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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血溪一刻不停的流动着,这条几乎贯穿了整个苍狮王国,滋润了这片土地的河流在过去可观测的历史中几乎一直如此。即便是最严酷的寒冬冻结了河水的上层,也总会有潺潺的细流从冰冻的缝隙中涌出。如果说整个王国是一个巨人,那这条河流既是他的动脉。现在,在王国的动脉上,一大片绿色的物质彼此交织着撑起了一片平台。在平台的周围,是夹杂在水流声中若有若无的欢笑,而平台的中央,坐着一名身着灰袍的人。

    妖精们的出现解决了起司的燃眉之急。坐在冰凉的树叶上,法师久违的迎来了平静。他闭上了眼睛,让精神介于睡梦和清醒之间,有些人把这种休息方式叫做冥想,并认为它比常人的睡眠更为优越。而对于起司来说,比起这种缓慢的休憩,他更希望在柔软的床榻上好好睡上一觉。除了晕倒,他都快忘了自己能纯粹的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

    但现在还不行,一切长久的努力就快要迎来结局了,起司决不允许自己错过。他在冥想的过程中不断梳理着脑中有关鼠人瘟疫原始样本的资料,将它们和现在的瘟疫形式进行类比。法师很肯定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和实验体,他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出足以让鼠人瘟疫失去传染性,同时也让原生鼠人重新获得思考能力的药剂。

    那样的话,这场该死的瘟疫也算有了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结局。起司已经想好了,他只需要尽快赶回溪谷城,说服葛洛瑞娅他们提供一些受控制的原生鼠人作为实验体,这要不出一个月,他们就可以彻底成为一个崭新的种族。到了那时候,即使苍狮王国不再接受他曾经的国民,他们也可以在灰塔的庇护下生活。别以为灰塔拥有的土地只有北方的冻土,起司很清楚他的同门们在这个世界上经营着何等庞大的财产,每个成年并通过了试炼的灰袍都拥有足以担当一方领主的能力,只不过他们统治的土地往往不是普通人习惯居住的罢了。

    在法师的脑海里,至少有三个同门是拥有足以安置鼠人的能力的。而在这三者中,他有把握说服他们中的一个到两个真的去接纳这个新生的种族。不说别的,光是拥有观察鼠人的第一手资料对于求知若渴的灰袍们来说就是件相当有吸引力的事情。而只有了庇护者,鼠人们便有足够的时间来整理他们自身的状态,给自己找到一个在这个世界上的定为。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种族,没道理容不下鼠人。

    当然如果那位西格特陛下足够明智的话,他就该用自己的手腕控制王国内的贵族,让他们逐渐学着接受鼠人。这样也许过不了几十年,苍狮王国中的鼠人就可以作为一个特殊的少数民族来生活。而以它们表现出的对地下建筑的天赋,起司相信鼠人们有能力说服国王让它们重回王国的怀抱。

    “你还是打消了这些念头吧。不然只会更加难过。”冰冷的话语比河水还要刺痛人心,起司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肩膀上不知何时落上了一只六翅乌鸦,后者红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在这不详的灾厄之兆面前,即使是来自龙脊山的妖精们也收起了欢歌笑语,小心的躲藏在树叶之下,期盼它的离开。

    法师沉默了几秒,他能从乌鸦的身上感觉到熟悉的魔力,据他所知没有人有能力仿造出这么令人厌恶的力量。“这么说,你被那个女巫击败了?”起司问道,在他看来咒鸦的警告是在告诉自己溪谷城的形势恐怕不如预料的那样美好。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会输给一个被虚伪的利益诱惑的没了思考能力的女巫?你为什么不去猜测是一只猴子把恶魔领主召唤来的呢?”咒鸦的声音显得有些烦躁,它的使者也随之张开鸟喙,发出刺耳的尖叫。

    起司摇了摇脑袋,想要将着聒噪的飞禽从自己的肩膀上赶开,六翅乌鸦却灵巧的躲开了法师的手臂,甚至还得意的闪动着翅膀,好像在嘲笑起司动作的缓慢。“好吧好吧,我道歉。我不该怀疑你的能力。”烦不胜烦的法师决定暂时向同门屈服,并暗暗记下了这次冒犯,打算下次在咒鸦落难的时候好好嘲笑他一番。

    “收起你幼稚的想法吧,起司。安莉娜说的没错,你和这些凡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你变的太不像个灰袍了。”乌鸦停止了躁动,但咒鸦的声音却没有停止,他的口气相当严厉,尤其是语句中提到了安莉娜的名字让起司想起了他和这位学姐之间闹出的不愉快。

    “我不需要你的教导,你不是我的导师。”法师的声音冷漠了起来,“说明你的来意吧,你总不是故意来吓唬我的对吗?还是说你打算等我回溪谷之后在面对面和我说明?”

    “你不会在溪谷看到我。我已经离开了,带着我的战利品。而要我说,你最好也别再回去。即使是以老师最严格的标准来看,你的任务也早就该结束了。你没有义务去见证凡人原始的社会,就算你一定要这么做,也最好带着你的人离那座城市远远的。鼠人即将变成历史,不,它们甚至不会被记录进历史,这是你唯一需要知道的事。清洗,已经开始了。”

    “清洗,什么清洗?谁来清洗谁?”起司明白咒鸦不会开无意义的玩笑,他的警告一定事发有因。这就不由得法师不去认真思考他的话了,尤其是最后一句。

    “谁知道呢,我的提示到此为止。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搞明白这一切,就好好想想这一整件事件的每一处。”乌鸦,挥舞着它的三对翅膀飞走了。当它消失在河边的树丛里的时候,阳光好像都变得温暖了起来,就像是一直遮挡着太阳的乌云终于散开。

    可站在阳光里的起司不这么觉得。他陷入了又一次迷茫中。



    “嘎!”六翅的乌鸦落回了法杖的顶端,而它的主人连看都没看一眼,不需要任何确认他就能肯定前者的状态。早在很多年前咒鸦就已经将这只乌鸦变成了自己的某种分身,咒术师对它的了解不亚于自己的身体。可对于琳来说,事情就不同了。

    “您把它派出去做什么了?”报死女妖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如果咒鸦差使的任务真的事关重大,那她就不该知道。琳看向巫师的眼神显现出了几分害怕,她畏惧这个男人的愤怒。

    咒鸦的心情确实不好,起司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当这个同门真的表现的如此愚钝的时候,巫师还是感到内心中的烦躁像火焰般舔舐着自己的耐心。可琳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咒鸦心中的地位,当咒术师回过头看向她的时候,皱紧的眉头已经不自觉的展开,绷紧的嘴角也放松了很多。“没事,只是给一个迷路的呆子指路。至于他能不能找到,那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对吗?”

    “当然,您已经做了您能做的所有事情。”琳可听不出来咒鸦说的迷路的呆子是谁,她甚至以为是咒术师发现了森林中另外一群旅人好心的给他们指路。不过这不妨碍女妖对巫师报以甜美的笑容,然后开心的牵起他的手。这只手上曾经戴满了具有魔法力量的戒指,但当另一个人的体温在手心里扩散的时候,咒鸦出奇的觉的这感觉不坏。

    巫师低头笑了笑,“也许不止那家伙,我也被这个王国弄傻了吧。”

    “您说什么?”琳以为咒鸦是在和她说话,问道。

    “没什么。”咒鸦没有再去看女妖,他的目光看向阳光照耀着的前路,“你就不好奇我们这是要去哪吗?”

    “我们到了的时候我就会知道。只要跟着您,哪里我都可以去。”琳索性用双手拉住巫师的手臂,在发现后者没有抗拒后整个人靠了上去。在经历了这一连串事情后,她现在已经对苍狮没有什么留恋了。确实,虽然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但那应该是其他人的工作。这个成长在熔铁城孤儿院的女孩本该死在荒野里,她不欠这个王国什么了。

    而咒鸦,显然对琳的回答相当满意,他的嘴角略微上扬,挑了挑眉毛,“哦,那我要是说带你去冰天雪地里的孤塔里生活呢?那地方可是很可怕的,台阶仿佛永远爬不完一样。”

    “嗯…”女妖想象了一下巫师描述的场景,思考了几秒,就在咒鸦打算主动否决这个玩笑一般的提议时说道,“那我也愿意。您救了我,也救了熔铁很多的人,您去哪里,我就跟您去哪里!”

