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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洛萨和网虫还在他们的房间中摸索的时候,这座宏大建筑的真正主人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悠然的喝着倒在昂贵瓷杯中的液体。而在她的桌子上,黄金制成的树枝枝头落着一只乌鸦,这只禽鸟正歪着脑袋看着桌子前方台阶下面单膝跪着的两个人。她们已经跪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看起来大女巫还没有要让她们站起来的打算。长久的保持一个动作对人体的负担是很重的,跪姿尤其如此,两个女巫中身高较矮,有着一头绿色长发的那个的小腿已经有了明显的颤抖,她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乌鸦盘算着,如果这个女巫因为无法保持跪姿而触怒了自己的主人,也许它今天的晚饭就可以提前开始。

    然而乌鸦的愿望很快落空了。在大女巫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托盘里之后,她开口说道,“起来吧,你们已经反省了足够长的时间了。”

    跪着的两人慢慢起身,这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的腿部肌肉需要时间来恢复活力,另一方面则是她们很清楚大女巫的作风。在一段时间的自我反省之后,这位女巫团的领袖就会要求犯错了的成员进行检讨。这检讨容不得半点的避重就轻和含糊其辞,因为任何妄图在措辞上为自己开解的行为都会变成更加严厉和可怕的惩罚。但即使全部和盘托出自己的失误,如果检讨的内容不能够让大女巫满意,也会让受罚者的评价变低,影响之后的前途,就更别说要是在大女巫面前说出了一些愚蠢的发言,那就不是简单的惩罚就能结束的事情了。

    两名女巫站了起来,额头的冷汗顺着她们的发丝朝下滴落,落入铺在房间地面上的毛毯中。大女巫瞥了一眼这两人,决定不再给她们更多的时间,于是开口说道,“嘉伦小姐,你先来说说这次的情况吧。”

    “是,尊敬的大女巫阁下。”嘉伦的指节因为过度紧握而泛白,她低着头,脸色异常的苍白。作为被指派作为城中堡垒看守人,嘉伦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完成的绝对不是糟糕就可以概括的。虽然遭遇了种种意外,尤其是来自海妖的袭击更是导致堡垒中的驻守者在大女巫的指引下才通过与邪魔达成交易的方式逃离,可是女巫们从来都是实用主义者,单看结果来说,嘉伦必须要为堡垒的彻底坍塌背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也很清楚这一点,和女巫团的损失相比,自己损失的武器也好,精力也好全部都不值一提。

    “这次任务是我的错。我没能守住堡垒,对此我愿意接受惩罚。”想要听到这位不服输的女巫用这么低三下四的口吻承认自己的错误是相当难得的事情。即使是在大女巫的面前,佩格的印象中嘉伦也总是受到褒奖的那个,因此她才能在自己和绮莉这些和她实力在伯仲之间甚至之上的人还在做年长女巫的跟班或者打手的时候成为被单独指派的对象。这足可见大女巫对嘉伦的欣赏,只是这份欣赏带来的并不全是好处,辜负女巫团使命的时候可不会有人站出来因为你的年龄而为你开脱。

    “不错的表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大女巫慢条斯理的说着,似乎对嘉伦的回答并不在乎。她伸出自己干枯的手,从桌子上的碟子里拿起一枚干果,送到乌鸦的头边喂食起自己的宠物。

    “是,阁下。我这一次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没能及时应对突发的状况。我没有料到堡垒会同时受到来自内外的两重攻击,所以在抵抗海妖进攻的时候完全无法启动堡垒中的防御机制,导致了如此失败的结果。我应该在进入堡垒之后就绘制预警用的魔法阵,这样在第一次遭到袭击的时候就可以更加有效的击退敌人,不至于被迫放弃了堡垒中的大部分空间,尤其是上层控制室。”

    “哦?你是说你受到了来自堡垒内的袭击?”大女巫似乎来了兴趣,她抬起头,看着台阶下的嘉伦,“说说看,是什么样的袭击才能让你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丢掉整个堡垒上层的控制权。我记得那里本该是整座堡垒最需要保护的地方。”

    嘉伦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大女巫的话透露出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大女巫似乎并不知道堡垒的墙壁里隐藏着某种可以从粘液化为实体的怪物,这可以为自己的失利找到足够好的理由。但是坏消息是,自己绝对不能在接下来的回答中表现出丝毫想要以此脱罪的意图。而一但自己维持客观描述导致大女巫觉得那些蟾蜍怪其实还在自己可以处理的范围之内,那么天知道她会怎么想。

    不过沉默只能是暂时的,当大女巫拿起第二颗干果的时候,嘉伦终于开口了,“阁下,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佩格和大女巫一样并不知道诅咒女士号沉没前堡垒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在嘉伦讲述她和海拉在控制室中被怪物袭击的时候,长发女巫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在佩格的印象中,那座已经不知道立了多少年的堡垒里可不应该出现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这完全违背了历代失心湾统治者对那座建筑的定义。不过嘉伦提到的怪物,她又确实在堡垒中看到了,这样看来事实或许就是如此。

    “能从墙壁里钻出来的蟾蜍形怪物吗?”大女巫低声说道,“有趣的造物,等你回去后再整理一份关于这种怪物的详细报告给我。至于现在,作为整个女巫团中少数见过这种怪物的人,我想听听你对这种怪物出现的猜测。”

    嘉伦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认为那些东西应该是堡垒里本身就有的。从它们可以以粘液状存在的情况来看,或许早在那座堡垒的建造之中,建造者就已经将那些怪物的粘液一起封筑在砖缝里,只等一个信号就会激活它们攻击堡垒中的敌人。而这个信号,或许与海妖的攻击有关,怪物的出现和海妖对堡垒的攻击都是我们在已知的失心湾历史上的第一次,它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有趣的猜测,嘉伦小姐。不过鉴于现在整座堡垒已经坍塌,想要在海水退去以前再对你的想法做调查已经没有了可能,现在这些也就只能是个猜测。”苍老的女巫说道,“你的报告我已经知道了,先下去休息吧。我已经没有问题要现在问你了,不过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佩格小姐。”



    嘉伦如蒙大赦的离开了大女巫的房间,当沉重的大门关闭,房间里就只剩下佩格和大女巫,当然还有后者的乌鸦。大女巫不再喂食自己的宠物,这让那只禽鸟多少有些不满,不过它可不敢对自己的主人表达出这种意见,要知道在失心湾地区,乌鸦还不算是一种珍贵的动物,想要找到合适的替代品,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那么女巫呢?找到一个合适的女巫来替代其他某位有问题的女巫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因为每个女巫的天赋都有所不同,这是一种恩赐,让她们生来就独一无二。这也是一种诅咒,即便是同一个女巫团中享有同样资源的两个女巫,她们的寿命和对魔法的控制能力也会出现差异,其中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大女巫本身。

    “佩格,能看到你回来真好。”统领着整个女巫团的人说道,“你知道当库伊拉带走你和绮莉的时候,我本以为你已经在劫难逃。这点我们都清楚对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考虑的多的人明明为了每天都殚精竭虑,却还是不如那些疯子受上天垂青。有的时候我甚至认为这是神明的恶作剧,他们不喜欢需要动脑子的智者,只喜欢能表演出让自己开心的滑稽戏的小丑。”

