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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珂兰蒂,杰克终于在女巫的家见到了阔别多日的起司。此时的法师正在和爱米亚,珂兰蒂的母亲讨论一些重要的事情。对于城外的魔力波动,他们自然也是知情的,只不过这次的波动并不激烈,所以起司并没有亲身前往。

    “母亲,我回来了。”珂兰蒂带着对房屋内部结构目瞪口呆的狼行者,推开了走廊上的一扇门,对里面的爱米亚说道。

    “起司!”见到那个背对着房门,身穿灰袍的身影。杰克情不自禁的叫出了法师的名字。

    起司听到狼人的声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法师的面部表情来看,他对再次见到杰克也显得十分高兴。甚至,一贯鲜少和人有肢体接触的他甚至走到对方的身前,双手压在了后者的肩膀上按了两下来代替拥抱。

    但是很快,在起司从杰克的背后寻找其他人的身影的时候,法师脸上的表情变成了疑惑。

    “别看了,我只见到了他一个人。”珂兰蒂走到桌边,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红茶,小抿了一口。

    “这是什么意思?”起司收回自己的双手,对杰克问道。

    “我……抱歉,我和她们走散了。”狼行者低着头,不敢去看法师的眼睛。作为四人小队中唯一的男性,虽然深知希瑟她们的身手绝不是普通女人可以类比的,但是对于三人的失踪,杰克还是觉得自己负有责任。

    “到底是怎么回事?走散?你们怎么可能走散!你可是狼行者啊!”起司不自觉的加大了音量。要说所有人都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脱离团队,可是杰克作为狼人,他发达的嗅觉和听力足以让他跟着踪迹追逐目标千里。现在他居然说和爱尔莎她们走散了,法师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别怪他了。这是从她们失踪的营地找到的。”珂兰蒂说着将怀里的那根白色羽毛放到了桌子上。

    “白色山羊?”爱米亚几乎不需要更多的接触这根羽毛,只需要看一眼就认出了这根羽毛的主人。而起司在被珂兰蒂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之后,也在转头看向桌子时认出了这唯一的线索。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爱米亚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她当然知道白色山羊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而起司在盯着这根羽毛几秒之后,却将门口的杰克拉开,快步走出了房间。

    “你去哪?”狼行者下意识的认为法师是因为冲动要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所以他伸出手就想要拦下起司。可是这个时候,起司转头瞪了杰克一眼。仅仅只是一眼,那双眼睛里没有涌动任何一种颜色的光辉,可是那双普通的眼睛里所带着的可怖力量却足以让狼人窒息。

    没有管杰克的询问,起司径直在走廊上越走越快。此时的杰克毕竟也早已不是人类,狼人的强大身体机能让他很快从那一眼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恐怕是阻止不了法师了,但是作为同伴,哪怕起司现在真的要做出一些冲动的事,他也必须跟随在侧。

    在这两个人先后离开房间之后,珂兰蒂歪了歪头,对爱米亚说道。

    “母亲,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我也跟过去看看。”金发的女巫说完,也不等自己母亲的同意,就蹦跳着追了上去。

    爱米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见女儿已经跑出了房间,也就没有说出口。和另外两人不同,她知道起司冲出去并不是因为一时的气愤。而是和她一样察觉到了什么东西。而且,看法师的反应,他察觉的时间可能比爱米亚还要快。

    这在让女巫感到欣慰的同时,对起司又有了一种忌惮。刚才那一瞬间,起司身上流露出了某种很可怕的气息。虽然非常微量,但是已经足以让警惕着的人感到恐惧。爱米亚不知道这股气息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未知本身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推开女巫据点的大门,起司站在了无人的小巷里。深夜的王都,没有人会在这样偏僻的街道闲逛。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寒冷,令人的精神不自觉的精神起来。这是身体在提醒着大脑,小心黑暗中的东西。

    “起司!你现在去也不能……”追着法师跑出来的杰克本来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变身把起司带回去。用手指头想都知道,此时和敌人贸然开展显然是不智之举。可是当他追出了大门之后,他却发现法师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朝着某一个方向狂奔,而是静静的站在了小巷的中央,头略微抬起,似乎在看着月亮。

    狼行者以为这是起司冷静下来了。他轻呼了一口气,准备走到法师身边跟他说点什么。可是在杰克离起司还有五步的时候,狼行者的本能告诉他,有什么东西从上空朝着他的脑袋过来了。虽然没有看到影子也没听到风声,可是杰克还是遵循着本能下意识的朝前猛扑了一下,然后一个前滚翻跪立到法师的身边。

    “见鬼!什么东西?”

    虽然四处张望也没看到形体,可是狼行者可以肯定,刚才一定有什么东西带着攻击性掠过了他之前的位置。

    “某种跟着你们来的东西。”起司低声说道。算是回答了杰克的问题。

    “小心,这东西没有影子,也不会发出声音。”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杰克被刚才的突然袭击吓的不清。在完全找不到对手的情况下,他甚至不敢贸然变身。狼行者变身的那几秒时间在速度足够快的对手眼里,是绝对致命的破绽。

    “我说,你们在干什么?”就在两人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从后面追上来的珂兰蒂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奇怪的问道。她可没看到刚才杰克经历的那一幕。

    “唉,真是倒霉。”看到珂兰蒂的样子,起司就知道女巫决不可能知道她刚刚自己把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而那个敢于袭击狼行者的东西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法师低声说完后,抬起自己的左手对着珂兰蒂的头顶,眼睛里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一声难以被文字形容的尖啸从女巫的头顶不远处传来,虽然三人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可是从这声音来判断,起司的攻击显然打到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回到屋子里去!”法师对女巫喊道。



    听到起司的喊声,虽然对于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是十分清楚,可是珂兰蒂还是下意识的听从了法师的话,向后退了一步,躲到了门廊里。

    “那是什么?”女巫从门廊里问出了和杰克一样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某种石像鬼。如果是活着的东西,杰克没理由闻不到它的味道。”起司紧张的环顾着头顶的天空,戒备着无形的敌人再次发起攻击。

    “但是我可不觉得石像鬼被打伤之后会发出那样的叫声。真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用手指在自己的耳朵里掏了掏,刚才的那声尖啸让听力过人的狼行者差点晕过去。或许是因为生理结构不同,狼人可以听到的音域要比人类和女巫大的多,或许在起司和珂兰蒂听来那声尖啸只是刺耳而已。但是落到杰克的耳朵里,那声音简直就像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

    “不管它是什么,它都是跟着那只鸟来的。”法师如是总结道。

    他在见到白色山羊的羽毛时就知道杰克他们被跟踪了。理由十分简单,白色山羊这种猛禽本身数量稀少,而且常人很难找到它们,这是因为这些家伙有着一种特殊的习性。这些鸟类会准确的回收自己掉落的羽毛,虽然没有任何的资料能解释它们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它们就是如此。

    知道了这一点,联想到珂兰蒂他们可以在未遭遇那只白色山羊的情况下带回它的羽毛。也就意味着当他们在找到羽毛的时候,那只猫头鹰就在附近。换句话来说,那根羽毛是故意被杰克发现的,目的就是顺着他们找到这里。

    就在起司还在思考敌人的正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无形的攻击再一次悄然而至。而这一次,首先注意到的人是珂兰蒂。她在一瞬间看到了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从屋檐下掠过,看方向应该是奔向了法师。

    “起司!”女巫喊道。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法师在听到珂兰蒂说的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根据之前经验,在这个时候起司如果做出闪躲之类的动作,是完全可以躲过攻击的。但是法师并没有,一味的闪躲不能帮助他得到更多来自敌人的情报,甚至如果对方觉得得不到战果选择撤退,下一次遇到的时候起司依然会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他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法师低垂在身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以某种角度环扣在一起,这种依靠手势而非语言来释放的法术并不是起司的强项。可是这样的法术并不需要施法者太过于集中注意力,这就让起司有机会观察敌人的反应。

    “叮!”清脆的碰撞声从站立不动的法师的额头处响起,听起来就像是铁锥击中了铜片。

    法术虽然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量,可是剩余的冲击力依然让起司的脑袋向后方仰去。好在那力量并不强,在向后倒退了一步之后,法师也就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起司!”杰克见到法师被击中的样子喊道。

    而起司则伸出右手示意同伴自己并无大碍。相反,经过了这一次攻击,他弄懂了一些关于这个无形的敌人的事情。可是这些都只是猜测,还需要进一步的测试。

    “杰克,我数三下,躲到离你最近的阴影里。”法师说道。

    狼行者听到同伴的话之后露出疑惑的表情,在这种本来就难以察觉对方攻击的情况下,起司竟然让他躲到阴影里去。没有了月光的照明,岂不是更加难以躲避敌人的攻击?可是出于对法师的信任,杰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三!”

