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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洛萨还是察觉到了一件事,他们被囚禁了。或许囚禁这个词用的不够好,因为毕竟女巫们没有把二人投入冰冷的监牢用锁链控制他们的行动,相反,这间作为囚笼的房间华丽异常,各种饮食起居之物一应俱全。如果换个人来的话,恐怕他会很乐意被这样关起来。但女巫们不知道,她们锁住的可不是一般的佣兵,习惯了草原的雄狮是不会屈服于牢笼的。

    “护身符还在你身上吗?”洛萨在装作给女伴盘子里放上食物时小声的问道。网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驯蛛人也能看出来现在两人的处境,而不必多想就知道这会是和人所为。不过知道归知道,如寒铁护身符这样克制魔法的利器,自然不会被女巫忽略,准确的说,她们没有忽略任何东西。“我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有什么你应该看的很清楚啊?还是说,你没看仔细?”

    “咳咳”伯爵猛地咳嗽了两声,险些把自己呛死。确实,二人醒来的时候随身的衣物已经全都不见,就连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在床边找到的更加符合失心湾风格的款式。但是网虫的这种说话方式还是令洛萨感到十分的不适应。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黑山伯爵手足无措的模样,女佣兵发现捉弄洛萨可能会成为她新的爱好。不过爱好归爱好,眼下的事情仍然要处理。

    “来整理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吧。”网虫很自然的说着,好像刚才主动岔开话题的人不是她一样。而洛萨虽然对这种转折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也只能接受。于是将手中的刀叉放下,准备先听听女伴的意见,“首先是我们自己,如我刚才所说,衣服,护甲,武器全都被收走了。其它的东西暂且不论,那些女巫应该会对你的斧子和我的护身符颇为在意,我们能再拿回它们的可能性不大。”

    洛萨点点头,这些情况他完全认同,同时伯爵也知道想要和女巫讲理这件事本身就不现实。即使有绮莉和佩格从中帮忙,他们想要被当成客人一样对待恐怕也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刚才我已经检查过这个房间了,一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厕所。老实说一般的旅店恐怕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尤其是厕所,显然她们是有把我们长期监禁的打算。”

    诚然,在这个时代所建造的建筑中,对于厕所这种不可不有却又难以安放的设施实在是微妙的。据洛萨所知,即使是苍狮王都的城堡中所采用的方式也往往只是用木桶将秽物从房间里运出城堡。倒是熔铁城听说有着较为完善的下水系统,矮人对建筑学的掌握让烈锤领的城市反倒成为了王国中厕所最普及的地区。

    不过即使如此,在一座大型建筑中一个楼层能有一处厕所就已经是足够的了,极少会有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加修一个这样的房间。一方面以这个时代的工艺程度,免不了会有异味产生,另一方面即使是在建筑中制造下水管道的高昂费用实在是没法让这种设施普及。因此,既然在囚禁洛萨二人的房间里出现了厕所,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个房间极有可能就是作为长期监禁来使用的地方。

    “门我倒是有看到,但是我没有看到送食口,也许她们会定期派人送食物进来?”洛萨也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座监牢,那么除了排泄之外狱卒就还得保证囚犯的进食。尤其是从这里的装潢和已经放入的食物来看,女巫们并没打算虐待自己的囚犯。但若是如此,事情就更奇怪了。以当前的物资供给,作为囚犯的两人完全可以保持在自身运动能力最好的状态,如果女巫想要长期囚禁他们,就得尽量减少和他们的接触防止意外的发生。那么向房间中供给食物最好的方法就是送食口。

    “那就得等之后才知道了。也许她们根本没打算再给我们提供食物也说不定。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被困在这里肯定没办法帮到你的那位女巫小姐。”网虫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慵懒的对洛萨抱怨着。她这是在指责伯爵当时就不应该同意绮莉一起来失心湾的请求。而以眼下的形势来看或许确实如此,女巫根本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甚至也没有把他们当成是帮手看待。

    “也许你是对的。”有些出乎女佣兵意料的是,这次洛萨对她的抱怨表示了赞同,这可是很少的情况,一般来说这位骑士的性格就和他的信条一样不懂变通,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别人很难加以改变。网虫赶紧伸出手摸到了洛萨的额头上,还关切的观察着他的瞳孔确认后者是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你居然会认错?我得好好检查一下,这些菜里恐怕有毒。”

    “我没开玩笑。”洛萨拍掉了网虫的手,转而将其握住。这个动作让女佣兵脸颊一红接着很快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伯爵耸了耸肩,对这小小的失败表示惋惜,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可能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她只跟我说需要我的帮助,但具体让我帮她什么却没有提及。那么我想她可能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我和你去对付什么海妖或者海里的巨卵。她真正想让我们帮忙对抗的东西是…”说到这里,洛萨停止了言语,而是用手指指了指房门,暗示门外的女巫们。

    女佣兵很快懂得了他的意思。确实,如果绮莉打从一开始就是把假想敌定为自己的同胞,那作为她的帮手,二人被囚禁在此就说得通了。不过,即便此时明确了自己的立场,又有什么用呢?“好吧,就算你是对的。可是我们现在成了笼中之鸟,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等。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就可以了。”洛萨露出了笑容,温和的说道。他从餐桌旁站起来,走到网虫的背后抱住她,“既然是她请求我们的帮助,那我们这些笼中鸟就不必自己找到打开笼子的办法,这是她该考虑的问题。我们,只需要在开笼之前抓紧时间休息就可以了。”



    “嘎啦嘎啦嘎啦”巨大蜘蛛的尖脚不安的反复触击地面,发出密集的响动。不过好在昂贵的木质地板在这种冲击之下却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不知道是因为其本身的质量和硬度都是上乘之作还是其上附有保护性魔法的原因。但是不论保护木地板的东西是什么,这段急促的声音都会让听到的人感受到其发出者的烦躁情绪。而当听到的人也相当烦躁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成为点燃引线的诱因。

    “够了!”绮莉从墙边站起来,双手插进脑后半黑半白的头发里胡乱的拨动。就和她的头发颜色一样,此时女巫的外表仍然保持了库伊拉的样貌。事实上,这个豪华巨大宛如宫殿的空间正是属于库伊拉的房间。这也是绮莉会返回失心湾的主要原因,她希望通过伪装的方式来获得库伊拉,这位地位极高的资深女巫留下的财产。

    这种手段当然说不上合规矩,照例女巫团中死亡的成员,其财产不论是世俗的还是魔法的都应该在一段时间的搁置后归于女巫团来处置。唯一能得到些许优惠的只有这名成员的直裔血亲,而这也只是因为血亲之间继承魔法物品的难度较小而已。不过话虽如此,女巫团中的亲缘关系是不能被宣扬的,掌握这一切真相的只有大女巫和另一位主管此事的资深女巫,据说有一本叫做鸦羽之书的典籍就是这位资深女巫用来记录女巫团关系的载体。

    但此时知道这位库伊拉并不是本人的人在整个女巫团中只有寥寥几位,除开一同被困在黑色堡垒中的三名年轻女巫之外,也就只有大女巫知晓库伊拉实际上已经殒命的消息。而既然后者没有勒令绮莉卸下这层伪装,那么绮莉也就把这当成是一种默许。或许在大女巫看来这是对绮莉的大胆尝试的奖励也说不定。