    “能得到您的关心,我不胜惶恐。”深深的低下头的小女巫竭尽全力抑制着自己语音中的颤抖。如果换一个人说出这番话,比如海拉,那佩格都会很乐意去附和两句赞同这种观点。但说出这话的人可是大女巫,作为女巫团中最年长也最强大的存在,没人怀疑这位女士对于魔法的天赋,而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施法者将自己比喻成小丑?佩格不得不用自己的大脑飞速的揣摩着对方真正的意思。她是在抱怨自己活下来而库伊拉没有吗?她是在感叹优秀的女巫死去而弱者还在苟且偷生吗?顺着这个思路,佩格的冷汗越来越多。

    “不必那么紧张,我的小佩格。”似乎是察觉到了小女巫的状态,坐在桌子后面的人开口说道,“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或者说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们所有的年轻人。时间,尤其是生命的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有限的,但是女巫团不能如此。所以我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继任者,当然,这并不是件急迫的事情,我这个老身子骨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说远了对吗?请原谅,人老了就是这样,脑子里有太多的事情,到了嘴里就全都串在了一起。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对于你的选择,我并不感到反感,甚至,我还很支持。就像当年我支持葛琳带着她的女儿离开失心湾一样。”

    大女巫的话像是被敲响的撞钟一样瞬间震慑了佩格的身体。她顾不上礼数,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她刚才说什么?她说她身为大女巫支持了葛琳的背叛!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等一下,如果是她支持了葛琳的背叛,那她为何又要同意库伊拉带着自己和绮莉去苍狮追杀她们?她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是说,她根本就没认为库伊拉可以完成这次追猎,她根本就是要她死!

    “呵呵,你看起来很惊讶。其实不用这样,如果你仔细想想女巫团里的成员,你就会知道,即使是在几十年前,我也可以阻止葛琳的行动。现在被你们称作老家伙的资深者,全部都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她们全部忠诚于我,甚至有的时候有些过于忠诚了。因此,葛琳才显得可贵,她让我看到了一种不同的可能性,而在这座城市里,她的可能性没办法开花结果。所以,作为去往那个遥远国度中仅剩的两名见证者,佩格小姐,我想问问你,你认为我和她,谁做的更对一些呢?”大女巫将身子往前倾斜了一些,似乎对佩格的回答十分在意。

    佩格沉默了很久,她脑中太多的思绪在激荡。不过最终,小女巫决定直接坦白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因为她意识到大女巫必然不需要听到那些附会之言。“我认为,女巫团的结构让我们不浪费时间在无端的事情上,但血脉和亲人让我们更具人性。所以失心湾是我们统治下的城市,其中的居民畏惧我们,憎恨我们或者崇拜我们。但在苍狮,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女巫为何物,我们可以自由的行走在阳光下,不享受任何的特权,也无需担心被任何人仇视。这两者的好坏我无法判断,但以我个人来说,我会选择后者。请恕我无礼,大女巫阁下。”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大女巫笑了起来,进而大笑了起来,接着剧烈的咳嗽。年老的身体禁不起太激烈的情绪波动,好在她从来都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笑声和咳嗽声都很快消失了,“更具人性吗?这就是你认为我和葛琳之间的区别,没错,我想你找到的地方相当准确,佩格。你无需担心,这次我找你和绮莉回来,并不会要求你们留在女巫团,如果你们希望,你们完全可以在之后返回那个北方的国家。然后你就可以和葛琳的女儿说,女巫团已经原谅了她们的离开,她们不需要再担心我们的追杀了。”

    “您,您说的是真的吗?”佩格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这是因为她没有办法表现出比之前更大的震惊。任凭小女巫怎么猜测,她也不会想到对方居然会亲口同意自己加入苍狮的背叛者们,不,她们已经不是背叛者了,至少在这位领导者眼里不是。

    “是真的。说谎话在失心湾可是要被用烧红的贴钳拔舌的,这你应该从小就知道不是吗?”大女巫慢条斯理的说着,“我之前还有些疑虑,你们这些年轻人已经记不清了。但我们必须谨记,关于我们的来处,以及我们可能的去处。但在不久前,海风带给了我消息,于是我同意了库伊拉的计划任她去往北方。现在你回到了我面前,让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我终于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我们漫长旅途的终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此,我们可以不必那么急躁了。只要我们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



    “哐啷哐啷”铁链摆动的声音在很多人耳朵相当刺耳,因为这种被人为制造出来用于束缚和控制的东西让所有不喜欢被他人摆布的个体意识到他们自身的自由其实是有限的。不论是在失心湾还是在苍狮亦或是大海之中,每个生命,不论人类还是海妖都生来就身戴枷锁,这枷锁限制了他们,也塑造了他们。不过总有些人想要破除身上的这幅枷锁,他们或是成功或是失败,其中又可以分成几类。

    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真的要破开束缚,他们只是想要把身上的锁链换一个款式,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款式。而有的人则是真正的砸烂了身上的镣铐,得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自由,然后他们意识到,那种所谓的自由,原来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因为失去了枷锁,不仅意味着失去了限制,也意味着失去了保护,不是每个人都渴望如野兽一般在茫茫天地之间以一己之力与万物周旋,那太可怕了。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又打了一副枷锁,赶紧钻回去来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这种人并不懦弱,他们只是选择了自己真正适合的。至于那些真正彻底摆脱了枷锁的人,他们或许已经不再是人了吧,因为人这个定义,对于他们来说亦是枷锁的一部分。

    那我呢?我应该算是这三者中的哪一类?费欧尼这么想着,轻轻摇了摇头,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身处一间算不上狭小,可一定称得上简陋的房间,也许石洞是对这个空间更好的描述也说不定。潮湿而冰凉的平滑石面对于海妖来说称不上是种折磨,海水中的冰凉处远比阴冷的岩石要骇人的多。不过对于人类来说,在一个这样的房间里被铁链吊着双臂待上一段时间却肯定是难以忍受的,证据就是被束缚在自己面前的赛赫已经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积极的试图挣脱铁链,男孩的眼睛也随着疲惫而黯淡。倒是另一个人,那个被称为山怪的男人,他倒是表现出了令费欧尼惊讶的镇定。如果不是他头盔里吹出的湿润空气证明他还活着,海妖甚至会错以为女巫们将一副盔甲挂在了这里。

    “哐啷哐啷”铁链摇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接近了一些。被困在石洞中的三人一同将视线转向入口,很快一个高挑的身影就走了进来。这个女人是一名女巫,这毫无疑问,或者说在这个洞窟里的人本该就全都是女巫,因为这里就是失心女巫团的大本营,没有任何其他的人被应允踏足这处禁地,即使是被女巫的魔法带来的也不行。

    “噗!”插在岩石缝隙里的油灯被点亮,人影也具有了细节。现在费欧尼可以看到,走进来的女巫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并用皮绳束成了一道,她的五官相当精致,似乎女巫们天生就不会长得丑陋,即使偶有称不上美丽的,也往往带着几分特殊的韵味。这一点放在眼前的这人身上来说的话,就是她的嘴唇很薄,异常的薄,这让她看起来相当的刻薄且具有攻击性。

    事实上她也确实如此,毕竟作为掌管女巫团机密监狱的监狱长,她的地位在女巫团中本就特殊,即使是那些和她年岁相当甚至更年长一些的女巫,都不愿意轻易和她扯上关系,就更别提那些本就比她年轻的小辈们了。不过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至少在赛赫和山怪看来,这位女巫手里的鞭子就和某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巫十分相似。