    咒术师本能的想要讽刺几句琳的这种盲从,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耸了耸肩,“没人会去那样的塔里生活,即使是对施法者来说,那里的条件也太严酷了。忘了它吧,只是个笑话罢了。我们去南方,我在海边有座房子,那里正好缺一个女主人。”

    咒鸦能明显感觉到在琳听到这句话后手臂上的力量加大了很多,他一度怀疑女妖是想要将自己的手臂折断。不过当他听到隐约的啜泣声和轻微的颤抖时,巫师又一次打消了开口的打算。虽然在对世故和现实的观察上要强于起司,但巫师尤其是灰袍总是孤独的,他们不擅长对其他人的感情做出适当的回应。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沉默。

    沉默,并不是巫师的特权。很多人在面对语言无法描述的情况或者在诸多头绪涌上心头不知从何开口时也会沉默。比如此时的杰克。狼行者沉默的看着从眼前草堆上丝毫没有苏醒征兆的人,迟迟想不到一个合适描述自己心情的词汇。自己真的成功了吗?如果是真的,为何蒙娜身上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眼看着巨大伤口中珂兰蒂制作的荆棘心脏跳动的越来越缓慢,杰克只觉得愈加的焦急。

    狼人的转化仪式并不复杂,甚至简单到可能在无意中就会完成。因此作为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杰克本能的感觉到自己遵照传统进行的仪式理应完美无缺,可眼前的人体上伤痕犹在,冰冷的事实比寒风更加彻骨。心脏,跳的更慢了,由魔法驱动的生命本就是虚假的,但当它的末日来临,狼行者并不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去迎接结果。

    “如果太阳不再移动就好了,我就不必去看结局。”恢复了人身的杰克颓然的坐在草堆前,他从未这么厌恶太阳的起落。

    自然不会因一个人的想法而改变,即使他是狼行者也不行。时间,过了正午,阳光开始拉出倾斜的阴影,当树枝的影子遮住了蒙娜的时候,荆棘制成的心脏也完成了最后一次跳动。还是,没有动静。杰克眼巴巴的看着前方,他甚至没有嘶吼的精力,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住了他,一如树木的影子。

    “呼哧”轻微的响动逃不过狼人敏锐的听觉,他立刻爬了起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响动传来的地方,蒙娜的体内。“呼哧”第二声响动证明之前的声音并不是幻觉,同时,杰克也看到了响动的来源。那颗荆棘心脏,它周围的血肉挤压着它,像是要把这异物从身体内推挤出去一样。那一瞬间,杰克的眼睛睁的老大,他想要走上去帮助蒙娜取出这异物,可又害怕自己贸然的举动伤害了还未复苏的同伴。

    “你可以的。”狼人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在给蒙娜加油还是在说服自己。

    想要将深植体内的东西排出何其困难,更别说珂兰蒂当时为了维持蒙娜的生命,还特意用细小的藤蔓连接了她的血管。所以当那团植物被挤出女战士的胸腔时,太阳已经到了落山的时候。“砰!”随着一声闷响,荆棘心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沾着红色的血迹落到草堆上。之后,蒙娜的肉体开始了真正的重塑,肌肉像是粘稠的液体,流动着填补身体上的破洞,那些损坏的器官被重新制造,像是加快了几百倍的婴儿发育。

    当月光洒落在树林的枝叶间时,蒙娜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外伤,可是她的胸口还是没有起伏。杰克的双腿已经站的失去了知觉,整整半天的时间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过分毫。他看着银色的光照耀在同伴了无生气的身体上,一股原始的冲动像爆发的火山般从胸腔里一路向上,喷薄而出。

    “嗷呜!”嘹亮的狼嚎响彻了整个森林,与此同时,杰克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向狼形转化,很快,一匹正常大小的公狼就代替了那个焦急的战士。在幽绿色的狼瞳注视下,蒙娜的胸口开始颤动,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将堵在血管里的血块吐了出来,同时整个人猛然坐起,双眼睁的老大,好像是从一个长久的噩梦中苏醒。

    女人和公狼对视着,前者在苏醒的懵懂中伸出手,后者则主动攀上草堆,让她抚摸到柔软的毛发。于是女人的身上也开始长出同样的长毛,她的牙齿变长,瞳孔泛起绿光。月光下的森林中,两匹狼欢乐的嬉戏着。



    士兵小心的在黑暗中爬上布满低矮灌木的山坡,从这里可以从较高的地方俯瞰前方的溪谷城。作为联军的斥候,这个小伙子满心只有对鼠人的仇恨,他不害怕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复仇的血在体内高叫着让他现在就拔出武器冲向那些怪物。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法杀死所有的鼠人,他得依靠其它战士和贵族的力量,这样才能将怪物从世界上彻底铲除殆尽。

    “等着吧,我会做到的。”士兵在月光下低语着,亲吻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戒指,那是他妻子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她在他眼前被饥饿的鼠人扑倒,覆盖,彻底消失。要不是当时搜救的战士强行将这个年轻人打晕带离现场,他一定会留在那里和他的妻子一起成为鼠人的食物。而从那天起,士兵就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他生存的意义只剩下一个,复仇,向那些丑陋多毛的异形复仇。

    他早就已经想好了,等杀光了那些怪物,他会回到妻子死去的地方,用手里的武器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在鼠人全部死光之前,士兵绝不会死。他低下头,不让月光找到眼睛里引起反光,其实他多虑了,即使有人从远处看到这双眸子,他们也只会把那当成是噬血的野兽,而不是一个人。

    风向,改变了。士兵用手指沾上露水,谨慎的确认自己正处在下风处,他很了解鼠人,它们对气味的感知像狼一般敏锐。

    “唦唦!”头顶的轻响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刺耳无比。士兵立刻停止了身体的所有动作,将自己和周围的灌木融合起来。砰,砰,砰,心跳声在脑海里回荡着,他不敢呼吸,害怕胸口细微的起伏暴露了自己。士兵忘记了他的心脏后来又跳动了多少下,他只知道在自己已经快要因为窒息而晕过去了。应该,只是错觉吧。他这么想着,极为小心的缓慢恢复呼吸。

    想象中的怪叫和从天而降的敌人并没有出现,士兵赶紧加大呼吸的力度,却又不敢太过于夸张。头脑中的眩晕感逐渐消失,他知道自己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派遣他出来的领主可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等到天亮,想要继续参加之后对鼠人的总攻,就得讨好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想到领主那丑恶的嘴脸,士兵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不过这都无所谓,只要可以复仇,他可以效忠任何人。

    弓起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而感到僵硬的腰部,被仇恨驱动的斥候寻找着可以更清楚看到溪谷城内情况的位置。他不曾是战士,也没有打猎的经历。可是短短的训练和可能存在的天赋已经让他成长为了优秀的侦察者,在明亮月光的照射下,他看到了不远处凸起的岩石。那是一处良好的观察点,但光秃的石头可没办法提供掩护。老练的斥候会优先保护自己,可这一个斥候可能永远都不会变的老练。

    “唦唦!”士兵小心的挪动着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尽量减小与树叶摩擦时可能发出的声响。不合时宜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头顶,可当他抬头看上去的时候除了轻微晃动的树枝什么都没有。该死的风。他这么想着,同时回忆起当他和妻子靠在故乡的草垛上时自己曾经对晚风发出过相反的评价。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的就像是上辈子一样。

    斥候努力不让这些小意外影响自己的动作,不急不缓的朝着目标的岩石爬去,他能看到月光穿过树冠的缝隙照在石头上,明亮的如情人的眼眸。轻微的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联想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走,等着我吧,再几天就好,我保证很快就会结束了。