    然而不拆穿虚假的伪装并不代表着绮莉可以顺利接手库伊拉的遗产,女巫们都是藏匿的大师,光是看看她们修建的藏身地就知道她们对于将魔法融入建筑学有多么的精通。而每一名女巫在洞窟中的房间都是她们自己亲手打造,要说其中没有秘密,那恐怕是在自欺欺人。所以绮莉现在面对的难题就是,她该如何在库伊拉的房间中找到通往后者宝藏的大门,当然这只是个比喻,事实上这种藏匿地绝对不止一个,所以大门也绝对不止一个。这件事说起来困难重重,不过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来搜寻房间里的每一个信息,想要得到宝藏的大部分也不会太过困难,毕竟绮莉本身也是一名出色的女巫。这件事真正困扰她的,是时间上的压力。

    资深女巫们不知道何时会归来。即使是人际关系淡漠的女巫,她们终归还是一个团体的成员,一同作战也好,交换材料或协力制作物品也好,虽然免不了相互算计,但她们终归还是要与他人有所交集。绮莉很清楚自己的伪装只能伪装外表,对于库伊拉在女巫团中与谁相熟,与谁敌视,对这些人又分别会用怎样的语气说话,她一概不知。所以她的时间是有限的,这名拙劣的伪装者必须在自己的伪装被拆穿之前捞到足够多的回报才不枉这一次冒险返回失心湾。但现在除了房间表面上的世俗杂物,她还没有找到任何一件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该死,该死!真是该死!”因为焦躁而发狂的女巫随手抄起放在木架上的昂贵瓷器,完全不顾及这件精美的装饰品可能承载的价值和历史,将其狠狠砸向地面!“咔嚓!”四散的瓷片惊吓到了巨型蜘蛛,后者立刻将庞大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却因此碰到了更多的家具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灾难性的连锁反应。当烟尘散去,这只被网虫驯养长大的白色蜘蛛已经僵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周围的变化。

    见到这样的反应,绮莉一个翻身爬到了蜘蛛的背上,一把抓住了这只巨大昆虫身上的绒毛,然后毫不客气的将其拔了下来。“一个一个的都这么没用!你说你除了吐丝还会干什么?啊?长着八只眼睛都看不到暗门,你还好意思催我!”诸如此类完全不讲道理和道理的抱怨在女巫口中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而迫于主人之前下达的命令和对女巫身上魔力的敬畏,这只可怜的昆虫只能忍受着绮莉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嘎达”瓷片轻轻落到地板上的声音中止了绮莉的无理取闹,女巫好奇的将头探出去,接着惊奇的看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类似蚂蚁却带着明显人工改造痕迹的昆虫。这些小东西像是搬运工一样将刚刚洒落在地面上的杂物托举起来,并朝着同一个方向进行运送。绮莉当即跳下蜘蛛,小心的靠近这些蚂蚁,跟着它们前进。很快,她就看到了这些小家伙是如何出现的,那是一些被隐藏起来的出入口,大部分安置在家具的后方或是大型家具的底部,少部分则直接隐藏在墙壁上的缝隙之中。

    搬运瓷片的是一些体型有手指大小的蚂蚁,而当它们将杂物堆放到出入口附近,就会有体型再小一些的蚂蚁钻出来,用特殊的唾液软化并分解这些过大的碎片,将其拆分成可以通过的大小再一一搬运进去。绮莉很耐心的观察着这些奇特的小家伙,她发现它们显然有着非常优秀的分辨能力,能够很好地判断掉落在地面上的东西哪些已经损坏需要被运走,哪些则只是掉到了地上不需要清理。

    女巫的眼睛里开始散发出带有魔力的灵光,虽然这间房间的前主人库伊拉是以培养昆虫闻名的女巫,但是据绮莉所知库伊拉的培养方向主要在于大型的昆虫的作战能力,对于这样小型化的种类一直不甚在意。于是她伸出手指捻起一只搬运蚁,仔细的观察起这个个体,接着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她从这只蚂蚁的身上,找到了找到库伊拉宝藏的方法。



    构成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唯一的吗?这个问题很早就被提出,也有很多人试图去解答,其中的有些人找到了他们的答案,并以此发展出了对于整个世界新的认识。至于这些答案正确与否,那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妄言和揣度的了,但总之有一件事似乎是较为准确的。那就是智慧生物们似乎是认同世界本质的唯一性的,这种情况表现在实际上就是人们总是在把各种零散的表象统整起来,将其归纳为一个可以全部解释的内容。并且这样的内容,也在被统整去归纳于一个更大的内容。由此可以推测,这些统整者的最终目的,就是将目之所及的全部都整理为一个最全面的东西,而这东西或许就是被人们挂在嘴上的真理。

    当然想要通过这种途径找到真理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不过通过这种思考,不可否认的就是事物之间应当存在着一些联系,魔法也是如此。同一个施法者所释放的法术或是绘制出的法阵,虽然作用万千,但内核中一定是具有这个施法者个人化的东西的,而找到并以此作为钥匙解锁此人的其它魔法,就是巫师们常常会做的事情。不过这种方法往往只能在那名被解析者死亡后才能使用,因为如果那人还活着,那他难免不会察觉到自己的魔法被人所研究,从而对研究者进行反击或者改变之后的施法习惯。

    幸好已经被绮莉亲手割开喉咙的房间主人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女巫将手中的蚂蚁拿到近前,不顾后者的挣扎,利用自己天生的双眸窥探着这些昆虫是受到了何种魔法的支配。结果是有些令人震惊的,绮莉发现她手中的这只生物并不全是生物,或者说,除了一些不重要的部分,这只蚂蚁完全就是只小型化的石像鬼。但这并不合理啊,用血肉和金石结合的石像鬼并不是没有,但将动物的血肉换成昆虫,尤其还是如此小型的昆虫身体却隐藏着大量无法克服的障碍,绮莉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库伊拉本人对石像鬼制作方面有这么高深的研究。

    那么,这些用来清扫地面的东西是库伊拉和其他施法者交换得来的吗?还是她从某处找到的呢?绮莉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是,如果这些蚂蚁的制作者并非库伊拉,那么对方就很有可能在这些清洁工的身上留下可以监视库伊拉的途径。而如果那人足够认真的对待这条线索,想来他此时应该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是个只有外貌上一致的冒牌货!想到这种猜测,绮莉的背后感到一股冷意。但她的表情却逐渐变的愉悦起来。她喜欢这种紧迫感,这种被怪物从背后追赶时心脏里混杂着兴奋和恐惧而剧烈收紧才会有的紧迫感。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女巫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用两个手指准确的抓住蚂蚁的一根触角,“好吧,这才有点意思。让我们来看看你这个小东西里面可以装多少的秘密!”说着,绮莉毫不犹豫的扯下了那根触角。破坏,历来都是结构一种造物的最简单方法,通过这种原始而野蛮的方式阻碍造物本身的运转,就能让人窥探到其运作的真实原理。这对于石像鬼,这种半魔法造物来说也是适用的。

    被拔掉了一根触角的蚂蚁迅速安静下来。同时在那一刻,绮莉感觉到相当多的视线从下方看向自己的手中,那是来自其它蚂蚁的目光。“有意思,看起来这些家伙之间还有联系。”女巫的兴趣更加高昂了起来。蚂蚁这种生物在自然界中本来就是以团队行动而闻名,但是没想到制作了这些蚂蚁石像鬼的人竟然还保留了这种特性。这就很难说是因为石像鬼的原材料本身就有正常的蚂蚁还是因为制作者的刻意安排。不过好在不论是哪一种对于绮莉来说都是一样的,凭借着对库伊拉魔法的熟悉,她已经找到了那个最关键的东西。