    “守门人也就罢了,我本来也对傻大个不敢兴趣。但是海妖和带海瘟的小孩可都是难得的客人,尤其是海妖,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家伙呢!本来想着把他的皮剥下来做一件披风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那女巫带着几分不悦,扭头对房间外的黑暗里抱怨道。

    “这是大女巫阁下的命令,您如果不愿意可以去找她抱怨。我只是按照指令来这里把人带走而已。”嘉伦的声音响起,她走入这间牢房,目光扫过三名囚犯。很好,没有看到任何新增添的外伤,这位秘密监狱的监狱长可是出了名的噬虐,这和她自身的巫术有关,但是其中肯定也包含着某些恶劣的兴趣。嘉伦不愿意深究这件事,毕竟作为传授了自己鞭术的训练者和抚养自己成人的导师,她还是相当尊重和信任这个人的,在刻意磨削成员间血缘关系的女巫团中,她是少数可以让嘉伦视为家人的存在。

    “切,你现在变的越来越无趣了。不早点学会给自己找乐子,可是没法在这个沉闷的地方待下去的明白吗?而且大女巫的命令也没必要完全的遵守,抓住她命令的重点就可以了。”监狱长随意的说着,从腰带上摘下一串钥匙,开始从中寻找对应三名囚犯身上的那几把。

    “这就是为什么您在这个位置上一待就待了十年的原因,您对女巫团的命令太不当一回事了。”嘉伦有些带着责难意味的说道。如果这名女巫没有被这样惩罚性的拴在监狱长的位置上,以她的实力和能力,甚至有可能帮助嘉伦避免这次的巨大失败。

    回答嘉伦的是一串被扔过来的钥匙,显然被自己带大的年轻人如此指责,年长的女巫相当不高兴。“好啊,你嫌我做事不严谨,那就全部自己做好了。事事都亲力亲为,你早晚把自己累死!出门的时候把钥匙挂在门上就行了,反正这里也没其他犯人。”监狱长说着,快步离开了牢房。她的脚步声在铁链碰撞声中异常响亮,显然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抱歉,她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我劝你们别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是真的有可能干的出把人扒皮抽骨这种事的。”嘉伦一边对三名囚犯说着,一边熟练的翻找着钥匙,很快,她就找到了对应山怪的那一把。被解开束缚的守门人对女巫点点头,算作是感谢。除了极为少数的情况,即使是大女巫亲自出马也没法让这位木讷的战士开口说话。

    而费欧尼则注意到了那女巫离开前说的话,“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犯人?那么洛萨先生和网虫女士去哪里了呢?他们应该是和我们一起抵达这里的对吗?”

    海妖的话让嘉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如果可以,后者现在并不想提起有关那两名佣兵的事情。“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海妖。现在我帮你们打开枷锁,是看在你们帮助女巫团坚守过堡垒的份上,记住你们的身份。光是出现在这里的罪过就已经足够让你们死上一万次了,现在你们只需要闭上嘴跟着我走,多余的问题只会要了你自己的命!”

    嘉伦的话不仅让费欧尼闭上了嘴,刚鼓起勇气想要询问海拉下落的赛赫也赶紧把到了嘴里的言语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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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嘉伦的带领下,两人一海妖三名男性被迫低着头跟在女巫的身后,这种行迹让人很容易理解为前者是后者的奴隶。但事实上,即使如此,在一行人穿过那些女巫们经常会使用的走廊时,敌意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还是会时不时的落在他们的身上。这也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长久以来此地作为女巫团最秘密的要塞,靠的就是毫不留情的实行保密制度,女巫们不会也不曾想过要公开这处隐秘基地,所以任何除了女巫团成员之外的人都不能有机会将这个秘密传播出去。这是哪怕最年幼的女巫都知道的规定。但今天,它被打破了,而打破它的人,是女巫团至高无上的领袖。

    “不要吃任何东西,不要喝任何东西,如果可以,最好也不要呼吸这里的空气。不要说出你们的名字,不要和任何人交谈,你们不会猜到我们有多少种方法置人于死地。”在嘉伦把三人带到一个看起来只比牢房好一些的房间后,她如此嘱咐着他们。当然这话其实多半是对费欧尼说的,山怪已经很熟悉和女巫们打交道了,能被选做黑色堡垒的守门人,足以证明他被女巫们所信任,当然只是很少的一点信任。至于赛赫,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不过嘉伦当初随手救下这个孩子本来的目的就是要用他的身体来当成炼金材料,他本来就该死在那场海啸里,现在他已经多活了太久,看到了太多他本来不能也不该看到的东西。

    赛赫听到嘉伦的话,刚刚因为进到了屋子里而稍微放松的神经又立刻绷紧了起来。他疑神疑鬼的看着这个房间里的每一处,生怕自己遗漏了某些致命的威胁。相比起来山怪就表现的镇定得多,这位即使被关在牢房里依然没有摘下盔甲的战士走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房间中的长椅上,木质的长椅在受到这沉重的冲击时发出了抗议般的呻吟,不过显然这并不能改变守门人的重量。这也让想要坐到山怪旁边的赛赫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坐在了一旁得椅子上。

    “你不休息一下吗?虽然我知道你在海妖里也算得上是个战士,可是被吊了那么久多少还是会疲惫吧。”嘉伦有些疑惑的说道。而她口中的海妖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看他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把女巫的警告当一回事,也不知道是被求知欲压倒了恐惧还是根本不了解女巫的厉害。在嘉伦开口之后,费欧尼才停下手上的行动,他正在检查一副挂在墙壁上的油画。

    “只要还在陆地上,站立或是坐下对我的消耗其实相差不大。我们是没有办法在空气中得到休息的,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看些东西。即使我已经很积极的接触人类,想要像现在这样进入你们的房间观察布局和装饰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听得出来,海妖现在的情绪并不低落。不过费欧尼的话其实也只说了一半,他确实因为能观察人类的居所而感到兴奋,但真正让他连坐下都不能的事情,还是因为他对小队中另外两名普通人类行踪的担忧。尤其是洛萨,作为在海中战胜了巨鲨的人类,费欧尼对他的兴趣可是远超于其他事物。

    “随便你,这个房间本来就是被当成客房来建设的。只不过显然等我们建好了之后才发现女巫团根本就不会有客人。因此这里一直都无人使用,不必担心触发什么机关或者防御性法术。”嘉伦双手抱胸说道,接着这位女巫见三人没有了其他的问题,于是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房间,“我需要等佩格回来才知道对你们的具体处理方式是什么。在此期间你们最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其他女巫对你们的态度想必你们刚才已经见到了。”

    “那如果在您离开的期间有其他女巫进来呢?”费欧尼突然问道。他这个问题的真实意思其实就是想问嘉伦如果他们被迫做出伤害女巫的举动会遭到怎样的对待。虽然海妖已经大概猜到了结果,不过也许女巫们会在这种问题上有不同的看法呢?

