伯爵的命令。

    然后,在光天化日,无数王都居民的围观下,这群猎熊者们以极快的速度就将这个城门的城卫军全部打晕了!刚才那个小队长做梦也想不到黑山伯爵居然会下达这种命令。不过这样一来,确实没有人可以苛责他们没有恪尽职守了。训练有素的黑山军人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将自己的同僚们全部打的失去了意识。而这样的情景也让还在围观的王都居民们意识到,如果再不离开,可能下一个被打晕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了。

    “我很遗憾,大人。”影子的尸体被两个猎熊者郑重的从城门上抬了下来。洛萨的副官正是这两个人之一,他在将杀手的尸体交给法师的时候真诚的说道。这些猎熊者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他们可以因为麻烦打晕自己的友军,却又会对一具素不相识的尸体感到同情。不过对于起司来说,他不需要理解洛萨是如何教导手下的士兵的。

    在已经没有任何路人的城门下接过影子冰冷的躯体,起司对洛萨和那两个将尸体解下来的士兵点头致谢。接着,法师走到了仍然站在原地的罗兰和斯派洛那里,他把怀里的尸体交给罗兰,对小麻雀说道。

    “你和罗兰先生先带影子回他应该回去的地方吧。我随后就到。”

    对罗兰示意不必为自己担心,起司用空出来的双手分别按住老人和斯派洛的肩膀,口中默念了几句咒语,这是他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之后想到的保险手段。一股不易察觉的魔力已经按照法师的要求将两人保护了起来。

    送走了两人,起司走回到了等候多时的洛萨面前,这位黑山伯爵显然不是因为碰巧才出现在这里的。

    “五个。我已经派人去追了。以我手下的能力,他们应该没有办法把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洛萨开口说道,他指的是那些藏在人群中的探子。既然法师一直到今天才正式穿上灰袍走在阳光下,洛萨当然意识到起司不希望太多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那么,这些隶属于王都各个势力的眼线就不得不被排除掉。

    “无所谓,今天围观在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一百。我想,不到明天天亮,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可以变成十个以上的版本。”法师对此倒是不置可否,反正已经暴露了身份,起司就不在乎被人注意到。而且,影子的遭遇也让法师意识到,不管自己做的有多么隐蔽,该找上自己的家伙也还是会来。

    “那样他们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了。人们总能最快的把情报中最有价值的部分删减掉。”黑山伯爵笑了一下说道,可是随即想起起司极有可能还在为朋友的死而伤心,他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我很抱歉。对于您朋友的遭遇我表示哀悼。”

    “没什么。其实严格来说我和他只见过几次。”起司说道。确实,和爱尔莎他们相比,法师和影子总共认识也不到五天。如果不是看到斯派洛伤心的样子,以及顾及到“独眼”对此事的反应,起司极有可能不会亲自出手处理这件事。

    “至于真相,”起司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因为失去了食物而四散的乌鸦,“现在这个城市里的眼睛可不仅仅来自于人类。”

    “看来您也注意到了啊。和在浊流镇的时候一样吗?”洛萨听过起司在浊流镇的遭遇,对于这次瘟疫背后有其它的存在这件事,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恰好知道谁有可能知道。您介意在晚饭之前先陪我去找那个人问问吗?就当是餐前的散步了。”起司对洛萨说道。他对于影子的死也有着一些自己的猜测。而这个线索,正是来自于昨天攻击过罗兰他们的那些巨型蜘蛛身上。

    “乐意之至,能跟您同行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我们去见谁吗?”洛萨说道。

    “一个养了很多危险宠物的人。”起司说着,用手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奥特兰大蜘蛛,这是那些曾经攻击过起司住处的巨型蜘蛛严格意义上的名字。这种原本只生存在极少数森林中的蜘蛛和它们的其它大部分同类有着不同的习性,奥特兰大蜘蛛不喜欢在一个地方织网静候猎物,它们喜欢主动出击。当一个地区内值得捕猎的猎物被捕食殆尽的时候,它们就会开始朝其它方向迁徙。为了迎合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生存方式,这种蜘蛛的口器变的十分巨大,即便不依靠里面本来就存在的毒牙,被那样的巨钳来上一口也足够造成致命的伤害。

