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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您的意思是说您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走向一群从来没见过的生物?恕我直言,您的行为有些…”杰克忍不住打断了国王的叙述,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是失礼,但狼行者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对西格特叙述的质疑。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

    “愚蠢,对吗?”国王耸了耸肩,露出有几分淘气的笑容,此时的西格特虽然坐在王座上但是他的气质已经和刚才不同了。现在的王者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那些坐在酒馆的门槛上晒太阳的老人,向后辈吹嘘着自己年轻时的事迹。“确实,我后来也觉得自己蠢透了,这种行为可一点都不理智。不过,它们确实有用。”……

    事情的发展着实出人意料,那群蛇头人在看到高举着双手的人类走近他们时愣了一下,甚至还有些蛇头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件事让安德烈不禁又一次想起了他为什么会同意和这个人类同行,要知道,矮人已经在旅途中见识过人类太多的丑恶,可是在结识了西格特之后,他也从这个人类以及他的身边看到了这个族群美好的一面。人类是复杂的,他们中的一些堪比魔鬼,而另一些,却犹如阳光一样温暖。

    “他总能创造奇迹。”安德烈喃喃着看着自己的人类朋友走到了一个蛇头人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五步。国王高举着他的双手,友好的点了点头。而那个拉德诺也没有突然出手攻击人类,他歪了歪头,举着火把的手保持不动,但是空着的手却将原本架在身前的武器交给了身边的同伴。

    “嘶~”蛇信在空中发出连续的抖音,西格特猜想这应该就是拉德诺们的语言。人类抬起他的头,直视着对方的双眼,眼睛里没有敌意,也没有丝毫的畏惧。“我,听不懂,你们,的话。”国王缓慢的说着,不停重复着这句话,他知道对方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但是相信自己脸上的困惑表情足以让蛇头人明白他话中所想表达的意思。

    果然,在蛇头人尝试着跟人类沟通失败后,他转头对自己的同伴说了什么。然后拉德诺们就慢慢靠了过来,西格特注意到其中有几个蛇头人的手上拿着类似皮绳的东西,似乎是想要捆住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地上生物。可那个和国王交流过的拉德诺却制止了同伴的行为,只是用肢体语言示意人类跟上他们。他们甚至没有收缴两人的武器!

    “这些家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矮人走在蛇头人中间,向身边的同伴问道。虽然是安德烈叫出了这些蛇头人正式的名字,可是拉德诺这个名字也不过是矮人间流传的故事里蛇首人身的怪异种族,真的论起蛇头人们的习性和处事原则,那些早就在口耳相传中扭曲变形的故事远不及当下面对面的判断。

    “不知道,不过我想估计是去见真正能管事的人吧。”西格特耸了耸肩,回答道。虽然对蛇头人们的社会习惯并不清楚,可是国王对于军队的建制却异常的熟悉,他经过简单的观察这一队拉德诺的互动就得出了结论,这支小队应该是类似巡逻队或者卫队之类的团体,虽然经历过严苛的训练,可是真正在手握权力的领导者反而往往不是这么刻板的家伙。

    “但愿那个管事的家伙会说矮人语。”安德烈嘟囔着,他还是对有地下生物不懂矮人语这件事耿耿于怀。而对于同伴的低语,西格特只是一笑置之,国王现在并不为自己的前路担忧,事实上他还有些兴奋。原本回到苍狮之后他还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剩下的只有王座之厅里无尽的会议和政务呢。然而,想到这些蛇头人极有可能就住在王国的地下,西格特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次经历就不仅仅是一场冒险了。

    赫恩西格特,历史上第一个促成人类和蛇头人联盟的国王。年轻的君主喜欢这个头衔,他决定如果拉德诺们没有表现出令人无法忍受和认同的习俗的话,自己将会尽力争取两个种族间的联合。

    一行人在黑暗中并没有行进多久,这片幽邃之心中的空间似乎有着奇怪的特性,一旦其中的人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那么两点间的距离就会飞速的缩小,但是如果误入者在黑暗中毫无目的的游荡,他可能永远也碰不到任何东西。总之,在不远的前方,更大的火光让所有人都感到安心,那是一座营地。

    十二根核金柱分立在营地的周围,每一根和相邻两根之间的距离都完全相等。这些巨大柱子上分布着无数凹槽,每个凹槽里都散发着和之前灯台一样的光芒。透过这些照明,矮人和人类看到柱子上雕刻着很多关于蛇头人的浮雕,这些浮雕清晰且错落有致,创造了它们的人必然有着强大的意志,或者就是他懂得如何控制这里的规则。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雕像。”安德烈看着十二根柱子中间巨大的金属像发出由衷的感叹。这座巨大的雕像根据他的目测至少有十米高,最顶部深入到火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大。而其所雕刻的,是一座庞大的山峦,在看着这座山体的金属雕像时,西格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座山。

    “他们为什么要雕刻一座山?等等,他们见过山?”国王皱着眉头低声说着。

    安德烈的表现则放松的多,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示意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很多种族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地底,他们大部分是被我们和你们的族人赶下来的。所以在这些种族的记载中,他们从前的领地很容易就会变成某种图腾。也许这些拉德诺在地上的时候拥有这座山也说不定。”

    西格特点了点头,同意矮人的观点,在冒险生涯中,他和他的小队也曾深入地底,见识过雄伟的地下世界。

    “你们终于来了,白色野兽背上的人。”一个低沉且苍老的声音自二人的脑海深处响起,把他们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谁在说话?”安德烈扭头四处张望着,希望可以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不过他的行动注定是徒劳,来自心中的声音可没法像听到的那样判明发出的方位。相较矮人而言,西格特则反应的镇定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这位战士已经把自己的身份从冒险者调整成为国王了吧,他不希望在这些蛇头人面前大呼小叫。

    不过不管他们什么反应,那个声音自顾自的再次说道,“别紧张,尊敬的客人们。到神山前来吧,我在这等着你们。”听完这话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没有证据,不过脑中声音提到的神山,毫无疑问就是灯柱间那座巨大的核金山脉,看看身边的拉德诺战士,他们好像也确实是朝着山脉的下方走去。

    “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安德烈突然说道。他缩着脖子自认小心的询问着,似乎生怕被那个声音的主人听到。

    “当然没有,怎么了?”西格特被矮人的动作逗得露出了笑容,他用正常的音量回答这个问题,在国王看来,对方既然可以把声音直接送到自己的脑袋里,那么必然有办法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矮人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朋友,显然对西格特的不谨慎有些恼火,不过这点不满并不能影响耿直的安德烈,“他刚才叫我们白色野兽背上的人,白色野兽,不就是苍狮吗。我可不认为一个生活在这里的家伙会知道你们国家的名字。”

    人类想了想,还真是这个意思。“也许是预言吧,这种模糊的称呼多半是出自预言里。”

    “您的猜测很准确,统治白色野兽的客人。”脑中的声音缓缓说道,“我确实是从预言中得到了你们的讯息。并在这个时候派出了我手下的战士们去迎接两位。”

    “可是你手下的战士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却很意外,这可解释不通啊。”安德烈吹了一下自己嘴边的胡子,他还记得蛇头人们一开始见到他们是所露出的戒备,那可不是迎接预言之子应该有的样子。