    对于海妖的问题,嘉伦没有给出回答,她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离开了房间。这种态度让人实在琢磨不透她的意思,女巫是在无声的告诉费欧尼没有其他人会做出这种举动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三个人的死活,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呢?这恐怕只有她自己说的清楚。而沉重的关门声已经让几人获得她想法的机会变成了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除了费欧尼偶尔发出的脚步声之外安静的吓人。赛赫在过度的紧张之后终于还是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他的眼皮就又沉重了起来,至于坐在他旁边的山怪则很可能已经睡着了。就在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带着奇怪腔调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有个问题,你能告诉我答案吗?孩子。”

    赛赫揉了揉眼睛,他知道这是海妖在说话,虽然在初次见到那个名叫费欧尼的家伙时他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一连串的遭遇已经让这可怜的孩子很难再因为海妖的外表而大惊小怪了。于是他在半梦半醒间随意的应和道,“什么问题?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您要问的问题太复杂,哈切,我也没什么办法给出答案。”

    费欧尼轻笑了一下,露出一嘴与人类不同的利齿。他的脚步带着他走回了之前在嘉伦还在时就被摆弄过一次的画框前,注视着里面的油画。那幅油画的内容是一名抱着宠物猫表情恬淡的妇人,从她身上华丽的衣着以及头上繁复的头饰来看,这名妇人必然来自于一个富有的家庭。如果仔细的研究这些衣物和妇人怀里猫的品种的话,也许可以得到关于这幅肖像主人的更多信息。不过海妖并不关心这些,他歪着脑袋,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对身后不远处的赛赫说道,“没关系,我想我的问题并不难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人类的这种被称为画的装饰品,里面绘制的东西,原来是会动的吗?”



    画之所以为画,之所以可以被流传和赏鉴,当然是因为它不会改变。画不是建筑,不会因为历经风霜而变的内蕴悠长,画也不是音乐,不会因为乐手和乐器的不同而因时因地的转化。画就是画,不能被破坏,不能经历一点点的损伤,那张纸张或布匹上记载的图像,必须有在时间流逝和空间转换中屹立的份量。所以画里的东西自然不会动。当然,对于大部分人,比如赛赫来说画不会动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它的本质只是被涂抹的颜料,而颜料在干涸后就失去了自主移动的可能,本该是这样。

    “嘎吱!”山怪在赛赫反应过来之前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壮硕的身材加上身上的铠甲让这个人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令人咋舌。守门人在起身后没有犹豫,单手伸到装饰着金属雕纹和绸缎坐垫的长椅下沿,一下子就将其翻到了一旁,发出骇人的撞击声。他像是一道凶猛的海浪,径直冲着费欧尼的位置前进。然后在海妖从身后的巨响中反应过来之前将他轻易的推到一旁,接着抬起握紧的拳头,对着那副油画中的女人狠狠的挥了过去。被推到一旁的费欧尼清楚的看到,画中那个女人的眼睛一直跟在山怪的身上,这可不是一件装饰品该有的反应。

    “轰隆!”裹着钢铁的拳头毫无意外的击穿了墙壁上的油画,并且继续向前将墙壁打出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沉默的守门人收回拳头,鲜血顺着他手指的缝隙留下,这毫无保留的一拳无疑也让他自己吃到了苦头。被打了一个大洞的油画挂在他的小臂上被从墙上扯下来,然后被像废纸一样随便扔到了地面上。山怪的目光穿过头盔投下的阴影,他清楚的看到,自己打穿的那张画布上空无一物,那个本该在油画里的女人,不见了。“把戏。”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和忌惮从盔甲里涌出。

    费欧尼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张画,现在他可以肯定人类的艺术品不该具有那样灵动的眼睛了。“监视吗?还是…”海妖思考着,如果说这只是女巫们拿来监视自己三人的手段,倒还没有什么。可费欧尼其实在说出这种可能性时内心里就将其否定了。原因无他,他从那个画里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敌意,他相信山怪一定也是对此做出了第一时间将其破坏的判断。不管曾经在这幅画里的东西想要干什么,都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眼前过于突兀和极具冲击力的场面让赛赫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另外两个人发问道。不过这孩子还不知道,当他起身的那一刻,油灯就在他的背后打出了一道阴影,而这道阴影的动作和它主人的并不一致。

    “没什么。只是嘉伦小姐的警告看起来还不够全面,即使我们不吃不喝,还是会有人想要找上门来。”海妖站了起来,眼睛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赛赫的背后。只是他并没有声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一旁的椅子,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宣告这场小骚动已经结束了一样。而山怪则晃动着头盔,观察着房间里的其它部分,尤其是墙壁,似乎是在寻找其它可能存在的挂画。

    “是吗?那,那你们已经把她,我是说找上门来的人,你们把她赶走了对吗?还是我们要去找海,我是说嘉伦女士寻求帮助?”受惊的孩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作为一名失心湾长大的土著,他对于女巫的恐惧已经到了一种下意识的程度。听到同伴告知有女巫带着敌意来到了这间屋子里,他的双腿已经开始轻微的抖动了。这也不能怪他,以女巫们在这座城市中的声望,换个成年人在此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没事的,这点小问题还不用劳烦嘉伦小姐。再说她也告诫过我们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对吗。”可是她自己却第一个离开了这里,费欧尼在说这句话时想到,如果说之前嘉伦的警告还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在房间里有敌人的情况下,女巫的提前离场就显得有些诡异了。那感觉,好像就是嘉伦默许了对三人怀有敌意的女巫潜入进来下手一样。不过考虑到女巫团的制度,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对,她是这么说的。她说我们不要吃任何东西,不要喝任何东西,也不要离开房间,她是这么说的。”赛赫的嘴唇有些发白,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或饮水了,突然的刺激让这孩子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眩晕感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的脚步发飘。

    “赛赫,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吗小家伙?”费欧尼注意到了孩子的状态,像是想要扶住他一样朝前走了两步,口中呼唤着孩童的名字。

    “是的,鱼人先生。我是赛赫,这是海拉女士给我的名字。”似乎是想到海拉让男孩又有了力量,他晃了晃脑袋,倔强的想要驱散脑中的眩晕感。结果却适得其反,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背后的椅子里倒去。而随着他和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接近,那道影子的形状也就越异常。

    费欧尼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明白此时绝对不能让赛赫和自己的影子重合,否则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海妖右脚用力,修长的身体如同一道利箭冲向男孩,只见他伸出左手,一把将赛赫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接着立即转身拉开和那道影子的距离,等他停住的时候,海妖的右手指着影子的方向,以这种方式来警告对方不要靠近。这其实是有问题的,因为按理来说随着赛赫的身体位置改变,他的影子也应该跟着挪移,但是随着男孩的离开,他的影子却留在了原地,并且逐渐变成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

    “退后。”沉重的脚步来自守门人。山怪的手里拿着一截刚才被他掀翻的长椅的木腿,尖锐的断面让它成为了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聊胜于无的替代品。费欧尼点点头,抱着赛赫亦步亦趋的退到战士的背后,不过海妖的余光也时刻警戒着自己的背后,尤其是影子。

    就在山怪和那诡异的影子对峙,房间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房门随着“吱呀”一声打开了。佩格和嘉伦出现在房间的入口处看着里面的状况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小心!那是影兽!”