    将身体挪到岩石旁边的距离如果是正常行走的话可能也就需要几秒钟而已,可士兵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这里匍匐前进了几年那么漫长。这并不意外,自从那一天之后,整个世界就在他眼中慢了下来,一切都变得了无生趣,只有目睹鼠人的死亡可以让他感觉到些许的安慰。位于最前方的右手终于碰到了岩石的边缘,这小小的成功让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自己只要爬上去,就能看到溪谷城城墙后的情景。士兵想象着带回的情报会对明天的攻击带来多么重大的影响,那些骑士们会妥善的利用这些信息制定最完美的作战计划,等到太阳落下之前,他们就会攻入那座罪恶的城市,将占据了它的邪恶生物全部剿灭。这想象化成了力量,激励着他继续前进,先是右臂,接着是肩部,斥候的半个身体已经附在了岩石之上,就像是一条毒蛇。

    “唦唦!”离目标近在咫尺的士兵没有再去管出现了多次的杂音,在他看来那也只是另一阵晚风的恶作剧罢了。当他将整个身子全部挪到了岩石上的时候,即使是冰冷潮湿的石头也不能阻碍斥候的呼吸逐渐变的炽热,只差一步了,只要将头从岩石的掩护下伸出去,他就可以看到那座被鼠人当做大本营的城市的状况。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因为这激动的时刻而轻微的颤抖着,不过它们还是很好的完成了大脑的命令,将人体的头部送出了遮挡。山坡下的景色再无阻碍,士兵睁大自己的双眼,观察着月光下的溪谷城。他看到了很多在城中行走的东西,而从它们中的分布可以看出这些家伙对于即将遇袭毫无察觉。

    “愚蠢的畜生。”斥候忍不住低声嘲弄着。可当他开始在脑海中记录那些生物的分布时,他很快发现了某件奇怪的事情,鼠人的眼睛,会在黑暗中散发出红色的光吗?

    某种尖锐的东西轻轻碰触着士兵的肩膀,让后者的身体猛然绷紧,他下意识的想要掏出腰间的匕首,右手却在挥舞当中被重重的踩在岩石上动弹不得!“唔!”手臂几乎要被压碎的疼痛让他发出轻微的惨叫。他很清楚自己大意了,竟然被鼠人绕到了背后还毫无察觉。不过,事情还不是全无转机,对抗鼠人的方法他再清楚不过,即使自己只有左手,也还是有机会…

    斥候的思考戛然而止,因为一张丑陋的脸从上方伸到了他的面前,那不是鼠人的脸。而且也不会有鼠人长着像蛇一样的脖子!国王在上,那是什么怪物!现在士兵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攻击自己的根本就不是鼠人,他害怕了,仇恨的火焰瞬间被眼前丑陋的像是融化了一半的蜡质人脸熄灭,本能的恐惧占据了主导。

    他想要尖叫,想要求救,可怪物的另一只脚此时已经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背上,将他胸腔里全部的空气挤了出去!“噗,噗”两声轻响从头颅的两侧传来,士兵利用余光看到两只像是放大了数倍的螳螂前肢的东西正浅浅的插进岩石里,几丁质甲壳特有的质感在暗红色的包裹下显得极为特殊。

    一个名字,一个被无数人当成是虚构的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名字猛的浮现在士兵的眼前。他终于明白这个踩在他背上的怪物是什么了。

    “恶…”“噗!”他只来的及说出这一个字,两把镰刀中的一把就迅速抬起,然后重重的刺入了他的肺部。那张扭曲的怪脸上露出同样扭曲的笑容。

    月光照在石台上,拉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个骑在上面,用锋利的前足不停的撕扯着身下的猎物。血液,染红了岩石,泛出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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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咔嚓!”随着一次强有力的重击,被摆放在帐篷中央的木桌从中断裂,彻底的无法再次使用。据说这张指挥台有着超过一百年的历史,是家族中世代相传标榜武勋的证据,可是饶是如此,桌子的主人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异议。不仅是他,整个帐篷中诸多的贵族和领主没有一个对此事发表意见。他们无不低头注视着脚尖,好像突然对制鞋的手艺产生了兴趣。当然,他们真正的想法只是不愿意面对那只盛怒的狮子。

    若说除了具有赫恩之名的王室以及从遥远战场上唯一生还的骑士之外有人可以在苍狮中被人用狮子来形容,那就只有王国南方最古老的家族领导者,素有红鬃的怒狮之称的安德雷亚.克罗格了。众所周知,克罗格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王国成立的初期,传闻中他们的先祖是最早追随苍狮第一任国王的战士,同时也是岁月洗练后唯一一支历史从未断代的开国贵族。安德雷亚正是它的当代领袖。

    这个高大的红发男人身上穿着笔挺的军装,别在胸口的红色狮头胸针宣告着他的身份,他有着刚毅的面孔,看上去和西格特.赫恩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位国王可不会露出如此扭曲的表情。而刚刚砸烂桌子的举动让男人束到脑后的红发不受控制的散开,配合着额头显现的青筋,真如一头被碰到了痛楚的狮子一般令人畏惧。他身上因为愤怒而隆起的肌肉好像随时会撕裂那身军装,让靠近他的人下意识的后退。

    “十二个家族,三十队斥候,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啊?你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真的出阵时还不全都当场逃跑!”安德烈亚咆哮着,让刚刚壮起胆子想要看看帐篷内需不需要帮忙的侍者立刻将帘幕放下,再也不敢作声。

    “殿下息怒,息怒。”位于怒狮左手边第一位的老绅士鞠躬说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也着实出乎了老朽的意料。看来我们低估了那些长毛的畜生对这块土地的污染程度。而且我想各位大人也没有将自己宝贵的士兵用在这项任务上,当然我认为这一定是因为他们都等着即将来临的大战时好为您和克罗格之名赢得更多的荣光。”

    其他的贵族在老绅士开口后纷纷应和起来,他们确实没有将职业军人安排到斥候任务当中,不过这和他们会不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他们的士兵投入战场之间其实也没有任何联系。只是现在为了防止安德雷亚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他们只得同意老人的观点。以此来开脱这次失败所带来的责罚。

    “哼,克罗格的荣光克罗格自会去争取,根本无需你们担心。我只要你们做好辅助克罗格家族将士的这一点小事,你们却都做不好,还说别的什么东西。”安德雷亚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他这话也没错,克罗格家族手下的正规士兵数量在全苍狮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一直以来王国西北依烈锤,西南靠黑山,而其余的南方国境都是由克罗格家族在镇守,与精灵和其它邻国间的战斗也往往是这个家族承担。虽说近几十年来来自南方的压力远不如游牧民的冲击,可是作为历史久远的军事贵族,克罗格家族的底蕴仍旧深厚。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大量的中小贵族和领主主动依附到安德雷亚的帐下。要论军事,如今熔铁刚遭重创,黑山领主尚被通缉,唯有克罗格家族地处南部,受鼠人影响最小,军事实力保存最为完整。而要论正当性,国王突然逝世,没有留下半个直系继承人,眼看着流淌了漫长岁月的赫恩之血即将断绝。克罗格家族历史悠久,曾经与王室几度通婚,要说如今的苍狮谁最有可能顺理成章的登上国王之位,那就非这位怒狮安德雷亚莫属。因此,不论是出于眼下的自保来看还是放眼将来的王国形势,克罗格家族都是不折不扣的大腿。

    安德雷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知道不论自己说话多难听,这些嗅到了利益味道的鬣狗都不会离开。而他也知道想要成为国王,性情暴躁并非阻碍,真正挡在他和王座间的人只有三个。排除如今下落不明且身负通缉的洛萨,让其他派系还敢处于观望状态不来宣誓臣服的人就剩下王国的大骑士长阿提克斯,以及老国王遗留下来的国王之手,马库斯。只要得到这两个人的支持,或者将他们除掉,那么苍狮国王的宝座就唾手可得了。

    但铁骑士素来以绝对中立和绝对忠诚于王室闻名,想要得到他的支持谈何容易。至于马库斯,身为老牌贵族的安德雷亚并不否认他的才华和能力,可他毕竟太过于年轻,政治资本太过浅薄。要不是现在有大骑士长撑腰,这个国王之手早就什么都不是了。不过这都没关系,只要自己能在剿灭鼠人的战场上立下功勋,到时民心所向加上克罗格血脉中本就混着的赫恩之血,想来也无人可以阻挡。