    “哈哈,这一点还希望你们可以谅解。我不得不隐瞒两位的信息,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的妄想在黑暗里创造出什么麻烦的东西,相信你们已经很清楚这片黑暗有多么不友善了不是吗?”脑海里的话音未落,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金属山峦的正下方,在蛇头人们分立两侧之后,西格特他们看到一座从山体上凸出的岩台,岩台上盘坐着一位白色的蛇头人,从他黯淡的鳞片和枯瘦的指节来看,这个蛇头人应该已经有了相当的年纪。

    手持武器的拉德诺战士们在这个老人面前恭敬的弯下了身子,他们将抓到的俘虏带到长者面前,但是谨慎的保持了二者间的距离。显然这个白色的拉德诺在他的种族中有着崇高的地位。

    “那么,初次见面,朋友们。”从脑中而来的声音发出的同时,白色的蛇头人抬起了他低垂的头部,这个时候两人才注意到不仅仅是鳞片,这个蛇头人的眼睛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他的眼眶中并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灰蒙蒙的白色物质。

    “你是这些人的领袖?”矮人问道,既然对方可以和自己交流,那还是先把双方的身份讲明比较好。

    “显而易见,”白蛇人摊了摊手,“不过我只是把自己当成是这些游子中的维护者,就像是守护羊群的牧羊犬,你们是这么说的对吧?而既然你们已经来到了这里,羊群终于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

    “什么意思?我们的出现为什么可以帮你们找到回家的路?”西格特抓住了对方话中的重点,问道。

    “呵呵,别着急,年轻的领导者。我已经观察你们很久了,毕竟有些时候没有了眼睛才能看的更远不是吗?”蛇头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从岩台上走了下来。每当他踏出一步的时候,一节核金台阶就会从地上升起到他的脚下。白色的拉德诺颤颤巍巍的走到西格特身前,他的身形让国王十分担心他会不会在半途倒下。不过最终,蛇头人冰冷的手还是放到了西格特的脸上,他手上细密的鳞片在扫过人皮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国王意识到眼前的蛇头人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友善,这些拉德诺会善待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是预言中可以解放这里的人而已。那么如果自己无法做到他们想要的事情会怎么样呢?西格特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穿在长矛上的祭司尸体,结果显而易见。

    “我需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接替我,用思想控制这里。”

    “控制,什么?”安德烈向前走了一步,挡在白色蛇头人和国王之间,矮人一向讨厌魔法,这不是什么秘密。而对地穴之母的强烈厌恶更让他不想接触任何与之有关的东西。

    “一切。”盲眼的蛇人向后退了两步,举起双手。随着他的动作,十二根巨大立柱上的光亮猛地强烈起来,这让那些无法知晓三人间谈话的拉德诺战士仓皇的跪倒在地,将头紧紧的贴在地上。在这个地方,他们的长老就是他们的神。

    “这里是幽邃之心的深处,地穴之母的子宫,地下一切黑暗的起源,大地深处的恐怖!在这里,想象会成为现实,而绝望会成为囚笼。我们已经在这里迷失了太久,我的眼前只能看到黑暗,看不到脱离的办法。”白色的蛇头人说着,将手指指向西格特,“但是你!你不一样,你见过地上,那个有光的世界!你能带我们出去!赫恩西格特,你必须带我们出去。”

    年轻的王者完全愣住了,他本来以为这些蛇头人知道出路,谁曾想他们居然只是一群和他一样的迷失者。而安德烈吗,矮人不满的嘀咕着“这种时候就没有人指望矮人对吧?明明我们才更擅长挖洞。”



    “想象可以创造一切?”咒鸦在听到矮人的这段叙述的时候皱起了眉头,“我在地下的时候可没碰到过这种事。按照您的说法,幽邃之心里的空间会随着控制者的想法改变,这我可以理解,它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你们碰到的是一片漆黑广大的空间,而我看到的却只是一座教堂。但是,”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为什么那个教堂好像失去了活力一样。虽然它还是很可怕,不过我可不信那东西会有你说的那么大威力。”魔裔也跟着说道,喀鲁斯的眼睛里闪动着怀疑的光,在朋友的话和他亲身经历产生冲突的时候,他更倾向于相信自己。

    烈锤大公晃了晃脑袋,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这些家伙啊,看事物的想法太过于肤浅了。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即使是地下的岩石,也是由于经年累月的挤压才变得坚硬而纯粹。地穴之母虽然是地底黑暗的表现,可是它到底还是大地的一部分,就像火山会安静和暴躁一样,幽邃之心也是如此。”

    “你是说,我们看到地底教堂里的情况是因为它正在休眠?”咒术师问道,这点他倒是没有考虑过,在咒鸦的认知里,他认为像地穴之母这般强大的存在理应不会受到时间的影响,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错了。现在看来,这些超越了世界的高位存在也不是全然不受到世界本身钳制的。

    “完全正确,”矮人点了点头,认同了巫师的观点,“在我统治烈锤的这几年里,幽邃之心们一直都保持着相对稳定的状态,至少它们的影响力没有再次冲出地表。”

    “它们?”魔裔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一脸疑惑的看着烈锤大公,希望这只是安德烈的一次口误罢了,在当初他们几人冒险的时候,矮人由于不熟悉人类语言经常会闹出笑话。然而,在苍狮长久的统治已经足够对语言最愚钝的人熟练使用一种语言。

    “没错,它们。”公爵点了点头,看向咒鸦,“你在铁堡见过了沃尔,那么你就应该对壁垒计划不陌生了对吗?”

    咒术师很快就想到了他和起司等人曾经在铁堡听城主谈起过的这个计划,虽然壁垒计划到底是为了防备什么老城主并没有告诉他们,可是巫师还是知道这个计划几乎涵盖了烈锤领所有的城市。而在烈锤大公的运营下,这些城市的管理者都是一些和他一样,对世界黑暗面有着一定认识的人。咒鸦很快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推论…

    “所以,烈锤领的每一座城市下面,都有着一个和熔铁城一样的东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咒鸦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如果说鼠人瘟疫还是一件在他和起司能力范围之内解决的事情的话,那么一个占据了如此广袤土地的邪神就已将完全超过了二人能够处理的极限。甚至他很怀疑当地穴之母的各个分身连接在一起的时候,灰塔之主本人亲临都不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那么夸张,幽邃之心的密度虽然在这片土地上出奇的大,可还不到那种程度。”矮人摆了摆手,从身后取出一卷地图,把它平铺到桌面上,上面绘制的,正是整个烈锤领的所有城镇和自然地貌。“烈锤领包括熔铁和铁堡在内总共有十座城市,其中地下埋藏着幽邃之心的只有四个,剩下的六个城市,有几个是自然发展而成,有几个是我故意立下的疑阵或者设计好的支援要塞。这些城市组成了一张不堪撼动的钢铁网络,没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幽邃之心的注意。”

    “除非壁垒本身被破坏掉。”咒鸦紧锁着眉头,作为灰塔的巫师,他虽然并不精通建造之法,可是这不妨碍他看到烈锤领的城市错落中的联系。在脑海中简单的推算了一下,咒术师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在这十座城市中找到破绽,这些城镇将整片领地变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宛如礁石一样坚硬。

    喀鲁斯站起身,将自己的酒杯压在地图上铁堡的位置,“这么看来他们已经成功了?”