    随手将手中的造物扔回地面,绮莉迫不及待的开始用那双眼睛搜寻着房屋中其它带有类似魔法灵光的地点或物品。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一个摆放着花瓶的大理石质矮台上。女巫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个矮台以及其上的花瓶,敏锐的注意到花瓶中生长的淡红色花朵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依旧成长旺盛,当然这很可能是因为魔法的关系。绮莉将脸凑近花朵,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花香随之进入她的鼻腔,而她从中没有感知到任何魔法或者药剂的味道。谜题不在气味上。

    女巫蹲下身子,将目光从花朵和花瓶上移开,试图从大理石石柱上寻找线索。不少施法者都会像这样将自己的重要之物隐藏起来并设置某种暗号和机关来进行保护。不过要注意的是机关和暗号本身也可能成为暴露隐藏之物的最重要线索。绮莉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处暗门的异常之处,从中找到解开库伊拉宝库的关键。这本该是次艰难的推理,可是绮莉的那双眼睛早已让她看到了太多不该暴露出来的线索,比如,花瓶的底部和石台相接处的魔力光芒,以及花朵上不自然的经络纹路。

    “简单的谜题。”绮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然后随手将花瓶中的几朵花的花瓣撕下不同的数目并将其扔回花瓶中。“咔哒!”机括的响声虽然隐秘,但是在安静的房屋内还是变的异常明显。女巫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看到本来是一面等身高的镜子已经失去了镜面,露出后面不知通向何处的走廊。

    “在这里等我,明白了吗?”绮莉对着大蜘蛛说道,然后也不管后者懂了还是没懂,蹦蹦跳跳的走入了走廊之中。在蜘蛛的八个复眼中可以看到的是如水银一样的物质从镜框的边界逐渐渗出,很快一面和之前无异的镜子就彻底的挡住了密道的入口。



    “我们最初的世界,是水。”绮莉一走进密道,就从身边的岩壁上看到了这行字。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在所有女巫年幼的时候,只要她是被同族养大的,那么她就会知道这段有些意义不明的类似神话的东西。不过在那个时候,没有人会为年幼的女巫解答关于这古怪言论的内涵。所以绮莉也没有在意,沿着走廊继续朝着深处走去。

    “水的世界很快被我们遗弃了,因为我们注意到了那东西,所以我们全族迁往第二个世界。”一行稍微浅一些的字句出现在第一行字的几步之遥。绮莉看到这行字之后,出于本能一般,将手指放到了文字之上。几乎在同时,一股混杂了恐惧,悔恨,急切,焦虑的情感顺着这些文字流入女巫的体内,吓的绮莉立刻将手指收回。那些情感也就跟着烟消云散。女巫皱起眉头,向前疾走了两步。

    “我们到达的第二个世界,是数。”果不其然,第三行字出现在岩壁上,只不过这行字的字体比起前两行字要死板的多。看起来就像是由某种制式装置而非人工制作出来的一样。绮莉犹豫了一下,小心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当手指和文字相接触的刹那,整个世界都改变了。在她的眼中,眼前的岩石已经失去了颜色和外貌,只留下一个细致到令人晕眩的轮廓和大量奇怪的类似文字的东西。不仅如此,绮莉低头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发现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女巫不喜欢这种新奇的视野,它让这个世界看起来变的太无聊了。

    “数的世界虽然安全,但它并不适合我们生存,我们毕竟是从水中诞生的生命。所以,我们找到了第三个世界。”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绮莉看到这行文字的时候,她自然的产生了认同感。虽然不知道所谓数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时空,但能远离刚才体验过的诡异现象是再好不过。于是女巫将这句话暂时定为了她最喜欢的一句。

    “第三个世界的基础,是物质。丰富而多彩,我们甚为满意。”女巫见到满意这两个字,立刻来了兴趣,她好奇的将手掌贴到这段文字上,眼前立刻浮现出一片美丽的世界,岩石,草原,流水,参天而又不知名的巨木从枝叶的缝隙间洒下温暖的光芒。这里就像是那些崇拜神邸的宗教中所宣扬的神国一样美好。光是看到这些景色,绮莉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开始哼唱起熟悉的民谣。

    渐渐的,绮莉的歌声停止了。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很快就发现那是确实存在的感受。她的视野在这片被称为第三世界的空间中游荡,在感受着这里的美丽的同时却察觉到了另外一些东西。这里缺失了某些东西,难以言明,但绝对相当重要。带着这种疑惑,绮莉闭着眼睛手指摩挲着文字朝前走去。“物质的世界,很好。但我们不够坚强,难以成为它的住民。我们想追求某些其它的东西,某些更加独特的,能够给予我们价值的东西。”

    “第四个世界,是存在。纯粹的存在。”绮莉见到第四世界后简短的说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了上去。于是她的所有感觉都消失了,完全的消失了。她不再能感知到外在的世界,但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内在,自己的内在。她看到某种宏大且无可用语言形容的东西串联着自己和其它的万物,那是超越了他们所表现出的颜色硬度之类表象的东西。这种感觉奇妙至极,但很快就让人感到寂寞。这个世界很和谐,但它也很寂寞,过于接近本质的后果就是所有的万物都不再变化,没有了活力。

    “第四世界给予了我们难以想象的智慧,它变成了某种馈赠和诅咒的结合物融入了所有族人的身体与可能存在的灵魂。这一点是后来才被发现的。”言语透过指尖在女巫耳边倾诉着,叙说着这个寂寞的世界给她们带来的改变。“不是所有族人都适应第四世界,有些人提出要回到第三世界居住,我们同意了。但她们很快就回来了,至少对于在第四世界的我们来说很快,她们带来了消息,在第一世界被发现的东西从来没有放弃追赶我们。祂已经到了第三世界,我们必须再次迁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从第一世界逃离时感受到的焦虑又一次袭来,只是绮莉从这次的焦虑感中感受到了之前那一次没有过的东西,疲惫感。即使只是通过留下的只言片语来体会,她也能明白这些文字中记载的人经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来寻找一处可以接纳她们的地方。而她也逐渐意识到这在幼年时显得无稽的童话可能并非如此,它们的主角就是她们这一族群,现如今被称为女巫的群体。

    走廊,快要到尽头了。墙上的刻字只剩下一行,绮莉怀着几分忐忑又有几分期待的心情来到这最后一行文字面前。上面的文字让她异常亲切,到了这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之前的文字都不是用她熟知的语言书写的,但她却莫名的全都认的。“现在,我们来到了第五世界。这里像是第三和第四直接的混合,直到我们来到了这里,我们才有能力用语言叙述之前的经历。但我们深知自己身后追赶的东西,我们不知道几时又要离开这个时空。于是我们自称旅行者,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我们不能停下。”

    “旅行者已经是个古老的称呼了。现在,我们是女巫。”绮莉有些不屑的笑了出来,将手指从岩壁上移开,转身推开了密道尽头的大门。她不是不能理解库伊拉为什么会把这些记载了女巫种族起源历史的文字刻在这里,结合后者在苍狮王国不惜与恶魔甚至比恶魔还要邪恶的存在达成交易以换取某些东西的情况来看,这种被追逐的紧迫感时刻都在催促着库伊拉去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用来防备那个始终没有放过女巫们的东西。

    但这和绮莉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位女巫虽然有着不属于库伊拉的疯狂,但她却不曾被灌输过这种压力。对于这种差异,绮莉并不认为它是年长的女巫们的失误。这一定是来自那位大女巫的意志,而这种意志所阐述的内容很明确,在这个所谓的第五世界中,女巫们会迎接她们的宿命。这就足够了。



    杰奎雅的处境很不好,或者说,非常不好。这位来自鲨齿部族的女猎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如果一定要让她把眼前的处境归咎于一个人的话,那她毫无疑问会想到费欧尼。那个骗子,叛徒,海妖之中的异类,不被海浪和群鲨注视的混蛋,愿鲨父与波涛之女将他的身体碾成微粒落入海沟,被最丑陋的怪物吞咽!