    想到这,再看看面前这群连排除斥候侦查都做不到的盟友,安德雷亚的怒火又攀升了起来。他是多想让这些废物在作战的时候挡在克罗格将士的前面,变成家族壮大的垫脚石。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在他登基的那一天之前,这些人还有用,他们的支持是必要的。

    “大骑士长请各位大人前往主帐商讨作战计划!”正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了传令官的声音,一众贵族将目光投向怒狮,在得到后者首肯后才仓皇的逃了出去。只留下之前给他们开脱的老绅士仍然站在安德雷亚身边,这是因为他的身份乃是克罗格家族的首席顾问,并非王国中的贵族。

    “对于这件事,您怎么看?”安德雷亚一向很尊重这名顾问的意见,再加上他并不着急出席大骑士的会议,所以没有急着走出帐篷。

    “依老朽所见,虽然这些小家族派出的斥候并非正规军,但能让数量如此之大的侦察队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可见鼠人的力量并没有如我们想象的弱小。这样的话,盲目的为了功勋而申请打头阵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了。当然,若单论军略,老朽远不如大人经验丰富,具体如何还是需要大人您自己定夺。”老绅士微笑着,谦卑的回答道。

    怒狮点了点头,他随手拉过旁边的厚重披风穿在身上,朝着帐篷外走去。而在他的背后,克罗格家族首席顾问的笑容则变得有几分,诡异。



    “安德雷亚阁下,您迟到了。”当一袭血红色披风的怒狮嚣张的撩开帐篷的布帘,自然的坐到长桌的右手第一个座位时,阿提克斯忍不住皱眉说道。而铁骑士一开口,坐在首位上的马库斯就挑了挑眉毛,不过他没有其它反应,只是继续低头装作研究桌面上的纸张。

    “我很抱歉,大骑士长先生,被一些琐事耽搁了。您知道,除了克罗格家族的事务外,我还得负责调停一些小事。”安德雷亚脸上露出带歉意的笑容。可他说的话却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以官职来称呼阿提克斯,虽然看似没有什么不妥,但实际上一众贵族都听的明白这是在提醒后者自己的身份,贵为公爵的克罗格家族族长不是区区骑士团领袖能够斥责的。同时他的后半句,则是点出了自己现在的势力,那些先于安德雷亚离开他的帐篷的贵族们暗自低头冷笑着,为投靠了一位如此强势的依仗而感到高兴。

    铁骑士并不是不通政治,更多时候他只是不愿涉身其中而丧失了自己绝对忠诚于王室的立场,所以他很清楚安德雷亚话中的示威,那双眼角略微下垂的眼睛因为愤怒猛地张开,其中的锋芒令人不寒而栗。“咳咳。”马库斯轻咳了两声,看似是刚刚看完文件的无心之举。他将面前的卷宗整理了一下,抬起头,脸上的漠然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二者的对话。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军事会议吧。”国王之手照本宣科一般说道,视线跳过了安德雷亚和阿提克斯,直接看向其他贵族。他在观察这些人的神色,虽然并不能因此来判断他们的阵营,不过马库斯不愿意放弃任何有可能的机会。怒狮和铁骑士都不希望真的撕破脸皮,只好偃旗息鼓,看向马库斯。他们的区别在于,阿提克斯的目光相当平静,而安德雷亚看向马库斯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已经获得了魔鬼之智的马库斯当然不会因为别人怎么看自己而受到影响,他从手边拿起那根象征身份的权杖,用它指了指长桌中间的沙盘。“这是我们目前的状况,相信各位大人已经有所了解。”沙盘上用绘制着各个领主旗帜的棋子表示着他们的营地,并且还用棋子的多寡来表示各个势力的兵力差别。

    “马库斯大人,这兵力似乎不对吧,我们家族的兵力明明要更多一些才对。”一名贵族发言到,他指着沙盘上象征自己家族的棋子,对国王之手错估了自己家族的实力而感到不快。听到他的质疑,很多家族的领袖纷纷发出轻声的议论,从他们瞥向马库斯的余光来看,一个连兵力统筹都做不好的统帅显然得不到信任。

    面对质疑,肥胖的爵士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盯着那名贵族,又看了看沙盘上的兵力,点了点头,“确实,您家族的兵力要比这上面的多一些。”马库斯坦然的承认让其他人的议论声更加嘈杂,一些贵族赶忙对照着自己家的兵力,害怕也发生同样的错误,可是很快国王之手的话就让他们停止了这种行为,“因为,这上面的棋子并不是以人数来决定的。”

    马库斯懒洋洋的说着,用权杖的底部敲了敲桌面,“总所周知,鄙人在就任国王之手前做的是财务方面的工作。因此,鄙人对于兵力这件事,与一般的指挥官有着不同的看法。”

    “兵力就是兵力,一人便是一人,十人便是十人,那里会有什么看法?马库斯大人怕不是被头疼弄得糊涂了吧。”安德雷亚嘴角带着冷笑,他在会议上表现的越强势,更多观望的家族就会加入自己麾下。然而,还不等那些已经投靠了克罗格家族的贵族开口附和,马库斯就开口做出了回答。

    “克罗格大公此言差矣。兵力,不是这么算的。”国王之手摇了摇头,活像个教小孩子读书的老师,“诚然,在所有参战的士兵都是经受同等训练的战士的情况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可是我们眼下的状况并不是,相信各位也很清楚,现在各位帐下的将士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临时加入的平民。我不是想要否定他们的战意,这点整个苍狮都是一样的,但我必须指出,这些平民的战力并不能和王国的正规军相提并论,因此要是单以人数来表示,会让我们对自己的战力产生过于乐观的估计。希望各位大人明白。”

    如果说之前安德雷亚的发言是其自信的展现,那么马库斯的说法就是温和的劝谏。二者相较,后者的行为更加容易得到理智者的赞赏,很多中立派的贵族也因此对马库斯露出赞许的表情,他们对国王之手的观点感到认同。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承认这一套,另一个军队中包含了大量民兵的贵族不满的说道,“说的跟真的似的,你又怎么确定普通士兵和平民之间的战斗能力差距呢?我看,这就是国王之手大人想要多分些战功!”

    “大胆!”“混账!”安德雷亚和阿提克斯同时大喝着拍案而起,两人的气势直接将那名阴阳怪气的贵族吓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站起来的二人对视了几秒,在达成了某种默契后怒狮坐了下来,将发言权交给了铁骑士。阿提克斯点头致意之后开口说道,“此时正是我苍狮的存亡之际,况且先王新去,我国更应该上下一心,杀尽鼠人为先王和死于这场浩劫中的同胞报仇!马库斯阁下乃是先王指派的国王之手,对王国的忠诚毋庸置疑!你此时竟敢发言污蔑他,难不成是对先王的决定不满?”

    “我…不敢。”那个贵族从椅子上翻了过去,他爬起来之后仓惶的道歉到,同时额头流淌下大滴的冷汗。他原本是想通过挑衅马库斯权威的方式来搏得安德雷亚的好感,谁知竟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好了,骑士长大人,我都没生气您就别说了。”国王之手悠悠的说道,“我相信他也不是有心的,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我还是奉劝各位一句,眼下王国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鼠人未灭,眼看着冬天过去草原上的游牧民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而且烈锤领初遭重创,熔铁城化为废墟,烈锤大公这次可没法给我们提供保护。所以,我希望各位还是以王国为重,功劳这些东西,还是不要看得太重。”

    “泰勒瑞尔大人说的不错!现在正是我们为苍狮献身之时,个人利益毫不重要!我安德雷亚代表克罗格家族愿意为了王国的存亡,去做剿灭鼠人的先锋,还望大人应允!”