    “没那么简单。”矮人轻笑了一声,对于铁堡的沦陷,他似乎并没有多么担心,“我不知道散播瘟疫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冲着这些幽邃之心来的,但是我知道想要真正把幽邃之心从眼下的沉睡状态唤醒,光获得它的控制权可没用。”……

    多年前,现熔铁城地下

    “为什么是我?”年轻的国王问道,他看了看身边的朋友,“安德烈也见过太阳,甚至你的手下杀死的那个游牧民也跟我一样从地上世界来,他们为什么不能带你们离开?”

    白色鳞片的蛇人笑了,那是一种混合了轻蔑和礼貌的笑容。“看来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白色野兽的统治者。难道您的家族已经忘却了他们的义务和责任,沦为了平凡而短视的众生中的一员了吗?为什么您要来到这里,为什么您要解救我们?那自然是因为,”

    拉德诺长老说着,几根新的灯柱从他身边开始依次升起,照亮了他背后巨大的金属雕像。这个时候西格特终于明白他看到雕像时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在这座金属山峦的高处,整个山峦的样子开始呈现出如同趴着的巨龙的形状,那是龙脊山!

    但是这还没完,山峦的形体开始出现扭动,这个雕像转动起来,将之前遮挡在龙脊山背后的东西展示出来,一条河流顺着龙脊山流淌而下,穿过低矮的河谷,流向平原,这是龙血溪!随着这两个地标被对应上,越来越多的痕迹都在说明着一件事情,这个巨大核金雕像的正体,是整个苍狮的地图!

    “那自然是因为,幽邃之心,就是被您的祖先召唤而来的原因啊!看吧,这就是您的国家。”

    蛇头人的话音落下,雕像上产生了更多的变化,原本光秃秃的地表上生长出了树木,组成了森林和原野。在那些空旷的地方,金属制成的微缩城镇也缓缓出现,最终,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立体世界。

    ”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白蛇人祭司的话已经令西格特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中,那么已经变成了苍狮全境沙盘的雕像就让年轻的国王彻底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因为当整座雕像转向之后,它的改变并没有停止,我是说,虽然地上部分的苍狮已经完成了,可是地下部分的王国却迎接着巨大的转变。

    一些像是种子一样的东西在土地中萌芽,伸展出它们可怕的触手吞噬着周围正常的土壤,随着这些种子越来越大,它们中的一些在体积上已经超越了地上的人类城市。但它们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扩增的触须变的好动起来,它们的活动范围渐渐靠近地表,其中的少部分最终还是破土而出!

    那些像城镇一样大的触手在苍狮的土地上横扫着,肆意破坏着,经历了数代人才建立起来的文明在它们的活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没有人可以在这场浩劫中存活。

    “不!”完全被雕像所展示出来的末日景象影响了的君主咆哮着,将手中的拳刃掷出,这把出自矮人之手的武器发出刺耳的破空声,正中那些触手中最大的一只。“叮当!”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响起,核金制成的雕像自然是毫发无损,而西格特的拳刃,已经像他的反抗一样无力的掉到了地上。

    “预言已经写下,未来亦会如此。”蛇人祭司俯身拾起地上的武器,用冷漠的语气说着,“你的祖先召唤了祂帮助自己创造了一个王国。现在祂要收割这个王国里所有的生命作为回报。不过好消息是,伟大的地母并不心急,你和你的国家还可以在末日前享受最后的欢愉。对于短寿的人类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在听到对方的话之后,西格特低下头没有回答。白蛇祭司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国王,这个人类的意志显然已经被击垮,他的余生都只能活在今日的阴影之中。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也只需要利用他离开这里就好了,至于那个地上王国的命运,本就不是拉德诺们的事情。

    安德烈却不关心这些。身为西格特的老战友,他很清楚自己身边的人类有着怎样的脾气,刚才白蛇祭司的话无疑深深的刺痛了西格特的心,在这样的情况下,矮人很清楚自己的朋友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他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人类的手腕,不让他冲上去攻击蛇头人。

    “放开我。”平时的西格特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暖的,哪怕是对完全陌生的人来说,这个有着金色瞳孔如狮子般的男人都不会让人觉得阴郁。可是现在,王者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冰冷,其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令安德烈的呼吸都不由得一窒。

    “你杀了他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矮人固执的说着,同时更加用力的抓紧人类的手腕。“除了让我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啊,毁灭的又不是你的国家,你当然不在意。只要说服这些蛇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你又怎么会在意呢?”同伴的劝诫换来的是西格特冰冷的嘲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国王没有思考就说出了极为伤人的话语。

    “嗯……”安德烈没有再说话,可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好了,我已经把要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现在还是请您来接管这里,让我们离开吧。”蛇人祭司并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对话,他虽然可以跳过语言来和其他人对话,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够窥探到他人的内心。否则,他绝对不会这么悠闲的靠近现在的西格特。

    “我要,如何接管这里?”国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常,尽管他的指节已经因为太过用力握紧而泛白。

    白色的拉德诺将手中的拳刃放在掌心,举到西格特的面前。“很简单,只需要您坐到那座雕像上就可以了。它是这颗幽邃之心的核心,以您的血统,一定可以很好地驾驭它的。”

    “你不怕我造出些可怕的东西?我自己都没有这个把握。”人类缓慢的接过拳刃,抑制住自己将武器送入对方眼睛里的冲动,问道。

    “噢,我相信您不会伤害自己的。再说,地母的造物不会伤害祂自己的子民。”蛇头人说着,让开通往核金雕像的路,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来吧,请您将我们从这漫长的迷失里拯救出来吧,这样您和您的王国可以得到我们的友谊,在毁灭之前。”

    西格特笑了,先是小声的笑,接着笑声很快扩大,最终整个人因为剧烈的大笑而前仰后合。在这个过程中,他身上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双手的拳刃也掉到了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国王的笑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渐渐停止,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而笑。

    “原谅我刚才的话,安德烈,请原谅我。”这是西格特不再笑了之后的第一句话,之后他没有等矮人回答就甩脱了同伴的手,没有捡起地上的武器,这个年轻的国王径直走向了核金雕像。在他的正前方,原本白色蛇头人坐着的岩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张王座,它的样子和苍狮王都城堡中的那张一模一样,区别只是前者是由核金做成的罢了。

    “还记得我们曾经笑喀鲁斯前半生都没有勇气去反抗他的命运吗?没想到我才是被命运牢牢绑死的那个,我能感受到我的祖辈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他们和绝对不能打交道的存在做了交易。或许你是对的,我们人类就是如此短视,根本看不到未来。真是,讽刺。”国王伸出手抚摸着王座的扶手,对身后的同伴说道。

    “那又如何?你别忘了魔崽子可是亲手弄死了他那个魔鬼父亲!前人的过错不能决定你的未来!”矮人提起声音朝不远处的人类吼道,他知道与核金王座的接触一定让西格特更加了解到地穴之母的强大,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朋友沦为邪神的傀儡。