    女巫的警告让房间中的三人都紧张了起来。不过话虽如此,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所谓的影兽是何物。虽然从名字中可以得知这个东西应该和影子有关,它也确实躲到过赛赫的影子里,但是影兽可以在影子里做什么,以及它到底是什么,这些就不是凭一个名字可以被告知的事情了。所以除了这个影兽的出现会让女巫都紧张起来之外,费欧尼三人并没有得到什么真正有用的情报。

    但反观另一边,伪装成阴影的怪物在被女巫的声音惊吓后立刻有了行动。只见那团人形的阴影飞速收拢,一团由其组成的黑色物质从平面转为立体,化为黑光一跃而起!山怪迅速调整自己手臂的姿势,想要将这团黑色物质在空中拦截下来。可惜影兽的动作太快,而且变成实体之后的体积又不大,守门人手中的木棒只是略微擦到了黑影的边缘而已,没有影响到那东西的轨迹。

    越过山怪之后,影兽的目标就直指费欧尼和赛赫。如果是在水中,海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躲开这次袭击,然而轻薄的空气没办法像水流那样提供强劲的动力,加上在陆地上呼吸不畅的原因,费欧尼在飞速的权衡了眼前的情况后做出了自认最明智的决定。他一脚踏出,整个身子再次回转将自己的背部朝向敌人同时将赛赫推开,以此来保证这孩子不会受到牵连。费欧尼可不知道影兽有什么样的能耐,他已经做好了硬接这次攻击后身体再被穿个洞的准备,不过即便是海妖,身体的恢复力也不是无限的,如果在如此短期内连续受到重创,那么他还是会迎来死亡。说到底,海妖只是一种水生智慧生物罢了,并不是狼行者那般的存在。

    刺痛,从背后传来。那是被利爪撕开皮肤和肌肉才会感受到的疼痛。于疼痛一起传来的,是轻微的冲击力,这让海妖多少有些安慰,看来这个所谓的影兽是有实体的,而且自身的重量不是很大。但随即他的眼角余光就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从自己的头顶飞了过去,落点正是惊慌失措的赛赫。什么?费欧尼立刻明白眼前的景象是怎么回事,那东西是把自己的背当成了跳板了。

    海妖明白的事情赛赫可不明白。在这个孩子看来,那团黑色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这或许是因为它本来是躲在自己的影子里的缘故。随着黑影跃过海妖的头顶,男孩很快意识到自己绝没可能躲开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凭着本能将双手抬起护在前方,试图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身体的要害。赛赫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的撞击和疼痛。想象很快化为现实,可和男孩预测的产生了些许的差异。那团黑影没有撞到他的手臂上,相反,它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态,准确的落到了赛赫的头顶!

    “喵~”在这颇为悠闲的叫声中,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赛赫。在这个男孩的头上蹲坐着一只看起来只有一两岁大的黑猫,从它伸出来的爪子上沾着的血迹来看,这东西就是刚刚抓伤了费欧尼的影兽。这是怎么回事,所谓的影兽,只是只猫?

    注意到守门人和海妖疑惑的目光,嘉伦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刚才大喊影兽名字的人正是她。而现在眼前发生的事情让女巫自己也觉得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度了。不过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嘉伦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错,不论影兽现在看起来多么的没有攻击性,它都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魔法生物,虽然它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像如此。“你见过影兽这么亲近一个第一次见的人类吗?”

    听到同伴的问题,佩格思考了几秒然后果断的摇了摇头。“我只见过那东西把人的喉咙咬碎,它们可不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其它活物记得吗?”得益于佩格的回答,嘉伦知道了自己并没有犯错误。真正犯了错误的不是她,而是那只影兽。那本该是噬血成性的怪物,为什么会对三个活生生的非女巫生物不感兴趣呢?

    “发,发生了什么?什么东西在我头上?”赛赫胆怯的问道。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到不敢改变自己的动作,更不敢挥手将头上的东西赶走。街头求生的经验让这个孩子知道有些时候忍受痛苦比摆脱痛苦更重要,操之过急的想要解决问题,往往得到的是相反的结果。所以当别人殴打他一次取乐的时候,赛赫从来都不会表现出反抗的意思。他只会默默的缩成一团,等着那些人觉得无趣然后走开。

    这次也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头顶的黑猫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将爪子上的海妖血舔干净后踩着男孩被海瘟腐化的畸形肩膀跳了下来,像是在树枝上行走般自然。这下不等其他人反应,赛赫也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他看到了那只站在胳膊上的黑猫,本能的送了一口气。然后突如其来的剧痛,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思考。

    “赛赫!”费欧尼低喝了一声,海妖作为离得最近的人看的非常清楚,就在男孩看到黑猫的一瞬间,那只黑猫的尾巴就变成了某种带有尖刺的鞭状物,一下子刺进了赛赫靠近它,也就是被海瘟感染的那只眼睛里。“噗!”暗绿色的脓水和原本是眼球的东西在猫尾拔出来的时候一起被带离了眼眶。“啊!”刺耳的惨叫声从男孩的嘴里爆发出来,他现在不顾上其它,双手颤抖着捂着自己的眼睛。而影兽,则在赛赫改变动作以前先一步落到了地上,甩动着自己的尾巴,好像对上面沾着的东西相当不喜欢。

    “别过去!”佩格叫住了想要上前的海妖,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和影兽作战是非常不明智的,一旦它真的开始攻击,恐怕在场的几人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被叫住的费欧尼紧咬着牙,盯着那只优哉游哉的黑猫,后者在弄干净了自己的尾巴之后就坐在原地,看也不看房间里的其他人。不对,海妖突然意识到,影兽并不是没有在看他们,而是这只看似像是猫的生物的面孔上,除了嘴巴之外该有的五官一律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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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鼻子,耳朵,对应着视觉,嗅觉和听觉。作为除了触觉之外最重要的三种感官,它们几乎无一例外侧出现在每一种常见生物的身体上。当然由于生存环境和需要的不同,这三者或许也会被废弃或变的异常发达。但不应该否认的是,它们都是生物在生存中相当重要的感知能力。因此,当见到一种不使用这三种感知,甚至不依靠触觉来感知外物的生物,尤其是这种生物还具备和常人无异的行动能力时,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可置信的错乱感。影兽就是能给人这种感觉的存在。

    在形似常见的猫类外形下,实际上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首先是它的毛发,或者说表皮才更加合适。虽然乍看之下影兽的体表也有着类似的短毛,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东西的样子更像是在海底伸出触须捕食海流中路过浮游生物的软体组织。这些组织也确实在影兽的毛孔里进进出出,让人不寒而栗。但有趣的是,只要你的精神不集中在那些毛发上,它们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猫毛无异。

    其次是它表露在外的器官,影兽是有耳朵和嘴巴的,这可能是它与寻常生物最接近的地方,不过它的嘴巴里可不是上下两排牙齿和一条舌头,而是不断蠕动的伸向身体内部的腔体以及弥补在腔体上的倒刺。从这方面来讲,它的进食方式恐怕更接近昆虫而非哺乳动物。但真正令人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一个这样的生物会拥有与猫类似的外形?当看着那张只有嘴巴的面目时,想必谁都会觉得不适。

    “啊!”赛赫的惨叫还在持续着,这也不能怪这孩子。虽然他的右眼早就因为海瘟而失去了功能,但毕竟那是人体上最脆弱的器官,尤其是它离大脑如此接近,当被那诡异的猫尾刺进眼窝的时候,赛赫还以为那东西会一直伸进他的头颅内,绞烂他的脑子。在这充满恐惧的惨叫中,即使是冷漠的女巫也会动容。嘉伦作为将赛赫带回来的那个人,内心里已经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资产的一部分,现在自己的资产被当面破坏,这位刚刚因为失职而郁闷的女巫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脏爆开,右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腰间的长鞭上。

    “嘉伦!佩格!”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女巫从走廊的拐角处十分狼狈的跑了过来,在看到站在房门口的两位同伴后大喊起来,“不好了,我的魔法阵出了问题,召唤来的影兽跑了!你们快帮我一起找,那东西放着不管会出事的!”

