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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杰森的帮助,进入药剂师协会的计划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在这个新调任来的队长的解说下,洛萨的这次拜访很快就变成了早有预约而且格雷男爵正在殷切期盼的会面。一行人在进入了驻地之后居然都没有再受到过询问。

    穿过大门,迎面展开的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可以看到很多人在大厅连接的各个房间之间来来往往,他们有的是这里的药剂师,有的则是负责内部安全的卫兵。

    驻地内部的这些卫兵穿着比门外的同僚要轻便很多,同时他们的脸上也都带着一种奇怪的面具。这是因为他们的职责并不全是抵御妄图入侵这里的敌人,还要在那些药剂师大人搞出实验事故的时候负责将他们抢救出来。可别以为这是轻松的工作,每年死于各种炼金事故的人员数量也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

    “事情是不是顺利的有些过头了?还有杰森什么时候变成王室卫兵的队长了?”走在起司身边装作帮他拿着随身物品的杰克小声的朝法师询问道。

    “是吗?我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发展吧。不如说,以一个王国伯爵和负责守卫的卫队队长里应外合还不能让我们顺利进入的话,这座驻地的防守就未免太过分了。”法师回答道,“至于杰森嘛,我一开始要求他来参加这次行动的时候就是希望他能起到这个作用。现在看来他做的远比我想的还要好。”

    在两个人低声交流的时候,走在最前方带队的杰森开始向几人讲解这座驻地的内部结构。当然他的话在其它巡视的卫兵和路过的药剂师听起来只是在例行的告诫这些大人物不要到处乱跑。

    “好了各位,这座药剂师协会总共有四层。如您们所见,这座建筑采用的是筒形的建筑结构,除了第一层的大厅之外,二楼到四楼的建筑都会留出一块天井,这是为了保证更多的阳光可以进入。毕竟这栋楼里还养着很多珍惜的草药,它们对于光照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所以,在这些楼层的时候请务必小心不要掉下去。”

    穿过药剂师协会的大厅,浓重的草药味道充斥着这栋建筑物,不止是那些路过的药剂师和他们的助手身上,从大厅里摆放的大量植物中也散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情平静的气味。

    “宁神草,它们散发出的气味可以让人心情平静。很多学者都会在自己的工作台上摆上一株用来集中精神。”女巫说出了这些植物的来历,这或许也说明了为什么这栋建筑里的气氛那么安静。

    “难怪他们看起来对周围的事情完全不关心。”杰克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在走廊中走动的药剂师们,这些穿着带有藤蔓纹饰的白色长袍的学者每一个都十分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或者卷轴,要不就是急切的朝着某一个房间大步走过去,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事情。

    “事实上,宁神草的气味是一种吸入性毒素,在吸入微量的情况下确实有令人镇静的作用。但是长期在密布着宁神草气味的环境中生活的话,人类会变的逐渐失去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能力,久而久之就有了十分明显的自闭倾向。”起司说道。

    “所以你是说药剂师协会的药剂师一直以来都在慢性自杀?”洛萨有些惊讶的说道,作为苍狮王国的伯爵,法师说的东西他可不能当成是冷门的知识。这些药剂师可都是王国重要的人才。

    “没有那么严重,宁神草的副作用至少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显现。而这期间只要定期离开这种环境修养一段时间,人体可以自行排出积累在体内的毒素。”起司耸了耸肩,“不过宁神草还有另外一种鲜为人知的用法。”

    在法师说完话之后,他走到走廊旁的一株宁神草旁边,伸手扯下了一片叶子,用手指碾碎后放到了鼻子底下小心的吸了一口气。

    “只要给这些植物浇灌溶有特殊药剂的花肥,就可以改变它们气味的成分,从而让其变成天然的活体致幻剂发生器。”

    起司的话让小队的其它成员神情一紧,他们虽然不至于立刻拔出武器,但是已经有意无意的绷起了肌肉。

    “别紧张,那种药剂的配方就我所知还是我一位同门的专利,所以我只是随口说说。”

    “呼……你能不能不要吓我们?现在的气氛还不够紧张吗?”洛萨说着,将手从佩剑的剑柄上放了下来。由于进入药剂师协会的原因,他那柄大斧子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带进来的。

    法师耸了耸肩,将手上的草汁用手帕擦掉。对自己给同伴带来惊吓的行为表示道歉。

    “几位大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要往二楼前进了。要知道,格雷大人的办公室可是在三层。请别让他等太久。”杰森的声音传来,他示意几人该继续前进了。

    “先等等,你说格雷男爵的办公室在三层?那四层是什么地方?”起司问道。一般在这种建筑中,越重要的房间就会放在越上层,而格雷的身份正是药剂师协会会长的弟子,还是王国的男爵,以他的身份,办公室的位置怎么想都应该是在最高层。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一层是普通药剂师们活动的地方,二层是草药培育室和实验室,三层是几位大人的办公室和独立实验室。至于四层,我也无从得知。”杰森说着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

    “好吧,我想待会我们见到格雷男爵之后应该会有办法从他那里打听一下。”知道对方没有说谎的理由,起司点了点头说道。

    就在一行人走上通往二楼的阶梯的时候,走在队尾的杰克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朝着无人的走廊看了一眼。只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寻找到东西。考虑到这栋楼中弥漫的花粉让自己的鼻子十分难受,狼行者也就把这感觉当成了错觉,没有深究下去。



    一踏上药剂师协会的二楼,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眼前一亮。而这并不是因为这一层有什么美丽的景致。只是因为相比较一层室内较为昏暗的照明,二层的光照确实让人有些不适应。大量的镜片被安装在这一层的顶部,这些镜片完美的反射着从中央天井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并用它来照亮了整个楼层。

    “这可真是有趣的设计。”杰克抬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上,看着屋顶上悬挂的一串巨大透镜说道。

    “确实。设计了这套装置的人是个人才。”起司也说道。他很清楚,并不是随便在房顶上挂上几面透镜就可以达到眼前的效果。想要用透镜间的折射和反射来制造出现在的景象,必须要经过极为精密的计算和复杂的设计,就算是让法师来建造这样一套系统,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这些透镜……我好像知道是谁设计了这套照明系统。”珂兰蒂也仰头看着屋顶上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不用怀疑,这套系统确实是葛琳女士的作品。这是她当时送给当时的首席药剂师的礼物。”杰森突然说道,或许是因为有了躯体的缘故吧,这次他的声音并不像之前那样空洞。

    “我就说曾经在奶奶的笔记里见到过这种设计图。原来如此。”听到引路人证实了自己的记忆,女巫点了点头。虽然葛琳是她的祖母,可是实际上女巫之间的年龄跨度远比人类要漫长,当葛琳和爱米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珂兰蒂还没有出生。对于这套出自老女巫之手的装置,她只有这从笔记上看来的印象。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洛萨好奇的问杰森到,作为黑山伯爵,他很清楚这座被整个苍狮引以为傲的照明系统应该已经存在了很长的时间了。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时修建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也曾经帮过忙。”卫兵队长耸了耸肩,说道。而如果他所言不虚,那么这个神秘的家伙已经至少在王都待了将近二十年之久。

    “你帮过忙的意思是……你已经看守这地方二十年了?”杰克疑惑的问道,他并没有见过阴影状态的杰森,所以虽然狼行者本能的觉的这个卫兵队长不大对劲,可是也不知道那里奇怪。

    “不,那个时候我只是借了当时一个学者的身体。跟现在一样。”杰森说道,同时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似乎是在记忆里寻找着当时的情况。

    不过比起关于这套设备建造者的事情,起司却从引路人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个极为敏感的信息。

    “你已经存在了至少二十年了吗?”法师的眼睛看着卫兵队长,好像在看某种珍稀的动物。

    对此,杰森只是笑了一下。

    “是啊,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了。连制造了我的女巫都已经逝去。而我这团没有形躯的阴影却还是游荡着。”