    西格特笑了笑,当他在这张王座前转身落座的那一刻,整片空间中都传来了某些东西崩塌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的关系吧,虽然我明知道地穴之母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些神,可是我潜意识里还是把那里当成了某种教堂。”苍狮王都城堡的王座之厅中,西格特把手放到王座前的火盆上搓了搓。城堡外越来越大的阴雨让这个大厅里弥漫起令人不快的寒气。不仅仅是国王,起司他们脚边的火盆也被烧的很旺,甚至在他们的手边还放着仆人们适时送上来的热饮。

    “所以您的意思是,烈锤领的地下埋藏着复数的幽邃之心,而他们都是被您的祖先召唤来的这片土地上的?”起司的眉头紧锁着,对着漫长的叙述总结道。法师低着头,双眼注视着火盆中发红的炭火,“可是这完全不合理啊。”

    “什么不合理?这难道不是一份很标准的魔鬼交易吗?”坐在起司身后的杰克听到了灰袍的的低语后问道。不仅是狼行者,由于起司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王座之厅中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话,包括西格特在内的众人都对他的话表示困惑。在他们看来,苍狮的初代国王通过召唤邪神这样的手段来建立国家,这件事并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就是因为这份交易听起来太正常了,所以我才觉得不合理。”法师把身体朝后仰,靠在椅背上,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聚焦在火盆里。“地穴之母算是经常活跃的高位存在之一了,而祂在历史中的每一次出现,造成的破坏都比颠覆一个国家要大得多。我是说,作为地底黑暗的主宰,地穴之母可不会按照智慧生物的逻辑行事。我不明白祂为什么会响应一个人类的召唤,甚至还真的履行交易帮他建立了国家,这实在是有违祂的本性。”

    “不过这就解释了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那些散播了瘟疫的人一定和地穴之母有联系,烈锤大公的壁垒计划阻碍了预言中苍狮的覆灭,所以他们通过这种手段试图来破坏掉压在幽邃之心上的石头,让预言成真!”希瑟说道,她很清楚在苍狮爆发的这场瘟疫已经远不像它表面上那么简单了,太多的势力介入了这场混乱并且将原本就复杂的局势变的更加无序。而身为骑士的荣誉感则驱使着她在这些混乱当中将一切混乱的根源找出来并彻底清除。

    “不,预言已经成真了。”苍狮的国王打断了希瑟的话,“即使你们真的能找到这场瘟疫的散播者,或者将幽邃之心驱除,苍狮也已经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他说着,从王座上站起来走到王座之厅的窗边,“多年以来,我和安德烈都致力于防备来自西边的隐患,我们一度认为只要壁垒建成,那个该死的预言就只会变成笑话。但是看看吧,看看我们正在遭受的苦难,如今这个国家和灭国又有什么分别?”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阿提克斯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君主的身边一脸震惊的看着西格特,铁骑士无法相信他所效忠的国王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已经不再年轻的国王猛地一拳打在窗户的边框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大骑士长,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阿提克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苦心治理了几十年的王国会变成这样?啊?我是一个残暴的君主吗?我压榨了我的子民吗?我喜好战争吗?我,做错了什么吗?”

    “陛下,您是我见过和听说过的国王中最具有荣誉感的君王,是赫恩家族的骄傲。以曾经在这个大厅里执政的历代先王的名义发誓,您统治下的苍狮不逊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大骑士长惶恐的单膝跪倒在地,把手放放在自己的胸口郑重的发誓。就在他这么做的同时,悠扬而洪亮的钟声从城堡外传来。

    “咚…咚…”钟声在这一瞬间盖过了雨声,传遍了王都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大葬礼的钟声,王城守卫战阵亡将士的葬礼,开始了。”希瑟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因为见到国王的愤怒而产生了恐惧,还是被大葬礼的悲痛氛围感染。她小声的对身边不明白这钟声意义的人解释道。

    “听吧,阿提克斯。我的骑士长,我的导师,听听这丧钟的声音,有这么多的人因为我的疏忽而死,我怎么还能说服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西格特整个人靠在窗户上,仿佛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倒下去一样。国王的声音很低,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

    “他们为了保护王国和人民而死,他们怀抱着信仰和荣耀而战,陛下,这钟声里有的是我们对他们的敬意和缅怀,如果有人为了这钟声落泪,那么他绝不是在职责谁的错误,而是被这伟大的牺牲所折服!陛下!”铁骑士抬起了头,看着他的国王。王座之厅里的每一个人也都在看着这个国家的君主,看着这个依靠着窗子的脆弱的男人。

    不过,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一件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

    西格特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当他开口的时候,他的嘴里涌出的却是大量的鲜血!国王一脸惊奇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血迹,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陛下!”见到君王的异状,一向老练的阿提克斯也没有了平时的沉稳,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扶住国王。然而还不等铁骑士碰到西格特的身体,一个长满毛发,如狼一样的生物却一把将苍狮国王从大骑士长的身前拉开,然后抱着他冲到王座旁。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大厅中的情况,变成狼人形态的杰克已经将口吐鲜血的国王牢牢的按在了王座上。在王座的旁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起司眼睛里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双手比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的中心正对着国王的眉心,嘴里开始念起一段快速且复杂的咒文。

    “你们干…”阿提克斯说着从剑鞘里拔出铁则,这把猎巫刀剑身上的铭文散发着耀眼的红光,显示出这里有着极强的魔力反应。然而,还不等铁骑士说完他的话,王座上发生的事情就打断了他。

    “!”或许是起司的咒语起了作用,被按在王座上的国王身体疯狂的挣扎着,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这股尖啸在空中化成猛烈的风,以王座为圆心向外扩散,把火盆中的木炭吹出一朵朵鲜艳的火舌。但是这还没完,尖啸过后,国王的眼睛和耳朵里开始射出和起司双眸里一样颜色的光线,这些光线随着法师的咒文越来越亮,甚至变成了四道宛如实质一样的光柱!

    “离开他的身体!恶魔!”起司身上的灰袍因为魔力的涌动而猎猎作响,他在咒语的最后对着国王大吼道。同时,在国王的背后,一个虚幻且巨大的影像一闪而过,它出现和消失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人们只来的及看清那个影像头上的羊角和背后如蝙蝠一样的翅膀。



    “咚…咚…”大葬礼的钟声在雨幕里回荡,王都的居民们身披着遮雨的衣物,用宽大的帽檐或者干脆是身体保护住他们怀里的蜡烛。这一盏盏弱小的光亮是他们对牺牲者的告慰,在苍狮古老的法典里记载着,大葬礼开始的时候,那个城市的居民必须手持蜡烛前往葬礼举行的地方为战士们送行。而那些生活贫苦到找不到蜡烛的人,国王会提供给他们这件小小的道具,以便让他们一同加入这场仪式。

    “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大雨里说话的声音并不能传递多远,所以当洛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网虫正站在他的背后。而即使如此,为了确保自己的话会确实被伯爵听到,女佣兵的身体已经几乎完全贴到了洛萨的后背上。

    身着厚重帆布长袍的伯爵转过头看向网虫兜帽里的脸,后者的脸色因为空气中弥漫的阴冷和潮湿而发白。“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必须要出现在他的葬礼上。”洛萨用较小的音量回答道,作为一名逃犯,他不敢像网虫那样张扬。而且伯爵也知道对方可以读懂他的口型。