    如此凶猛的天性让这些原本与精灵比邻而居的动物成为了长耳朵们长久的恶梦。据说大部分精灵游侠在森林中失踪的情况,都是由奥特兰大蜘蛛造成的,所以除了本来的名字,它们还有着另外一个绰号,“精灵杀手”。而在人类进入了森林深处并且见到了这些可怕的物种后,一些悍不畏死的人对于驯养这些大蜘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精灵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些困扰了他们几个世纪,甚至被当成自然之灵愤怒的具现化的可怕野兽,在人类的驯化下只经历了短短百年时间就成为了猎人在森林中最好的斥候。同时,也正因为对奥特兰大蜘蛛的成功驯化,人类在森林中和精灵交战的劣势也被进一步抹平。

    不过,话虽如此,事实上人类中并没有多少国家或者说势力真的拥有驯养这些蜘蛛的技术。所以那些为数不多的驯蛛人在保护自己的势力之余,也就成为了黑市里高价的佣兵。对于这些家伙,起司还是略有几分了解的。在他早年间的经历中,法师曾经和这样的一个驯蛛人有过交集,只不过那个时候起司和驯蛛人都还十分稚嫩。但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告诉了法师关于奥特兰大蜘蛛以及驯蛛人的很有趣的情报。

    “希望那家伙说的是真的。”回忆着曾经进行过的对话,起司自语道。施法者对于自己的记忆有着特殊的使用方法,对于起司来说,只要他想,法师就可以快速的检索自己的某一段特定记忆。可就算如此,起司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在一天的时间之后找到那个驯蛛人。

    当起司带着洛萨以及少数几个猎熊者到达目的地,一间位于王都西侧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一层民居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事实上对于记忆中的追踪方法,法师也是第一次使用。所以在注意到洛萨他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时,起司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示意这里就是驯蛛人的所在。

    相比较法师的犹豫不定,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洛萨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他对于自己的认识很清楚,对于自己不知道的部分,洛萨绝不会妄加猜测。而既然起司确定这里就是敌人的据点,黑山伯爵出于对法师的信任,自然也是不会产生什么怀疑。

    用手势命令手下包围这间屋子之后,洛萨就走到了房子前敲响了房门。

    “叩叩”单薄的木门在洛萨带着厚重手甲的敲击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起司可以肯定,如果黑山伯爵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一拳打碎这扇大门。

    对于是否会有人出来应门这一点,其实法师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不论对方到底接到了怎样的任务,在自己派出的蜘蛛被消灭了大半且无功而返的情况下,他应该都会加强戒备,防御来自法师的反扑。而自己带着洛萨来的这一路上,且不提看起来就生人勿近的猎熊者们,单单是爵爷这一身金盔金甲也足够显眼了。

    所以起司此行的目的,只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从驯蛛人的落脚点找到一些有用的情报。更主要的是,他必须向自己的对手证明,自己有找到并威胁他们的能力。只有这样,法师才有把握让对方不敢对自己身边的盟友轻举妄动。

    但是出乎起司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在洛萨敲门过后,一阵脚步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脆弱的木门被小心的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睛出现在了缝隙里。

    “大人,您有什么事吗?”可能是被洛萨的造型吓到了吧,门里的那个人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把门打开,我需要检查你的房子。”皱了皱眉头,黑山伯爵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虽然洛萨的岁数只比起司大了仅仅几岁,可是久经沙场的戾气让他的话格外的具有威慑力。

    “是……是的,大人。”门里的人被洛萨身上的气势所吓到,他口中不住的对自己刚才的失礼表示抱歉,同时赶忙将房门打开,迎接洛萨的进入。

    黑山伯爵自然的走入了这间屋子,凭他的本事,他并不害怕对方给自己设下了什么陷阱,再说那个来开门的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也完全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灰袍法师帮忙压阵。

    而见到洛萨进了屋子,起司也迈步跟了上去。随着木门的再次关闭,这一金一灰两个人消失在了猎熊者们的视野中。但是他们并不担心自己家伯爵的安危,单从武力来说,洛萨绝对是可以冠绝整个王国的勇士。

    走入这间简陋的小屋,不论是洛萨还是起司都对其中浓郁的木头腐坏的气味皱了皱眉头。而当他们环顾室内环境的时候,那些看起来就像是从垃圾里翻出来的家具和陈设让他们很快理解了这股味道是从哪来的。同时,除了这些腐朽的家具,起司他们还看到了这个屋子里的其它居民们。

    三个孩子和一个成年女人。看起来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三个孩子中有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而不管这三个孩子的性别,他们身上的衣着都在告诉着别人这个家庭十分的贫困。总之,这个屋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驯蛛人的落脚点。