    “好吧,至少现在我懂了你为什么会同意帮我们。”起司点了点头,既然杰森是葛琳制造出来的产物,那么他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事实上,法师之前是不信任杰森的,巫师之影的特质决定了杰森根本不会受到瘟疫的影响,不如说,越多的人死于这场瘟疫,他反而会获得更多的利益。起司之所以让杰森参加这次行动,未尝没有监视他的意思在里面。

    “你,是奶奶造出来的?”珂兰蒂看着对方,疑惑的说。如果说这些镜片她还在葛琳的笔记里看到过的话,那么对于自己的祖母曾经制造了一团巫师之影的事情,她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的。葛琳女士制造了我,她赐予了我思考的能力。所以我会一直效忠于您的家族。只不过后来葛琳女士命令我单独行动,作为她的耳目来收集情报,因此您才会不知道我的存在。”杰森说道,从他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我们还是先干正事要紧。”洛萨注意到周围维护药草的学徒们开始注意到自己一行人的存在,说道。

    其他人点了点头,同意黑山伯爵的话,他们穿过这一层靠各种器皿精心培育的草药,来到了天井边的楼梯。而三层作为药剂师协会重要人员的办公场所,自然也不会像前两层那样无人把守。

    “这里禁止通行。”两个带着面具的卫兵拦住了一行人,他们手中交叉的斧矛拦住了通往三层的通道。

    “黑山伯爵和起司学士预约了和格雷男爵的会面,这几位是他们的随从。请放行。”杰森漠然的说道,这些把守着三层的士兵并不是他的手下。

    听到杰森的话,两个卫兵相互看了看,然后居然就真的将斧枪抬了起来,让开了通往三层的阶梯。

    “伯爵和学士可以上去。但是其他人不行。”两个卫兵中的一个对珂兰蒂和杰克说道。

    起司和洛萨对视了一眼,前者微微点了点头。在法师看来,这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有必要因此在这里打草惊蛇,况且对于女巫和狼行者来说,一旦他们接到法师的信号,这两个卫兵也可以瞬间解决。到时候他们再冲上三层和起司他们汇合不迟。

    “那好吧。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们。”黑山伯爵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带头走上了楼梯。

    在法师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之后,杰森带着杰克和珂兰蒂走到了天井旁边。可以看到从四层招进来的阳光在天井中通过反射均匀的散播到了几个楼层里。而天井的下方,也就是一层的屋顶上则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这些尖刺是拿来干什么的?”狼行者好奇的问道。

    “用来防盗。这套照明系统的价值甚至还在这栋楼里的草药之上,这些尖刺是用来让那些居心不良者小心一点的警告。”杰森说道,可能是刚刚回忆起了之前协助建造这些透镜的事情,他回答的很快。

    “切,这玩意真的能防盗?”杰克对这所谓的防盗设施表示十分不屑。

    “对于您这样强大的狼行者来说,这些当然只是小儿科。不过对于血肉之躯的生物来说,它们还是很有威力的。”卫兵队长说道。

    “喂喂,你说话别这么大声!让他们听见了怎么办!”杰克听到对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赶紧伸出手想要捂住杰森的嘴。三个人离那两个守门的卫兵距离并不远,再说也有很多照顾草药的学徒在附近走动着,这让他十分担心这些话会被其他人听到。

    “不用担心,他们早就知道了。”杰森用空洞的声音说道。他的双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失去了焦距。

    “你说什……唔……”狼行者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可是还不等他说完,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就让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只有纯粹的银,才能杀死真正的狼行者。”卫兵队长继续说道,同时将手中插入杰克腹部的银质短刀狠狠的旋转了一下。温热的鲜血随着扩大的伤口喷溅而出。而受到如此重创,杰克的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狼化。

    “杰克,你怎么了?”因为视角的关系,珂兰蒂并没有看到插入狼人腹部的利刃,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杰克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女巫刚才专注于去研究那些透镜,并没有听到杰森的话。

    “珂兰蒂小姐,其实您的奶奶有话要我转告您。”杰森不再去管因疼痛而跪倒在地的杰克,面无表情的走向珂兰蒂。而他的这个动作,也让女巫注意到了他身上属于狼人的血。

    “你……”珂兰蒂想要说什么,但是无奈她太过于相信同伴了,这让她和杰森间的距离过于靠近了。

    不等女巫的嘴完全张开,卫兵队长的大手已经像是一块黑布般盖住了她的视野。杰森用右手覆盖在珂兰蒂的脸上,将女巫整个人从地面上抓了起来。

    “抱歉,可能是我记错了,她或许没有给您留下留言。”用左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杰森做出了一个困惑的动作。然后他右手一挥,将珂兰蒂整个人一下子扔到了天井里。

    “不过您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有什么话您可以直接去和她说。”



    “以我的真名为引,来自世界之底的无形黑暗啊,饱尝我为你准备的饵食,然后永远为我服务。”

    二十六年前,苍狮王都,雪夜

    刚刚来到这个偏僻王国的女巫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斥着魔法陷阱和魔力加持的住所,所以这里只是贫民区里一间无人问津的破旧房屋。而在它的上一任主人终于不堪贫穷和疾病死去之后,这个破败的庇护所也有了两位新主人。

    一口足够装下两个成年人的巨大汤锅是这个小屋中唯一的家具,除此之外,这里甚至没有一张可以供人休息的椅子或者床榻。而现在,随着汤锅里的东西在火焰的热力下翻滚冒泡,两条人影也被火焰拉的格外狭长。

    “母亲,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我是说,在这种地方召唤巫师之影,我们真的有条件供养它吗?”外表上和现在别无二致却少了些许沉稳的爱米亚对另外一个人说道。或许是刚刚逃到这里的缘故,此时的女巫身上只穿了一件有补丁的粗布长裙。

    “别着急,亲爱的。”往汤锅中扔入一些奇怪材料的葛琳用平和的语气回答着自己的女儿,“你要相信未来是充满希望的。不要忧虑现在还无法确定的事情。”

    “可是其他人不会放我我们的!她们绝对不会容忍叛逃者!”爱米亚有些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如果不是这间屋子里事先做好了隔音结界,恐怕她的声音足以让附近几个街区的人都从梦中惊醒。

    “但是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不是吗?她们说没人能活着离开女巫团,但是我们也来到了这里。现在我们必须增加力量,来准备应付她们的追杀。”葛琳的脸依然很平静,作为一位年长的女巫,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关头,所以哪怕面对着不知何时会杀到的威胁,她依然可以淡然的生活。

    母亲的话让爱米亚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多余的紧张只会成为带来厄运的信标。年轻的女巫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您根本不需要离开女巫团。如果她们追来了……我会自首的,请您务必不要召唤这么危险的东西,我不值得您这么做……”

    葛琳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儿,笑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亲爱的。你太接近那些凡人了,别让他们的价值观影响你。你要记着,我们是女巫,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够资格剥夺我们的生命,哪怕是我们的同类。”

    汤锅下面的火焰越来越大,在某一个瞬间,红色的火光像是喷发的火山一样猛地窜起来,吞没了一整口大锅。

    “好了,它来了。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至少没有记错咒语。”葛琳看着眼前的巨大火球,笑着说道。

    只有光明才能孕育黑暗,越明亮的光源才会在角落里投下越深沉的阴影。在火球散发出的红色光芒下,葛琳的影子逐渐变长,变大。同时它边缘的轮廓也不再和女巫的外形契合,先是两只手,然后是脚,映在墙壁上的影子里开始出现不属于其主人的形体。