    在起司喊道三的时候,杰克以极快的速度从原地贴地疾驰一下子就窜进了旁边房屋的影子里。甚至,为了加快自己的速度,狼行者不惜四肢并用。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我的想法对不对吧。”见到杰克已经就位,起司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一边兴奋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而就在法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来自敌人的下一次攻击也随之而来。

    “叮!”防身的法术又一次被触发,而这次起司被攻击的部位是后心。被来自身后的力量向前推的踉跄了一下,起司张嘴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用来防御的法术并非没有代价。在提供了强大防御力的同时,这个法术也在迅速抽取起司的生命力。

    似乎是被法师两次的阻挡弄得失去了耐心,那个无形的敌人开始加快了攻击频率。而不知道为什么,在杰克躲入了房屋的阴影后,那个东西的攻击对象就锁定了站在街心的起司。

    “叮!叮!叮!叮!”连续不断的敲打声昭示这法师正在遭受何等猛烈的攻击。在这样的攻击下,起司穿着灰袍的身影如同舞蹈一般在原地不断抽搐着,而每一次抽搐,法师的嘴里或者耳朵和鼻子中都会有血液流出。如果不能找到击溃敌人的办法,起司很快就会被活活耗死。

    “月光!”起司的声音因为喉咙中的血而显得有些失真。但是他说的词还是传达到了另外两个人的耳朵里。

    “月光!那东西只能在月光里隐形!”珂兰蒂作为和起司相近的施法者,很快就意识到了法师说的话的意思。她也就知道了起司任凭对方攻击自已的意图。

    首先,起司在第一次被敌人攻击的时候就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无形的对手,一定是有着确实的形体的。这一点从它的攻击方方式上就可以推断出来。其次,知道了对方有着切实的形体,法师就需要了解对手是怎么做到隐身的。飞行发出的声音可以通过调整身体结构来完成,可是从视觉上消失,那往往比说起来要难得多。

    突破这一点,靠的是珂兰蒂的提醒。女巫在屋檐的阴影中窥见的景象起司也看到了。那景象让法师有了一个猜想,即敌人只有在月光中才能隐形。为了证明这个猜想,起司自然不能贸然遮蔽所有的月光,因为如果这个猜想错误,陷入黑暗的环境显然会让局势更加不利。所以法师让杰克首先躲到阴影里,这既是为了测试敌人的反应,也是为了万一猜想正确,狼行者可以留有足够的体力做出反击。

    而从后来敌人一个劲的只攻击起司来看,法师确信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虽然这个猜想他也只有七成把握,不过生死之间,七成把握也已足够。

    口中诵起魔咒,女巫念咒的声音像是歌谣那么好听。一片本来不存在的阴云在珂兰蒂的吟唱下慢慢出现并遮挡住了月亮。随着月光的消失,无形的敌人也露出了它的形体。

    狼行者的眼睛可以无视黑暗带来的影响,也足以捕捉快速移动的物体,所以杰克第一个看到了敌人的面目。那是一只,有着猫头鹰躯干却长着蝙蝠翅膀和鹰爪的怪物。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隐身失效,那只怪物仓皇的朝着小巷外飞去。

    “你休想!”杰克的心中本来就有着一口恶气,此时那里愿意放过敌人。狼人兽化的脚掌蹬在墙壁上,飞射而出的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矢。靠着小巷两边的建筑物,狼行者不断加快着自己的速度,并且瞄准着空中逃窜着的敌人。

    “吼!”当杰克的脸部也变成狼形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已经跳到了那只怪物的身后,狼行者张开自己的爪子,像是要拥抱对方一样猛袭而下。可是,那只怪物的头在这个时候突然旋转到了它的背后,那双猫头鹰的眸子里,闪烁着的不是恐惧,而是残忍**计得逞的邪光。

    “咻!”蝙蝠的翅膀本来并不适宜进行过于复杂的飞行动作,它们的生理结构并不允许。可是显然对于这只怪物来说,这种常识并不适用。以难以描述的动作在空中完成了一次华丽的闪避,那只怪物收拢了自己的翅膀,从狼行者的腋下穿过。它的正前方,是跪在地上毫无防备的法师。

    起司此时已经没有能力招架来自怪物的袭击,刚才为了试验对方的弱点,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虽然法师此时可以看清朝着自己快速靠近的敌人,但是身体不允许他做出任何的防御或者闪避。就在起司感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手上的那枚荆棘戒指突然扭动了起来。

    “离我的未婚夫远点!”珂兰蒂的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起司的身前,女巫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然后因为魔力的涌动而散开,哪怕是在黑暗中,也让起司有一种耀眼的错觉。

    无形的魔力化为真实的存在,无数荆棘藤蔓顺着珂兰蒂手上的婚戒喷涌而出,如同一张张开的大网。而那个怪物此时已经来不及张开翅膀改变方向,只能无奈的一头撞入了这带刺的怀抱。

    “抓到你了。”女巫低语着。



    被荆棘网住的怪物在地上奋力的挣扎着,当它在地上翻腾的时候,王都的石板路竟然因此而产生了裂纹。很难想象这样体积的生物是如何发挥出如此可怕的力量。狼行者从远处走过来,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这个怪物飞出的距离足有三十步以上,这样的瞬间爆发力配合它可怖的肌肉力量以及无法被察觉的身体,足可以成为月光下最致命的杀手。

    “能控制住它吗?”被狼人搀扶起来的法师对女巫问道。

    珂兰蒂点了点头,怪物挣扎时的能量经过了荆棘的缓冲传到了她的手上,从这股力量上来判断,这个怪物暂时还挣脱不了束缚。不过,珂兰蒂曾经用同样的法术网住过一只成年的灰熊,而如果她的记忆没错,那只灰熊被网住后的挣扎力度恐怕都尚不及眼前的这只怪物。

    “把它拖进屋子里去。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起司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好不容易抓到这只猎物,法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它切片研究了。

    女巫看到法师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一下,拖动着手中的荆棘藤蔓,带着网中的怪物走进屋中去了。杰克看到珂兰蒂已经进屋,就想要搀着起司也进去,可是狼行者的脚步被法师阻止了下来。起司用搭在杰克肩膀上的手轻轻压了压,示意对方先不要动。

    “看到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法师朝着半空中说道。杰克疑惑的顺着起司说话的方向看去,他惊讶的看到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只白色的猫头鹰。这只猫头鹰头上长着酷似山羊角的绒毛。

    白色的猫头鹰歪了歪头,似乎并不理解起司的话。不过法师知道,自己说的内容已经被这只猫头鹰的主人听到了。

    “呜咕!”猫头鹰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张开翅膀朝着远处飞走了。见到这一幕,杰克弯下腰捡起了一颗石子,以狼行者的腕力,如果他愿意,这枚石子足以在近距离造成不亚于箭矢的破坏力。