    搞错了吗?虽然洛萨没有开口询问,可是他的眼神对起司发出了这样的信号。

    法师在兜帽下的表情也有些错愕,虽然知道自己追踪的方法不一定准确,但是这间房子的情况却完全符合那个追踪方法里提到的特征。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请问您要检查什么?”开门的男人畏畏缩缩的走过来小声询问道。

    “额……这个吗……”洛萨被对方问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让他说出自己可能是走错门了这种事情,对于堂堂的黑山伯爵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

    “可否让我看看你和你家人的手?”就在这个时候,起司开口说道。虽然法师自己也觉得很可能是找错了地方,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打算,起司还是决定用另一种标准来鉴别一下这个屋子里的人。



    驯蛛人因为长期和他们所饲养的大蜘蛛相伴,就像那些老猎人一样,这种特殊的生活方式让他们身上有很多不同于常人的特征。而鉴别一个驯蛛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他们的手心。这是因为奥特兰大蜘蛛需要从小驯养,驯蛛人们必须要让蜘蛛从幼虫时期开始就习惯自己身上的味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驯蛛人会让幼虫在自己的手上进食。

    据说这种方法的由来是为了模仿蜘蛛母亲背着幼虫觅食的习性,让幼虫错以为驯蛛人就是它们的母亲。当然,蜘蛛毕竟不是雏鸟,它们可没办法将这份温馨的记忆保留太久,再说在昆虫类的生物中,同类相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如此一来,蜘蛛的幼虫至少还会把驯蛛人当成是自己的同类来对待。这就有了进一步驯化它们的可能。

    为了保留这种可能,驯蛛人们的手掌都被还不太能准确猎食的幼虫们咬的千疮百孔。甚至有的时候幼虫毒腺发育的速度较快,驯蛛人被咬到后还会中毒。幼虫的微量毒液当然不至于杀死驯蛛人,但是却会对他们的双手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他们伤口附近的皮肤会发生溃烂,即便解毒之后溃烂的皮肤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所以,起司才会要求看这一家人的手掌。不过考虑到对方有狗急跳墙的可能性,法师在提问之后,身体就紧绷了起来,准备应付预想当中的突然袭击。起司的眼神在屋中的几个人脸上来回扫视,希望能够捕捉到每一个表情变化。不过很遗憾,法师在这一家人的脸上看到的只有疑惑。

    因为洛萨的存在,虽然对起司的命令感到匪夷所思,可是那个男人还是在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之后率先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那是一双经常做粗重工作的双手,上面遍布着老茧和不小心留下的伤痕。毫无疑问,这个男人不是法师在找的驯蛛人。

    有了父亲带头,民居中的中年女人和她的孩子们也排着队来给起司检查他们的双手。法师细心的检查着这四双手掌,希望在上面找到一点像是被蜘蛛咬伤过的痕迹,而他的专注,也让洛萨在内的其他人不禁产生了一种这个人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癖好的错觉。

    “怎么样?”在起司检查完了最小的男孩的手掌之后,洛萨开口问道。不过其实不用法师回答,从起司兜帽下的表情来看伯爵就知道对方多半一无所获。

    起司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法师将视线又一次从屋中的几个人脸上扫过去,直觉告诉他,这几个人中间一定有一个驯蛛人。可是,到底是哪一个呢?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法师对男主人问道。

    “呃,至少也有三年了吧。我们本来是德诺领的难民,全靠国王陛下的恩赐,才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养活家人。”那个男人惶恐的回答道。

    “德诺领三年前发生了一次很大面积的山火,很多人因此失去了家园。陛下为了让各地领主响应号召收留难民,所以带头在王都为难民们创造了很多工作岗位。”知道起司对苍狮王国的大事小情并不了解,洛萨小声的向法师解释道。

    其实不需要洛萨的讲解,起司也能看得出来男主人并没有说谎。那么,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吗?可是,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如他所说是三年前到此的难民,而其他人也真的是他的家人,那驯蛛人到底是如何混在这个家庭中不被发现的呢?想到这里,法师默默开启了另一种视角,他从魔力的角度审视着这栋小屋和其中的人们,在这个视角中,物质层面上的遮掩将变的毫无意义。