    强烈的内心活动让女猎手没法再向平时那般优雅的隐身于海水之中。随着沉闷的响动,她躲藏的那块海底岩石在烟雾中倾倒,杰奎雅不得不朝一旁飞扑过去才避免了被巨石压碎的悲惨命运。而将这块屹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海底巨石击倒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片海域的硕大冰块,要知道,失心湾的海洋可是从来与结冰无缘,要不是杰奎雅曾经孤身前往北方的海域狩猎,她甚至都不会知道这种白蓝色的固状物体是平时承载着一切的海水。女猎手止住了身形,站立在海床上抬头朝着冰块落下的方向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论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利用这种非自然的手段来扰乱宁静的海洋都是海妖们,尤其是鲨齿的猎人们无法容忍的罪行。

    不过那又有什么作用呢?既然敢于向水中的海妖发起攻击,这些扰乱者自然没有把他们的愤怒当成是一种威胁。诚然,这里是失心湾,是鲨齿部落和烈涛部落的领地,但这里除了海妖之外有着第三个主人,失心女巫团。骑着扫把的人影从海面上掠过,将手中或者口袋里的魔法道具和施法媒介扔进身下的海水里,她们肆意大笑着,对这么久终于又一次可以毫无顾忌的施展魔法感到愉悦。

    年轻的海妖战士不能容忍敌人的猖狂,他不顾危险冲向海面,试图用手中的短矛来袭击那些因为放松警惕而离海面过近的女巫。但还不等这个年轻人从海水中跃起,一把经过秘药炮制的豌豆就从他头顶被洒落下来。这些绿色的小东西一入水就开始冒出密集的泡沫,接着从泡沫里冲出来的,是一大群墨绿色的海蛇!这些海蛇张大嘴巴,露出带着毒牙的上下颚,朝着可怜的海妖战士迅速的包围过来。

    “不!”杰奎雅伸出手,却自知无力阻止惨剧的发生。她看见那位年轻的同族用短矛击退了前两只海蛇,却被蛇群包围了起来,先是一条毒蛇偷偷咬到了他的脚踝,接着在毒液的削弱下,越来越多的毒蛇加入了这场盛宴。很快,群蛇散去,只留下一具浑身满是伤口的尸体一边冒着血,一边沉默的朝海底坠落。而纵观此时的海底,坠落的尸体又何止一具,海妖的,鲨鱼的,这些被女巫们用各种巫术虐杀致死的凄惨残骸像是从海面上落下的流星雨一样令人绝望。

    狂怒的女猎手眼睛睁的老大,她不能眼看着自己带来的族人全部命丧于此。于是她双腿发力,从海床上一跃而起,朝着海面游去。见到这位猎人的举动,其它海妖们不自觉的靠拢过来,希望得到她的庇护。但杰奎雅却用海妖的语言对这些靠近的同族喊叫着,“分散!不要聚集在一起!那些女巫会优先攻击人群密集的地方!把鲨鱼隐蔽起来,它们的体型太大了!”

    得到了命令的鲨齿猎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成为目标的原因,他们开始按照杰奎雅的指示命令自己的鲨鱼搭档隐藏在海底的礁石阴影中。至于他们自己则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防止被女巫用简单的方法一网打尽。

    同时,发布了这些命令的杰奎雅已经来到了海面附近,海妖体表长着的鳞片和猎食性鱼类有着同样的隐蔽作用,从正上方直接俯瞰海面是不容易找到一名有心隐藏的海妖的。杰奎雅深知这一点,她越是靠近海面,就越是减少自己四肢的活动幅度,降低被发现的概率。猎人的隐忍盖过了内心的焦躁,女猎手肩部的腮开合的频率也在随之降低,她的眼睛穿过了波浪和空气,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扫把从高到底,一名手里拿着一根木质短魔杖的女巫正以魔力的视觉搜索着目标。在她的眼中,这片海水就像是透明的一样,那些鱼类和海妖和玻璃缸里的观赏鱼般无处可逃。可是在这些观赏鱼中,有一个靠水面太近了。她狞笑着,决定给这只胆大妄为的鱼一点教训。于是快速的将自己的魔力注入手中的魔杖,她故意压低了自己的飞行高度,用魔杖的顶端轻击着海面。而结果,就是在海面下搅起了猛烈的波浪,不过单纯的波浪可没法杀死海妖,真正致命的东西,是裹挟在波浪里的足以将生物大脑震碎的声波。

    被女巫盯上的目标一动不动,可能是被海底的惊涛骇浪吓傻了吧,她这么想着。原本料想中的追逐战没有发生,这多少有些令人失望。不过能快点解决掉这一个也好,毕竟多杀掉几个海妖可是能让自己在女巫团的地位更高一些的。魔杖,在目标的头顶轻轻一转,一道从小变大的旋涡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龙卷风一样自海面扩散向下,变成杀伤力十足的风暴。这风暴轻易的就将那个海妖撕成了碎片,不过,这过程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女巫有些疑惑的想着,她没有看到后者在漩涡中的挣扎,这感觉不太对劲,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在攻击一具尸体一样。可尸体,又怎么会自己悬在那里呢?猛然间的觉察令女巫的后背流出冷汗,可是已经太晚了。

    杰奎琳冲出同族被搅得粉碎的尸体,顶着旋涡中的压力和令人不适的声波,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海面。而越是朝海面靠拢,女巫法术的影响就越小,当杰奎琳的手伸出海水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听不到那恼人的声音了。她所听到的,只有海浪拨开的声音,以及那个被自己从扫把上拉下来的猎物的惊呼声。惊呼声非常短暂,因为即使是女巫,也没法在海水里说话,再说,杰奎雅有力的双臂已经扼住了她的脖子。

    “去死吧,人类!”虽然知道女巫并不是人类,不过海妖还是在此时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件事。在杰奎雅的眼里,没有魔力的人类也好,可以施法的女巫也罢,这些被大海排斥的生物都只是群鲨之父安排给她的猎物!挣扎,停止了,失去了呼吸的女巫双眼充血,她到底是死于溺水还是窒息可能并不容易确认。但她确实死了,死在一个海妖的手里。

    “以群鲨之父的名义!把这些家伙拉下水!”