    “没必要。”起司又一次拦住了杰克,他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在这里杀死那只猫头鹰毫无意义。它只是其主人若干耳目中的一个罢了。况且,法师也不想惹那个驯养了白色山羊的家伙生气。毕竟,爱尔莎她们如果没有意外,现在应该就在对方手里。

    当狼人跟法师走入屋子的时候,珂兰蒂已经将网中的怪物带给了她的母亲。她正准备到门外看看起司他们为什么还没有进来。

    “你们干什么去了?”女巫略带责怪的问道,她原本以为起司他们会跟在她身后,结果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人。

    “去跟人打了一声招呼。”法师回答道。但是并没有对跟谁打招呼这件事做出进一步的说明。

    “好吧,你最好来看看我们抓到的东西。它真的很,古怪。”对起司莫罗两可的回答珂兰蒂并没有追究,她现在的精力都放在了其它事情上。一边说着,女巫就带着二人推开了一扇房门。一打开门,屋内寒冷的空气和刺鼻的药物味道就让杰克打了一个打喷嚏。

    “没想到你们连生物实验室都有。”这间屋子里的设备起司并不陌生,这是一间典型的生物实验室,或者说,炼金工坊。房间中的低温可以有效的减缓活性物质腐败,而刺鼻的药味吗,看看摆在房间架子上的各种生物标本也就明白这股味道的出处了。

    “这间实验室是我的母亲主持修建的。本来我是认为没什么必要,因为我们很少会需要相关的试验。”爱米亚的声音传来,她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实验服站在房中的实验台前了,“相比起这种活体魔法,女巫的能力更加适合进行无生命物质的炼金术。”

    “可以理解。”起司说道。哪怕在施法者当中,会认真的研究生物的内部结构的也是少数。而其中的大部分还是将生物肢体用来制作血肉傀儡之类造物的人。虽然这些人比其它施法者更加了解一些生物的内部构造,可是老实说他们对于骨头和肌肉之外的东西也一窍不通。

    “等一下,你不会就打算这么开始研究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呢。”看着法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珂兰蒂阻止了起司直接走向实验台的行为。

    “一点小伤,实验完了再处理不迟。”起司皱着眉头对挡在自己和实验台之间的女巫说道。如果不是此时的他太过虚弱,法师一定会直接推开珂兰蒂。可是因为身体的关系,想要拨开珂兰蒂的举动反而让起司自己踉跄了一下。

    “这家伙以前也是这样的吗?”金发的女巫转头向狼人问道。

    “嗯……我恐怕他以前干的更夸张一些。”想起之前起司在萨隆领和浊流镇所展现出的近乎狂热的研究热情,杰克耸了耸肩,说道。

    看着哪怕步履蹒跚也要进行研究的法师,珂兰蒂朝着自己的母亲求助的看去,却发现爱米亚此时也被实验台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见鬼,真是没辙。”金发女巫嘴里抱怨道,同时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起司的左手。

    “这会有点疼,忍着点。”

    荆棘藤蔓又一次从戒指中涌出,只不过这一次涌出藤蔓的是起司的戒指。而这些藤条也并没有朝着什么东西展开攻击,反而像是攀援植物那样从手指开始向法师的手臂上蔓延开来。这些荆棘像是一条条绿色的小蛇,飞速的占领了起司的整条手臂,然后继续蔓延,直到接触到法师心脏的位置。

    接着,荆棘上开始生长出跟细小一些的根须,而这些根须则靠着顶端的尖刺深深的扎进了起司的身体里。

    “啊。”虽然已经对疼痛感到麻木,可是突然感觉自己的一半身子传来好像被火烧一样的刺痛,起司还是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虽然由于衣物的遮挡,杰克没有看到起司身上的藤蔓,可是听到法师的痛呼,狼行者还是想要把起司带离女巫的身边。可是当他向前走上一步的时候,却发现起司身上开始升腾起淡淡的白色雾气,法师的声音也从痛呼变的缓和下来。

    “你身上的伤我已经治好了。但是失去的体力不能马上补回来,等你完成解剖之后会有一段长时间的睡眠。”随着起司身上的藤蔓重新收回戒指中,珂兰蒂一边推开法师的身体一边说道。女巫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这个房间,而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珂兰蒂的脸上要比之前苍白了不少。

    “看来您和我女儿相处的不错?”站在实验台旁,爱米亚对走到了身边的起司说道。

    “或许吧。”法师回应了一句,就结果女巫手里的手术刀,开始了对捕获的怪物的解剖。既然对方把这东西送到了自己面前,就一定是想通过它传到某些信息。而找到这些信息最简单的方法,对于起司来说,就是彻底搞清楚这个可以在月光下隐形的怪物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法师可以肯定这个怪物不是自然产生的生命,是因为在实验室明亮的灯光照射下,起司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个怪物身上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尤其是在肢体的拼接处。这让整个怪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不同原料胡乱拼凑而成的布娃娃,可是就是这样的布娃娃,刚才差点干掉了一名灰袍法师。



    对于施法者们来说,知识就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可是,哪怕是记录最详尽的书籍,往往也会遗漏很多东西。这些遗漏有些是故意为之,有些则是作者本身也没有意识到。比如说,虽然很多笔记里都记载了解剖人体或者其它动物标本的结果,但是这些笔记中却并不会提解剖的具体细节。

    这也就造成了一种很奇特的现象,即施法者之间根据自己的习惯不同出现了无数种迥异的解剖手法。或许有师承的施法者,他的解剖手法也会得到其传道者的影响。但是事实上,施法者的授课是十分随意而且模糊的,就连灰塔这种有着较为严谨的教学方案的组织,在教授具体某一项不是十分重要的步骤时也往往是由学徒自己来摸索。

    而起司的解剖手法则来自于安莉娜的传授。后者本来就是精通于瘟疫学的大师,对于解剖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再加上吸血鬼悠长的寿命,足以让安莉娜将自己的解剖手法归纳为一套有条理并极具效率的技艺。这也是起司可以在很多时候随时随地展开研究的重要前提,相比较大多数同类来说,法师手里掌握的技术更加完整。

    至于现在,爱米亚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在她还在看着那个怪物的身体思量着从那个部位开始下手的时候。起司已经开始了他的行动。看着法师沉着而熟练的解剖手法,女巫意识到自己如果继续和起司一同工作只会成为累赘。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爱米亚主动的离开了实验台。

    “母亲,您怎么……”珂兰蒂看到爱米亚走向一旁,不解的问道。

    “你看他的样子需要我帮忙吗?”指了指在实验台前忙碌的起司,她笑着说。

    “你奶奶的确没有走眼,这位起司先生比我们想的还要博学。看他的手法,被他解剖过的东西应该足以填满这间屋子了。”

    “两位女士,虽然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可我还是有些问题要问。”杰克走到两个女巫身边,问道。

    狼行者的接近让爱米亚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就像珂兰蒂刚见到杰克时一样,没有一个女巫可以习惯一个完全无惧自己魔力的人靠近自己。不过爱米亚在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其实狼人要问什么问题,她是知道的。

    “是关于白色山羊吗?”

