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尝试多次,寻龙尺一直指着余生所在的西方。
“不对呀。”歪嘴挠头。
余生拍拍他肩膀站起来,“还上面的人,哪个上面的人瞎了眼会让你找宝物?”
“不是我,这是我娘祖宗传下来的,听说为东荒王找过宝物。”歪嘴急于辩白。
“噗”,正在饮酒的清姨险些吐余生一脸,这幸亏天是蓝的。
“我还帮东荒王找过袜子呢,你忽悠谁呢。”余生不信,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推着小姨妈离开,“走吧,骗子有什么好看的,留他骗那些巫祝吧。”
他把小姨妈推到长桌凳子上,“等着,我给你端好东西。”
歪嘴不理他,这寻龙尺就是作弊也该指南方,今儿难道有了骄傲的倔强?
他不信邪的再试一次,这次寻龙尺慢慢悠悠转到了南面。
“看到没有,准了,准了。”歪嘴高兴说。
担忧楼上的叶子高看了一眼,“呵,四个方向,也该轮到南面了。”
歪嘴这个气,方才是失误,失误,怎么就没人信呢。
“下次还是南。”歪嘴准备让事实说话,“这可是我娘祖传的宝贝,不可能不准。”
他默念咒语后一指,寻龙尺又转起来。
余生端蛋羹出来递给清姨,寻龙尺停下来又指向西面,待歪嘴抬头时余生已回后厨了。
叶子高乐了,“你这寻龙尺对西面情有独钟啊。”
他还要嘲讽几句,听到木梯上传来脚步声,草儿和怪哉一起走下来,后面还跟着白高兴。
不理歪嘴的解释,“怎么样,怎么样?”叶子高跑上去问。
草儿脸色不是很好,她下来走到长桌旁,为自己倒一杯茶。
待余生也出来后,她才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那你就只说好消息。”余生说。
“好消息是她只是饿晕过去了。”草儿说。
余生直接把一盘狮子头递过去,“刚做好的”,他正愁没人吃呢。
“我去。”叶子高端上盘子就要上去,草儿喊三句“回来”才把他拦住。
“她不能用这些,只能享用棪木酒和青菜这些有灵气的东西。”草儿说。
余生见狮子头送不出去了,道:“这姑娘这么难伺候?”
草儿继续道:“坏消息是,她至多只有一个月寿命。”
众人一顿,叶子高着急道:“不只是饿了吗?”
“大限如此,谁也救不了。”怪哉说。
或许是和怪哉有相同的经历,在清醒后那姑娘告诉怪哉,她叫禅。
禅是她为自己起的名字,她长在禅院芭蕉树下,十七年听禅音,渐有灵性。
在出土时,机缘巧合之下蜕化成人,却无突破命运枷锁的道行,而且必须服食有灵力的朝露方能维持生命。
禅院把她赶出来,在生命垂危之时被虎伥所救,然后被送到了这儿。
“这虎伥倒是门儿清。”余生说。
一直对弈的两位木兄闻言对视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对弈。
见草儿、怪哉几个人能神情低落,余生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于她而言,这难道不是幸运?”
“此言有理。”白发老叟忍不住说,“来生可入轮回,大幸。”
这多少是点儿安慰,只是几个人兴致依然不高。
余生不知道,清姨可知道,这几个或在叹息相同命运,或在庆幸。
余生道:“这伺候的任务就交给椰子糕了,这些人里只有你会讨姑娘欢心。”
方才余生已经询问过系统了,救这姑娘也是有功德值的,况且余生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而且,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挣功德值了。
“还是掌柜的懂我。”叶子高站起来,从柜台上取棪木酒。
只是很快又凑过来,他不忍心的说:“若是她喜欢上我,走时不舍岂不是更残忍?”
“滚。”余生踹他一脚,“让你去就是让她不留恋今生,只期待来世。”
“不禁夸。”叶子高拍了拍屁股,鄙视余生后上楼去了。
余生继续练习狮子头,正好把午饭也准备了。
刚来的客人不曾吃过狮子头,不免多点了几盘享用,让余生练习的狮子头不至于浪费。
白骨留老者在客栈用了饭,待用罢午饭就向余生来告辞。
他又塞给余生一张钱庄凭证,作揖道:“余公子,我家小姐就拜托你了。”
余生扶起他,“您老放心,我会照顾好白姑娘的。”
“公子他日到姑苏城,白家定扫榻相迎。”老者又说一句。
他知道白骨在身旁,“小姐,走时一定要回家看看。”
在得到余生的转达后,老者洒泪而别,坐小根马车到扬州城,然后找商队回姑苏城。
目送老者走后,余生回头见那歪嘴还在弄他的寻龙尺。
这寻龙尺这会儿愈发不准了,一会南,一会儿西,一会儿东,现在居然又指向北面门口了。
“你怎么不跟着走。”
歪嘴道:“我们俩只是同路,我是为探宝而来。”
“那你这生意是做不成了。”余生看了看菜牌,“要不然我帮你探宝。”
“你也会探宝?”歪嘴抬头,料不到这人还是同行。
余生指了指菜牌,歪嘴看一眼,“无限期?你这不是忽悠人么。”
余生看下来端饭的何今夕一眼,你看,这傻子都知道是忽悠人的,这汉子咋就被小姨妈忽悠住了呢?