    。九天神皇



    有了杰奎雅的带领,鲨齿海妖们的斗志被重新点燃,他们猛然想起即使不依靠鲨鱼,自己也是群鲨之父骄傲的猎手。而猎手,绝不满足于四散奔逃。一开始是模仿着杰奎雅用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后来则是各自依靠自己的技巧寻求出路,这场战斗的天平渐渐恢复了平衡。于是直到刚才还肆意大笑挥洒着自己魔力的女巫们开始感到了压力,尽管海妖和女巫的战损比仍然悬殊而夸张,但是双方本身的数量本就存在差距。失心女巫团是一个相当大的女巫团体,可其中的成员也不会超过百名,能作为成熟的战士出现在这里的资深者更是不超过五分之一。每损失一位同伴,女巫们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可是她们不能因此退却,因为这次战役事关女巫团的未来。

    “结成小队行动,相互掩护!现在不是各自为战的时候!”领头的女巫高呼着,她的身边迅速靠拢过来两三个平时就较为熟悉的同伴。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其他女巫身上,这些骑着扫把的施法者结成了一支支三四人的小队,冲在前方的女巫负责制造破坏,后方的女巫则负责保护同伴及自己的安全。这种战术也是女巫们在面对不利情况时最常见和有效的应对措施。

    潜伏在海面下的猎手们再次迎来了自己的猎物,只不过这一次双方都有了防备,再难如前几轮交锋一样出现明显的胜负。硬要说的话,一些年轻的海妖难以抑制自己的冲动或是不知道女巫法术的厉害,冒然冲出水面,下场不是缺手断脚就是当场毙命,不过还是那句话,相比较女巫们来说,鲨齿海妖的数量更具优势,这些伤亡比起一开始被杀死的部分不值一提。

    杰奎雅再次潜伏了起来,她仰望着天空中的敌人,努力寻找着对方的弱点。但是海妖对海流的敏感让她开始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几乎是同时,不安的声音开始在海妖中响起,“退潮了。”退潮,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坏的消息。按常理来说,如此巨大足以吞没城镇的海啸要退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至少四五天乃至十天半月都是合情合理。但失心湾这片海域的潮汐变化无常却又极富规律,虽然每次海啸的规模和间隔都有所不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极快的退潮。用本地水手的话说,这个鬼地方的海水退的比来的快上十倍。

    海妖是依附大海而行动的物种,就如同人类总是脚踩大地。而如果大地颤动失衡,即使是再高明的战士也难免会失了分寸。杰奎雅深知这一点,退潮会让这场刚刚进入僵局的战斗重新回到女巫的步调中去。被海潮裹挟返回大海的鲨齿猎人根本无力抵抗敌人的追击,伤亡会异常惨重。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所以必须在此刻做出打破僵局的尝试,至少要让溃败变成撤退才行。

    可是该怎么做呢?女巫们高高的飞在空气之中,如果她们不主动接近海面,鲨齿猎人的攻击根本难以命中。这些懦夫,她们根本不敢和骄傲的海妖们短兵相接,她们只敢坐在那些木棍上,等等,坐在木棍上?杰奎雅意识到了这场战争中对方所拥有的最大优势极有可能变成她们最大的劣势,想到这里,她立刻查看四周,想要看看有没有能够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海面,诡异的平静下来。女巫们谨慎的和海水保持了距离,她们的施法并非毫无消耗,适当的休息是非常必要的。况且,在经历了前几轮战斗后,要说这些施法者对海妖的悍不畏死没有丝毫忌惮也是不对的,对于女巫们来说,用自己的性命来和这些低贱的鱼人交换,即使交换了上百条也是极大的亏损。但此战事关重大,她们又不得不战,那么怎么才能在战斗中保全自己呢?答案很简单,她们不需要躲开海妖每次的袭击,只需要让其他人挡在自己和海妖中间就可以了。同一小队的女巫们开始用眼神和语言暗示同伴交换位置,提供保护的后卫成为了人人都想争取的职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女巫的个体性给了她们独一无二的能力,也必然会造成协同作战时的困难。

    最终,这个问题被之前提出小队行动的女巫解决。她的办法是每一轮俯冲之后都交换小队中的先后位置,这种轮换制也是无奈之举,担当前锋的女巫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会全力攻击敌人,她们只会希望尽快完成这一轮攻击赶快换到安全的位置,而后卫则完全相反。如此一来,女巫方面的冲击力大幅下降,她们的攻击对于有意躲避的海妖来说已经称不上威胁。那么反击,就该开始了。

    “鲨齿的战士们,成败在此一举,我们不能辜负鲨父的期望,杀了她们!”杰奎雅骑在一头鲨鱼的身上,她的身后是这只鲨鱼真正的搭档。女猎手的右手拿着长刃,左手则提着一件由海草和石块组成的奇怪物件,这种物件也是其他跟杰奎雅一样骑在鲨鱼背上的海妖人手一个的东西。听到杰奎雅的宣言,所有的骑手全都露出凝重的表情,他们扬起自己的武器,露出自己的牙齿,以此表达自己的决心。

    “听着,所有骑手在冲锋后立刻潜回深海。绞杀手在海面就位,完成击杀后立刻撤退。退潮马上就要发生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定要让那些家伙为她们的所做付出代价!”回应杰奎雅的,是数十道嘴里衔着武器,一同游向海面的身影。

    与此同时,海面上方的女巫们也看到了这些靠近的敌人。“不知死活的东西,姐妹们!以女巫团的名义,以大女巫之名!让这些丑陋的怪物理解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魔力之光,在这片名为失心湾的被水淹没的城市的正上方绽放开来。骑在扫把上的女巫们压低了她们的帽檐,准备开始这最后一轮的交锋。

    。九天神皇



    海浪,原本只会因自然的伟力而运动,它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是大量的海水在各种因素的驱使下产生的现象,至少在没有更多的因素介入的情况下本该如此。但如今,在这片名为失心湾的城市地基之上,大量因海啸而聚集起来的海水的表层,海浪却出现了异常的波动,只因为这里已经成为了女巫和海妖的战场。尽管这异常还小的不值一提,可是这就是智慧种族的神奇之处吧,他们总能让理所当然的东西产生变化,而这变化的大小却又取决于他们对自然了解的程度,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循环。

    对于从空中俯冲而下的女巫们来说,她们看到一朵朵盛开的花蕾在海面上猛然的绽放开来,冲天而且的波涛是它的花瓣,至于它的花芯,则是一条条奋力跃起的鲨鱼以及它们背上的鲨齿骑手。这样的景象让每一名失心女巫都感到了错愕,她们虽然通过各自的方式感知到了海妖们正不顾死活的冲向海面,可当这些猎手真的来到了她们的面前,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还是给了她们相当的震撼。

    好在对于这群训练有素的施法者来说,这震撼还不足以影响她们的施法,女巫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各自释放出自己擅长的法术,一时之间各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和光影化作死亡之雨笼罩向鲨齿海妖们。但这些战士可不是被渔网围住就会束手就擒的存在,他们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挥动着自己的武器,像一把把尖刀狠狠的朝着天空刺去。

    “以鲨父之名!”杰奎雅怒吼着,长柄战刃即使离了海水依旧带着灼热的温度,伴随着一阵水汽被蒸发的声音撕开了一只朝自己飞过来的黑色大鸟的身体。那只有着黑色羽毛的鸟类甚至来不及哀鸣,就褪去了周身的羽毛露出早已死去的骨骼颓然的坠入海面。