    正在房间中的影兽抖了抖耳朵,用没有眼睛的脸对着房门的方向,它显然察觉到了自己召唤者的接近。这怪物示威性的对门口的两名女巫张开嘴,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然后向后一跃,如它出现的时候那样消失在了家具的影子里。这个时候,那名大喊大叫的女巫才跑到嘉伦和佩格身后,和受过实战训练的二人不同,这个召唤出影兽的女巫体力看起来十分糟糕,当她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双手拄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

    佩格率先转头看向这个同伴,她看到一头亚麻色的被束成麻花辫的长发像是根粗绳一样随着它的主人上下晃动。绿色头发的女巫叹了口气,她认识这根辫子的主人,同时也意识到刚刚影兽并不是某个对费欧尼他们怀有敌意的女巫故意设在这里的陷阱,纯粹就只是个意外。原因无他,这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克莱尔,事情已经发生了。”

    “什么?”被称为克莱尔的女巫愣了下才抬起头,她的脸上有着一些浅浅的雀斑。此时嘉伦也转过了身子,她毫不客气的伸手抓住了前者的辫子。在些许的光斑闪耀后,克莱尔用来保护自己的魔法宣告失败,她被强迫着直视嘉伦的眼睛,那是一双怒火翻涌的眼睛。

    “你那该死的猫弄伤了我的东西,克莱尔。”作为同辈的女巫,嘉伦和克莱尔算的上熟人。但这种熟悉不是因为交情,只是纯粹曾经在一起受训而已。而从那个时候开始,克莱尔的表现就让所有同辈和长辈都印象深刻。在以能力和资历作为衡量标准女巫团中,像克莱尔这样天赋不济的女巫是完全无法和嘉伦相提并论的,而后者也完全不需要表现出任何对她的尊重。

    “我我我,我很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嘉伦,我只是在控制魔环的外圈做了些改进,我以为那可以让它更好的起效…”“够了!”嘉伦粗暴的打断了克莱尔的辩解,怒气冲冲的随手把她扔进了房间。可怜的克莱尔就这么倒在了地上,让房间中的费欧尼和山怪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女巫团的另一面,倒在地上的克莱尔还想要对嘉伦辩解,但迎接她的却是对着腹部的一击猛踩。这一下所带来的惨叫甚至让赛赫都一时间止住了声音。男孩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大脑在疼痛中完全无法运作。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其他女巫身上,那克莱尔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因为同伴的愤怒而导致伤残也并不奇怪。要是不巧碰到了如库伊拉或者绮莉这样性格乖张的女巫,更是有可能遭遇生不如死的下场。而且在女巫团中没人会怜悯她,因为她犯下了错误,同时无力偿还,那只要不剥夺性命,即使是大女巫也会默许这种惩罚。过份这个词,从来就不在女巫的字典上。所幸,嘉伦并不是这样的人,在看着克莱尔因为自己的重踩而抱着肚子在地上呕吐之后,她对自己的冲动行为感到了相当强烈的懊悔。守卫堡垒任务的失败和遭遇影兽时的无措令这位女巫正处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焦躁之中。

    “把他给我治好,这是你的责任。”像是宣判又像是投降般的话语从腰间盘着长鞭的女巫嘴里说出。嘉伦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不知道是去抓捕那只逃跑的影兽,还是对自己行为的逃避。

    佩格本想拦住嘉伦,她在和大女巫交谈后有些事情想要通知她。不过考虑到后者现在的状态,她明智的选择了暂时沉默。绿色头发的女巫看着房间里一个跪在地上呕吐的同伴,一个眼眶中仍然在淌血的孩子,以及被山怪扔飞而导致了一系列碰撞的房间,第一次觉得绮莉或许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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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趴在地上的女巫擦了擦嘴角的呕吐物,狼狈的站了起来。所幸,离她上一次进食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吐出来的东西量并不大。但即使只是胃酸,散发出的刺鼻气味也足够让海妖和佩格皱起眉头。更何况这间会客室在刚才的骚动中已经变的乱七八糟,于是佩格轻叹了一口气,走进房间扶起克莱尔,“我刚返回失心,房间还需要整理,你那里可以先让他们待一会吗?”

    鼻涕眼泪一大把的麻花辫女巫勉强点了点头,然后虚弱的朝走廊来时的方向走去。佩格瞥了一眼房间中的三人,山怪沉默的上前将可怜的赛赫抱起来,二者的体型让孩子在守门人手中就像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费欧尼见此也没有什么其它意见,从刚才的状况不难看出,那只影兽应当是不想和召唤它的克莱尔见面的,那么此时跟在克莱尔的身边才是最为安全的做法。

    一行五人在女巫团洞窟的走廊中前进着,不过与之前相比,三名非女巫成员的心态已经出现了相当大的变化。尤其是海妖,原本抱着几分学习和观光性质的心态在见识到了女巫之间的残酷无情和毫无理由就会袭击过来的怪物后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刚刚冷却下来的战士本能,他有意识的将自己的血液更积极的输送到背上的断口处,希望被鲨齿女猎手斩断的双臂能更快的长回来。当然,这种冒险的做法也有可能会导致原本稳定了的伤口再次破裂,不过坐以待毙从来不是费欧尼的作风,虽然心向归宿,但他不愿意随波逐流。

    克莱尔的脚步停了下来,这让跟着她的三人多少有些迷惑,因为在他们看来这里仍然是装饰华丽的走廊之中,没有看到任何通往某个房间的迹象。不过佩格倒是表现出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甚至还转过了身子,那感觉就像是故意不去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样。对此,克莱尔露出了感谢的神色,每个女巫都有自己的隐私,虽然克莱尔在整个女巫团中的地位几乎已经是底层,但她还是很高兴有人愿意给她尊重。梳着麻花辫的女巫轻轻吸了口气,来到墙壁旁边,用左手的无名指轻轻在墙壁上滑动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原本毫无隔阂的墙壁上出现了两个长方形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大门。而大门的中点就是克莱尔所站的位置。

    随着克莱尔轻轻的用右手敲击了一下门缝,大量的木质花纹出现在原本是墙壁的门扉上,接着这扇几乎是凭空出现的木门就在众人面前朝左右打开。“请,请进。里面有些乱,希望你们不要在意,我平时不太收拾屋子的。”带着几分歉意,克莱尔招呼着几人走入她的房间。说是房间,当真正走入大门之后几人才发现,这里面的空间大小和复杂程度完全不亚于一座独立的房屋,可见和苍狮的女巫一样,失心女巫团也用魔法改造了她们的洞窟。

    同时,费欧尼也理解了克莱尔口中“有些乱”所描述的意思,他看到在本该是会客室的房间里胡乱的洒落着大量的稿纸,本来应该用来放置茶盘的木桌上满是摊开的书籍和卷轴,两盏大的离奇的油灯放置在左右两侧,显然是因为这里的主人为了在阅读时有充足的照明才这么设计。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可以说是寒酸的。和走廊中充斥的昂贵物品相反,克莱尔的房间朴素异常,所有的家具都只是简单的上了一遍漆就草草了事,没有任何装饰性的花纹和金属点缀,墙壁和地面上也只是用木板将原本的岩石遮盖起来,让这里不至于如监狱般阴冷。