    杰克点了点头。这间屋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可以驱使这种猫头鹰的人是怎样的存在,这让他感觉并不舒服。尤其是在狼行者觉得爱尔莎她们的失踪是因为自己造成的情况下。

    “亲爱的,你来向这位先生解释吧。我和起司先生之前商量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要去继续准备工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女儿示意珂兰蒂为杰克作答,爱米亚推开房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爱米亚走后,杰克将目光转向了珂兰蒂。金发女巫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相比起解答狼人的问题,她更想在这里看看起司的解剖手法,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不过她还是不敢违抗自己母亲的安排。

    “好了,来吧。我带你去看你想知道的事情。”她说着,带着杰克推开了实验室墙上的另一扇门。

    女巫的住所经过她们漫长的改造,其内部的空间已经完全扭曲,当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你完全无法预测等待你的到底是什么。只有居住在这里的女巫们才真正了解自己家的内部结构。所以当杰克被带到一间酷似图书馆的巨大房间时,珂兰蒂并没有对他夸张的表情感到惊讶。

    “从古至今,在这片土地上会去驯养白色山羊的人就只有一种。或者说,白色山羊就是为了服务这些人而存在的。”女巫走近一排排的书架里,在堆满了书架的书籍和卷轴中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等等,你的口气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那种猫头鹰是被创造出来的?”杰克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珂兰蒂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厚重的书籍,这本书十分沉重,以至于女巫不得不用两只手才能把它从书架上抽出来。

    “呼!”用力吹了一口气来吹散书面上的尘土,女巫仔细辨识着书名。要知道,这个图书间里的藏书有些可不仅仅只是记录信息的载体。某些承载着魔力的书本是极其危险的。而从表情上来看,女巫应该是拿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本。

    随着一声闷响,珂兰蒂将一本标题为杰克无法辨识的文字的书本放到了狼人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杰克看着眼前的厚重书本问道。

    “你要的答案。”珂兰蒂说。

    “可我不认识这种文字。”狼行者可没有像起司那样从小就被迫学习了几十种文字和语言,到目前为止,他所掌握的语言和文字也就仅限于在苍狮王国人类间流通的那种。

    不过珂兰蒂可不知道这件事。她的母亲只是告诉了她杰克是亚历山大狼人新任的头狼,但是却并没有告诉她这个狼人本身被转化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所以在听到杰克的话之后,女巫不自觉的翻了一个白眼。

    “好吧好吧,我来讲给你听。”珂兰蒂说着,将手在书本上轻轻一挥,那本看起来都可以作为武器了的书籍居然就自己打开,并且开始迅速的翻页。

    “我看看,嗯,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啊,在这里。”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女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白色山羊,这种动物只会服从于一种主人,即湿魂的信徒。”

    “湿魂?那是什么?”杰克皱着眉头表示从来没听说过在这个称号。

    “湿魂这个名字是从树精的语言里直接音译过来的,它的本意应该是雨中的游荡者。”珂兰蒂解释道,“在那些长耳朵的记载中,湿魂是掌管流水,雨,和湖泊池塘的神或者恶魔。他们也不是很确定湿魂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在他们的传说里,湿魂在每一场雨中游荡,并在雨中带走……”

    “带走什么?”狼行者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里的词语我不认识。”女巫沉默了一下,说道。

    “但是可以知道的是,白色山羊是作为湿魂的神使一样的存在,只有对湿魂有着坚定信仰的人才能驱使它们。”



    对于投入到古书当中的珂兰蒂和杰克来说,时间过得很快。白色山羊的内容牵扯出了更多的东西,关于驱使着这些猫头鹰的信徒,以及他们所信仰的神。女巫图书馆中的记载谈不上丰富,可是哪怕是这些书上有限的只言片语,展现出的内容也已经足够惊人。珂兰蒂对于白色山羊所代表的湿魂教派原本只是有着一个浅显的印象,这也是她为什么需要带杰克来图书馆的原因。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怪异的信仰。”杰克在听着女巫说完书上的内容之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哪怕是作为狼行者,他也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湿魂教派这样扭曲的存在。

    “是的,我想在怪异程度上也就只有暮月教国的教派能和它们相提并论了。”珂兰蒂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回应道。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狼人挠了挠脑袋说,“这里发生的事情和他们无关不是吗?至少从这些记载上来看,那些控制着白色猫头鹰的家伙不会对瘟疫有兴趣的。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带走爱尔莎她们?”

    杰克的问题女巫也回答不了。因为此时的珂兰蒂已经陷入了和狼人一样的疑惑。湿魂的信徒们虽然怪异,可是这些家伙却极少像通常所谓的邪教那样伤害其他人,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普通人的世界。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希瑟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在两个人沉默的时候,起司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走了进来。看起来他已经完成了对那只怪物的解剖。

    “你是怎么……”见到法师推门而入,杰克倒是没什么反应,可是珂兰蒂却已经惊讶的跳了起来。之前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女巫的房子里穿行自如,哪怕起司的手上有订婚戒指,他也不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只是追踪了一下你的魔力痕迹。重复了你打开门的动作而已。所以珂兰蒂小姐,下次在家里也要小心一些。”起司看起来精神很好,甚至好的十分突兀,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刚刚曾经一度被重伤了的痕迹。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杰克站起身来说道。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这是因为狼行者能够感受到,起司现在的精神和身体都确实处在一种极好的状态里,眼前的法师绝不是回光返照。而这完全不合常理。

    法师耸了耸肩,对同伴的问候不置可否,他快步走到桌前,拿起摊在女巫面前的书本。那上面正好是记载了有关白色山羊的内容。

    “你是怎么知道他精神不错的?”看到起司好像被书本吸引住了。珂兰蒂拉了拉杰克的衣服,小声问道。哪怕是负责治疗法师的女巫,也不敢确信眼前起司的状态。

    狼行者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他发出声音以前,法师就打断了他的话。

    “猎食者总能分辨猎物的状态。就好像狼群总能在一群山羊里找到最老的那只一样。”起司一边翻看着书本一边回答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难道在这里读了三天的书吗?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杰克说道。

    “好像新生了一样。”法师接着狼人的话说完,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假扮了。我认识的起司可没有这么健谈。”杰克说。

    听到狼人的话,起司合上了手头的书本,因为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已经读完了他想看的内容。这种阅读速度换做平时他都可能做不到,但是现在,书本上的文字在法师眼中从未有过的清晰。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那些带走爱尔莎的家伙送来的一点道歉用的礼物。他们把它藏在了那个怪物的肚子里。这就是为什么那东西可以在月光下隐形。也是为什么我现在可以充满精力的在这里说话而不是趴在房间里虚度时间。”说着,起司展示一般的晃了晃他左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条银质的项链,只不过项链上并没有装饰珠宝或者其它东西,而是拴着一个指节大小的水晶瓶子。随着法师的摇晃,可以看到那个小瓶子里有一些液体在随之晃动,只不过那些液体并不是满的。

    “月精灵的伴生链,我早该想到可以让生物在月光下隐形的只有这东西。”起司说着,转过头仔细端详着这条项链。在他的视线里,半径不足一毫米的银链上附着的魔力痕迹复杂的令人咋舌。

    “可是这种伴生链不是只有月精灵才能使用吗?难道……”珂兰蒂作为女巫,对这种传奇一样的物品还是有一定认识的。被称为月精灵的精灵群体自称受到月神的庇护,拥有可以在夜晚隐形的能力。但是事实上,他们之所以可以做到这一点,就是因为月精灵掌握着制造这种项链的技术。而为了防止这种技术外传,月精灵们也在每一条项链上加上了难以计数的禁制。

    “没错,那个怪物的一部分是用月精灵做的。事实上,还是很大一部分。”法师耸了耸肩,说出了女巫没说出的猜想。

    “好吧,可是你还是没说明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可以恢复体力。”虽然对那只缝合怪物的材料感到了些许的作呕,可是珂兰蒂也承认,这是唯一讲得通的解释。

    “那就要靠这东西了。”起司用右手指了指项链上的小水晶瓶。

    “那是什么?某种炼金药剂吗?”