    但坐在女猎手身后的那名海妖就没这么好运了,几颗暗刻着魔力符文的石子在空中碰撞分离,恰好包围住了他,年轻的战士用手中的武器拨开了其中一颗飞石,眼角余光中一丝黑光闪过,脑袋上已经被洞穿了一个一指宽的血洞。他的双眼迅速失去神采,没有了意识的躯体从鲨鱼的背上滑落。死亡,在战场上永远如此突然而不留情面。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所有海妖的身上,他们或如杰奎雅般侥幸躲过了女巫们的攻击,或是如后者般在魔法的影响下当场阵亡而跌回海面。当鲨鱼的身体因为惯性冲出魔法范围的时候,它们背上的骑手已经不足之前的三分之一。而这三分之一的骑手,对于女巫来说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死神。“掷!”杰奎雅用人类的语言嘶吼着,不过其实她说什么都一样,因为这只是一个信号,用来提醒那些死里逃生的同伴们现在还不是庆幸的时候,相反,现在才是这场搏命之战真正的开始。

    “嗡!”由海草制成的粗制投索在空中发出低沉的闷响。这些投掷物的质量并不高,即使绑在上面的石子击中头部恐怕也不足以让人致命,但杀伤力本身就不是杰奎雅制造它们的初衷。当在海水中舞动了不知道多久的坚韧水草缠住女巫们骑着的扫把甚至直接缠住身体,没有几个人能在遭受这样的袭击下保持镇静,被击中的女巫们无一例外的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失去了平衡从空中下落。

    这,才是海妖们真正想要的。“不!”一名女巫惨叫着丢掉了她的扫把,在杰奎雅身边和女猎手一同落向海面,女猎手看也不看这个女巫的脸,随手一挥就用手中的武器抹了前者的脖子,让她还没真正接触海水就已经没了气息。当然海妖中有这样身手的并不多,大部分战士都在扔出手中的投索后就跟着胯下的鲨鱼一起落回水中。不过在海面之下,更多的海妖早已手握武器准备许久,他们的眼睛急迫的注视着海面,一有女巫跌入水中就如嗅到了血味的鲨鱼般一拥而上,将手中的利刃毫不犹豫的刺进这些施法者的身体!

    “轰!轰!轰!”下落引发的声势远比上冲浩大的多,而这一次,那些落入水中的花朵迅速染上了鲜红的颜色,在那些幸存的女巫眼中,海妖的身影如同一只只蚂蚁一样,将她们的姐妹一个个肢解蚕食。“混蛋!该死的东西!”女巫们用极高的音调咒骂着,以此宣泄着她们的愤怒和恐惧。她们认识到自己面前的对手和失心湾的那些海盗水手完全不同,而眼前的战场也和她们熟悉的相距甚远。不需要任何的命令和指示,所有的女巫都拉高了自己的高度,没有人想要再次发动进攻。这场战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杰奎雅带领的冲锋彻底击碎了女巫们的战意,让这些施法者认识到了自己也是会死的,而且在海面上死亡绝不会比在陆地上困难。

    许久,对于这场战斗的双方来说已经足够久的时间之后,海水退潮的趋势已经变的明显起来。但此时的女巫们既没有了追击的欲望,也错过了追击的时机,她们只能不甘心的目送着海妖们大摇大摆的跟着海潮返回他们的领地。就在所有女巫都以为战斗会这么结束的时候,一个海妖却在退去的海水中露出了身体,杰奎雅,这名在刚才的冲锋中一马当先的女猎手给了所有女巫非常深刻的印象。

    “你们的土地本就属于大海!我们早晚会夺回来的,到时你们就会和今天其它的人类一样,变成鲨鱼的饵食!”海妖用人类的语言叫嚣着,她手中的长刃闪动着暗红色的光芒。

    女巫当中领头的那位压低了飞行的高度,来到了杰奎雅的斜上方,低头俯瞰着这个对手。她的脸上先是愤怒,接着变成了恶毒的冷笑,“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对吗?到我们的城市里大闹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是猎人,你们是猎物。”杰奎雅用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划过,用这个非常人类化的手势挑衅着对手。

    女巫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她不怀好意的说道,“猎人?猎物?你们的逻辑真是简单的可笑。看看你的周围吧,海妖,你们这些口中喊着鲨鱼之神名号的鱼人。我知道这次行动是你们两个部族一起发动的,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来负责进攻的都是你们鲨齿的人,为什么我们会知道你们的位置,为什么,现在会退潮?收起你的高傲吧,猎人。然后你会发现,潮汐,并不站在你那边。”

    。九天神皇



    “你来了?”海拉在听着脚步声靠近后抬起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人。她靠在装饰着挂毯的墙上,右手边就是一扇精美的木质大门。不过有趣的是,在女巫们的建筑内部,这种房间的出入口一般都会被魔法隐藏起来。尤其是这扇木质大门的合拢处,还被特意挂上了三把大锁。这三把锁的造型分别是乌鸦,人鱼和舵盘。

    这是熟悉女巫把戏的人才会知道的信息,也就是女巫们的门锁并非只有锁门这个作用,用复数的门锁封锁房间本身就是一种密码。别说没有钥匙,就算在手握全部钥匙的情况下用错误的顺序打开这些锁头,都会将开门者引入与他想要进入的房间截然不同的陷阱或者干脆直接放出某种危险的怪物,值得一提的是,影兽因为本身可以潜藏在阴影中的特性往往会担任这个职位。

    不过此次费欧尼不需要担心这样的问题,因为海拉,这位本该作为守门人于此的女巫会亲自为他开门。海妖点点头,算是和海拉打了招呼,倒不是他此时心情不好,只是在出发时佩格特意叮嘱他在离开女巫洞窟之前千万不能说话,声音有的时候会传的比人想象的远的多。而居住于此的女巫们,耳朵也比常人敏锐的多。海拉同样知道这一点,不过由于她也是一名女巫,保护自身的言语不被人偷听还是可以做到的,因此她才会这么随意的和费欧尼这名逃犯打招呼。

    海妖虽然没法出声,不过还是可以用简单的手势和女巫进行交流。事实上由于海妖在水下使用语言时会因为海水这一不同于空气的介质的问题而传播的比陆地上的声音远的多,许多海妖为了保证隐秘或者隐藏自身,都会选择用手语来进行交流。费欧尼指了指大门,另一只手伸出两只手指,表示自己想要指代的对象是房间中的两人。海拉微笑着点头,确认洛萨和网虫确实就在她一旁的房间之中。

    不过费欧尼没有立刻要求女巫放人,毕竟佩格告诉他的信息有限,他还需要从海拉这里得到更多两人现在状况的情报。而海拉则不等费欧尼表达自己的疑问,就开口说明了起来,“他们对自己被囚禁的事情有所了解,不论是那个男人还是女士都有着很清醒的头脑,这很好。不过碍于耳目,我没办法传递给他们更多的信息,一旦我打开这扇大门,不出几分钟就会有人察觉到异常。而且最先察觉到的人多半就是曾经关押过你们的那位典狱长女士,她和嘉伦有着复杂的关系,如果可以,我们不希望和她站到对立面。”

    “她也会是你们逃离这里最大的阻碍,不过也别太担心,嘉伦应该已经去想办法缠住她了,要是一切顺利,她甚至有可能对我们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等等我打开大门之后,真正的问题是如何让那两个人了解到现在的情况。他们和你一样,绝对不能在踏出房门后说话,否则没有女巫保护,这里的守卫会立刻将你们杀死,你必须让他们快速了解眼下的情况。这件事,你能做到吗?”