    当吞没了汤锅的火焰渐渐褪去时,葛琳的影子也慢慢恢复了原状。可是当女巫的影子变小时,一个完整的人形阴影却留在了墙面上。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影子被分离出了一部分的缘故,葛琳的嘴角流出了一行鲜血,她的脸色也比之前要苍白上许多。

    爱米亚赶紧扶住自己的母亲,却被老女巫轻轻的推开,她还没有虚弱到要被人扶着。葛琳转过身子,看着墙壁上那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影子,说道。

    “你是从我的影子里诞生的,所以你必须服从于我。执行我的命令,保护我的安全,扼杀我的敌人,我将给你饵食,让你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我,服从。”墙壁上的阴影点了点它的头。接着它的整个头部都从墙壁上探了出来,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了一条可以被称为嘴的缝隙,空洞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二十天前,女巫的居所

    葛琳躺在一张宽大的扶手椅里,看着眼前壁炉里的火焰吞噬着薪柴,发出噼啪的声音。

    “……以上,就是最近王都各家族的状态。”毕恭毕敬的站在女巫身后的杰森在例行的汇报完情报之后,就站住不动了。

    可是和往常不同,女巫并没有在听完报告后让杰森离开,她用左手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摇椅的扶手,发出有规律的声音,说道。

    “杰森,你被我召唤出来多久了?”

    “到明天正好二十六年,主人。”

    “是吗……已经这么久了吗?也对,珂兰蒂都长那么大了。”葛琳似乎对时间的流逝有些震惊,不过随即又释怀了,她继续说道,“那么杰森,告诉我,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我不懂您的意思,您说的喜欢是指什么?”人形阴影歪了歪头,虽然他知道女巫看不到这个动作,可是长久的在人类社会中生活让他有了很多肢体习惯。

    “这一切,我的影子。我说的喜欢是指这一切,天空,陆地,岩石,流水,城市,还有人。”

    “这里比我来的地方要……色彩丰富。”沉吟了一下,杰森如此回答道。

    “哦,我的杰森,哈哈哈…”听到对方的回答,葛琳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她笑的肩膀都在抖动。就在杰森认为自己回答了一个错误的答案的时候,女巫的笑声却停止了。

    “当然了,你来的地方只有一团黑而已。”

    说完这句话,两人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老女巫出神的看着炉火,而在没有主人的命令下,杰森也不敢先行离去。他们好像是定格了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了很长时间。

    “你害怕回去吗?杰森,回你来的地方。”葛琳突然说道。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阴影说道。

    “不,别着急。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女巫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很快,平静的呼吸声就说明葛琳已经入睡了。

    杰森看着自己主人在躺椅里的身影。没人知道在刚才葛琳问他害不害怕回到被召唤前的地方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就像大部分人都不认为巫师之影会有独立的人格一样。他们只是认为这些从未知的黑暗中被召唤来的阴影只是单纯的在模仿所见到的事物罢了。

    当太阳照亮了王都,珂兰蒂推开祖母的房门的时候,杰森已经不在那里了。



    “你的手在流血。”洛萨注意到了起司戴着戒指的手指滴落下来的血滴,说道。

    “无妨。”对于同伴的关心,法师却显得十分无所谓,他看着三层安静的走廊对黑山伯爵说道,“比起那个,如果药剂师协会的这些药剂师都死了的话,你们的国王会不会很生气?”

    起司的话让洛萨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这些药剂师可都是王国的宝贝,你要是在这里大开杀戒,恐怕我都保不住你。”

    “是吗。那还真是挺麻烦的。”法师说着,继续和洛萨沿着走廊向深处走去。

    奇怪的是,这个有着王国宝贵药剂大师们的楼层,除了二楼有两个守门的卫兵之外,起司他们居然在三层没有看见任何的保护者。

    药剂师协会的三楼并没有多大,沿着中央天井的回廊边分布着各个在协会中有着卓越贡献的药剂师的独立房间。这些房间的门上虽然没有挂着名牌,可是起司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从一开始,法师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天井对面的某一间房间上。

    “这间应该就是那位格雷男爵的房间了。”法师小声对黑山伯爵说道。他用下巴指了指房门的位置,示意对方去敲门。显然起司并没有打算一开始就和这个假男爵撕破脸皮。

    洛萨点了点头,敲响了房门。而同时,在他的身后,起司则探出头看了一眼天井的下方。虽然因为悬挂在天井中的透镜的关系,大量的光线阻碍了法师的视野,可是起司却似乎还是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请进。”

    洛萨咽了一口口水,推开了房门。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办公室的两侧是两排书架,从书脊上的文字来判断,上面摆放着的是各种和草药以及制作药剂相关的文献。而在书架的中间,则是一张由三块桌子构成的包围式的工作台,从起司他们的视角看过去,工作台的左手边是大量被栽种在花盆中的植物,而右边则是数量繁多的坩埚之类的器具。

    至于工作台的主人,他正在将一株植物的叶片小心的放入一瓶白色的药剂中。而随着那片叶子在药剂里迅速溶解,药剂的颜色也很快变成了叶片之前的绿色。

    “是黑山伯爵和起司学士对吗?请原谅我工作太忙没有办法亲自去迎接两位。你们知道的,最近的瘟疫闹得太厉害了。”格雷男爵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他的体型较为消瘦,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仍然停留在眼前的药剂上,并没有去看起司二人。

    “喂,这是怎么回事?”洛萨听到对方的话愣了一下,他们要来拜访格雷男爵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接近这个冒牌货所打的幌子而已。这意味着伯爵绝对没有真的给这个家伙传达会面的请求,因为这很有可能会引来假男爵的防备。可是现在,对方对突然到来的二人却似乎毫不惊讶。这怎么能不然洛萨感到诧异呢。

    “正是我们,格雷…或者说披着格雷男爵样貌的先生。”用手拍了拍伯爵的肩膀示意他没什么好惊慌的。起司早就知道了这场会面不会如自己所设计的那样完美。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策反了杰森,不过法师在踏上二层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引路人的异样。只不过,他并不甘心让自己的计划付之东流,所以才假装什么都没意识到的走到了这里。

    “呵呵,这可和您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同啊,起司先生。明明已经忍耐着到了这里,为什么不再试着装装糊涂从我这里多套取点东西呢?”格雷男爵的嘴里发出令人不快的笑声。他这次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药剂,抬头看向了法师。

    起司也笑了,随着法师的笑容,他身上的白色学者长袍迅速变成了灰色,露出原本的样子。魔力涌动带起的狂风吹的长袍猎猎作响,起司的眼睛里也开始释放出白色的光芒。

    “那自然是因为,我发现你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这么做。你只是一个喽啰罢了,传播瘟疫的人不是你,制造瘟疫之种的人也不是你,你只是,留在这里的替死鬼。”

    “是吗?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格雷男爵似乎被法师的话激怒了,他整个人从工作台后的椅子里站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洛萨才发现这位男爵站起来之后的身高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很多。

    “凡是有草药学基础的人都不会将风语草的叶片直接扔到药剂里,叶片的溶解过程虽然看起来很帅。可是其中的成分却也会因为和叶片表皮相反应而被降解。你的举动已经充分暴露了你的无知,所以就请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法师平静的说道。

    “真是尖牙利齿啊,灰袍。希望你在被我把肠子扯出来的时候还能是这幅嘴脸。”男爵的脸渐渐变长,他的面目随着他的话而逐渐破损,同时,他的身体也开始膨胀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某种东西即将从这具太过狭窄的身体里破壳而出。似乎是嫌脸上的人皮太过碍事吧,从男爵身体里出现的怪物一把将整张人脸从自己的脸上撕了下来。

    “嗯,你们这些丑恶的东西就没点别的追求了吗?整天不是开膛破肚就是把头拧下来,实在是缺乏创意。”起司歪了歪头,“而且,谁说我要和你打?”