    “不,这可不是我们制造的那种混合物。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应该是第一场雨的雨滴。”起司说道。

    “你,你说真的?!”女巫听到法师的发言,她的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震惊表情。

    “第一场雨的雨滴……你不会说的是那本书里写的那东西吧?”杰克的反应倒是没有珂兰蒂大,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起司声称的东西有多么珍贵。

    “没错。按照湿魂的信徒的说法。他们相信地上所有的生灵都是在第一场雨之后生长出来的。所以那场雨的雨水是所有生命的起源。”法师点了点头,承认道。

    “所以,你喝了这种,呃,雨滴,然后你就恢复了所有的体力?”狼行者问道,他还是不太能理解这小瓶中液体的意义。

    “不,严格来说,喝下这种雨滴,我可不仅仅是恢复了体力这么简单。”起司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他此时的表情颇有几分狂信徒的样子,“这滴雨水,让我真正的,焕然一新。”



    法师到底有没有焕然新生杰克和珂兰蒂是无从知晓的。不过,此时的起司的面部表情还有给人的状态却都与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并不相同。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平时都背着一筐砖头的人突然放下了肩上的重负一样。这也确实是起司此时的状态。

    从小以来,起司在研习的魔法就在不断的榨取他的思考能力,这种压力随着法师魔力的增加而增加。虽然起司没有被这种压力压垮,甚至还在这种重压之下有了比寻常人强韧几倍的灵魂。但是这种榨取却从未停止过,就像是一个木桶的底部漏了一个小孔,虽然木桶被不断的增大,加固,倒入木桶的水也从未停止供应,可是那个小孔却一直都存在着,从中涌出的水流只会随着时间逐步破坏孔洞附近的木板。

    而现在,饮下了水晶瓶中液体的起司感觉自己精神上的那个孔洞终于被堵住了。这种感觉是他从接触魔法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的了。阔别了十几年,法师又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主宰自己的喜悦。但是起司此时还不知道,他此时能够摆脱困扰了自己漫长时间的痛苦靠的并不仅仅是那一滴雨水。灰塔之主封印了起司身上某些极为危险的东西,这才让雨滴修复法师的身体和精神成为了可能。

    “对方为什么会送来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有你之前说,希瑟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姑且算是接受了起司的说法,金发女巫接着想到了这个问题。

    至于希瑟这个名字,哪怕是久居王都的珂兰蒂也是十分熟悉。早在之前起司告诉她自己同伴的数量和外貌的时候女巫就知道女骑士长的存在了。

    “希瑟身上具体有什么东西,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件事我觉得你母亲可能会有了解,等一下去问问就知道了。而那些湿魂的信徒为什么要送给我们第一场雨的雨滴,这东西自然是酬金。”说着话,起司已经走到了一排排的书架之间,对于法师来说,没有什么比从未读过的书本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了。

    “酬金?他们会有事拜托我们?”说这话的人是杰克,狼行者一脸的难以置信。在他看来这些掳走了爱尔莎还派怪物来袭击的家伙怎么想都应该是自己一方的对立面,怎么会在法师的嘴里突然就成了雇主。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鼠人瘟疫的威力我们都是见过的。如果是小范围还好,可是现在瘟疫发展的趋势太过于快速,已经有很多人坐不住了。”法师随手抽出一本书,说道。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家伙为什么不当面和我们谈判?现在这样一方面抓走我们的人,另一方面又想要雇用我们为他们办事,他们不怕我们报复吗?”狼行者的问题十分尖锐。确实,只要湿魂的信徒们所求的不是希瑟的性命,恐怕起司和女骑士长都会很愿意和他们做交易的。他们这种跟威胁无异的举动只会徒增变数。

    “你觉得呢?”法师没有直接回答杰克的问题,而是拿着刚找到的书,走回桌旁看了起来。

    “我觉得?”狼行者皱了皱眉,他并不是很懂起司的意思。虽然已经没有了作为人时的情感,可是记忆告诉他,在碰到问题的时候询问这位法师的意见是不会有错的。

    “你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冰霜军团里的‘猴子’了。杰克,你自己也应该意识到了不是吗?不管你多么想变回去,可是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你现在是狼行者,你的氏族是亚历山大,而你,是氏族的头狼。”起司从书本中抬起头,他直视着杰克的眼睛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

    “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成是我的随从。爱尔莎,蒙娜,哈恩,还有之前的你。虽然我有的时候确实在用命令的口气和你们说话,可是那是因为解释其中的内容太过耗时。而现在,我可没有胆量随意支使一位狼人氏族的头狼。所以杰克,大部分时候你必须自己找到答案。露易丝没有时间告诉你这些,那是因为她有太多东西要传授给你,但是你身为头狼,必须如此。”

    狼行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确实,在转化之后的时间里,身为他转化者的露易丝有太多的知识要传授,而铁堡的变故使得这份来自氏族的传承并不完整。再加上多日以来和爱尔莎他们的相处,杰克下意识的学习着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他扮演着以前的自己。这是狼人的本能,用来混入人群的本能,但是现在的情况,起司并不希望看到一个有着人类人格的狼人,法师希望看到的,是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

    决定展现真正自我的杰克很快就变成了一副冷漠的模样。对于身为狼行者的他来说,爱尔莎他们也不过就是相识了几天而已的人罢了。虽然刚才还一副为三人的失踪着急的模样,但是其实狼人对此并不是十分关心。甚至,其实对于瘟疫,乃至整个苍狮王国的存亡,这位新晋的狼行者都可以毫不在意。

    “你就这么想看我真实的样子吗?这幅冷漠到令我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那要看你怎么想问题。事情已经发生,转化已不可逆。我也很舍不得和一个老朋友告别。但是,你知道的,只有打碎旧日的躯壳,新的生命才能从中展开翅膀。何况,你本来也不是一个可以狼化的人。不如说,所谓狼行者,是有着人类外皮的狼才对。”

    听到起司的话,杰克笑了。只不过狼行者此时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要吃人之前的狮子一样,令人恐惧。

    “那就如您所愿,起司先生。我会以亚历山大氏族头狼的身份继续和你合作。而之前我们讨论的问题吗,我想我也已经有了答案。”

    “哈,那我倒是想听一听您的高见,头狼先生。”起司合上书本说道。

    “湿魂的信徒之所以会选择在和你见面以前就带走希瑟,是不愿意激怒你,那样会让合作变的困难。”杰克说道。

    “为什么?”这下轮到法师发问了。

    “很简单,提前带走希瑟的原因,甚至是你之所以在此时此地和我说刚才那些话的原因,都指向一个答案。湿魂的信徒们害怕我们保护不了希瑟的安全。而你,你在此时唤醒我的伪装,不也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吗?”

    这次,起司笑了。

    “没错,你说的一点没错。亚历山大先生,你说的太对了!哈哈哈哈!”

    法师大笑了几声之后突然又停止了笑声,说道。

    “那么,你的选择呢?知道我们面对着可以逼的湿魂的信徒连第一场雨的雨滴这种东西都要拿出来当筹码的敌人之后,你的选择呢?”