    “把他放到那边的沙发上,我去拿草药。”克莱尔指了指被各种杂物掩盖的家具,自己则匆匆打开一道门去到了更深的房间。

    山怪都到那个家具前,看了看上面的杂物又看了看赛赫,守门人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的将上面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露出下面勉强用厚布裹着的木板,将男孩放了上去。费欧尼耸耸肩,低头打算捡起一张脚下的纸张,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不过这个动作却被佩格拦住了。“虽然克莱尔是我们当中最迟钝的那个,但她也是名货真价实的女巫。甚至有的时候就是因为她的不经意,造成的破坏可能比寻常女巫还要严重。如果你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魔法变成一只青蛙或者双手化为脓水,我劝你还是不要阅读这里的任何东西。”

    海妖点点头,同意了佩格的提议。不过这并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如果说身为博学者的他是海妖中对人类了解最多的那类海妖,那么对女巫的了解则是对所有海妖,包括当初和女巫团订立了盟约的烈涛部族大祭司在内,来说都是一片空白。所以现在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费欧尼还是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女巫的信息的,于是他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们的房间会有更多的防御措施。比如卫兵什么的。”

    “女巫不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我们自己。事实上我们很多时候都在尽量减少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设置防御魔法,因为天知道哪天那道魔法就会被人反过来用到自己的身上。不过话虽如此,多数人还是会做些防卫措施,克莱尔是个例外。大概是她觉得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吧。”佩格轻叹了口气,将被山怪扫到地上的书本和纸张收拢起来放到一边。对于克莱尔,她其实没有什么鄙视,因为被迫和比自己天赋要好上太多的绮莉搭档,佩格很能理解这位性格怯懦的同僚的处境。

    费欧尼听到这里沉默了,他能感觉到佩格话语里的忧伤。不过好在很快,随着房门后一阵物品掉落的声音,克莱尔抱着一些瓶瓶罐罐回到了客厅。这个刚刚还步履艰难的女巫似乎因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恢复了精神,她颇为兴奋的越过地上的杂物,走向赛赫,“太好了,我一直想试试这种药有没有用,但是自己又怕疼!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了!”

    佩格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赶紧来到前者的身边,“你还记得嘉伦的要求对吧?现在可不是试验你那些发明的时候。”



    在佩格的劝阻下,克莱尔在不情愿的表情中放弃了自己怀里的大部分东西。起初海妖还担心这些女巫,尤其是克莱尔这样看起来并不擅长战斗的会不懂得如何处理伤口,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克莱尔处理赛赫右眼的手法比大部分声称自己是医生的人要好的多也熟练的多,并且她也没有像正常人那样在看到充斥着伤口的血液,脓水,神经组织和肌肉时露出畏惧和为难的表情,手中的器具没有多余的颤抖,准确的清除着伤口上多余的东西,并用草药制成的药膏来抑制更进一步的损伤。

    “克莱尔虽然并不擅长挖掘自己的潜力,但作为一名失心女巫,她还是受到过足够完整的训练的。这也是嘉伦放心让她来治疗那孩子的原因,不论是尸体还是活物,我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习惯用刀去肢解它们。对此你不必感到忧虑。”似乎是看出了费欧尼的担忧,佩格在海妖身边解释道。而站在一旁的山怪则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示,不知道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女巫们的本事还是不善于表达。

    “对了克莱尔,女巫团是有什么行动吗?我刚才在走廊里就没看到几个人,而且还都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那些资深的年长者去哪里了?”佩格这时才开口询问起自己在和大女巫结束谈话后发现的异状,于是决定向克莱尔询问。虽然后者一向不以消息灵通著称,但总好过她这个刚刚从遥远的苍狮返回的人。果然,听到佩格的问题后,克莱尔有了反应。

    “我以为大女巫已经跟你说了呢,毕竟你一回来就被召见了那么久。具体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从前两天开始,大概就是侦测到诅咒女士号靠近的信号之后,女巫团就开始准备了。在你们回来之前,很多资深女巫就已经结队出发去了不知道哪里。我只知道这些,因为你看我到刚才为止都在做召唤影兽的准备。”克莱尔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回答。

    佩格点点头,克莱尔的回答已经透露出了比她想象的更多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连克莱尔这样的女巫都知道诅咒女士号的靠近,换句话来说,女巫团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动向。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应他们呢?要知道召回令可是大女巫亲自下达的,她总不是想要让好不容易赶回来的同胞葬身海啸吧?不过这个问题即使问了克莱尔想来也是无用,只是佩格敏锐的感觉到此次的事件一定还有些东西是大女巫之前没有和她说清楚的,之后再从其他途径来找找看吧。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召唤影兽?那东西又不能当助手也不能拿来当宠物,你总不会是想要让它帮你抓老鼠吧?”佩格放松了些随口问道。女巫的行为往往是因为一时兴起,这一点可不是绮莉的专利,几乎所有的女巫都是因兴趣而行动,鲜少有人像嘉伦那般有着严肃的心态和严谨的计划。所以佩格在询问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况且之前克莱尔在找她求助的时候也说了召唤法阵上的改进出了疏漏,也许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试验自己的改进结果失败了也说不定。

    不过,这随口问出的问题却让克莱尔的手一抖,险些插进赛赫的脑子里。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回答到,“我,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加上我从来没有召唤过影兽,所以想要尝试一下。结果召唤法阵出了问题,虽然在召唤上顺利完成,但是却没有衔接到应该跟着启动的控制和沟通法阵上,那只影兽的动作又很快,我来不及修补法阵就被它逃跑了。”

    佩格没有察觉到不对,她把克莱尔的胆怯理解为了对自己失误所导致结果的恐惧。所以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克莱尔召唤影兽的动机,转而提到了眼下的情形上,“影兽虽然不如巫师之影来的厉害,可是也是相当麻烦的东西。我看你还是在它搞出更大的问题之前赶紧抓回来比较好。既然你召唤它的法阵运作正常,你可以直接把它连接到驱离的法阵上,这是最快的方法。”

    “可是即使这样还是需要先把那只怪物抓回来才行。如果它故意躲着我,我没办法把它强制性的拉扯回来。”克莱尔略微松了一口气,回答道。确实,和恶魔召唤术一样,对召唤物的掌控主要由控制法阵负责,既然影兽在召唤之后就摆脱了克莱尔的影响,那么即使是女巫也没法强制做出有效的回击。就算她可以通过修改法阵达成这一效果,所需要的时间也是相当庞大的。

    “这个嘛…”佩格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看到了费欧尼背后的被影兽抓破的伤痕,那些伤口在海妖强悍的自愈力影响下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离完全愈合想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那就需要这位海妖先生的帮助了。我可以对你背上的伤口释放法术,让你可以反向找到弄伤你的影兽。这是用来寻找仇敌最基础的方法,本来这个法术还有距离限制。但影兽没法逃出洞窟,它跑不了多远。”

    “真的吗?太好了!”克莱尔听到佩格愿意帮自己找回影兽,立刻表示同意。而费欧尼想到那只可怕的怪物后,也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了佩格的要求。谁都希望看到那种不祥之物早点被处理掉。

    “那好,把你的静室借我施法,我们早点开始就早点结束。”佩格说着就走向克莱尔的储物架,熟练的从上面找起施法所需要的东西。后者自然没有意见,她告知了佩格进入静室的密语后就继续着手在处理赛赫的伤势上。眼部神经太过复杂,即使是精通人体结构的女巫也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处理妥当。