    从起司的眼中看过去,房屋中的大部分东西都只有一个粗浅的单色轮廓,那是因为腐烂的木头也好,土石搭成的建筑也好,它们身上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魔力。而此时法师眼中的洛萨,则散发出强烈的红色光芒,这是他生命里极为旺盛的证明,同时起司还注意到黑山伯爵的脑部和心脏的位置有着两股暗金色的色彩盘踞其中,看来这位爵爷曾经受到过某种存在的祝福。这倒是个新发现。

    将视线放到其他人身上,他们身上都散发出和洛萨颜色相同但是要虚弱的多的红色光芒。其中,男主人的要强一些,女主人稍弱,孩子们根据年龄的大小依次递减……等一下!起司通过自己的眼睛注意到了一些反常的事情,在三个孩子中,年纪排行第二的那个女孩身上的红色光芒并不是常人的颜色。

    一般人的生气是一种很温暖的红色,看了就会让人觉得舒服,但是这个女孩身上的光芒虽然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是其中却夹杂着一些暗红色的东西。这些东西被外层的红光所遮掩,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的话,就这么忽略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法师的知识储备中,会产生这种情况的情景并不算多,而他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怎样一种情况。

    而除了有异常的女孩之外,起司还发现了这个房子里的另外一些小秘密,这让法师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间房子有没有地窖?”外表看上去刚才还在低头沉思的法师突然问道。

    “有的,据说是这栋房子的原主人修建的。只不过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储藏,所以虽然搬来了三年,可是除了一开始下去检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动过。”男主人说道。

    “打开我看一下。”起司命令道,同时歪了歪头。洛萨看懂了法师的暗示,他有意无意的走到了其他几个人和男主人之间,将他们和带着法师去打开地窖的男主人分隔开来。

    “是,大人。”男主人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黑山伯爵的动作,他带着起司来到屋子的一角,费力的搬开一缸装满了腌菜的陶制大瓮。在原本大瓮下面的地板上,一块木板盖住了通往地窖的通道。

    “大人,要下去吗?”取过挂在墙上好几年都没有用过的火把并将其点燃,男主人对起司说道。

    “不必了,你说下面并没有东西,对吧?”起司回答道。同时自然的拿过男主人手中的火把。法师眼角的余光在说话的同时瞟了一眼被洛萨挡在一边的某个人。

    “是的,大人。”男主人被起司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从这个灰袍人进门开始好像就在做一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不过看起来哪怕是那位穿着金色铠甲的大人都好像受命于此人,男主人也不敢对起司的举动说什么。

    “很好,那么我这么做对你来说应该也没什么影响。”起司说着,将手中的火法顺着地窖的洞口扔了下去。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没有看清,可是洛萨却清楚的看到,在火把进入洞口之前,那上面的火焰俨然已经从正常的红色火苗变成了绿色。

    说也奇怪,被男主人笃定没有任何东西的地窖,即便火把扔进去按理说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火把多半会在封闭的环境中自己熄灭。可是,随着起司将火把扔进地窖,一股绿色的火苗却以一种极为强烈的势头从地窖的出口中涌出,索性这火势只有一瞬间。在一阵“噼里啪啦”,像是某种甲壳被烧裂的声音中,那股绿火又像它出现时那样突然的消失。只留下小屋里升温了一些的空气还在证明刚才发生的并不是幻觉。

    在民居中的人都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的时候,法师转过头,将身体对着女主人和三个孩子的方向。笑着说道。

    “好了,你的蜘蛛已经被烧死了。你是打算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让你身边这位爵爷把你捆好了扔下去陪你的蜘蛛?”



    似乎是为了印证起司的话,在法师的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一只奄奄一息的奥特兰大蜘蛛挣扎着从地窖中爬了出来。可以明显的看到这只蜘蛛要比之前袭击起司房屋的蜘蛛还要大上不少。但是纵然如此,这只巨型蜘蛛的身体外壳也因为剧烈的高温而崩裂,暗绿色的汁液和融化的肌肉组织顺着甲壳的裂缝一路流淌下来,使通往地窖的台阶上布满了令人作呕的粘液。

    这只蜘蛛挣扎着爬上了台阶,可是这也终于是用掉了它最后的力量,随着庞大的躯体砸到地上的声音,一股难闻的气味开始从它的尸体上扩散开来。起司用袖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倒不是说这股气味有什么毒性,只是奥特兰大蜘蛛烤过之后的味道实在是挑战着人类的嗅觉极限。

    屋子中的其他人就没有法师这么有先见之明了,随着这可怕的臭味充满了这间房屋,包括洛萨在内的所有人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呕吐起来,除了,三个孩子中的次女。那个女孩此时看起司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恐惧,那感觉,就好像起司杀死的蜘蛛是她养了很长时间的某种宠物一样。

    “那么,”起司看着对方,他的声音因为遮在脸前的袖子而变得有些滑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带着人皮面具的小姐。你的选择是什么?”