    “轰隆!”随着巨大的声响,建筑被砸穿的声音从房间外响起。而要想将这座石质的建筑砸出这样的响动,可见房间外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极为激烈的战斗。

    “洛萨,这家伙交给你了。我去帮杰克对付那个叛徒。”法师说着,毫不在乎的转身走向房间外面。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黑山伯爵,洛萨现在是完全搞不清状况,关于屋外的响动,可起司口中的叛徒,他都没有丝毫的头绪。

    而从男爵身体里钻出来的怪物也没有放起司走的打算,带着倒刺的舌头如同弩箭一样从怪物的口中飞射出来,朝着法师的后心打了过去。

    不过这一击注定无功而返,洛萨虽然脑子没有转过来,但是他的身体却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在那条舌头离起司还有五步的距离时,伯爵的佩剑已经挡在了二者之间。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里昂和希瑟都那么讨厌和巫师组队了。你之后可得把前因后果都好好和我说清楚!”双手握剑防止武器被怪物的舌头抓走的洛萨对身后的法师大声说道。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和你讲讲。”随便的摆了摆手,起司打开了房间的门,“最后一点提示,和你打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死,得多砍几刀。”



    虽然起司说的十分随意,但是洛萨可不觉得自己的对手是可以被“多砍几刀”就能杀死的对象。

    人类的形体已经完全的从这个曾经假扮成格雷男爵的家伙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没有皮肤的蛇一般的形体。这个怪物的脸还勉强保持着人类的样子,可是那张脸上的五官已经被极度拉伸过了,能看出来的只有它眼睛里充斥着想要杀死面前渺小人类的渴望。

    “诸神在上!我宁可去再跟那种巨型鼠人打一架,也不愿意跟这玩意共处一室。”黑山伯爵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而这并不是因为恐惧,只是因为只有这种距离才能让他看见这个怪物的全貌!

    如蛇一般的怪形足有酒桶粗细,原本宽敞的办公室在它硕大的身躯面前变的十分狭小。随着这个怪物将头探出办公桌,它的尾巴,至少洛萨认为那是尾巴,一条被黄色筋膜包裹着的粗壮肉质触手,狠狠的打在了右侧的书架上。原本由厚实的木材精心加工成的书架受到这猛烈的一击顷刻间支离破碎,原本放在书架上的书本和木屑一起溅的到处都是。

    “可怜的凡人,你应该庆幸可以在死前见到我的样子。要知道,我可不是那些在变异后产生的小老鼠可以比拟的。我,是比你口中的神邸更高位的存在。”蛇形的怪物用低沉的声音对洛萨说道。它的声音像是来自幽邃的洞窟,而且还带着一股阴冷的恶风。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伯爵将手中的长剑横在自己的胸前,这柄佩剑秉持着黑山伯爵的一贯风格,从剑柄到剑脊都闪动着金黄的颜色,只有剑刃处才是锋利的钢铁,“虽然我经常把诸神挂在嘴边,可是我可从来没觉得他们有多高大。”

    “是吗,不过我确实在你的心里找不到信仰,我只看到了愤怒和悲伤。嗯,你还是很在意自己父母的死,对吗?”怪物将自己的脸更加靠近洛萨,但是距离仍然在伯爵的攻击范围之外。

    “毕竟目睹双亲死在自己面前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洛萨小心的计算着自己和敌人间的距离,口中应付到。

    “可我怎么听说,你是因为恰巧不在才躲过了刺杀的?”从格雷男爵身体里钻出来的怪物似乎并不着急和洛萨交手,它饶有兴致的将头伸到洛萨的右手边,在半空中对他说道。

    “怎么?你这样的怪物也喜欢听八卦?”黑山伯爵不屑的笑了一下,双眼紧盯着对手的头部。

    “不…可怜的洛萨,我可不是怪物。”假格雷将自己的头部转到洛萨的左边,“我说过了,我,是比神邸更伟大的存在。向我倾诉你的一切,我可以给你带来救赎。”

    对于怪物的话,伯爵的回应十分简单,他做出刺击的架势,手中长剑带着金光朝着对手的头部砍去。

    “我猜格雷死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伯爵的长剑毫无疑问的刺在了空处,而因为这次草率的攻击,洛萨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庞大的身躯围了起来。

    “无知又蒙昧的小家伙,你以为那个灰袍为什么要把你留给我?他才不关心你的死活,他只是知道没办法从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留下你来送死,就像其他巫师一样,他们都是这样的家伙。自私,自大,目光短浅还死不承认。”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了一道无法被攻破的血肉围栏,怪物在洛萨的头顶说道。

    “但是我看到的起司可不是这样。他从远方而来,为了这个陌生王国里陌生的人们而战。他,比你可靠的多。”知道防御已是徒劳,黑山伯爵索性抬起剑尖,指向怪物的脸,用这挑衅一般的动作回答着对方的话。

    “我很好奇,洛萨,是什么支撑你说出这些话的。信任吗?勇气吗?还是你那可悲的作为贵族的荣誉感?是什么让你无视现实而沉溺在自己臆想出来的世界里,用你幼稚可笑的眼光去理解这个世界。”怪物的声音里有着某种奇特的韵律,随着黑山伯爵和它对话的时间增加,洛萨也不自觉的受到了这种影响。

    在伯爵的眼前,开始出现往事的回忆,这些回忆很淡,就像是出现在现实画面上的虚影。可是只要洛萨愿意,他可以看清这些记忆的每一个细节,从父母的死,孤独的童年,到独身接管领地,带领部队为王国征战,以及在浊流镇见到法师。在这些回忆中,洛萨看到了更多当时被自己忽略的东西,周围人在私下里谈论他时鄙夷的话语,贵族们利用他获得利益的嘴脸,甚至还有起司离开房间后的冷笑。

    “是你给我看这些的?”洛萨直视着怪物的双眼,问道。

    “当然不是,那些是你自己的记忆,我可不像那些魔鬼,有翻看人灵魂的习惯。我只是,让你看到了那些你忽略了的东西。你看的骑士太多了,而世界,比那些残酷的多。”怪物扭动着它的头部,对伯爵说道。

    “你知道在我的部队里,我的士兵们会怎么评价你说的话?”洛萨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们会说,这是我听过最响的屁!”

    说罢,黑山伯爵纵身一跃,一脚蹬在面前怪物的身躯上。包裹着粘膜的躯体虽然踩起来有些粘稠,不过洛萨还是凭借着这个踏板反向跳到了怪物身上的另一处。接着,他纵身而起,手中长剑自上而下,直刺敌人的咽喉!

    可惜,怪物的反应远比伯爵快得多,在洛萨刺出这一剑之前,怪物的尾巴已经等在了半空。这条刚刚摧毁了一整排书架的肉质触手毫不犹豫的把倒霉的伯爵一下子打到了房间最深处的角落里。这一击是如此的沉重,就算洛萨身上的黄金重甲保护能力超群,可是伯爵的嘴角依然流出了鲜血,显然是被冲击伤到了内脏。

    “唔……”洛萨捂着肋下被打到的地方,用凶狠的眼神看着怪物,他的左手在刚才的冲击中被折断了,那只手上的剑也已经飞远。

    “冥顽不灵的蠢货。你到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真是可笑至极。而就算如此,你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不是吗?真是愚蠢的坚持。”怪物又一次将头部探到洛萨身边,只不过由于伯爵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这只怪物肆无忌惮的将脸伸到了极为靠近洛萨的地方。洛萨甚至能闻到那怪物嘴里的异味。

    阳光,从屋顶的透镜里照到办公桌后面的玻璃墙上,再被反射回来照亮了整个房间。这些光线打在洛萨的身上,映出金黄的光彩。



    “傲慢,短视,刚愎自用。你看看你,如此可悲的凡人,你还在坚持什么呢?”蛇形怪物丑陋的头部在洛萨的耳边用极其讽刺的语气说道。

    对于怪物的嘲讽,黑山伯爵的嘴角露出了冷笑。虽然这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可是那绝对不是一个败者会做出的表情。

    “我在坚持什么?我看是你在等什么吧。为什么你明明有着远超我的力量却不去追赶起司?为什么你明明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却依旧在这废话?我可不相信你只是想要体验欺凌弱小的快感。你,其实杀不了我吧?”