    海拉的表情十分严肃,费欧尼看得出来对方的话里没有半分夸张,他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洛萨也好网虫也好,这两个人类都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他们认清状况的速度和应激反应应该可以避免这场逃亡过早的结束。女巫看到费欧尼的反应皱起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些,她对于这个海妖以及房中的两个人都不是很熟悉,但既然费欧尼有把握,那就总比在这里继续耽搁要好。

    “还有最后一件事,”海拉从衣服里掏出钥匙后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转头对海妖说道,“如果我没感觉错,退潮已经开始了。更多的内容我不是很清楚,即使清楚也不能多说,但这次的事件可能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鲨齿部落对失心湾的攻击很可能是一个更大计划里的一环,而另外一个部族,也就是你长大的烈涛部族,并不全然的和鲨齿站在同一边。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离开失心湾的时候最好不要和这双方任何一边联系。迷雾海域能穿过去自然最好,但现在事有蹊跷,即使你是海妖,也不要冒然前往那里。如果实在没办法,就让他们先在失心湾潜伏起来,每次海啸过后都是秩序极度混乱的时候,没人会注意几张生面孔。”

    费欧尼歪了歪脑袋,他觉得在自己见过的几名女巫里,只有这个海拉表现出了不同于其他女巫的一面,她会收容赛赫甚至给了那个孩子一个名字,而在逃离这里的问题上,她也注意到了很多佩格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并进行了提醒。或许在这几人之中,这个看起来虚弱阴沉的女士才是思考最缜密周详的那个。海妖略微鞠了一躬,算是对海拉这些额外提醒的感激。

    女巫在笑了笑后就转身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插入了人鱼形的锁头里。可以看到在海拉转动钥匙的时候,那只铜质的人鱼脸上的表情从安详变的狰狞,它扭动着身体,好像在试图阻止开锁这一过程,不过海拉只是迅速的用手指按住人鱼的眼睛,锁头就安静下来伴随着“啪嗒”一声打开了。相较而下,舵盘和乌鸦的门锁就没有这么多的问题,舵盘轻轻朝西面旋转了几度,乌鸦则眨了眨眼睛就爽快的放行了。

    “吱呀”木门轻轻打开,露出里面温暖的房间,和正坐在房间里的桌子旁的二人。他们的情况比费欧尼想象的要好得多,比起之前被铁链捆绑着挂在冰冷的岩洞里的海妖,洛萨和网虫的待遇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问题了,在门打开的瞬间,洛萨就一步站到了网虫的身前,将后者保护起来。不过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人之后,脸上的戒备之色明显降低了很多。伯爵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海妖将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不要说话。洛萨转头看了看网虫,在后者同意的眼神中点点头,小心的走出了房间。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佩格已经告诉了海妖如何逃离这里,你们跟上他就可以了。”海拉沉声说道,然后目送着三人朝着走廊的另一端开始奔跑,她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张口说道,“网虫小姐!请务必保重身体!还有,对不起……”

    。九天神皇



    海拉的话,女佣兵根本没有听见。因为在女巫犹豫的时候,三人就已经冲出了相当远的距离,再加上海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即使网虫听到了,恐怕她也无法理解女巫在说什么吧。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身体上的异状还远没到会显现的时候,在这个时代想要提前知道某些事情可是并不容易的。所以虽然抱有着很多疑惑,不过此时的网虫和洛萨还是把眼前的状况理解为了以绮莉为首的年轻女巫们在试图对抗女巫团的行为。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伴随着打斗的声音。长鞭特有的破空声在走廊上回响着,金质的人鱼形烛台被某种力量抛出,从费欧尼面前擦过,重重撞在墙壁上。海妖立刻止住身形,同时做出手势示意身后的两人停下并保持安静。三人在烛台被抛出的转角处半蹲下来,屏住呼吸,希望以此来降低自己被发现的可能。而他们之所以不认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是因为在拐角看不到的那一边,战斗的声音并没有停止。相反,甚至有更加激烈的架势。而在长鞭破空的间隙,他们也渐渐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其中一个声音还有些熟悉。

    “你知道放走他们会有什么后果吗?”较为陌生的那个声音伴随着破空声质问着。接着是地面与鞭身击打发出的脆响,显然这次攻击没有达到它应该产生的效果。而作为长鞭这样收手缓慢的武器,稍有武器训练的人都知道此时正是反击的时机。但他们没有等到反击的响动,只是听到那个较为熟悉的声音用低沉却坚定的声音回答。

    “我知道,我愿意接受违约的代价。”这个坚定的女声让人很快想到了它的主人,嘉伦。而综合二人对话时熟络的语气和鞭子的声音,费欧尼也立刻猜测出是何人在和嘉伦战斗,那就是女巫监狱的监狱长,那名抚养嘉伦长大并教会了她使用鞭子的女巫。

    “你知道什么?你就是个肆意妄为的丫头!”破空声伴随着质问再次响起,而这一次,沉闷的响声证明它确实击打或是缠绕到了某种东西,“嘉伦,你知不知道和你做了交易的东西是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是连大女巫都不会轻易得罪的存在!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要违背和它的契约?你如果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省得你被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没有!”嘉伦的声音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冷静,她的嗓音因为疼痛和情绪波动而升高,“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履行这么邪恶的契约,如果非要我这么做的话,我宁可死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明白,你的心就和铁链一样冰冷!”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洛萨和网虫都下意识的捂起了自己的脸颊,他们或多或少都回忆起了与之有关的记忆。虽然这种直接拍击脸颊的打击在实战中的伤害不大,但似乎却是有效的用来向他人宣泄自身不满情绪的手段。而被击打者,多半也会在突如其来的疼痛中错愕一段时间。果不其然,在这声脆响之后,走廊里就只能听到因为情绪激烈波动而沉重的呼吸声。

    “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会自己来弥补。”嘉伦倔强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和你不一样,不会因为害怕承担后果就放任事情发生!即使我因为这个决定而落得生不如此,也总好过变成一个冰冷的只知道延长寿命的怪物!”

    “你说什么?”即使是洛萨和费欧尼三人完全不熟悉这位担任着监狱长之职的女巫,他们也能清楚的听出这四个字中所蕴含的如同海啸一样的怒意。显然,嘉伦的话碰触到了对方的痛处,而这种痛处不是真正的亲近之人是绝不会知晓的。但当亲近之人用这痛处来刺伤自己的时候,所产生的痛苦恐怕比这处伤疤留下时还要令人心痛。

    可面对发怒的典狱长,嘉伦却没有住口的意思。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也被对方撕开了结痂吧,她竟然还继续说了下去,“我说,我不会像你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恶魔吞噬而无动于衷!也不会等一切都没法改变后才像个傻子一样养大一个和你真正的孩子有那么几分相似的替代品!”“轰!”巨大的爆炸声随即响起,更多的烛台和挂毯裹挟着一个人影砸到了之前的墙面上。

    那个人当然是嘉伦。以女巫们的体质,她们在抗击打能力上与普通人类其实并无太大区别,所以嘉伦理所当然的瘫软在了这堆杂物中,只是她也因此注意到了躲藏在拐角阴影里的三人。短发的女巫没有露出任何异状,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她的表情都用来表达自身的疼痛了。不过还不等洛萨等人对此作出反应,另一个人就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视线里。