    不过,虽然佣兵小姐确实能读出洛萨的意思,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赞同伯爵近乎于鲁莽的行事。要知道,荣耀审判的结果还没得到国王的承认,至少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撤销了洛萨身上的罪责。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伯爵大人老实待在府邸里,王都的士兵在大战之后是不会浪费精力来处理这位伯爵的。但洛萨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带任何护卫的前来参加大葬礼,虽然网虫没有见过苍狮的大葬礼具体的样子,可是用脚趾想也知道在葬礼上悲伤的士兵们绝不会有心思听一个王国通缉犯的辩词。一旦洛萨被人认出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你是不是非要找死?之前你们去突袭药剂师协会,那个叫珂兰蒂的女巫现在还生死不明!现在你又要参加这个什么该死的葬礼,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到了你们这边,你要是在这时候因为这种愚蠢的理由死了,我绝不答应!”女佣兵死死的扯着伯爵的衣领,对着他的耳朵嚷道。

    面对网虫的质问,洛萨丝毫不退,他的眼睛毫不避让的和对方直视着,双眸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你就保护好我。其他的事情不劳你指手画脚,记住,我是你的雇主,而你,只是一个佣兵。”说完,伯爵转头轻易的摆脱了女佣兵的拉扯,沿着街道朝大葬礼举行的地方走去。网虫愣了几秒,随即在原地气愤的跺了跺脚,嘴里咒骂着什么,但是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还是跟上了洛萨的脚步。

    在这两个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雨水滴落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一双美丽的眼睛丝毫不受大雨的影响,完完整整的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漂亮眼睛的主人在看到网虫被洛萨吼了之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正是之前曾经闯入过黑山伯爵宅邸,假扮成佣兵模样的女巫,绮莉。年轻的女巫饶有兴致的看着网虫去追洛萨,自己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大葬礼举办的地方时王都的南广场,其实战士们是想在战事最惨烈的那段城墙下为死去的战友送行,可是考虑到鼠人不知何时还有可能反攻回来,而且之前在战争中受损的防御工事也需要修补,所以才将葬礼的举办地挪到了这座王都平民们最长使用的广场来。此时,伴随着丧钟的声音,一个个阵亡战士的遗体被马车和推车运送到了广场边。

    在场地的中央,一座巨大的篝火已经被搭建完毕,除去亲人就在王都的战士会被他们的家人领走单独埋葬,其余的阵亡者都会在此集体火化,他们的骨灰将被埋在王都北面的王室墓园中。这座墓园就在王座之厅的窗外,一方面,这是希望阵亡将士们的亡灵可以继续保护苍狮,另一方面,这也是希望可以警醒历任苍狮君主,告诉他们曾经有多少人为了这个王国而长眠于此。

    “让一让,让一让,这里是下风口,等下点火之后会有大量的烟飘过来,请不要站在这里。”广场西面入口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们对每一个从这里进入广场的市民说着,并将他们引导向广场的北面和南面,至于东面,那里已经被军队所占据。

    “我本来应该站在那里的。”洛萨看着广场东面的苍狮士兵们喃喃道。作为一名富有荣誉感的战士,他对于自己不能以黑山伯爵的身份出席这场葬礼感到十分不快。

    “对啊,你是有可能站在那里,不过如果你当时没有被通缉上了城墙的话,现在你也有可能躺在木头上。”网虫在伯爵耳边小声的说着,因为这里拥挤的人群,她不得不和洛萨保持相当亲密的姿势,这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依偎在恋人身边的普通少女一样。

    伯爵瞪了女伴一眼,没有再多说。他身边的人群离他不足一掌的距离,洛萨害怕自己的话会暴露身份,毕竟黑山伯爵在苍狮尤其是王都还是有很多人认识的。想到这里,伯爵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考虑到他的黄金战斧和赫恩之手都太过于显眼,这一次来参加葬礼洛萨只带了这一把匕首来防身。至于网虫吗…她似乎总能从身上的任意一个部位里掏出合用的武器而且不被别人发现,或许这就是佣兵和战士的差别吧。

    女佣兵见洛萨没有再说话,不满的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完全没有危险意识的伯爵,她才不会靠近密度如此高的人群里。多年的佣兵生涯告诉她,越是这种密集的人群,越是暗杀者和小偷喜欢下手的地方。而且,她总是对和洛萨产生肢体接触有一种微妙的抵触感,过度的靠近这个伯爵老是让女佣兵的体温比平时要热上一些,如果不是因为大雨的寒气,想必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红晕。

    “咚…”随着最后一声钟响,雨的声音再次占据了这个世界。人们小心的呵护着他们手中的蜡烛,目光聚集在广场中央的柴堆上。“葬礼开始了。”见到这一幕,洛萨轻轻说着。



    在黑山伯爵参加大葬礼的时候,王都的城堡里却炸开了锅。王座之厅的异状被侍立在大厅边缘的女仆们颤抖着传递了出去,沉重的大门被焦急的士兵们撞开,身披重甲的王室卫队像一片银色的烟雾一样一下子占据了大厅里将近一半的空间。但是卫兵们虽然冲进了房间,他们却不敢随意轻举妄动,这一方面是因为身为大骑士长的阿提克斯阻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国王正在被一头似狼似人的生物压在王座上。

    “这是什么情况?”爱尔莎和蒙娜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完全跟不上事情的发展速度,她们还沉浸在国王讲述的诡异故事中,突然眼前的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看着王座上压制着国王和对着前者施法的杰克和起司,以及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这两个北地来的姑娘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变的很不真实。

    “陛下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起司和杰克正在想办法把它弄出来。”希瑟走到两人身边说着,虽然她之前也没有从国王身上看到异常,可是现在,在法师努力将西格特体内的东西驱逐出去的时候,她血脉赐予她的力量让女骑士得以窥见多于一般人的东西。不同于大部分人看到的一闪而逝的幻影,希瑟能看到在国王的身后越来越清晰的那个恶魔形体。恶魔的躯体抽动着,挣扎着,试图拒绝法师的驱逐。

    当然,对于在场的大部分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是国王七窍里射出的光越来越强烈。狼行者的肌肉绷紧着,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压制住王座上的人。难以想象国王已经年迈的身体居然可以爆发出堪比狼人的力量。“让你们的人准备战斗,那东西快要出来了!”