    洛萨的质问让怪物脸上的戏谑消失了。这只怪物第一次用认真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凡人。它歪着脑袋,两只狭长的黄色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

    没错,这只冒充格雷男爵的怪形并不是想要玩弄洛萨,而是它确实杀不了他。这种被称为吞魂怪的怪物是恶魔和魔鬼结合后诞下的怪诞产物之一,它可以在杀死猎物后变成对方的外貌并窃取受害者全部的记忆和能力,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但是如此可怕的天赋必然也有着代价,而这代价就是它不能直接杀死猎物。

    吞魂怪只能杀死失去求生欲望的人,这是来自魔鬼血统的奇特桔梗。而这也是起司之所以放心让洛萨去和吞魂怪单独战斗的原因,因为法师知道,在这位爵爷的心里,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坚定信仰。凭着这股信仰,即使洛萨不能杀死吞魂怪,可是也绝不会死在对方手里。

    虽然最大的弱点被看破,可是吞魂怪似乎并不是很担心这场战斗再出现变数。毕竟洛萨现在已经几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就算伯爵的意志再坚韧,怪物还是有自信可以让洛萨失去继续与自己对抗的意志的。

    “凡人,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些。但是这也只能让你多受些苦罢了。”吞魂怪低声说道。同时收紧了包围着洛萨的庞大身躯。像蟒蛇一样将黑山伯爵紧紧的缠绕起来。

    “我吞噬过无数灵魂,你也不会例外。最终,你会求我终结你可悲的生命。”

    “哈哈,被说破弱点就恼羞成怒了吧?你不过就是一条没有皮的蛇而已。”洛萨的身体虽然被对方捆住,可是他却显得并不害怕,既然知道吞魂怪不能杀死自己,那么这只怪物不论做什么对于伯爵来说也只是一些皮肉之苦罢了。

    但是洛萨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吞魂怪没有皮肤,取而代之的是包裹着肉体的黄色粘膜组织,这些粘膜显然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当怪物把洛萨捆起来的时候,伯爵的黄金重甲就开始发出“嘶嘶”的声音。洛萨的铠甲自然不可能真是黄金做的,可是不论打造了这套重甲的到底是什么金属,它都挡不住怪物的腐蚀。

    “是啊,我是没有你们这些小肉人一样的表皮。可是我很想知道,在你也失去了这层外表之后,能不能还像现在这么淡定。”吞魂怪的嘴里发出阴险的笑声,它十分享受将猎物的外皮融化时猎物那极度惊恐又无力而为的表情。

    “就算……就算你融掉了我的皮肤,我也比你耐看多了!”洛萨从牙齿里挤出来这句话,吞魂怪不仅在融化着他的护甲,来自纯粹肉体力量上的挤压也让伯爵身体的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绝望的呻吟。

    “又来了。你们这些人类总是用着自己的审美观来衡量世界,好像这世界上不合你们眼的就都是丑陋的,与你们理想相似的就都是美丽的。”吞魂怪说着,加大了勒紧洛萨的力度。

    “呵,当然了。难道我还要承认你这样的怪物长的漂亮吗?”洛萨的牙龈因为大力的咬合而渗出鲜血,但是伯爵本人还是坚持着说出了这句话。

    “无意义的狡辩。”随着身躯的再次收紧,吞魂怪的粘膜已经快要将伯爵的护甲烧穿。或者说,在膝盖和手肘这样护甲比较薄弱的地方,那种好像被泡进开水的痛感已经开始侵扰洛萨的神经。

    “啊啊啊!”身体传来的剧痛让洛萨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这些粘膜对人体的腐蚀效果远不如它腐蚀铠甲时有效率,但是这缓慢的侵蚀却可以制造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来折磨猎物。

    “哈哈哈哈,对,对!就是这样!惨叫吧!哭嚎吧!很快你的脑子里除了疼痛之外就什么也不会剩下了!来求我啊,求我痛快的杀了你!”听到黑山伯爵的惨叫,吞魂怪显得异常的兴奋。事实上,在所有被它吞噬的生物当中,洛萨算是最坚强的那一批人。而折磨这种人,让他们的精神彻底屈服,带来的快感远比吞噬本身大的多。

    “痴,心,妄,想…”洛萨一字一顿的说道。他身上的重甲已经尽数被融化,此时的伯爵感觉自己就好像正在滚烫的热油里泡澡。而就在这个时候,洛萨原本捂着左肋的手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那正是他之前来不及还给网虫的匕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把匕首没有被溶解,但是现在的伯爵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噗!”利刃刺进肉体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格外明显。而与其说洛萨用匕首捅了吞魂怪一刀,其实伯爵只是调整了一下匕首的角度,蛇形怪物收紧的肌肉就迫不及待的将这把利刃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不!这是什么!”如蟒蛇般的身体急速松开,网虫的匕首对吞魂怪造成的伤害远比看起来严重的多。

    根据后来法师的说法,这是因为驯蛛人的武器上通常都会涂上自己蜘蛛的毒液,而吞魂怪在粘膜保护下的肉体组织除了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外实际上十分脆弱。只不过有那层粘膜保护才显得强大,一旦保护身体的粘膜被刺穿,这只怪物对疼痛的耐受度其实十分低下。

    “这是什么?这是要你命的东西!”虽然身体已经几乎无法站立,可是洛萨知道这是战胜这怪物的唯一机会。黑山伯爵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匕首,将它从吞魂怪的身体里拔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从伤口里喷溅出大量具有腐蚀性的血液。不过此时的洛萨早就不在乎这点疼痛了。

    巨大的痛苦带来的就是近乎疯狂的报复心,不等对方从突如其来的伤害中恢复过来,黑山伯爵已经拿着匕首扑了上去。洛萨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在这种全身骨骼近乎断裂的情况下刺出这么多刀的。他只是机械性的对怪物的肉体重复着刺入,拔出,再刺入的动作,而当蛇形的怪物终于停止了痛苦的尖叫和癫狂的扭动时,那巨大的身体上早已遍布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哈,哈……”洛萨将匕首顺着怪物头部的眼窝扎进去之后,他终于停止了自己的暴行。原本就因为征战而遍布着伤痕的身体此时因为受到吞魂怪血液腐蚀的关系更加破烂不堪,可是伯爵本人却对此毫不在乎。他的左手仍然握着匕首的手柄,似乎如果这个怪物还没死透,他就会继续刺下去。

    原本整洁的办公室,因为这一场恶战变得破碎不堪。在这一片狼藉中有着两具形体,摊在地上没有了呼吸的蛇形怪兽,和站在死去怪物尸体上的一个满是伤痕,浑身浴血的人影。



    烈锤领,熔铁城

    在经过了一天和琳的环城之旅之后,咒鸦在第二天再次来到了烈锤堡。

    “您好迪普先生,大公已经在书房等您了。”站在大门前穿着烈锤领士兵特有徽记铠甲的随从恭敬的对咒鸦说道。

    白天的烈锤堡看起来比夜晚时更加雄伟。特殊的建造工艺让这座城堡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块钢铁铸成的一样坚不可摧。跟着引路的侍从从正门走入这座城堡内,咒鸦发现这座烈锤大公的要塞似乎并没有多少卫兵把守。不过联想到之前碰到的那种假人,这些卫兵的作用恐怕也只是装饰罢了。

    和咒鸦的猜测不同,随着逐渐深入这座城堡,咒术师惊讶的发现这位烈锤大公的房间并不是在城堡的顶端。而是在城堡的地下!这不禁让咒鸦感到十分好奇,虽然对于烈锤大公的种种轶事他也早有耳闻,可是这种几乎和所有贵族完全相反的做法却比听到的传闻更加夸张。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当进入了这座城堡的地下后,咒鸦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如果说,烈锤堡在地上的部分是一个中规中矩的领主城堡的话,那么它的地下部分则显然比地上巨大的多!