    狼行者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正因为主人激动的心情不受控制的朝着利爪变化。

    “在这场瘟疫从这片土地消失之前,我的爪子和牙齿都听从您的差遣。”



    在起司他们对付来自湿魂信徒的问候的时候,王都中另外一部分法师的盟友也没有休息。

    虽然对于不能穿着自己标志性的铠甲和大斧有一些不适,可是洛萨还是尽量不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这一点。双手略微握紧了手中的长柄战锤,对于这种更像是铁匠而非战士才会挥舞的武器,黑山伯爵还是颇有微词的。但是考虑到锤头上用秘银制成的尖刺可以对那些擅长使用魔力掩藏自己的敌人造成切实的伤害,洛萨也只好忍耐下来。

    “这身衣服挺合适你的吗,黑山伯爵大人。”独眼骑着一匹黑色的马从洛萨的身后走过来。由于前者戴着面具的关系,黑山伯爵无法判断对方的话到底是由衷的称赞还是挖苦。

    其实这倒是洛萨多虑了。脱下那身黄金铠甲,换上一身佣兵才会用的皮革外套,只在右肩和心脏处才有少许的金属护具。这样的装束让洛萨少了平时的那种跋扈的感觉,配上他本来就算得上健壮的身躯和年轻却坚毅的面孔。无怪网虫在见到他之后曾经发出过“这样的家伙如果去当佣兵的话,肯定一眼就会让人产生信任感”的感叹。

    “我就说吧,你这个样子不去当佣兵可惜了!那些太太小姐肯定会愿意为了雇你花双倍的价钱。”网虫也在洛萨的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她现在的装束倒是和伯爵试分析相似,只不过相比较洛萨那带着尖刺的护肩,身材娇小的网虫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的金属护具。这种打扮会让敌人下意识的认为这个小姑娘缺乏防御能力,可洛萨却知道,在这一身的皮甲下面,有着一层细密的链甲给网虫提供着强力的保护。

    对两位女性同伴的评论,一向和异性疏于交际的洛萨只是撇了撇嘴。纵然是久经战阵,令苍狮国境线上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黑山伯爵,他却对身边的这两位毫无办法。几天的相处下来,在独眼和网虫发现洛萨似乎并不擅长应对女性之后,她们对后者的调戏几乎就成了日常的活动。

    “罗兰先生,您觉得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无奈之下,洛萨只能靠转移话题来避开尴尬。

    此时的罗兰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顶着那顶帽檐巨大的帽子,嘴里叼着一根烟斗,骑在伯爵身边的一匹灰色带着白色斑点的马上。老人听到洛萨的话后稍微挑了挑眉毛,他不情愿的把手里的烟斗拿下来,好像回答一位王国伯爵的问题还比不上多吸一口烟草。

    “洛萨先生,或者黑山大人。您这一路上已经问了我不下三次这个问题了。我想您还是不要那么担心的好,难道起司的安排您也信不过吗?再说,就我所知,这次集会上的东西,还没有您手里的那把锤子解决不了的。”

    “就是就是,我都没害怕。你个大男人害怕什么?还是堂堂的大领主呢,羞不羞啊。”网虫笑着说道,由于这位佣兵小姐以不会骑马为理由,她现在正和洛萨和乘一匹马。

    作为一个佣兵来说,洛萨这样经常要出入战场的领主毫无疑问是长期雇主的最佳人选,给这样的大贵族打工,可要比去接那些来路不明的任务安全得多。所以为了得到这份长期饭票,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网虫小姐对于黑山伯爵的骚扰可谓无微不至。她甚至还在晚上遛进过洛萨的房间,当然很快就被黑山伯爵从屋里扔了出去。

    而这种献殷勤,在洛萨不断的拒绝后就逐渐变成了报复性的吐槽和冷嘲热讽。要知道,虽然看起来成熟的多,可是网虫的实际年龄也就比斯派洛大几岁而已。在她的眼里,黑山伯爵的这一连串的拒绝让网虫小姐的自尊十分的受伤。

    “瞎叫什么。一个没了蜘蛛的驯蛛人也好意思笑我?你信不信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甩下去?”面对自己手下士兵的时候,洛萨可以应对自如的和对方攀谈或者说一些荤段子,但是面对网虫这样的人,黑山伯爵却只能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发出连自己都不信的威胁。

    虽然并不相信洛萨会把自己从马上甩下去,可是网虫毕竟还是知道轻重的,她可不想真的激怒洛萨。所以佣兵小姐在听到黑山伯爵的威胁后只是做了一个鬼脸,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好了,都别闹了。这次的行动事关重大。而且还关系到我们之后计划的实施,你们还是认真一点才行。”独眼扭头看了看坐在一匹马上的两人,用家长训小孩的口吻说道。

    “切,不就是去跟一群连老鼠咬到家门都不敢反抗的软蛋们谈判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网虫说道。

    “我可不觉得全王都的黑暗住民会像你说的这么简单。说到底,我还是搞不懂起司为什么会允许你这个俘虏跟着我们来。”洛萨闷声说道。

    “还不是法师大人考虑到你们对黑暗住民的了解太少,再说你可是承诺过要保护我的安全的。要是你们去跟那帮软蛋们谈判的时候我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网虫说。

    “说到对黑暗住民的了解,我想罗兰先生也不必你差!至于安全问题,我可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穿过我的猎熊者军团伤害到你。”洛萨据理力争的还击着,“对不对?罗兰先生。”

    听到黑山伯爵的问题,罗兰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扶了扶自己的帽檐。然后小声嘀咕着。

    “现在想想,没有孩子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领头的独眼勒住了手中的缰绳。她看着眼前这座白天被称为王都议事厅的建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我们到了。”

    清冷的月光不仅可以让怪兽隐形,也可以让安静的景象变的肃杀。无光的巨大建筑本身或许就已经称得上可怕,而知晓此时这座建筑中到底聚集着什么的四人,心中却也不禁有些胆怯。然而就像独眼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今晚的任务事关重大,绝不能因为他们的问题影响到法师的计划。想到这,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独眼又轻轻的催动自己的坐骑,继续朝着议事厅的方向移动起来。



    所谓的王都议事厅,其实并不是苍狮王都的行政机构,或者说,它现在不是了。这座坐落于王都中心区的巨大圆形建筑最初被建造出来的目的,是作为审判所来使用。建造它的苍狮国王是个极其信奉骑士精神的君主,而在他执政的时期,王国内外天灾战乱也从没停止过。

    苦难和绝望笼罩着那时的王国,没有任何一个居民可以保证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当时的国王为了鼓舞自己的人民,建立了这座议事厅,他在这里处理政务,审判犯人和背叛者,甚至在这里接受外国使臣的觐见。而所有苍狮王国的国民,都可以在任何时候进入这座如同剧场一样的建筑里看着他们的国王是如何工作的。

    甚至,有很多人为了向国王的勤奋致敬,他们会带着自己的工作用具来这座议事厅陪着他们的国王一起工作。那个时候的苍狮王国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员,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各种部门。国王如果遇到了问题,他会直接询问周围的市民们,而来自各行各业的人们也总能为他们的国王献上处理的办法。

    这段历史到现在或许已经有了一两百年的历史了。而这座议事厅,在王国度过了危险后也成为了某种象征,哪怕是胆子最大的商人也绝不敢向国王谏言拆除掉这个建筑,反而是历代国王都会为了表达自己对那位祖先的敬重而拨款修缮。百年时间过去,当时那个简陋的圆形议事厅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十米高的石质外墙,足以容纳整个王都居民的阶梯型观众席,以及议事厅中央那个可以供三台歌剧同时表演的圆形舞台。事实上,几年前还真的有人提议将议事厅改为国王剧院,只不过现在的国王并没有同意这个议案。所以,现在这座建筑依然只是一座巨大的,象征性的标志物而已。

    “我记得虽然议事厅周围至少会有一队的王室卫兵负责巡逻。现在看来,王室对这个地方的重视还不够啊。堂堂的王都议事厅,居然变成了黑暗住民的集会所。”洛萨看着议事厅周围安静的吓人的景色,说道。

    “这算什么,谁会真的认真看守这种白天都没几个人会进去的老古董?你说的那些守卫,恐怕现在正在附近的酒馆里喝的酩酊大醉呢。”网虫作为佣兵,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走过了许多国家,这种听起来很有价值的古迹,在她眼里一直都只是一堆没有实际作用的石头堆。而且,佣兵小姐也不认为苍狮的王室卫兵会多么尽忠职守。

    独眼并没有加入两人的议论,那些看守议事厅的守卫,是被提早过来准备集会场地的黑暗住民买通了也好,被打晕了也好,甚至他们真的如网虫所说现在正在酒馆里调戏侍女都无所谓。她只知道,现在这座建筑的里面,就是整个王都的黑暗面。如果起司的计划真的可以奏效,那么今晚,独眼就可以真正的掌控王都的黑夜了。