    有了克罗格家族领头,早前就已经加入又也许是被怒狮的气势所折服的贵族们纷纷效仿他,表示愿意跟随安德雷亚大公身先士卒去攻打溪谷城。反倒是默不作声的贵族成了少数,而在这少数之中也出现了两种人。前者是观望等待马库斯表态的贵族,他们的地位普遍较高一些,本身在王国中的基础牢固,不需要或者不想要通过这种附和克罗格家族的方式来提升自身的影响力。而后者,也是马库斯重点观察的对象,则冷漠的看着激动的众人,表现出完全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些人的领地有大有小,爵位也高低不一,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领地受到鼠人的影响不大,甚至全然没有受到影响。他们对于鼠人没有那么切身的仇恨,比起通过战功来提升自己的地位,他们更倾向于等待其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家伙在和鼠人拼个两败俱伤后利用手头完整的兵力来获得实惠。甚至其中不乏想要自己家族的领地从王国中独立出去,做个小国的国王的人存在。

    他们的反应马库斯都看在眼里,并且他也知道那个看似躬身请命的怒狮也在通过自己的方式确认着这些人的身份。他们两人都很清楚,不论苍狮接下来要如何抉择,那些妄图从这场混乱中以卑鄙手段获利的家伙都不可姑息。当然,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多久,马库斯总不能让这些人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国王之手对人群中几个和他私下接触过的贵族眼神示意了一下,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开口说道。

    “安德雷亚大人先起来吧,您的英勇我已经感受到了。但此次战役关系重大,不是一句有谁来做先锋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还是请先等我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再做决定。”

    怒狮听了这话没有犹豫太久就坐了回去。他承认马库斯的才能,并且相信于情于理国王之手都没理由会针对他这个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再加上刚才的请命本来就是表演意味多于实际愿望,虽然安德雷亚不排斥真的身先士卒,可他确实不希望因此折损家族太多的兵力。尤其是在试探敌人虚实这种任务中。

    “抱歉,是我太急躁了。还是请马库斯大人先将目前的状况分析清楚吧,我相信论起对鼠人的了解,没有几人能比亲身经历过王都守卫战的您更有经验。您身为文职还登城作战的事迹早已传到了克罗格的领地,若是王国的每一位官员都有您这样的觉悟,何愁鼠人不灭?”

    “大公过奖了,鄙人只是做了每个领有爵位之人都该做的事情。”马库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安德雷亚的奉承,而他也很清楚这只是克罗格公爵的一时之词罢了,做不得真,“咳咳,还是说回正事吧,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了。阿提克斯大人,有劳了。”

    铁骑士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帐篷中的每一个人,其中大部分人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在座的人里也就只有怒狮可以面色如常。安德雷亚的性格和行事风格确实不招人喜欢,但阿提克斯也不得不承认,在突然失去了西格特的王国里,最有资格坐上王位的,恐怕就是他了。除非,那个被先王视若己出的孩子回来…骑士长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事情,现在不是洛萨归来的好时机。

    “我想刚才国王之手阁下已经向各位介绍了联军的战力,那么作为王国的骑士,我有必要让各位清醒的认识我们的敌人。”阿提克斯说着用桌子上的指挥棒点出溪谷城的方向,“首先我必须承认的是,到会议开始以前为止,我们派出的五队斥候都没有按时返回。情况由不得我们不警戒,以鼠人的作战能力,它们不可能凭借同等数量的小队战胜训练有素的士兵。而如果有大股的鼠人离开溪谷城游荡,我们没有理由还没有发现。毕竟以经验来说,它们并不擅长集体隐秘行动。”

    “会不会是某种陷阱工事?传闻地上无敌的熔铁城就是从地下被破坏的,也许那些鼠人在附近也建立了暗沟之类的东西。”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贵族开口说道。他的发言得到了相当多人的支持,老鼠会挖洞不是什么新闻。

    阿提克斯没有直接评论这种猜测,他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对于您的猜测,我只能说不无可能。但是目前没有任何一名斥候返回,我们无从得知让他们消失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而这种不安定因素又会给我们的大部队带来多少阻碍。但令我担心的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议论声再次出现,而这次发言的则是安德雷亚本人,“能否请您说明一下您所担心的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大量的坑洞已经是非常糟糕的情况了,它会完全阻碍骑兵的发挥,迫使我们的骑士下马和敌人近身作战。”

    “好的,大人。我担心的原因来自于之前战斗中得到的情报,黑山伯爵,也就是现在的被指控叛国的通缉犯洛萨.黑山,他在之前封锁萨隆领的战斗中提到了体型巨大的鼠人。而烈锤大公在我驰援熔铁时也有所提及这种敌人。如果只是体型庞大那还好说,可如果巨大的鼠人只是鼠人中的一种畸形呢?我害怕还有更多具有特殊能力的鼠人存在,它们的能力可能会让我们对战局产生错误的估计。”

    “这完全没道理!巨大鼠人只是那些败军编造出来给自己找理由的借口!”一名来自南部的贵族说道,他的话得到了很多王国受鼠人影响尚浅地区的贵族赞同。

    “但是烈锤大公呢?他的话总有可信度吧。”支持马库斯的贵族发言道。

    “哼,矮人和流民的话你也信?什么王国第一堡垒,我看熔铁城根本没有说的那么坚固,也许城崩只是因为上面站了太多人。”这发言引起了一阵的笑声。确实,苍狮大部分的贵族并不喜欢矮人和他的领民,他们既没有去过烈锤领,也不愿意承认那些被遗弃的流民可以建立起规模庞大的城市。在他们刻板的印象里,烈锤人应该和肮脏的游牧民差不了多少。

    安德雷亚挑了挑眉毛,不过这次却没打算维护烈锤的名誉,他不喜欢这个好像地里长出来一样的矮人,更别说他的爵位居然和历史悠久的克罗格家族平起平坐。虽然熔铁城被毁已经让烈锤的势力一落千丈,但适当的打压可以让其彻底从王国的贵族圈中被排挤出去失去话语权。

    但这样的言论显然会让那些与矮人关系密切的领主感到不适,那些真正去过烈锤领的人都知道那些耸立在草原上的巨大堡垒是多么壮丽的杰作。他们正打算发言让南方来的官老爷们收回他们失礼的话,帐篷外的嘈杂声却打断了这场会议。

    “是斥候!有斥候回来了!”

    帐篷中的众人互相看了看,马库斯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件事比较重要,阿提克斯大人,安德雷亚大人,我们先去听听斥候带回了什么消息。”



    奄奄一息的王国军斥候躺在白色的布单上,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命不久矣了。大量可怖的伤疤充斥着他的身体各处,其中一道险些将他的脖子整个划开。原本穿在外面的衣物在泥巴和血迹的遮盖下和破烂不堪的躯体融为一体,前来查看的药剂师们纷纷摇头,因为他们连分清哪一块是黏在身上的布片,哪一块是掀起的皮肤都做不到。可即使如此,斥候还没有咽气,没人知道支撑着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许是对鼠人的仇恨,或许是对王国的忠诚,亦或只是单纯的抗拒着死亡。

    马库斯一见到这名幸存者的样子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原因无他,从躺在地上的将死者身上,他敏锐的闻到了硫磺的味道。“他还可以说话吗?”国王之手对身边的药剂师们说。

    药剂师之间互相看了看,最后推出了一个看上去最年老的秃顶男人站了出来,不停的用手绢擦拭着自己光亮头顶上的油汗,“呃…他的脖子上和头部都没有非常严重的伤口,不过肺部的情况我们没法肯定,只能从呼吸的状况来推断他应该,我是说可能,还拥有轻微的语言能力。”这个药剂师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赶紧躲入同事们的身后,生怕马库斯对他的回答感到不满。

    马库斯也确实对这种不负责任的答案感到不满。不过他也明白,即使自己怒斥这些药剂师也不会得到更好的回答,与其浪费时间在无谓的发泄怒火上,不如赶紧趁着这名斥候还有气,尝试询问出他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士兵,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国王之手将自己的权杖随手放到一边,俯身到斥候的耳边询问道。

    “大人,我,我…”谁料那斥候看似奄奄一息,却突然双手抬起,拉扯住马库斯的衣领,整张脸几乎贴到了后者的脸上,他的声音非常虚弱,还可以从呼气中闻到大量的硫磺气味。这样的状况让周围的人瞬间紧张起来,可国王之手却用左手在背后晃了晃,示意并无大碍。

    马库斯用右手扶着那人的后背,试图让他放轻松一些,“不要着急,慢慢说。说你看到了什么,说你遇到了什么。如果形容不来就用词汇进行简单的表达。”

    可能是安抚的话语起到了作用,那名士兵确实看起来平静了一些,他紧抓着马库斯衣领的双手渐渐松开,就在国王之手怀疑这人要咽气的时候,斥候的脖子却整个涨了起来!“唔,它,出来,快…哇!”