    杰克的叫喊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效果,苍狮的卫兵们可不会听从狼人的指令,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注意力仍然集中在王座附近的三人身上。“士兵们,列队,准备应对大型目标。”铁骑士却不像普通的士兵那样盲目,他虽然并不清楚杰克口中的“那东西”会是什么,可是他手中的铁则告诉他,确实有什么可怕的存在要被起司从国王的身体里逼出来了。

    士兵服从的天性起了作用,虽然王室卫队并不清楚大骑士长口中的大型目标从何而来,不过他们显然无条件的相信阿提克斯对国王的忠诚。银色铠甲的卫士们快速的整合起来,手执绘有白色狮子图案巨盾的战士穿过他们的同袍,将盾牌重重挡在未知的敌人前行程一道临时的壁垒。他们的身后,拿着长戟的士兵两两一组,将这致命的武器从盾牌的缝隙中伸了出去,给这坚固的防线上添加了一些致命的点缀。

    “希瑟,带着两位客人退到士兵后面去,你们没有对付黑暗生物的经验。”大骑士长挽了一个剑花,手中骑士剑在空中留下一串红色的轨迹,铁骑士踢翻了挡在他面前的椅子和火盆,双手握住铁则的剑柄,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如果安德烈大人知道我没有站在保护国王的第一线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用锤子砸断我的腿的。”女骑士笑了笑,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她抽出自己的佩剑,原本正常的剑身上出现了异常的水痕,“再说,我也不觉得她们会听我的。您知道的,她们可是北地人。”

    “说的没错,我们绝对不会抛下同伴不管。”老板娘从腰后拔出短剑,朝后退了几步,而这并不是说明爱尔莎害怕了,只是她的战斗风格让她需要先看清敌人的要害,才能刺出致命的一击。“保护法师是我们的职责。”女战士也同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举起武器,而是转身摘下了王座之厅墙壁上的一面菱形盾牌。

    大骑士长看了一眼这些固执的女战士,他很想告诉她们让她们后退并不是因为看不起她们的作战能力。而是为了防止敌人的体型过于巨大,给前排的战士留出足够躲闪的空间。不过情况已经来不及他说这些话了。“小心!它要出来了!”狼行者能感觉到自己压制的东西正在飞速的变强,他明白起司的施法即将完成,那个藏在国王身体里的恶魔马上就要被驱逐出来了。

    “以灰塔之名,我宣布你无权占据在这个凡人的身体里!大恶魔,厄度!”法师的咒文随着他的这句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从国王身上迸发出的是所有人炫目致盲的剧烈光芒。杰克作为离国王最近的人,在法师的咒文完成的那一瞬间就倒退而出,在后退的同时一把将起司拉到身前,用身体保护住后者不被魔法爆炸所伤害。

    “轰!”随着强光而来的巨大爆破声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整个王座之厅中的火把都因为强大的音啸瞬间熄灭。而当光芒和巨响散去,所有人在恢复视觉和听觉之前,就都闻到了王座之厅里浓烈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硫磺气味。这是恶魔的气味。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耐!(恶魔语)”令人不快的狂吼在大厅里回荡着,恶魔的语言在常人听来更像是充斥着威胁和恐吓的喊叫。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类学者都不认为恶魔拥有一套完整的语言体系的原因。

    当然,他们是错的,恶魔使用的语言光在历史上来说远比人类的更加漫长,但是想要学会恶魔语,对于人类来说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倒不是说发音方面有什么问题,只是恶魔语中太多的词汇有着和人类思维完全不同的概念,以至于常人即使想要学习,往往也无从学起。不过,这其中总有例外不是吗?

    “不管你是谁,出现在这里都意味着你该回你的深渊去了,长着山羊角的爬虫。(恶魔语)”从狼人同伴身下站起来的法师面无惧色的看着站在王座前的恶魔,呵斥道。



    王座之厅中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其实不难理解,许多人都曾经从故事或者绘画中了解过恶魔这种可怕的存在,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一辈子埋首于此的学者自认为是它们的专家。可,当一个身高三米,皮肤猩红背生双翼头顶羊角的怪物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大部分人都会因为恐惧而忘记这些事情。

    恶魔极高的体温让大厅中潮湿的水汽在接触到它的时候发出“滋滋”的声音,缕缕白烟环绕在它的身边,使这个巨大的怪物更具有压迫力。在这个残暴的生物面前,哪怕是意志坚定的铁骑士都下意识的屏息。那些身着银甲的王室卫兵则更是不堪,他们原本整齐的队列因为恶魔的出现而开始散乱,队伍中隐隐传来的尿骚味让嗅觉灵敏的狼行者皱眉。不过恶魔本人对于这些人类的反应倒是十分满意,它很享受凡人的恐惧,这令它多少忘记了一些被起司强行从西格特身体里逼出来的窘迫。

    “(恶魔语)哦,看看啊,是谁把我的把戏拆穿了!”恶魔巨大的头颅穿过白雾,泛黄的尖牙组成一张狰狞的笑脸,“一个灰袍!小法师,我真的要为你的勇敢和博学而鼓掌了,如果我还有手的话,呵呵。”怪物似乎被自己的笑话逗笑了,他持续发出令人胆寒的冷笑。这个时候起司才注意到这头恶魔的双臂中有一条已经被齐根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暗黑色金属组成的假肢,在假肢的尖端是三根锋利的尖刺。“不过没关系,伟大的厄度会宽恕你的无礼的,只要你献出你的灰袍和脑袋。”

    “(恶魔语)那可不行,这身袍子我可是努力了很久才换来的,现在还不想脱下来呢。而且,我的脑袋可不是用来给你这种弱智的爬虫当玩具的,它里面记载的知识比你的生命有意义的多!”法师的嘴角露出讥笑,他在恶魔的直视下挺直了身体,不想在敌人面前示弱。

    “尖牙利齿的小家伙,希望你的魔法比你的口才有用!”名为厄度的恶魔脸色一黯,它由黑色金属组成的致命手臂毫无征兆的朝着法师的胸口刺了过来!这一击来的太快,在场的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除了杰克。

    狼行者将近两米的身高在恶魔面前不逞多让,可是在杰克试图接下敌人的突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和恶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纵使已经将义肢夹在腋下用全身的力量来进行抗衡,狼人能做的也只是让这一击略微偏离了一点而已。随着轰然巨响,黑色的尖刺如同重锤一样把王座之厅的地面打的四分五裂,溅起的石块划破了起司的额头,鲜血顺着法师的鬓角流下。

    “该死的,你不是会那个什么恶魔防护吗?快用啊!”杰克的声音从起司的身前传来,恶魔的重击在狼行者的阻止下竟离法师的身体尚且不足五步的距离!

    “没用,这家伙的假手不是血肉,我的法术对他没用。”灰袍法师从突然袭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飞快的和同伴解释道,同时开始朝着攻击相反的方向跑动起来。

    “那就做点别的,啊……”狼人的话说道一半,他的身体就随着抱紧的黑铁假肢一同升至了半空中。

    “狼行者?真是少见的家伙,怎么,小狗狗和他的族群失散了吗?”恶魔用难听的人类语说道,它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杰克,就像在看一只稀有的动物。

    “对付你可用不着部族,我一人足矣!”杰克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凭着强悍的臂力和卓越的平衡性一跃站到了黑铁手臂上,以此为跳板直奔恶魔的面门,他的双爪高高举起,看起来是想给恶魔一个印象深刻的问候。

    可惜狼人虽快,他的对手也有着与体型不相符的速度,恶魔完好的那只手将空中的狼人一把按到地上。“是吗?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你们这些不容易死的小家伙的吗?”说着,厄度残忍的转动起他按住杰克的手,令狼行者的身体和破碎的石质地板进行亲密的摩擦。“我会打断你们的脊梁,再把你们扔进熔岩里挣扎求死!”