    权利与复仇都足以让人迷失自我,而当这二者相加,哪怕是自认为已经历经了无数沉浮的独眼,也不自觉的加快了呼吸。

    “别这么着急,女士。现在这个议事厅里的家伙们,可都对人的情感十分敏锐。今晚我们都只是您的随从而已,您可不能自乱阵脚。”罗兰走上前拍了拍独眼的肩膀,嘴里依然叼着那个烟斗。

    老人的话让独眼稍微冷静了一些,虽然隔着面具,不过后者还是对罗兰点了点头示意感谢。在几次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跳之后,这位王都的地下头目带着其余三人缓步走入了这座沉默的建筑。

    “您来了?各个家族的领袖都已经在等您了。”一个轻柔的男声从独眼的身边传来,而随着四人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处,一团比正常的阴影更深邃的黑暗迅速的集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男人的轮廓。

    那团有着人类轮廓的黑影略微朝着独眼鞠了一躬,他的礼仪十分规范。如果不是因为外貌的原因,恐怕光靠这个就足以让人相信他是一位有着良好世家的贵族。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森,是您今晚的引路人。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影子。”

    独眼的呼吸在听到影子这两个字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本来影子这个名字就是一个绰号而已,倒不如说,这个世界上以影子为代号的人恐怕不会太少。

    “我还是叫你杰森吧。既然你是我的引路人,那么就请你带我进去吧。”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大人。”杰森说着,向前走了两步,示意独眼跟着他。

    “喂喂,那个自称杰森的家伙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走带队伍最后方的洛萨小声的对身边的网虫问道。虽然可以直面巨型鼠人,但是黑山伯爵可不认为自己的手里的锤子能砸碎一团黑影。

    网虫听到同伴的问题,露出了苦恼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虽然之前夸口说自己见闻丰富,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那团人形的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们的迷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罗兰开口了。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位巫师之影。我可有许多年没在大陆上见到您的同类了。”

    听到老人好像是随口说出来的感叹,杰森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

    “没想到您居然会认识我这样的小角色,真是让我荣幸之至。确实,我的族人数量这几年确实大不如前了。”

    罗兰不紧不慢的又往烟斗里加了些烟草,深吸一口之后吐了一个烟圈说道。

    “毕竟这几年不太打仗了嘛,人死的少一些,你们的日子自然也就难过一些。不像是前几年和暮月打仗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是你们的踪迹。”

    听到老人的话,杰森干笑了两声却并没有搭腔。罗兰的这几句话与其说是跟他寒暄,不如说是在提醒同伴这个所谓的引路人有多么的危险。而在队伍后面的两个人,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我记得没错的话,上次大陆上诸国联合对抗暮月教国的战争是在一百年前了吧?”作为熟读战争史的人,洛萨现在却对自己的记忆不太敢相信。因为如果他记得没错,就代表着罗兰的年纪已经超过了百岁。

    “……恐怕你没记错。或许老爷子说的是局部的小型战争?”网虫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一行人从议事厅的底层走廊里走了出来,面前开阔的空间让四人一时间都来不及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已经来到了议事厅的中央舞台,而在舞台周围的观众席上,无数双躲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都在打量着他们。



    无光的议事厅,随着杰森带着四人的进入而开始亮起了一盏盏灯火。这些煤油灯逐渐照亮了议事厅的圆形舞台,但是却无法为舞台中的人驱散观众席上的黑暗。同时,在这些火光中还有着一些与其他纯粹用来照明的光源不同的东西。

    进入舞台的四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点,这些不同的东西就是围绕着舞台的外围林立着的各种徽记,在这些酷似图腾柱的徽记旁边分别摆放着一盏白色的油灯。此时这些油灯上都点着暗红色的火焰。

    “如您所见,舞台边缘的这些徽记,每一个都代表着王都的一个势力。他们,就是您今晚的听众。”杰森尽着自己作为引路人的工作,对独眼解释道。

    “徽记旁边的灯火代表了他们对于您的态度。现在的暗红色火焰代表中立,如果火焰转为蓝色,代表他们质疑您的计划或者承诺。而转为鲜红色的火焰则代表他们赞同并愿意与您并肩作战。至于火焰熄灭吗……那就代表他们想要退出。”

    “这和我接到的信息可不一样。爱米亚女士指派我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说服他们,而是给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下达指令。”虽然听不出声音的高低,可是谁都听得出来独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高兴。确实,原本起司和女巫的计划中,是让独眼作为他们的代言人直接领导这些王都的黑暗住民,毕竟论起调动如此数量众多的势力,法师和女巫都不得不承认还是独眼的经验丰富一些。

    人形的黑影听到独眼的话之后略微欠了欠身,说道。

    “是的,尊敬的大人。葛琳女士和爱米亚女士长久以来都是这座城市黑暗中的领导者,在坐的所有势力都接受过她们的帮助。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也是这些人之所以会坐在这里的理由。但是……”

    “但是他们并不能确定,对于女巫这个年龄等于实力的群体来说,失去了葛琳的女巫家族还是否像之前一样具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在即将来临的风暴中带领他们,对吧?”罗兰的声音从宽大的帽檐下传出来,灯光在老人的脸上留下了一片投影,让人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是这样的。”杰森低下头说道。

    “这是背叛。”洛萨低声的说着。在这位充满骑士精神的战士看来,这些黑暗住民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背叛女巫们。

    “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人类。”从观众席的一个方向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顺着这个声音的来处看去,可以看到一块墓碑和铲子组成的徽记,“我们只是不想白白去死。再说帮助过我们的是葛琳,爱米亚那个女人可没怎么出过手。”

    “那是爱德华家族的族长。他们是王都所有死人的埋葬者,也是整个苍狮最大的食尸鬼家族。”杰森小声的为几人解说道。

    “食尸鬼?我以为那些肮脏的东西不会说话的。”网虫嘟囔着,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会喜欢食尸鬼,哪怕是驯蛛人也不会。

    “你说的应该是苔藓游荡者,那些低等食尸鬼确实没有理性思考的能力。”罗兰解释道,“而这个爱德华家族嘛,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是的,爱德华家族是一个由守魂者组成的家族。他们信奉着死亡,也尊重死亡。这些食尸鬼们有着严格的戒律,和那些茹毛饮血的同族截然不同。他们会守护在新死者身边,祝福他的灵魂去往归宿之所,之后再净化他们死去的躯壳。王都所有的墓园和陵园都是他们的领地。”黑色的引路人介绍道。

    “听起来像是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僧侣。”洛萨说道。

    “守魂者吗?”罗兰则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在老人的记忆中,他对这种食尸鬼有一些印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人凑到独眼的身边对后者的耳朵悄悄说了什么。

    听完了罗兰的话,独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或许你们做的事情确实还没有达到被称为背叛的地步,爱德华先生。可是,在我看来,在这场风暴中,不作为和逃跑并没有什么区别。我难以想象有着崇高传统的守魂人们会抛下守护的陵墓,任凭它们被疯狂的鼠人掘食。想想吧,如果我们无法阻止这场瘟疫,该有多少痛苦的灵魂得不到解脱?”