    咒鸦曾经听说过,在寒冷海域的冰山只会露出极小的一部分在水面上,这和烈锤堡的情况何其相似。足够装下一整支百人队的大厅,如同蛛网一般通向四周的走廊,以及从走廊深处传来的隐约打铁声,这可不像是人类会建造出的东西。咒术师本来就对这位大公的身份有些猜测,现在他所看到的东西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们到了。”侍从将咒术师带到了一扇由金属打造的门前,这道门上用繁复的工艺雕刻着一柄有着极其复杂花纹的战锤,看起来就像是这柄战锤刚刚从火焰中被拿出来一样。

    如此沉重的大门自然不会依靠人力来开关。那个侍从拉下了旁边的一条皮绳,之后就双手放在体侧,站到了一边,一副已经完成任务的样子。看起来那条绳子应该连通着某种通知屋内人的装置,因为很快,这扇大门就朝着内侧下陷了将近一步的距离,并向左边滑动,露出屋内的情景。

    当咒鸦走入这个房间之后,铁门在他背后安静的闭合了起来。

    “啊,迪普先生,欢迎你的到来。”一个低沉而粗犷的声音说道。这声音会让人联想到破了的风箱在被拉动时发出的响动。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毕竟矮人从来都不是以好嗓子闻名的种族。

    “您好,尊敬的烈锤大公。很荣幸见到您。”迪普,或者说咒鸦并没有被眼前的这个人吓到。从铁堡的城主对这位大公的称呼,再到烈锤堡的建筑风格,还有城堡下面这巨大的地下空间,这些证据都隐隐的指向一个事实,这位烈锤大公,是个矮人。

    矮人这种生物有着人形的轮廓,不过比起正常的人类来要矮小很多。他们的身高大概也就只有一米左右,对于大部分成年人来说,这个高度只比腰部稍微高一些,不过还是要比矮精们高了不少。同时,和瘦弱的矮精相比,矮人就显得十分健壮了。

    拿眼前的烈锤大公为例,虽然这个矮人身上穿着一件沉重的熊皮披风和衬着甲片的礼服,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咒鸦看清他身上隆起的肌肉轮廓。这也是大部分矮人的特征,他们的肌肉密度远高于人类,这使得他们虽然在身高上处于劣势,可是单纯的比拼力量的话,大部分人类甚至都不是女性矮人的对手。

    另外,虽然很多人都认为矮人对大胡子有着某种崇拜,可是事实上,除了某些部落或者氏族之外,大部分矮人和人类一样有着修剪胡子的习惯,而且女性矮人也不会像谣传的那样长着和男性一样的胡子。

    而烈锤大公很明显就没有留胡子的习惯,虽然这个矮人将头发束成了两条麻花辫搭在耳朵前面,可是他的下颚就和鸡蛋表面一样光滑。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的头上戴着一个装饰性的金属头环。这个头环在咒鸦的视觉下闪动着魔法的光辉。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烈锤大公看到咒鸦从容的样子,歪了歪脑袋问道。听他的语气,似乎对咒术师的从容显得有些失望。

    “我吗?我当然感到惊讶。不过我并不是惊讶您会是一位山峦之子,只是奇怪您这样的存在竟然会成为一个人类国都的贵族。我还以为您的种族并不热衷权利。”咒鸦回应道,同时随意的走到书房的桌子前,给自己搬了把椅子。熟悉矮人脾气的咒术师知道,你要是等着直性子的矮人主动请你坐下,所需要的时间可不会太短,矮人们可不习惯人类的客气。

    “听起来你似乎不是第一次和我们打交道了,巫师。”矮人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已经和人类待了很长时间,而为了融入人类社会,他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现在见到咒鸦能够用对待矮人的态度和他交流,其实公爵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于他是怎么看出咒鸦是施法者的,咒术师猜想这和他的头环有关。

    “是的,我曾经有幸和铁手氏族的矮人们执行过一些任务。”咒术师说道。这倒不是谎话,在灰塔给出的任务中,咒鸦确实曾经和一些矮人们有过短暂的合作。

    “铁手?哈,那些家伙们除了手套之外什么都不会做。不过他们的婆娘倒是都很够劲。”烈锤大公这么说着,脸上露出回味的表情。不过咒鸦可一点不想知道他到底在回忆什么,要知道,矮人女性和男性几乎有着同样的体型,在人类看来这些满是肌肉的矮人女性毫无美感可言。

    不过好在公爵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这个矮人就回到了眼前的对话中来。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给自己用山羊角做成的酒杯里倒了一些,一饮而尽后说道。

    “你知道吗?我是不太喜欢你们这些巫师的,你们虽然比普通人强大的多,可是只要见到你们出现,就意味着一定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有些时候,没有你们这些穿袍子的家伙还真是不行。”

    矮人说着,又拿出了一个和手里的羊角杯一样的杯子,倒了些酒之后将它推到咒鸦的面前。

    “总之,不管怎么说,既然现在苍狮是这种情况,作为这个王国的公爵,我欢迎你的到来。巫师。”



    苍狮王都,女巫之家

    这是一间作为作战指挥部的房间,除了房间中央的王都沙盘之外,这个房间当中甚至都没有一把椅子。不过在这个房间里待命的人似乎也对此并不在乎。

    “灰袍他们应该已经进入药剂师协会了。”食尸鬼族长说道。作为王都土生土长的食尸鬼族群,爱德华家族有着所有黑暗住民中最灵通的耳目,不提那些有能力掩藏自己外貌的食尸鬼精锐,单单凭着多年以来经营的各种产业,这些食尸鬼们也足以监视这座城市中的一切。

    “这可比他计划的时间要迟了不少。”希尔依然带着那张乌鸦面具,她今天没有穿着医师的衣服,反而穿着一身与职业极为不相称的黑色紧身装束。而她的一头长发也被束成了一条辫子随意的搭在肩膀上。至于摄魂怪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起司。法师对于今天的情况有着很多后备计划,现在看来这些计划的制定并不是杞人忧天。

    “需要俺派人去看看吗?”倒挂在房间横梁上的巨大蝙蝠张开了他的翅膀,从里面露出一个男人疲惫的脸。这个人正是蝠人的领袖。他手下的蝠人们,作为众多黑暗住民中唯一拥有飞行能力的存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应急小队。至于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嘛,蝙蝠毕竟还是夜行动物,和吸血鬼不同,这些长着蝠翼的类人生物在习性上更接近动物。

    “不必了,还没到时候。而且我相信法师可以解决他的麻烦。”爱米亚穿着一身红色的礼服,看着面前沙盘上药剂师协会的位置,“比起这个,希尔小姐,我托你做的事情你完成了吗?”