    费欧尼跟着绿色长发的女巫走入了这间所谓的静室。这是女巫们每个人的个人空间里都会有的房间,一般用于冥想和进行一些不能被打扰的工作。和外面杂乱的环境不同,克莱尔的静室出奇的干净简洁,看得出来这名女巫虽然坚持打扫,但不常使用这里。

    “吱呀”木质包铁的房门被佩格合上。小女巫认真的一道一道将房门上的六道门锁依据某种次序锁好,经过这一重工序,一般的窥探魔法就无法再看到这间房间里的情形。冥想和认真工作时的人是很脆弱的,这样的保护措施非常必要。

    “好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佩格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其它魔法纹路,点头说道。接着,她坐到费欧尼的面前,盯着海妖的眼睛,异常严肃的说道,“变形者费欧尼,我可以信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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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欧尼的惊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其实仔细想想就可以知道,如果只是为了追踪影兽的踪迹,佩格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郑重的使用静室这种设施,女巫这么做必然有着其他的企图在。而这个企图多半还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换句话来说,佩格的企图将会有损整个女巫团的利益。这就很有意思了,要知道她才刚刚返回失心湾,有什么事情会让她不惜做到这个地步呢?

    “如果我对人类的语言了解的没错,信任是一种个人主观的行为,与你所说的被信任者其实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即使您这么问我,我也没法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海妖回答道。但话虽如此,可是费欧尼平静的神色以及言语中的平静已经给了佩格一定的信心。

    “你说的没错,海妖。可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所以,我就当你是可以信任的吧。”佩格苦笑着说道,虽然身在自己长大的地方,但在这里她可以信任的人却比苍狮那个遥远的异国还要稀少,“那么作为我信任的人,我希望你可以听听我的请求。”

    费欧尼跟着坐了下来,轻轻用手指击打着自己的额头,对于他来说,这算是一种可以提高注意力和思考能力的习惯。见海妖已经准备好,佩格最后环视了一周静室,在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开口说道,“我们犯了个错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因为这个错误,一次本不该落在无辜者头上的厄运被钉在了不久的将来。但好在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因此,我希望你趁着搜索影兽的机会,找到洛萨和网虫,带他们离开这里。如果可以,最好能带他们离开失心湾,即使不行,也要确保送他们到一处远离海水的地方。你,能做到吗?”

    “看来我们可以幸免于难是有原因的。”海妖很快意识到女巫口中的错误是什么,虽然不能确定具体内容,可他还是意识到这必然是女巫们当时为了逃出即将崩溃的堡垒而做出的事情,“但就算我同意也没用。凭我的能力,根本没法完成你托付的任务。”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让他们逃走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海拉和嘉伦甚至绮莉都会给你提供帮助,尤其是海拉,她现在就是负责看管洛萨和网虫的人,只要我在给你释放的追踪法术里加一些手脚,她就会知道你是来带他们走的人。至于逃离这里的方法,嘉伦已经去准备了,她会主动来找你们。你需要保证的,就是把他们送到远离大海的地方,远离那个东西。”早在会见大女巫之前,几名女巫就已经产生了同样的想法。她们知道女巫团对网虫这样的“祭品”会进行怎样的处理,因此便让海拉主动去担任了看守者的职务。这在旁人看来也完全合理,毕竟谁也想不到订立了契约的人会是最想破坏契约的人。这种对自己行为的后悔乃至否定完全不像是女巫会做的事情。

    “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费欧尼点点头,表示对佩格到现在为止的计划感到认同。确实,从刚才克莱尔的话中可以得知,现在女巫们的大本营里有很多的人员已经外出,趁此机会加上海拉和嘉伦的协助,将洛萨他们带出这里应该并不是不可能。

    “问吧。”佩格并不是那种知无不言的人。但既然现在是她请求费欧尼来帮忙,那自己至少应当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况且克莱尔是那种一旦沉入手头的工作就会对其他事充耳不闻的人,想来根本不会在意时间问题。因此,女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淡然的回答道。

    “如果我带走他们,你们要付出什么代价?”海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女巫的面部,希望捕捉到对方所有细微的表情。费欧尼并不是无谋之人,即使佩格给出的理由相当具有说服力,但他还是要确认这个委托是不是女巫们别有所图的陷阱。而另一方面,要是女巫所言不虚,那海妖也希望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他相信这也是洛萨和网虫会想知道的事情。

    “吸,呼”身材娇小的女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过了两秒才将其吐出。失心湾地处南方又是临海的地区,气温比起春天依旧寒冷的苍狮已经高上不少,但即便如此,佩格却觉得自己吸入肺中的空气像是冰块一样刺骨。印象中那可怖且扭曲的怪物形体再次出现,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想象。邪魔不同于魔鬼,打破和后者的交易有时还能补救,但前者,没人知道那些疯狂的存在会做出怎样的报复。不过好在女巫们也不是全无底牌,既然当初是大女巫指引她们召唤了那个邪魔,那么大女巫就一定对它有所了解。在这一点上失心女巫团还是相当团结的,她们不会容忍自己的姐妹被邪魔从女巫团的地盘里抓走。

    “感谢您的关心。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违反这次契约会带来怎样的代价。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我履行了这份该死的,罪恶的,丑陋的协议,我的余生都会在阴影中度过。那是不能被允许的,肉体可以因为抗争而受伤,心灵却不能因苟且而挫败。这是我从另一位同胞的嘴里听到的,而据她说,这是一位睿智的法师告诉她的。”佩格说道,她口中的另一位同胞自然就是在苍狮收留了她的珂兰蒂。

    “况且,是我们促成了那孩子的诞生。严格来说,我们都算是他的母亲。又有哪个母亲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怪物的食粮呢?”

    费欧尼听了女巫的解释沉默了片刻,他需要时间来判断佩格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而女巫则很耐心的等待着结果,不过即使海妖不答应她的请求,佩格和其他几人也不会就此放弃,女巫本身就是一群任性妄为的施法者,既然她们决意要毁约,那就总有办法做到。

    有趣的是,这似乎也是大女巫故意为之的结果,即使有能力通过训练和教育让新生代的女巫成为忠于女巫团利益的个体,大女巫却没有这么做,相反,她还对那些表现出强烈主见的年轻女巫报以赞赏和鼓励。就算这些小女巫在外面惹来了麻烦,女巫团的解决方针也更倾向于对外而非对内。现在看来,这可能就是大女巫预见到了女巫团之后的走向,在故意怂恿这些新生代走出失心湾的举措。

    沉默,终究还是被打破了。“我接受您的委托。虽然不知道作为一个海妖,我能带他们到多远离大海的地方,但是我想我可以尽力而为。”费欧尼思量再三,还是同意了女巫的请求。虽然这次是难得可以接近女巫的机会,但海妖明白以眼前事情的走向,他很可能没办法活着将自己在此的见闻记录下来。既然如此,帮助洛萨二人离开和获得逃离这里的途径对于他来说就成了一举两得的事情。

    “好的,那我现在就给你施法。”佩格的嘴角露出笑容,说道,“另外你要记着,在真正脱离危险之前,你不能告诉洛萨和网虫我们让他们逃走的真正原因。不然以那个苍狮人的死脑筋,他很有可能会拒绝离开。还有,如果你有办法穿过迷雾海域,我希望你能在十个月内把他们送到苍狮,到了那里,自然有人可以帮他们抵挡厄运。”

    “铭记在心,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