    不需要听清楚怀里的人要说什么,马库斯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拖着士兵后背的右手一下子抽回来,左手也用力扯掉了钳制。同时,国王之手双腿发力,整个人向后躺倒下去。而这些应激反应毫无疑问救了他的命。也就是这一刹那,一条暗褐色的触手从斥候的口腔里猛地弹出,好像是猎食的毒蛇一样伸出大概半臂长的距离。好在此时士兵已经开始向下倒去,马库斯的头颅也高高扬起,那条布满了倒刺和粘液的触手只是堪堪擦过他的下巴。

    站在两步之外的安德雷亚和阿提克斯一见这个情形,默契的从左右两边接近国王之手。怒狮一伸手,抓住马库斯的后颈,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膨胀起来,这强劲的力量硬是将肥胖臃肿的泰勒瑞尔伯爵朝后拖动了一小段距离。另一边,铁骑士的反应则更具破坏力,他两步迈出,手中铁则已然出鞘,钢制的剑脊上铭刻的骑士誓言发出红色的光芒。老骑士双手握住剑柄,使出一次强而有力的横扫,这一击准确的将来不及收回斥候嘴里的触手从中砍断,溅出具有腐蚀性的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克罗格大公抬手挡住少许迎面飞来的液体,昂贵的衣物上立刻出现了几个丑陋的破洞。不过现在不是心疼这件衣服的时候,安德雷亚明白这只触手只是个开始,那名斥候从一开始就不是侥幸生还,他根本就是一颗伪装成人形的定时炸弹!

    阿提克斯没有立刻回答怒狮的问题,他手里的铁则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气味已经说明了触手主人的身份。面对恶魔这样的敌人,骑士长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从被遭遇恶魔的那一刻起,眼前的士兵就已经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可怜的被邪魔亵渎的皮囊。于是长剑收回,从横砍转为刺击,目标直指斥候的口腔!

    铁则,在空中留下银色的残影,却没能准确的击中自己的目标。锋利的剑锋划开了士兵的左侧脸颊,将那张人脸切开了一个破口,露出下面早已不是人体的物质。“混账!”铁骑士怒骂一声,他没想到这恶魔居然还有控制死尸行动的能力,目标头部的摆动让他的攻击无功而返,还将跟着利剑前进的自己送入了险境。

    “噗!”果然,随着斥候胸口爆出两团血花,两只更加粗壮的触手朝着大骑士长的身体袭来。恰好此时刺击去势未尽,阿提克斯即使想要躲避,也是没有办法。眼看着恶魔的攻击即将接触到骑士,一把顶端呈现出六边形,用利刃修饰边角的棱锤从下而上将那两根触手重重挑飞了起来!安德雷亚出完这招还顺便用左肩撞了一下铁骑士,将后者从恶魔的身前撞开。

    “小心!你的武器伤不了它!”整个人落到地上的阿提克斯对怒狮提醒道。

    但是怒狮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他将棱锤从左手交到右手,嘴角微微扬起的看着面前的敌人。“是吗?我不这么认为。”傲慢的公爵没有见识过恶魔的厉害,可他的蛮力也确实让躲藏在斥候身体里的怪物忌惮了三分。它可没想到人类之中竟然有人持有可以轻松撕裂自己身体的利剑,以及可以力量大到能和自己正面对抗的存在。

    但那又怎么样呢?单独个体的强大不能掩盖这些人类普遍在恶魔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事实,邪魔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直接控制着士兵的身体转身,朝着营地里的其它地方大步冲了过去。

    “拦住它!不能让士兵看到这东西!”从地上爬起来的马库斯大喊道,他抄起地上的权杖,对着恶魔的后背投掷出去,雕刻着狮子的杖头重重打在其后背上,让这怪物一个踉跄。

    安德雷亚知道机不可失,抄起棱锤,在出手时将目标从士兵的头部转换到了膝盖的后方。“给我倒!”随着他的怒吼,沉重的棱锤轻松的击碎了早就受伤严重的膝盖关节,让整个人体无法抑制的跪了下去。谁料那斥候的上半身竟然完全无视人体结构整个拧了过来,从胸口里探出的触手直取怒狮的咽喉!

    “嘿!”从上而下砍下的铁则将这两只凶器砍断,铁骑士顺便一脚踹在斥候的肩头,将它踹躺到地上。这一次,没有东西可以阻挡阿提克斯再次提起的剑刃了。

    “邪魔,以苍狮的名义,滚回你的地狱去吧!”闪动着红光的猎巫刀,深深的刺进尸体的咽喉,将寄生在其中的恶魔一剑穿心。



    “记住,你们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个可怜的家伙一回来就死了,而且身上出现了瘟疫的症状。我和马库斯大人以及阿提克斯大人一致决定将他就地火化,明白了吗!如果我听到任何不好的传言,当心你们的脑袋。”安德雷亚在火堆旁和之前负责救治被恶魔寄生的斥候的药剂师们交代着。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一旦恶魔的出现暴露,肯定会让联军的军心更加涣散。

    怒狮的暴虐之名可是和血狮的善战之名共同在王国里并称的,药剂师们毫不怀疑这位公爵会因为泄密而杀了自己。事实上,克罗格大公没有现在就将他们灭口已经让人相当意外了。在得到赌咒发誓的保证后,安德雷亚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回火化尸体的柴堆边,为了保密,这堆火是铁骑士亲自在控制。马库斯站在火堆边,火焰的热量将清晨的寒气全数驱散,可从中发出的硫磺味却让人如坠冰窖。

    “他们的保证毫无意义。有太多人见到了这具异常的尸体,到不了中午,被恶魔附身的斥候就会成为军营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话题。”国王之手淡淡的说着,双眼依旧凝视着跳动的火苗,没有去看走到身边的怒狮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所以他们现在还活着。”安德雷亚也看向火堆,火光映在他的瞳孔里,仿佛要将其染成同样的颜色,“我们需要时间来面对这些新情况。还是说你已经有主意了?我的大人。”

    “收起你的冷嘲热讽吧,我们现在面对的东西可比鼠人棘手多了。恶魔之所以被称为恶魔,就是因为它们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最深沉的恶梦,而且还无法醒来。”马库斯皱了皱鼻子,回答道。在得到了魔鬼的智慧同时,他也对来自深渊的存在有了新的了解,因此他很清楚,这次能够有惊无险的杀死藏在士兵体内的敌人,凭的完全是运气以及阿提克斯的猎巫刀。但铁则只有一把,恶魔却不知道还有多少。

    “怕什么,这个世界和王国都是我们的。不论是鼠人还是恶魔,我们都可以让他们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克罗格公爵有几分不屑的说道。他对恶魔的力量认识的太过狭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次胜利来的多么侥幸。

    国王之手摇了摇头,其实他自己之前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绿杖带领他进入幻境之前,所谓的魔法和传说中的生物一直都离现实相当遥远,即使它们真的存在人类的国度中,也自会有起司那样的人去处理。但现在,马库斯发现世界的黑暗面从来都在身边,只不过大部分的时候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去忽略它,偶尔瞥到一角也将其当成是万分之一的恰巧。而那些有胆量扭过头去直视黑暗的人,他们无不感到畏惧。

    火焰,渐渐小了下来。这种靠木炭升起的篝火自然是没法将遗体彻底火化,可似乎恶魔在死亡后与人类的血肉也没有了什么区别,透过火舌可以看到躺在其中的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大概的轮廓依稀可以辨认出人形。“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士兵。”阿提克斯到最后都不知道这个斥候的名字,他只知道又一个比自己年轻的战士先一步失去了生命。而佝偻的老者还活着,这可真讽刺不是吗?