    “我并没有说我们会袖手旁观,独眼先生。我们只是,只是想多得到一些承诺。我想在坐的各位没人想成为巫师和女巫手里的棋子吧?实不相瞒,我的家族已经在这场瘟疫中损失惨重,原本驻扎在铁堡和萨隆领的族人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就算最后我们战胜了瘟疫和它的散播者,但是我们这些人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那个阴冷的声音回答道。

    食尸鬼族长的话引起了观众席上一片的赞同声。这些王都的黑暗住民也并不想抛弃自己已经扎根了许久的驻地,可是如果守护领地的代价过于沉重,他们是不会不懂取舍的。归根到底,他们并不是人类,没有为了瘟疫死战到底的理由。

    “现在看来,起司还真是交给了我们一个艰难的任务啊。这些家伙,根本不信任我们。”黑山伯爵环顾着四周,说道。

    “请安静一下,各位。”独眼伸出双手向下虚压了一下,示意观众们安静,“很抱歉,我只是一个人类。一个比你们都要脆弱的多的人类。这样的我不能够给你们什么具体的伤亡预计。”

    随着这段话,议论声又一次从观众席上传来。

    “但是!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们,你们有多少的同族会死在这场风暴里,也不能告诉你们我们是否会胜利。可是我敢保证!在这场战争里,我们绝不会是巫师和女巫的棋子!我可以保证,当我们在战斗的时候,你们口中的灰袍巫师一定也和你们一样在战斗!当你们面临死亡的时候,我们所担负的风险也绝不会比你们的少!这不是巫师或者女巫的战争,这是我们的战争!我们不是在为了灰袍或是其它什么颜色的东西而战!我们战斗,是为了守住我们的家园!不管是瘟疫还是鼠人,没人可以从我们手里夺走我们的城市!所以,我请求你们,加入这场战争!让他们知道,这里,属于谁!”

    独眼的话铿锵有力,她把自己作为领导者的天赋完全的发挥了出来。当她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洛萨甚至险些都要为她鼓掌了,和自己那些简单的作战动员相比,黑山伯爵不得不承认,这个黑帮头目说的更好一些。

    “杰出的演讲。”杰森也低声说道。

    可是网虫和罗兰却都没有说话,老人的帽檐挡住了他的表情,至于佣兵小姐,从她皱着的眉头来看,她似乎并不像身边的洛萨一样喜欢独眼的话。

    沉默,在独眼的声音还在议事厅的空气中回荡的时候,观众席上一片沉默。许久,连最后的尾音也化成了安静的风,但是会场上却没有一个徽记旁边的火光改变颜色。

    冷汗,浸满了独眼的后背。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那小子会死活让我跟着过来的原因吧。”罗兰看了一眼僵在了原地的独眼,这么想到。其实对于这次集会,他完全可以不来。因为认真说起来的话,罗兰和起司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就是法师老师的旧识而已,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义务趟这趟浑水。但是老人还是自愿的加入进来了,正是因为这样,这场本应以冷场收尾的集会迎来了转机。

    “咳咳。”罗兰的咳嗽声在安静的会场里显得十分的响亮,他拄着自己常用的那根木杖,走到了独眼的身边,对后者小声说道。

    “独眼女士,我看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要让这些家伙同意跟着我们干,可没有那么容易。”

    已经处于无法思考状态的独眼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是在她想要移动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竟然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无法行动。面具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让这位地下头目连用眼神求助都做不到。好在罗兰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一点,随着他的示意,网虫走上前将独眼搀扶了下去,至少让后者看上去没有显得那么狼狈。

    “好了,各位尊敬的代表们。独眼先生的话看起来并没有能让你们满意。不过我希望你们理解,他只是第一次在这么多的黑暗住民面前发言而已。作为一个人类,紧张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罗兰的声音很平和,就像在和自己的邻居谈论天气一样。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老家伙。”不同于之前说过话的爱德华族长,说出这句话的那个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坏脾气的孩子。而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有着一块看起来十分奇怪的徽记。

    说这块徽记奇怪,是因为相比较会场周围的那些势力标志而言,这个徽记显得十分的……幼稚。虽然看得出来是被认真绘制出来的,但是这块由餐叉,盘子,龙头,恶魔翅膀,蛋糕等等乱七八糟毫无关联的东西组成的图案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孩子的作品。而且这些图案画的还十分的随意,很多图案甚至只画了一半,就好像是它的作者在画到一半的时候就对这个图案失去了兴趣一样。

    “真没想到会在这北方的偏远王国看到矮精,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没有留在家里等死是正确的决定呢。”不需要杰森开口介绍,罗兰已经从那极具特色的徽记和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认出了说话的人的身份。

    “认的出我们的身份并不能说明问题!老家伙!你的同伴是笨蛋,所以你也是笨蛋!”矮精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让人讨厌,再加上它们简单的词汇,很多时候,即便矮精真的愤怒起来了,人们也只会把它们的咒骂当成是撒娇。

    “别这么激动,我的小朋友们。”罗兰笑着说道,同时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也许这些东西可以让你们开心一点。”

    老人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帽子的帽檐,然后在所有人不自觉发出的惊呼声中,一群白鸽从那顶大帽子里飞了出来。这群白鸽绕着观众席飞行了一周之后,在经过矮精们的上空时变成了鲜花和彩带,同时,一些糖果也从这些鲜花和彩带中落下,掉到了矮精们头上。这些颜色鲜亮,味道可口的糖果让矮精们发出一阵欢呼,它们确实很像小孩子。

    罗兰的魔术让现场的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议论声再次出现,只不过那些黑暗住民们在讨论的可不是魔术有多么神奇,在他们眼中,罗兰使用的应该是某种完全没有魔力波动的魔法。只有极少部分的黑暗住民凭着不同的手段察觉到老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神奇的一幕的,可是他们心中对罗兰的忌惮也并不会比其它人少,他们可不相信这个带着大帽子的人类老人只会这种小把戏。

    “那么我想,现在可以谈论正事了吧?”罗兰将帽子戴回头上,扶了扶帽檐说道。

    沉默,包括矮精在内的所有代表们因为老人的话又一次安静下来。只不过,这一次安静是因为它们对这个人类的认可。独眼搞错了一件事,对于这些黑暗生物来说,人类世界中的权柄和地位在它们眼中毫无意义,毕竟它们本身就在人类社会之外。而女巫和巫师的委任也只是口头上的授权,这在它们眼中的效力甚至不如罗兰展示的魔术有价值。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罗兰轻轻用手杖敲了三下地面,这在古老的礼节中有郑重承诺的意思,“灰袍法师起司先生和爱米亚女士对于这次各位的加入并不是强制性的。因为如果那位女巫想要强迫各位的话,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我们了,只要爱米亚女士亲自出面,我想各位没有任何人有胆量拒绝她的要求不是吗?”

    失去了年龄最大的女巫的女巫团是不完整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不完整的女巫团就不足以震慑王都的黑暗住民。事实上,单就实力而言,经过了常年经营的女巫手中掌握着远比这些势力多得多的资源,像是费尔根那样的魔能石像,如果女巫们愿意的话,同时驱动几十只还是不成问题的。而那样的一支石像部队,已经足以彻底剿灭在场的很多势力。

    世界的黑暗面是混乱的,因为这里没有秩序可言。可是世界的黑暗面又是秩序的,因为强者会制定不容挑衅的规则。曾经,这个规则的制定者是葛琳,现在,则是爱米亚。

    “话是如此,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自己出面。反而派你们来和我们谈判呢?这难道不是说明敌人的强大已经让女巫都自顾不暇了吗?再说,你又怎么能保证现在退出的人不会在事后遭到报复?女巫们可不是以仁慈著称的掌权者。”食尸鬼阴冷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看来这位爱德华族长已经无形中成为了在座很多势力的总发言人。

    “哈哈哈哈,我想你们搞错了,爱德华先生。也许是因为我们之前说的不够详细。这场集会并不是我们在请求你们的帮助。”罗兰笑着,在顿了顿之后接着说。

    “这场集会的目的,是在询问有多少的家族或者势力愿意接受我们的庇护。或许你们还没有意识到,可是实际上,我们和敌人的战争已经打响了。我们早已深陷风暴之中,现在,在座的所有人,你们和我们一样,已经没有逃离这场风暴的机会了。因此,报复是不会存在的。当风暴停止的时候,这座城市里不会再有其他值得被破坏的东西。我保证。”

    在老人的话说完后,整个会场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