    “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女孩咬着牙用低沉的声音对起司说道,她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可怕。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如此稚嫩的孩子脸上,让看到的人不禁产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起司却不会被对方的表情吓到,事实上,看着对方愤怒的模样,法师的心里甚至还有一些畅快。虽然知道对方很可能只是被雇佣的佣兵,也不一定真的参与到了杀死影子的行动中,可是起司依然用了烧死她所有的蜘蛛这种偏执的做法来逼出对手。不得不说,复仇的快感确实是比任何美酒都让人上瘾的东西。

    “代价,我可不认为这是你该说给我听的东西。正相反,盲目的参与到与一名灰袍对立的阵营里,你才应该思考一下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相信我,如果我愿意,你很快就会觉得死几只蜘蛛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法师说道。

    “毕竟,这和我能带给你的痛苦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虽然起司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并没有带上什么魔力,可是他此时的气势却足以让对方呼吸一窒。影子的死使得法师身上的某些东西被改变了,平时的起司绝对不会用这种戏谑的语气来调戏敌人,那可是起司最讨厌的无效率的行为。而且,这种做法一直以来都是咒鸦的嗜好。

    向前走了几步,离开还处在震惊中的女主人和其他两个孩子身边。那个驯蛛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刚才法师的语气让她有一种感觉,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灰袍人的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为了这一单佣兵的买卖,她也确实没有把自己的性命赔上的必要。蜘蛛可以再培养,但是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那未免就太不值了。

    “我为我的失言抱歉,先生。既然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请您给我一个活着离开的机会……您知道的,我也只是受人雇用而已。我愿意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您。”伪装被拆穿,身边的蜘蛛也被一网打尽,驯蛛人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让起司满意才有可能活着离开这间屋子。

    “呵,好啊。不妨你先解释一下你身上的这一身人皮是怎么来的吧?这种做工上乘的人皮面具和手套必须要用新鲜的人皮来制作,我很好奇,这张脸原来的主人发生了什么。”其实在开启魔法视觉的时候,起司就意识到之所以这个驯蛛人可以避开自己的检查,就是因为她身上套了一层人皮伪装,这种邪恶的道具有很多的制作方法,可是不论那一种,其过程都绝不令人感到愉快。

    “您说我身上的这一套伪装?”驯蛛人略微停顿了一下,她没想到起司会询问一个毫不相关的小姑娘的死。不过,会关心无辜者的死亡也就证明这个灰袍人并不嗜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个姑娘得了很严重的肺病,她的家人把她扔到城外等死。我路过的时候她祈求我快点解决她的痛苦。”

    “然后你就在帮助了她之后临时起意,想到了伪装成她的计划?虽然奇迹一般的康复会引起她熟悉的人不小的轰动。但是对于这个城市来说,一个小姑娘的死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吗?”起司接着对方的话把这个驯蛛人所做的事情补完。

    而事实也确实如法师所说,女儿奇迹一样的康复让那对自责不已的夫妻欣喜若狂,没有人真的可以冷血到不顾自己子女的死活。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他们女儿的面孔下,这几天来与他们相处的其实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此时听到自己“女儿”的话,屋子中的男女主人甚至在极端的震惊下忘记了呕吐。

    “是的。”伪装既然已经被看破,也就没有了继续的意义。随着将脸上的面具撕下来,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孔出现在了这个女孩的脸上。不过令起司惊讶的是,这个驯蛛人的本体竟然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而另一边,虽然已经处于震惊之中,可是看到自己的“家人”将自己的脸皮剥下来,屋子中的其他人还是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惧里。不得已,洛萨只能快速的将这几个人打晕,以防止他们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我离开之后,他们只会把这几天的事情当成是过度思念女儿产生的幻觉。”默然的看着朝夕相处了几天的“家人”倒下,驯蛛人女孩说道。

    “但是这种错觉会更加加重他们的愧疚感。”起司说道。

    “那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了。说到底,是抛弃了家人的他们的不对。对此产生愧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驯蛛人皱着眉头说道。

    “也许吧。”挑了挑眉毛,法师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对方讨论下去。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关于你雇主的话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