    “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一切?就我所知我们的军队可没有准备对抗恶魔的准备,就这么把他们推上战场简直就是谋杀。”老骑士从火堆旁走向同伴,质问道。他当然明白公布恶魔的存在会引起多么可怕的连锁反应,但他已经受够了接二连三可以避免的牺牲,这个王国的人们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怒狮看向阿提克斯,虽然他有着卓越的军事头脑和精湛的武技,但他现在一心只想成为苍狮新的国王。这就决定了他并不在乎这场战争需要用多大的代价来完成,甚至联军中的其他势力折损的兵力越多,对他之后的称王阻力就越小。“我们没必要解释这些,没有证据表明大量恶魔的存在,也许我们遇到的只是个例。不需要散播不存在的恐慌。”

    “个例?你把这叫做个例?安德雷亚.克罗格,我的五队斥候只回来了这一个,虽然我希望他们都还活着,但你我都清楚他们遭遇了什么。能够同时将数量如此庞大的斥候部队处理掉,恶魔的数量绝对不少。”铁骑士伸手指着身边的火堆,脸上满是怒容。

    怒狮自然不能忍受被这般无礼的对待,他迈步就要走近大骑士,在他看来这个老人虽然还有几分身手,可是也早就该退位让贤了。但这场冲突还是没有爆发起来,因为站在二人中间的马库斯开口了,“鼠人召唤了恶魔。”他言之凿凿,令剩下的两人显得有些错愕,他们都不明白这个结论是如何得到的。

    “灰袍说过鼠人中存在具有智慧的个体。它们明白眼前的形势下自己必败无疑,于是通过某种途径,也许是由于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邪恶的,找到了召唤恶魔的方法。这些卑鄙的怪物为了阻挡我们的联军不顾代价的将邪魔从深渊里召唤出来,希望借此吓退我们的战士。”国王之手的话越说越快,但能听得出,与其说是猜测,他所说的更像是某种确定的结果。“如此一来,我军的士气不会下降,甚至还可能上扬。邪恶的鼠人已经脆弱不堪,只要击溃它们的盟友,我们必将取得胜利。正义和苍狮的旗帜会一同在溪谷城的城墙上飘扬。”

    “这是谎言,你明知道鼠人没有这个能力。”铁骑士打断了马库斯的话,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这不是谎言,这是为了胜利所采取的战术。反正恶魔和鼠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不论它们之间有没有联系,并不妨碍我们的作战顺序。”国王之手看向阿提克斯,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谎言就是谎言,我们国家的胜利从来不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利用谎言得来的胜利只是自我麻痹,那不是我们的作风。”骑士长说。

    马库斯将手背在身后,面对着阿提克斯,“我们的作风?从来就不存在我们的作风,一切都是符合利益的选择,从前我们遵从骑士精神,因为它能带给我们胜利。而现在,如果谎言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它就是新的作风。”说着,他用手指在背后对安德雷亚做了个暗示。

    “马库斯,这不是你!那个老精灵说得对,你变成了…”铁骑士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突然冲上来的怒狮一拳打在脸上。惊怒交加之下,阿提克斯一时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鼻腔里热流涌出,紧接着安德雷亚就转到了他的背后,用粗壮的手臂牢牢勒住了骑士长的脖子。

    国王之手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皱了皱眉头,“小心一点,别弄死了。我们的大骑士长在王国内还是很有号召力的,至少在打完这场仗之前,他得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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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马库斯和安德雷亚将昏过去的铁骑士送去了克罗格家族的军中看管起来之后,他们重新回到了主帐。而可以明显的看到,坐在长桌旁的各位贵族比三人离开前不安了很多。这种不安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一些消息灵通的贵族已经通过属下的报告得到了有关那名斥候的消息。这足够让他们坐立难安,而且这种不安随着国王之手回来的时间越久发酵的越明显。另一方面,在这些人身边坐着的同僚也不是聋子或者瞎子,他们自然看的出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自己还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所以这也就不难解释,当马库斯面色如常的回到主位上时,没有太多人对铁骑士的缺席感到惊讶。他们关心自己还来不及呢,那里顾得上阿提克斯的死活呢?不过话虽如此,大骑士长在贵族中还是拥有相当高声望的,大部分贵族在年轻的时候都会进入王国骑士团受训一段时间,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有和王国骑士相同的身手,这种习俗流传至今已经变成了某种向王室效忠的仪式。可正是因为这种仪式的存在,王国骑士团的团长在维护王国武力权威的同时,也会不可避免的与这些贵族产生交集。

    因此必要的说明还是不能省略的。“咳咳,在我们继续会议之前,我很遗憾的宣布,王国骑士团的大团长,阿提克斯爵士,在刚刚的骚乱中身负重伤,无法继续主持会议。”马库斯顿了顿,任凭贵族们交头接耳互相分享着不安和惊讶。

    坐在他身边的安德雷亚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目睹着国王之手是如何用恐惧来作为武器,将一群志向不同的人强行整合到一起。马库斯.泰勒瑞尔,光是他此时表现出的能力就已经说明先王的眼光没有错误。不过克罗格公爵还是想起了铁骑士被勒晕之前的话,国王之手似乎和精灵有什么联系,等等得派人顺着这条线索探查一下,虽然现在自己和马库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但别人的把柄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嫌多。

    等马库斯认为贵族们的恐慌已经达到了足够的程度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开口开始疏导这些人的想象,“不过大家也无需担心,大骑士长阁下并无大碍,只是外伤的伤口需要时间静养。至于他为什么会受伤,我想有的大人已经从风里听到了什么对吗?呵呵,那鄙人也就不卖关子了,没错,之前回来的那个斥候,是敌人伪装的。目的,就是潜入我们的营地里伺机破坏,好在阿提克斯大人和安德雷亚大人及时出手,才在敌人的阴谋得逞前阻止了它。”

    国王之手的话令贵族们在错愕之余也想到了什么,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人率先发问,“可是鼠人怎么可能伪装成人类?它们的身上那么多的毛,而且样子又那么,古怪。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人的问题得到了所有人的点头,而这正是马库斯想要的效果,将贵族们的注意力快速的从阿提克斯受伤这件事上转移,就能省去有些好奇心过剩的家伙更多的追问。于是他露出阴郁的表情,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国王之手即将因为自己的话被质疑而大发雷霆的时候,马库斯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他砸了咂嘴,像是认命一样的抬头看向众人,开口道。

    “没错,鼠人当然没有这个能力。各位知道它们还没有什么能力?就是精确的残忍的杀死我们的每一个斥候,而不被人发现。这可不是鼠人会干的事情。它们是野兽,野兽有自己的狡诈,但绝不会如此阴险。所以结论就是,伪装成斥候的东西,杀死我们斥候的东西,不是鼠人。”马库斯听到了很多吸气的声音,知道自己的表演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这些人过多的思考空间,要把事实和自己想要灌输给他们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不是鼠人,那会是什么呢?答案是它们召唤出的帮手,它们的走狗,它们的盟友,来自深渊的,恶魔。”

    帐篷中一片死寂,不过这倒不是因为恐惧或者震撼。而是对于这里的大部分来说,恶魔都是完全虚构出来的东西。一名看上去大概和阿提克斯年龄相仿的老贵族清了清嗓子,率先质疑道,“国王之手阁下,我能够理解能让大骑士长受伤的东西一定很棘手,可是恶魔?恕我无法理解您的这个比喻。还望您能够更明确的说明我们遇到的敌人,以便我们更改作战部署。”

    马库斯轻轻摇了摇头,用象征身份的权杖敲了两下桌面,这在苍狮的习俗中象征着他接下来的话将是以国王的名誉来作为担保。算是个人能做出的最高程度的保证,“我所言,绝无半分虚假。各位试想一下,如果半年前,有人说一种疾病可以让人变成半人半鼠的怪物,谁都会把它当成是疯话。可现在鼠人就在不远处的溪谷城里,连同它们召唤出的邪恶爪牙一道对我们虎视眈眈!恶魔是存在的,而且就像传说中的那样,站在邪恶的一方。它们杀死了我们的斥候,窃取了其中一个的肉身,打伤了我们敬爱的大骑士长。它们的邪恶更胜故事中所描述的,也更加危险和疯狂。它们的形体是如此扭曲,我们不得不快速将其火化,以防那上面的邪恶感染周围的土地!如果您还想要质疑我的话,那就走出去吧,去营地外的树林里,你会看到那些东西,它们就在哪儿!”