    “你怎么敢再提起这件事!你怎么能再提起这件事!”典狱长的表情十分狰狞,即使说以她现在的表情是想要杀了嘉伦,恐怕都没有人会怀疑。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份愤怒所带来的专注,她并没有注意到费欧尼在阴影中发亮的鳞片。她迈步走向嘉伦,一把将后者从地上拉着衣领拽了起来,澎湃的魔力让她周围的光线产生了诡异的偏折,让他人所看到的东西变的有几分怪异。

    虽然洛萨几人都想要立刻冲上去救人,但是他们现在手无寸铁,即使是偷袭也没有半分把握能从盛怒之中的女巫手里救人。网虫按住了伯爵的肩膀,手指深深的扣进后者的肉里,她知道只要自己稍一松懈,身前的这个男人就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挑战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他就是这样的人。费欧尼盯着嘉伦,海妖的目光和女巫的目光四目相对,后者稍稍晃动了一下瞳孔,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要他们趁现在走。没有更多的犹豫,费欧尼的后腿发力,率先冲了出去。

    人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典狱长松开了抓着嘉伦的手,任凭这个如同自己女儿一般的人落到地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嘉伦,“过了这一关,他们就能顺利逃走。但是这真的值得吗?如果那个女人没有生下她的孩子,或者他们真的逃离了失心湾,就算是大女巫也救不了你们。”

    嘉伦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呼吸终于平复下来后仰头直视着对方,“值得的,母亲。”



    “滴答,滴答”水珠顺着倒垂在岩洞顶部的钟乳石末端缓缓滴下,些许微弱的水花随着撞击轻轻溅起,却只会凸显出这里异常的安静。这里是失心女巫团洞窟中的一处边缘角落,本来是用来倾倒垃圾污秽之物的通道,但如今却因为海啸引起的海水上涨而变成了一汪水池。虽然是这样的地方,可是肉眼可见,鼻中可闻都感觉不到任何的污秽。想来即使是这样的通道,女巫们也不允许它变的肮脏从而玷污了她们的领域。而如今站在这汪水池边上的,并不是负责丢弃垃圾的女巫,因为这里就是佩格给出的逃离地点。

    来到这里的三人在池水边发现了一些木盒,有趣的是,这些木盒上虽然没有锁,却在开合处用铜块钉上了一些形状各异的把手。而费欧尼一眼就从这些木盒里看到了几个他熟悉的图案,那是之前海拉解开门锁时锁头上的图案,这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海妖举手示意另外两人不要乱动,接着谨慎的靠近了这些摆放在一起的杂物,在洛萨和网虫疑惑的视线中,海妖犹豫着伸出了手。

    第一个,是人鱼。“咔哒”木盒被打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白布被垫放在盒子的下方。第二个,是舵盘。费欧尼不死心的将其打开,里面依然空荡荡的和第一个木盒一样。怀着最后看看的想法,他又打开了第三个木盒,乌鸦。“嘎!嘎!”剧烈的鸟类叫声让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他们立刻将视线扫过四周,生怕这响动是某种警报引来海拉口中的守卫。但好在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费欧尼送了口气,转头将目光放回盒子里,然后他就惊呆了。因为他明明记得在自己打开这第三个木盒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但现在,一把鲨齿刀正斜放在木盒里,刀刃上似乎还有着没有擦拭掉的血迹。那是费欧尼自己的血迹。

    同时,洛萨和网虫也走了过来,和海妖不同,他们分别走向了之前的那两个木盒,原本铺在盒底的白布不知何时鼓了起来,掀开之后二人发现里面正是他们被女巫收走的武器和饰品。网虫有些神经质的迅速将寒铁护身符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块能够隔绝魔法的神奇饰品给她的安全感远比一座城墙还要大。而洛萨则抄起自己的战斧,愚者的正义虽然被灰袍法师改变了外形,可是入手的份量和挥舞时的手感都告诉伯爵,这就是他的武器。看来,这应该是女巫们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费欧尼间两人将箱子里的东西利落的收到身上,对着水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转身一跃跳入水中。网虫和洛萨对视了一眼,伯爵皱了皱眉头,他的水性并不好。女佣兵看出了他的不安,右手悄悄扣住洛萨的左手,对着他眨了下眼睛,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后者跟着跳入了水池里。海水有些凉,但是还不至于将人冻僵,二人在水中睁开眼睛,看到费欧尼已经在水底的洞口处等待。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这条被女巫们用来排污的水道四壁上居然长着某种会发出黯淡光芒的水生植物,这些植物向路标一样指引着三人离开此处。

    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三人入水的水花平复之后,那三个被打开的木盒居然自动合了起来!那枚本来被镶在木盒开口处的铜质人鱼徽记自然的脱落,在地面上弹了几下,如巧合一般的也落入水池之中。霎时间,一个影子在水光里迅速放大,潜入水中不见了。

    水下通道中,费欧尼凭着海妖的本能感受着水流,在许多错落的洞口中将同伴引导向最近的出口。人类可没法在水下呼吸,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才能保证那两人的安全。好在这里毕竟只是排污口而已,除了一些迷惑用的洞口和岔路,女巫们没有再设置其他阻碍,费欧尼略微想了一下就找到了通往外界的通道。他转身来到洛萨和网虫的身后,推动着他们用更快的速度超出口靠近。

    可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当三人来到通道的尽头,眼看着就要冲入大海的时候,一道金属制成的闸门拦住了他们。水草,死鱼以及一些其他东西缠绕在这道闸门上随着水流飘动,看来女巫们并不是完全忽略了这条通道。费欧尼上前,用力推动和抬举了几下这道闸门,发现构成它的金属条深深的扎在通道周围的岩石中,任凭海妖如何用力也是不动分毫。这个时候他就怀念起自己被砍断的两条手臂了,以那两条手臂的怪力,说不得还有可能让周围的岩石产生松动,但以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没有办法了。

    那么为今之计,还是先趁着洛萨和网虫还没有溺水把他们送回女巫的洞窟内,再由自己返回这里找到破开闸门的方法比较好。这样做虽然有些危险,但想来女巫应该不会那么常来这处倾倒垃圾的房间。海妖打定了注意,转身打算告知两位同伴自己的意思,却发现洛萨和网虫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武器,背对着闸门如临大敌一样戒备着什么。费欧尼愣了一下,不过海妖很快明白了同伴为什么会有这种动作,一道黑影在通道四壁的微光里晃动了一下就消失不见。那是什么东西?

    海妖撘住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退后,他抽出那把本来属于鲨齿女猎手的弯刀,站在了同伴身前。人类不适合在水中作战,即使他们拿着武器,在水中挥动起来也不得要领还要大量消耗无法补充的氧气。既然如此,还不如由自己来搞清楚这不明黑影的真相,而让他们试着弄开闸门比较好。费欧尼将弯刀拿在右手里,这把武器的长度倒是正合适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施展。

    黑影,再次出现,这一次,海妖凭借着优秀的视力看到了更多的细节。那东西,长着一条鱼尾,那么,它是一条鱼吗?这很有可能,不管是女巫故意还是无意,在这种倾倒垃圾的通道里生存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因此而长的体型庞大也算是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费欧尼的内心隐隐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他用左手指了指闸门,示意洛萨和网虫去处理这个阻碍,自己则打着十二万分小心朝来时的通道里游动了一段距离,如果战斗不可避免,那么就要让它发生在离同伴比较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