    “啊!!”杰克痛苦的惨叫从恶魔的手下传来,狼行者的身体虽然坚韧却不是无敌的,鲜血已经顺着破碎的表皮开始流淌到岩石的缝隙间。

    “放开他!你这肮脏的畜生!”铁骑士的战吼中充斥着愤怒,他无法原谅这个伤害了苍狮国王并侮辱了王座之厅的邪恶生物,阿提克斯手中的铁则显然也和他的主人一样,剑身上的骑士誓言已经红的发黑,甚至这柄骑士剑的剑刃上都出现了高温的红光。

    大骑士长的战吼和他的斩击几乎是同时被厄度感受到的,在这个恶魔听到老战士愤怒的吼声时,他的左小腿也感到了钻心的疼痛。猎巫刀对魔力的破坏让它在砍进恶魔的血肉时完全不受阻碍。魔血一离开主人的身体就在空气中燃烧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伤口喷出了一团带着硫磺气味的火焰。

    “啊!”恶魔受伤时的叫声像是雷鸣一样刺耳,厄度将受伤的左腿退后一步,压制着狼人的手不得已抬了起来。“人类!”它怒吼着,带着尖刺的义肢如铁棍一样横扫,把身下的阿提克斯打出三十步之远,老骑士胸口的铠甲在这凶猛的打击下出现了明显的凹陷,人也像狂风中的落叶一样砸进了王室卫兵的队列里,生死不明。

    可还不等厄度发出胜利的笑声,他的右腿又被利器刺中,这一次,伤口流出的血液竟然没有燃烧,而是在空中结成了诡异的晶体,叮叮当当的散落在地上。希瑟不像阿提克斯那样将全部的力量放进一次攻击里,女骑士一击功成,右脚猛地踏到恶魔右腿的外侧,随即靠着这股旋转的力量,把剑身从伤口中抽出,整个人也藏到了厄度的腿边,让恶魔无法直接攻击到她。



    “卑鄙!”厄度咆哮着,看着机敏的女骑士靠着体型优势躲入他无法攻击的死角里。

    “这句话你可没资格说。”起司的声音从恶魔的左边响起,他抬起戴着戒指的手,从指环中生长出的荆棘把敌人完好的那条手臂牢牢捆住。然而一阵噼啪的声音响过,这些植物藤蔓在接触恶魔的皮肤表面不久就自己燃烧了起来。法师随手甩掉末端着火的藤条,试着用其他方法限制厄度的行动。

    “吼!”气急败坏的红色怪物咆哮着,它如猿猴一样的鼻孔里喷出红色的火焰。恶魔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同时,大厅里的温度也跟着上升。以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多里就会像在夏日的沙漠上一样炎热。

    “阻止它!不能让这里的温度继续上升!它在把这里变成深渊。”起司说着,眼睛里的光芒变成了蓝色,他举起脚边的火盆,转身将其狠狠投向王座之厅的窗户。“咔啦!”随着一阵破碎的声音,冷风和雨滴顺着窗户上的破口涌入了大厅,将温度再次压制了回去。

    或许是受到法师的启发吧,王室卫兵们本能的意识到如果真的如恶魔的愿把气温升高极有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他们慌忙的用手上的武器和脚边的杂物破坏大厅的其它窗户。更有几个士兵想到打开王座之厅的大门,让整座城堡的寒冷来对抗恶魔。

    不过他们的打算在一开始就被制止了。“不,别打开大门。那个恶魔只是在虚张声势,别给他机会逃跑。”嘴角带着血迹的铁骑士阻止了士兵们开门的举动,虽然他胸口护甲上的凹痕让他的话缺少了些说服力,但这不妨碍卫兵们对这个老骑士马首是瞻。

    “阿提克斯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搀扶着铁骑士站起来的人问道,这些王室卫兵们毫无对抗恶魔的经验,虽然因为忠诚而不至于临战脱逃,可他们同样不知道在这样的战斗中自己能做什么。

    “凡铁打造的武器伤不了恶魔,看那两个冰霜卫士怎么做。”阿提克斯没有直接回答部下的询问,只是指了指正处在战场边缘的蒙娜和爱尔莎。这两位女战士小心的躲在厄度的攻击范围之外,她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绝对禁不起恶魔的攻击,所以相比正面较量,她们更倾向于为那些可以对厄度造成伤害的战友提供支援。

    就比如现在,在恶魔正在被希瑟牵扯住精力的时候,二人已经冲到了它的脚边共通拉起了之前被按在地上的狼行者,拖着他的肩膀将杰克带离战场的最中央。在这个过程中狼人身上的伤口迅速复原,当他们抵达士兵身边的时候,杰克除了掉了大量的毛发之外,身体表面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伤痕了。

    “呃,这真是我做过最糟糕的按摩了。”捡回一条命的狼行者用双手正了正自己的脖子,他的颈椎在刚才的战斗中有些错位。解决了脖子的问题,杰克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了熊熊的战火,他可不甘心只被恶魔按在地上摩擦。

    “这次小心点,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你身上。”蒙娜说着用手中的战斧拦下了一个迎面飞来的火盆,随着希瑟利用灵活的步伐戏弄对手,越来越多王座前的东西被恶魔庞大的体型扫到大厅的另一边来。

    杰克歪了歪头,他知道女战士的话可不是关心,而是蒙娜式的讽刺,但是考虑到自己刚才狼狈的模样,狼行者也没有办法回嘴。于是他只能把心中的屈辱变成更加浓烈的怒火,倾泻到正在肆虐的敌人身上。狼人结实的小腿略微用力,他的身体就如离弦之箭一样再次回到了战场上。

    “你不该那么激他的,他有可能会被愤怒冲昏头脑。”老板娘在杰克离开后对同伴抱怨道。狼行者的暴脾气经过最近几天的相处已经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许平时的杰克还能保持一个人类基本的理性和思考能力,但是一旦他的愤怒超过了某种极限,他就会化身成真正纯粹的野兽。

    “也许吧。”女战士笑了一下说道。虽然她知道爱尔莎说的有道理,可是在内心里蒙娜仍然习惯把杰克当成是那个和她同时加入军团的猎人之子,而不是狼行者亚历山大部族的族长。不过她同时也相信,不论现在那个狼人的身体里住着怎样的灵魂,他都不会真的是一个无脑的莽夫,对于这点,女战士有着自己的辨识之道。

    果然,重新加入战团的杰克没有再试图和恶魔撼力,他从希瑟身上学到了对付体型比自己大的目标时,怎样做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而狼行者强悍的身体素质也让他能做的比女骑士更好,很快,恶魔就发现比起一个拿针扎自己的人类,一只会跳到他身上乱咬一番之后扬长而去的疯狗更加令人讨厌。

    “看来你还没有记住和厄度作对的代价!小狗狗。”恶魔低沉的说着,挥舞着它的黑铁假肢想要把杰克钉死在地上。但是已经得到教训的狼人可不在那么好捉了,为了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发挥到极限,杰克已经放弃了双足行走的方式转而四肢着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速度和体积都缩小了很多,厄度的攻击难以准确的瞄准。

    “嗡!”恶魔的手臂在杰克的头上扫过,狼行者露出了他狰狞的笑容,四肢一起发力,转瞬间就冲到了对手左腿的后面对着敌人的阿基里斯腱猛咬,他强健的上下颚让狼人轻易的撕下了恶魔一大块血肉。“啊啊!你这该死的狗!”暴怒的恶魔高高抬起自己的左腿,如山羊一样的蹄足重重踩到地上,震起一片尘土。可是灵活的狼人早已不在那里。