    安德雷亚也适时的抽出佩剑,尽管那并不是他真正使用的武器,可是他还是将宝剑立在自己的身前,“我以克罗格家族的名义支持国王之手阁下的话。我想各位都明白我们之间并无私交,甚至还产生过摩擦,但我看到了那些怪物,所以我不能背叛我的眼睛和正义。”

    有了怒狮的表态,那些本就追随他的贵族纷纷表示相信,这让之前保持怀疑态度的人开始将信将疑起来。其中较为理智的人开始思考如果恶魔真的存在,那会意味着什么,“如果您所言非虚,那我认为我们应该暂时固守这片营地。毕竟我们的士兵和将领都从未见过恶魔,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和恶魔作战,冒然的发动攻击很有可能造成严重的伤亡。”

    这个论调很快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他们都不希望这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恶魔加大自己的损失。但如果真要如此,马库斯担心这些人会在更多的和恶魔的接触中察觉到真相,到时没有了恶魔与鼠人串通一气的正当性,这些贵族很有可能会提出暂时放弃萨隆领来避免与恶魔的交锋。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亦不是安德雷亚想要看到的。

    于是国王之手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人们,朗声说道,“我们,是苍狮的贵族。我们手中的剑,为国王而挥,但更是为了整个王国每一个家族的利益而挥。想想现在的状况吧,我的同胞们,想想你们领地里正在遭受的苦难,我们在这里每多待一天,耗费的物资就会让王国的重建慢上一个月甚至更久!而如果我们退却了,我们的领民将惶惶不安,我们的盟友将看到我们的软弱,我们的敌人亦然!那我们成了什么?堂堂的骑士之国连自己领土内的敌人都解决不了吗?看看你们胸口的徽记吧各位,想起我们家族的荣光。我们中会有人牺牲,但这是为了家族和王国!我们的敌人不懂这些,它们是野兽,是邪魔,是只敢躲藏在阴影里的废物!抽出你们的剑,王国的骑士们,我们必将胜利,苍狮,必将凯旋!为了苍狮!”

    于是整个营地里都听到了整齐划一的战吼声从帐篷中传出,而每一个听到的人也不自觉的跟着一起呐喊。

    “为了苍狮!”



    战斗打响的速度比任何人预计的还要快。马库斯无疑是一个优秀的煽动者,他的言语并不只是如表面那般单纯的强调荣耀,责任之类听起来就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将每一个贵族的利益巧妙的放进了这些光鲜的借口后面。归根结底,打仗是要烧钱的,而虽然对鼠人的仇恨极大的减少了各个贵族花在动员和招募士兵上的成本,但补给和武器的损耗却是没办法因此降低的。

    苍狮的各地如今都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冲击,这种冲击是没办法用简单的人口损耗来概括的。因为作为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国,苍狮的物资本来就不富裕,任何领地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都会将它周围的其它地区一起拖入物资匮乏的深渊。饥荒,暴乱,传染病,大萧条,每一次天灾之后这些次生灾害都会如约而至,就像草原上发现了尸体的鬣狗和秃鹫,一次次的撕开早就破损不堪的外皮,把里面仅存的血肉拖拽出来。所以贵族们最大的课题就是如何避免这些问题的发生,而以如今的现况来说,减少物资的进一步损耗和将领民的愤怒转嫁到鼠人身上就成了最可行的方法。

    马库斯点出了这一点,面对新的敌人,其实苍狮的贵族们根本没有退路。犹豫只会增加损耗,让摇摇欲坠的统治根基更加脆弱。他们必须迎战,而且必须胜利。这不是为了王国,王国不论胜负都会延续,最多只是更改了名号和疆域。这场战斗是为了坐在长桌边所有人的权柄,如果他们想继续维系自己的贵族地位,那道路从来就只有这一条。

    于是当国王之手和克罗格公爵走出帐篷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片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场景。只是讽刺的是,那些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士兵的贵族和他们手下的士兵所要保护的东西根本截然不同。马库斯在帐篷的阴影下冷笑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多么有趣啊,我们的士兵害怕恶魔,我们的贵族却害怕他们自己的士兵。这支军队就像是被恐惧的战马拉着的战车,没人可以从上面逃离。不论前方是胜利还是毁灭,我们都只能加速冲上去,撞他个粉身碎骨。”

    “只要碎的不是我们的骨头就可以了。花上几十年,王国总会恢复的。而且这种经历会让我们更加团结,苍狮的贵族和封地太多了,借此机会我们可以重新整合成一个民族。”怒狮仰着下巴,眼睛在阳光下半睁半闭。

    “一个民族?多么美好的理想啊,我想那时候我们也只需要一个王,整个国家再也没有萨隆领或是烈锤领之分,所有人都效忠于他。您说对吗?”国王之手对身边的公爵说道,听起来好像是个理想主义者在阐述他心中的理想国。

    “呵,当然。苍狮早该如此了。赫恩家族太过软弱,也太过于相信他人,他们是十足的蠢货。这个国家需要更加有力的统治者带他们走出困境。”安德雷亚说着握紧了拳头,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所说的人无疑就是他自己。

    马库斯当然看出了这一点,他欣赏这份野心,因为没有什么是比这种人更好利用的了。他做出一副谦逊的样子,说道,“那么这个人就不应该放弃眼前的机会。带领全国的战士击败恶魔和鼠人,这可是连开国的那位陛下都没做到的伟业,这份功绩足够让他顺理成章的登上王座,而人民的支持也会让他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怒狮大笑了几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迈步走向在不远处等候的家族成员,其中就包括那名担当顾问的老者。马库斯一眼就看到了那人,而老绅士也像是恰好一样和国王之手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了一处。前者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只在一个存在身上见过这双眼睛。但,他应该死了才对啊,那个老精灵明明是这么说的!马库斯身上的汗毛瞬间全部竖了起来,冰冷的恐惧像是贴在他脖子上的毒蛇轻轻晃动着舌头。

    面对脸色大变的国王之手,老绅士只是耸了耸肩,和走到身前的安德雷亚说了些什么。随后他们准备去整备克罗格家族的军队,在离开的时候,他最后瞥了一眼马库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泰勒瑞尔爵士扶着长桌坐下,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被扔到了岸上的鱼。冷汗如雨点一样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流淌,那张做工精美的手帕甚至来不及将它们擦干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脸上的肥肉因为紧张而颤动,口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那个他最害怕的东西,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东西,见鬼,真是见鬼!

    “大人,克罗格公爵请您共同督战。”侍者撩开了布帘,对独自一人坐在大帐里将近一个小时的国王之手说道。

    马库斯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营地外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大量排成方阵和随意聚集成一团的士兵已经在各自的旗帜下集合完毕。好在贵族们都忙着做出征前最后的检查,没有人顾得上去观察马库斯的神色。他定了定神,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在安德雷亚的身边再看见那个老人。于是国王之手终于冷静了下来,站上了半人高的木质检阅台,准备向各个领主下达命令。

    当他站上检阅台的时候,马库斯注意到在所有的军队中有两支最为格格不入,他们分别是王国骑士团以及克罗格家族的军队。在众多鱼龙混杂的部队里,只有这两支部队保持着高度的纪律和整齐的装备,其中王国骑士团的成员们虽然因大骑士长的缺席而多少受到了些影响,但整体士气还是高昂的。想到这支劲旅现在归自己统帅,马库斯的握着权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

    太阳渐渐趋向最高,统军者都明白此时正是出兵的最佳时机。不论是鼠人还是恶魔,它们都会受到阳光天然的压制,这是最有利于作战的时刻。所有的贵族们都骑着马绕着自己的士兵们,大声呼喊着口号,以此激励士气。马库斯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些战士们身上蒸腾的力量,那是混杂着愤怒,仇恨,悲伤,野心,斗志的气味。终于,当所有的贵族都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国王之手举起他的权杖,杖顶的狮子雕刻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苍狮的战士们,为了王国,为了人类,我以已故的先王赫恩.西格特的名义命令你们,出战!”

    “吼!”上百声怒吼汇成的音浪响彻了整片天空,让所有躲藏在阴影下的东西都意识到,它们的讨伐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