    医师朝着女巫略微点了一下头。

    “您的意志已经得到了执行,尊敬的女士。对您和起司先生的杰作我佩服的难以言表。”

    “没什么,做出那东西大部分是灰袍法师的功劳,我只是在旁边帮了点小忙。”爱米亚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希尔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在她和起司成功的研制出那东西的时候,她心里的情感也不会比摄魂怪医生淡定多少。而听到希尔说已经完成了任务,那么以摄魂怪们的性格必然不会撒谎。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独眼和罗兰先后走了进来,顺便说一句,这个时候的闪电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趴在魔法师肩上。

    “我们回来了。”独眼摘下脸上的面具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喜欢在爱米亚面前戴着这个面具。

    “情况如何?”女巫对二人说道,正是她在早些时候将二人派了出去。

    “情况和你说的差不多。”独眼走到沙盘边,伸手指了指上面几栋被红色旗帜标志的房子,“虽然我们只去了这几个地方,不过那里都发现了你所说的尸体,诸神在上,那可真恶心。”

    “从祭坛的设置和在场找到的尸体来看,能够确定是血肉之主的信徒。”罗兰的脸色也不太好,任谁看到那如同炼狱一样的情景想来都不会太舒服。如果不是在场的人中他是唯有的几个有能力判别邪神祭司所属教派的人的话,他是说什么都不会主动去接近那些疯子的。

    “没有找到活口吗?”女巫向罗兰询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他头上的大帽子让这个动作格外醒目。

    “没有,能找到的都是些残骸,看起来和召唤仪式失败的景象很像。不过我也没有深入了解过他们的信仰,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还有幸存者。”

    “不会有幸存者的。所有参与召唤的人已经都死了。他们失败了。”一直靠在角落里的雨突然开口说道。这个男人自从来了之后就保持着一个姿势站在同一个地方,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按理来说,一个吟游诗人的话通常当不得真,不过此时雨的话却显得非常有说服力。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人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都隐隐的认同了他的结论,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好吧,不管如何,这总归是好事。只是苦了那些巡城的士兵,他们明天晚上一定会做恶梦的。”爱德华族长说。

    “那是国王应该头疼的事情,和我们无关。”爱米亚挥了挥手说道,“说到国王,怨灵有什么发现吗?”

    “抱歉女士,还没有得到它们的消息。”食尸鬼族长欠了欠身,说道。

    “我还是觉得把怨灵送到国王城堡里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在那些家伙得到我们想要的情报前,它们就会把整座城堡的人都搞疯掉。”希尔说道。

    “想要潜入城堡,怨灵是最佳的选择。再说我们也分不出其他人手去解决这件事了。在起司回来前,王都不能有失。”女巫皱了皱眉头,她看着沙盘上象征着各个黑暗种族的棋子,这些棋子被分散在王都的各个地区,用来保证能够及时赶到城市的任何一处。这是为了防止法师的行动触动了对方的底线让他们狗急跳墙。

    “要俺说俺们是不是太紧张了。到目前为止,那些家伙除了散播了瘟疫之外,并没有真的露过面。对于这些散播瘟疫者的目击记录也只有灰袍巫师在铁堡看到的情景。也许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强大。何况,最近也一直没有听到瘟疫继续扩散的消息。”蝠人首领闷声闷气的说道。

    爱德华族长正要开口告诫蝠人他太过于乐观,可是食尸鬼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定格了一样。不仅仅是他,靠在角落里的雨也在这个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

    同一时间,在王都的城墙上,驻守在瞭望台上的士兵百无聊赖的看着王都远处的森林。这本是他看了多年的风景,可是今天,他觉得那片森林似乎比平时大了一些,这让他不禁揉了揉眼睛。而之后他再次看过去的时候,这个士兵惊讶的发现,森林确实扩大了,但是扩大了的部分并不是绿色,而是灰色……那是,鼠人毛皮的颜色。大量的鼠人从王都北面的森林中冲出来,好像潮水一般。

    “敌袭!”随着瞭望台上士兵的叫喊,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城市。原本安详的苍狮王都,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身处药剂师协会的起司自然是听不见城墙上的号角。事实上,即使法师听到了那声音,对军事所知甚少的他也很有可能不知道这号角意味着什么。但是比起尚在接近中的鼠人大军,眼下的情况恐怕对于起司来说显得更加凶险。

    随着二层的恶战,不断地有砖块和其它东西从天井和地上的破口里朝着法师飞过来,无奈,起司不得不减缓了自己的脚步,用魔力构成一道防御的力场来抵抗这些流弹。

    “轰隆!”

    当法师向前走了几步,想要从天井里看看楼下的战况时,一声沉重的响声从下方传来。同时,起司看到某种巨大的东西从二楼的走廊中被击飞了出来,溅起了漫天的烟尘,至于被击打的主体,则狠狠的砸到了法师身边。

    “作为一个狼行者,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太狼狈了。”起司走到被打飞上来的杰克身边,用魔力力场挡住后续的杂物,对同伴说道。

    “哈,你被人从肚子插一刀之后打起架来肯定还不如我呢。”从地面上爬起来的狼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回答道,可以看到哪怕此时杰克以及几乎化身成了狼形,但是他的腹部的毛发上仍然沾染着鲜血。而这些鲜血,都来自于被杰森偷袭时造成的伤口。

    “你这伤口…没想到他连真银都搞到了。”起司知道,普通的金属即使锋利度可以割开狼人的皮肤,但是留下的伤口对于狼人来说也只不过是转瞬间就可以复原的小伤罢了。只有真正纯粹的银,才能够让狼行者变的像是普通人那样脆弱。

    “你说这话真是毫无说服力。难道你不是早就知道这家伙叛变了的事?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要是那家伙第一刀直接切开我的脖子,就算我命再硬,这个时候恐怕也凉透了。”杰克从嘴里吐出一口血,说道。

    “这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也进了这栋房子才察觉到杰森有问题的。不过那个时候我也没机会跟你们说了。”起司耸了耸肩,对同伴说道,“不过好在他得到的任务应该只是拖住我们,不然他完全有能力给我们造成更沉重的打击。”

    “更沉重的打击?你的未婚妻可是被那个混蛋从二楼扔下去了!你难道没看见那些尖刺吗!”杰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法师,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起司可以这么冷静的面对背叛。

    “别这么激动,杰克。珂兰蒂没事。”起司说着将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挥了挥,示意狼人他手上和女巫的订婚戒指还在,一般这种带有契约意味的道具如果契约中的二人有人死亡就会自动失去魔力。而法师手上的戒指明显还在正常运作,只是比起平时,戒指似乎收紧了一些,荆棘的尖刺刺破了起司的手指,流出的血液则被戒指吸收。

    狼行者蹒跚着都到法师身边,他的身体由于受到了楼层高度的限制而不得不弯下一些。

    “好吧,我不懂你们这些巫师的门路。不过要我说,如果你知道怎么把楼下的那个叛徒弄死,还是早点说出来的好。”

    起司没有很快回应同伴的话,他的视线盯着三层杰克被打飞的地方,随着浮起的烟尘渐渐落下,杰森,或者说被杰森附体了的倒霉卫兵出现在了走廊的缺口处。

    “不可能的,我们杀不了他。”法师摇了摇头,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叫杀不了,那家伙是那么强的存在吗?”杰克惊讶的说道。在狼行者的认知里,起司既然可以认出杰森所属的种族,就没有理由找不到杀死杰森的方法。要知道,法师可以一眼就看出他腹部的伤口是真银造成的。

    “巫师之影这种东西就是这么麻烦的存在,除非我们杀死召唤它的施法者,不然不存在可以彻底摧毁它们的方法。而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现在杰森的主人,应该是一整个女巫团。”起司说着,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好像故意把这句话说给远处的敌人听一样,“我说的没错吧?背誓者。”

    听到法师的话,卫兵队长冷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瘫倒了下去。一团黑影顺着这个人的七窍钻了出来,并且迅速凝结成了人类的外观。这个时候的杰森,和洛萨他们第一次见时完全一致。

    “我没有背弃我的誓言。在葛琳死之前,我一直效忠于她。我只是不想回到那个无光的世界里去。”