    “呸,真难吃。”站在起司身边的杰克吐出嘴里的肉块,不住抱怨道。

    “不意外,正常人喝一口魔血就足够躺个把月了。它们血管里流的据说是液态的硫磺。”法师耸了耸肩,手上没有停止施法,他正将大厅中弥漫的水汽凝聚起来砸到恶魔的身上,以此来降低它体表的温度。

    “我说,它是不是越来越慢了?”狼人注意到随着越来越多的水从厄度红色的体表蒸发,恶魔的行动速度正在缓缓降低下来。这让希瑟的行动更加顺利,女骑士现在甚至已经可以偶尔和恶魔略微正面较量一下了。

    “温度,这些深渊来客是活在熔岩里的生物。降低温度,它们比我们更怕冷。”起司解释道,灰塔的课程让他十分清楚如何对抗恶魔,尤其是在身边有人可以牵制住敌人大部分精力的时候。以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厄度恐怕就会彻底冻结。而法师知道那一刻永远不会到来。“小心,一旦发现这样搞不定我们,它就会变的更难对付。”

    杰克想要问问起司是怎么个难对付法,可是还不等他说话,剧烈的热浪就从不远处爆发出来。恶魔的体表燃起了暗红色的火焰,就连它的双翼和尾巴上都没有例外。

    “去帮希瑟,她撑不了多久。”法师停止了施法,他知道此时的恶魔已经不会再受雨水影响。狼行者则是点了点头,毫无惧色的再次冲向浑身着火的对手。



    起司的话并没有说错,或许面对被低温限制了的恶魔希瑟可以凭借着她的武艺从容的躲避敌人的攻击,但是当厄度真的毫不保留的释放它的恶魔之火的时候,女骑士才发现自己在速度和灵巧上已经再也占不到半分的便宜了。且不说恶魔体表那仿佛要把人整个烤熟的热气,厄度在进入浑身着火的状态后似乎也具备了和龙一样吐出火焰的能力,这个恶魔在自己周围的地面上留下一块块被恶魔之火覆盖的区域,极大的限制了战士们的活动范围。

    而且,对于希瑟这种不停绕自己视野死角的战术,恶魔也找到了解决之道,它的尾巴。当燃烧着火焰,足有常人腰肢粗细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抽打向希瑟的时候,女骑士很清楚她必须改变战术。好在这个时候杰克已经重新回到了战场,有了狼行者的助拳,虽然形势仍然倾向于恶魔,但是希瑟至少可以自保。

    “他们撑不了多久。”走到起司身边用手中的骑士剑随手劈开恶魔吐出的火焰,阿提克斯看起来已经从之前的重创中恢复了过来。老骑士这一辈子见过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战场,纵使是他没有过对抗恶魔的经验,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看出战士们的疲态。

    “狼行者本来就不是擅长持久战的类型,而希瑟能和一只完全体的大恶魔打成这样,老实说我都感到十分惊讶。”法师挑了挑眉毛,判断战场上的状况虽然不是他的强项,可是雄厚的知识储备给了他预判战斗走向的能力。“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杀死那家伙,它的实力不是凭这点兵力可以对抗的,硬要比喻的话,我们刚才的攻击只是给它挠了挠痒。”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铁骑士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眼前的恶魔竟然强大到了这种程度,在他的心里,即使是一个巨人,在女骑士和狼人的合围就应该不支了,何况这里还有一名灰袍法师。但是事实就是事实,阿提克斯知道起司没有骗他的必要。

    “当然是把王座上的陛下救回来。只要救回了国王,我才能放开手脚。”法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道。看起司那副样子,铁骑士的内心里产生了些许不妙的预感,他隐约觉得这个从城堡建立之初就存在的王座之厅恐怕会经历一次重建。

    可话虽如此,阿提克斯很清楚法师说的并没有错,只要把国王救走,哪怕用这一整座城堡作为代价将这只可怕的恶魔击退都是值得的。“明白了,我这就组织士兵们去营救陛下。”大骑士长是一个务实的人,在确定了眼下的目标之后,他立刻就停止了其它的想法。

    “且慢,让爱尔莎她们去。您手下的士兵,”说到这里起司停顿了一下,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些王室卫兵们。诚然,他们有着对苍狮王室无以伦比的忠诚,这种忠诚可以让他们深陷以一敌百的绝境而不退缩。但是那是在对手和他们一样是人类的时候。恶魔天生的恐怖能力和庞大的体型给了这些士兵太大的压力,他们在这样的敌人面前发甚至挥不了正常时候一般的力量和速度。

    铁骑士很快明白了法师的意思,他猛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起司的担忧是正确的。“要是里昂在这里就好了。”阿提克斯嘟囔了一句,回到了士兵中去,组织他们用弓箭或者其它远程武器来分散恶魔的注意力,为营救行动争取机会。

    “听起来我们有活儿干了?”注意到起司和大骑士长的交谈,蒙娜和爱尔莎她们已经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靠近了这边,毕竟现在的战局已经令她们完全插不进去了。老板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颇为随意,但是法师敏锐的注意到了她额头上被汗水粘住的红色秀发,至于这些汗水是因为炎热还是激烈的战斗,起司认为可能后者占得比重要多一些。

    “前提是你们还有体力完成它。从恶魔背后带走一个人不是一件儿戏的事情。”法师严肃的说,他很清楚苍狮国王对于整个王国和整场瘟疫的重要性的,但是这不代表着他愿意让自己的伙伴们为此搭上性命。

    “放心好了,这种程度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只是热身。”老板娘笑了一下,一转头甩动其脑后束成马尾的红发在空中留下迷人的弧线。她讨厌被他轻视,即使这是一种保护的表现。

    “你应该留下来,我去就可以了。或者让阿提克斯阁下派个人帮我也是一样的。”爱尔莎身边的女战士在前者耳边小声说着,同时用手握住了老板娘的右手小臂,虽然她极力掩饰,可是蒙娜还是看出来那条手臂上的肌肉正在不自然的抖动着,这是过度紧张加上体能消耗过大导致的抽筋。对于大部分战士来说,在战场上出现这种情况都是致命的。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和那些吓的走不动道的南方人一起行动呢?没关系的,只是手臂有些拉伤罢了。”爱尔莎说着把蒙娜的手从小臂上挪开,将手臂上的皮甲束的更紧,以此来强行控制肌肉的抖动。

    见此,女战士没有再说什么,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个朋友有着怎样倔强的性格。当初还在龙脊山小镇的时候她就经常调侃爱尔莎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她的外号“红狐”那样圆滑,这个酒馆老板娘在亲人相继去世的情况下独自支撑起了龙脊之巅酒馆的运行,她骨子里的要强和坚持丝毫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男人。

    “女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就给我打个招呼。我们会尽己所能为你们提供支援。”不远处,铁骑士已经重新聚集起了王室守卫们,他们中的大部分现在已经在老骑士的号召下掏出了自己背在背后的弩箭,虽然阿提克斯很清楚凭这些箭矢恐怕难以给恶魔造成真正的伤害,但是至少,可以让它分神一下。

    “我们准备好了。”蒙娜看了一眼同伴,在得到爱尔莎肯定的眼神之后,她对苍狮的战士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