    “所以你就投靠了你葛琳的敌人?那些追杀了她和她女儿至此的女巫团成员?”起司说道,关于被女巫团追杀的事情,爱米亚已经告诉了法师。

    本来在葛琳死了之后,杰森的契约应该由她来承担,但是爱米亚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和巫师之影的联系变的有些模糊,虽然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可是她还是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但是作为一名女巫,就算是葛琳也不可能对自己所属的魔力体系之外的法术有着详实的了解,这也让她无法得知和杰森的联系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

    “那个女巫无法支持我的存在。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留存的时间越长,对施术者的负担就越大。葛琳足够强大,可是她的女儿?我看就潜力来说还不如珂兰蒂。”杰森的话只说到这里,不过他言外的意思起司已经明白了。

    如果爱米亚无法支付让他留在这个世界的代价,那么杰森只能去寻找可以为他支付的人。而整整一个女巫团的女巫,她们绝对不会拒绝一个已经留存了二十年以上的强大巫师之影的效忠。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欺诈法术,就可以让爱米亚无法察觉到她和杰森间的契约已经被解除了,这也是女巫没有来得及警告起司杰森有问题的主要原因。

    “好吧,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你的事情。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可以让我理解为,你背后的女巫们对我宣战?”起司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或许有能力支使邪神祭司和巫妖来散播瘟疫的敌人是会让法师头疼的强大对手,可是一群女巫,她们凭什么敢在这种时候挑衅灰袍法师?

    杰森没有回应起司的问题,他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融入了墙壁投下的阴影之中。下一秒,一柄黑色阴影凝结成的短剑,从法师背后的影子里朝着他的后心刺了出来。



    “小心!”饶是以狼行者的反应速度,杰克也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之前杰森并没有抛弃人类身体时所表现出的战力就已经让他感到棘手了。而现在恢复了原本的阴影形态之后,这个家伙就变的更加的神出鬼没。

    而既然狼人都来不及反应,起司的身体机能自然比不上狼行者。虽然法师已经在使用魔力视野来睹物,也成功的捕捉到了巫师之影在阴影中移动的轨迹,可是看到并不代表着可以躲开。在杰克的视角里,起司只来的及做出转头这个动作,而在法师的头尚且没有转过一半的时候,阴影中的利刃已经刺到了他的灰袍。

    狼行者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将出现的鲜血飞溅的场景,他甚至已经在思考要怎么带着负伤的法师逃离这里。可是那想象中的情况毕竟还是没有出现。当利刃刺到灰袍上的时候,那把由阴影凝结成的武器就像是滴到了水中的墨汁一样迅速失去了原有的形状,然后消散殆尽。

    “别担心,他伤不了我。”当利刃的一半以上被灰袍抵消了的时候,起司的声音才响起来。

    作为刺杀者的杰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握着刀柄伸出阴影的手发现突袭无效后毫不犹豫的松开了自己的武器,如同出现时那样迅速消失到了影子里。

    “怎么回事?这又是你的新把戏?”杰克一边警惕的盯着身后的阴影,一边问道。

    “呵,我想你也意识到了吧,杰森。”起司没有回答狼人的问题,反而将头又转了回去,对着二层说道。

    巫师之影的身体从之前消失的那样出现在他舍弃了肉体的地方。他仰头用没有五官的脸对着居高临下的法师。

    起司知道这个时候的杰森是不会跟自己说话的,所以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只要你没有实体,就休想靠这些阴影来伤害我。你穿透不了我的防御。”

    对于法师近乎于挑衅一般的发言,杰森的回应十分简单,六把黑色的长矛从起司脚下的影子里突兀的刺了出来,从六个方向朝着起司的躯干发起了攻击。但是,这些阴影凝成的武器在接触到法师的长袍时与之前的利刃一样迅速分解,这次攻击再次宣告失败。

    “怎么样,好玩吗?我的魔力足以和你这么玩上一整天。而且在这期间你根本不可能留的住我,这栋房子,我想走就走。”起司说着,抬脚开始朝着向下的楼梯走去。同时,似乎是不相信法师的话,在起司抬起脚的影子里,无数的短刺已经升了起来,只要法师的脚落到地上,这些尖刺就可以刺穿起司的脚底。

    不过就如法师说的,这些生成于阴影的东西对起司毫无作用。他正常的朝前走着,地上那些尖刺看起来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而或许是承认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给法师带来任何的影响,杰森的身体再次钻入了那个倒霉的士兵肉体里。

    “这就对了吗。”起司的嘴角带着冷笑说道。

    “喂,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开心,不过我得提醒你。”杰克走到法师身边说道,“这家伙在有肉体的情况下可是相当危险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的力量和速度都比我强。”

    “放心,我心里有数。比起担心我,你还是先去把洛萨弄出来吧。他那边的事情应该是解决了。等我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叛徒解决掉,咱们就可以走了。”法师挥了挥手对狼行者说道,他看起来十分自信。

    杰克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起司这么肯定。但是既然法师这么保证了,那么想来他是有着某些自己并不清楚的依仗,联想到刚才起司轻松化解杰森发动的突袭时的从容,狼行者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向洛萨在的房间去了。

    “你太自大了,巫师。你不该自己一个人面对我。”几乎在杰克转头的离开的同时,巫师之影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起司的面前,没人看得清他到底是怎么从二楼移动到这里的。起司只知道,在敌人说话的同时,他腰间的佩剑已经发出了铿锵出鞘的声响。

    “你觉得我很自大?”对于杰森拔剑的举动,起司却表现的异常的冷静,或者说,在法师问出杰森他背后的女巫团是否要和他为敌之后,起司的表现都显得冷静的过头了。这种冷静,一方面可以让起司不被情绪影响的分析战场环境,另一方面,如果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是法师被真的激怒时才会出现的现象。

    很遗憾的,杰森可不知道此时的起司已经出离愤怒,不过就算巫师之影知道了这件事,他的立场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后退。带着风压的短剑划过一条冷冽的弧线,直取法师的头颅,凭着他此时这具肉体的力量,杰森有把握在起司做出任何施法动作前就砍下对方的首级。

    但是剑锋到底还是没有碰到法师的脖子,因为当它挥舞到一半的时候,起司的右手已经在半空中将剑身牢牢的抓到了手里。

    “听着杰森,你犯了一个错误。”起司一手握着对方的佩剑,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而回答他的,是穿着铠甲的卫兵朝着法师腰部踢出的一脚。

    “噗”沉闷的声音从起司的腰部响了起来,杰森的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到了他的身上。可是就算遭受了如此重击,法师却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他脸上短暂的扭曲证明了起司并不是没有感到疼痛。

    “错误?你是想说我不该背叛你们吗?哈哈,我早就说过,这不是错误,这是选择!”杰森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作为巫师之影,也只有在附身其他生物的时候,他才能如此鲜明的表现自己的情绪。而随着这句话,杰森在收回自己踢出去的脚的同时,用左手对着起司又挥出了三拳。

    杰森的拳很重,尤其是他手上还带着卫兵的手甲,上面虽然没有尖刺,可是金属制的护甲也足以让它成为斗殴时的利器。而吃下这三拳的法师,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他的嘴角还是溢出了少许的鲜血。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起司抓着剑身的手掌被剑刃割开,一滴一滴的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到地上,“我是想告诉你。本来如果你保持那个阴影状态,我还真拿你没辙。毕竟我确实杀不了你。”

    法师的话令杰森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变,本能的想要放弃手中的佩剑远离起司,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无论如何都松不开剑柄。接着杰森想到要抛弃这个身体,但是他的意识同样也被牢牢的吸附在了这具肉体上。

    看到对方表情上的变化,起司的嘴角笑意更胜,他继续说道。

    “但是你自己把自己困在一个凡人的躯壳里?我只能说,那可真蠢。”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