难道小姨妈有骗术加成?或许是小姨妈赌术小有所成了。
送走老者后众人才用饭,一盘狮子头全是草儿的,让她乐的一嘴油。
小老头却有些恍惚,一口米饭干嚼半天。
余生向白高兴打眼色,白高兴得令后问小老头,“老头儿,你怎么了?”
回神的老头一怔,“哦,没,没什么”,低头大口用起饭来。
说是没什么,但小老头一下午都鬼鬼祟祟。
余生打算让他打打葫芦鬼出出气儿的,他直说是身子不舒服,然后就不见人影了。
余生本来以为是得知仇人在扬州,他有些迫不及待了,直到黄昏在阁楼练字时,余生才知他不是为这。
当时余生已经练一天狮子头了,清姨实在不忍心看狮子头泛滥成灾,拉着他到阁楼上练字。
“不练够一百个大字不许吃饭。”清姨说。
“那你们也吃不到饭了。”
清姨一想也对,但身为长辈,怎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做好饭后你不许吃,直到练够为止。”
“那我待会儿做狮子头。”
“不要狮子头!”
“不要就不要吧,咬牙做什么。”余生乖乖提笔,忽然又问,“若练够了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余生把枕头取出来。
“你拿枕头做什么?”清姨惊讶。
“柏木枕啊,白日做梦用。”
白如做梦?
一贬义词,愣是让他说成了褒义词。
小姨妈抬脚,唬的余生忙低头描字。
得益于字上天赋,余生一眼就钻了进去,只是这一钻研,肚子马上翻江倒海起来。
余生忙收目光,“我的肚子,拿错帖子了。”
清姨扫一眼帖子,正是余生轻易不看的《肚痛帖》。
望着余生狼狈逃窜的身影,清姨唇角上扬,“活该。”
茅房回来,余生捂着肚子又上阁楼,对清姨道:“让我休息会儿。”
他坐在美人靠上,“你说,写这字帖的人得多缺德,我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
“这倒是,确实挺缺德的。”清姨附和,低头饮茶时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余生纳闷。
“没什么,好好练字,一定要学到家。”清姨笑着说。
余生站起来,撸起袖管刚要大展身手,余光瞥见楼下小老头鬼鬼祟祟的身影。
小老头左右看了看,然后贴着篱笆走到后院门口。
这时已经是黄昏了,斜阳把他的影子斜挂在篱笆上,直到另一个身影也挂上去。
余生站在美人靠上看清了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镇子上赶车的小根。
俩人蹲在墙角,只见小根塞给小老头一沓黄纸、一沓花花绿绿的东西,像纸钱,还有一把香烛。
不只如此,余生见小根离开一会儿猫着腰再回来时,一手提着一个纸人。
这纸人扎的常人大小,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看就不是善茬。
小老头接过,又问几句后,余生见小根作恍然大悟状,让小老头在原地等着,人又猫着腰离开了。
“看什么呢?”清姨见余生站美人靠上踮起脚尖向外看,怕他栽出去。
“两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在做见不得人的交易。”余生说。
他见小根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把花。余生挠了挠头,“葵花?真是见不得人的交易。”
小老头接过,伸手掏出一把铜钱数了递给了小根,这见不得人的交易才告一段落。
他们站起身来,为这次交易感到满意,小老头转身时下意识的抬头。
余生忙转身躲,然后整个人一个趔趄向阁楼里栽去,不过这闪的倒是很快,让小老头没看见人。
小姨妈抬腿,卸下余生身子坠落之力后,一挑让他倒在旁边。
余生毫发无损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您就不能高抬下贵手。”
“你刚才在看什么?”清姨问他。
余生也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这纸人,送香烛,还说的过去,可能是大战前祭拜下祖宗或两个孙子,但送葵花做什么?
难道是葵花派信物?不应该呀,小老头这模样,也招不来小师妹。
千辛万苦才卖一次狗粮的死神曾说过,真相只有一个。
想到这儿,余生身子一哆嗦,虽是黄昏,但恋不是这么玩的吧?
在余生表情随着乱想更加邪恶时,清姨及时制止他,“快练字去。”
“哦。”余生知道躲不过了,提笔时道:“墨干了。”
清姨白眼看他,提手往砚台里洒些清水,用墨条缓缓磨起来。
“要轻重有节,过轻墨浮,过重墨粗。”余生蘸笔时说。
“你是大爷。”清姨没好气的说,“平时都是旁人伺候我……”
小姨妈不说话了,言多必失。
她见余生目光放在字帖上,这字帖已经换了,不再是那《肚痛帖》。
安静片刻,临摹了一个字后,余生忽然抬头。
“你说,按肚痛帖上的方子抓药,用药同时临摹是不是就不会肚痛了?”
据那老头所言,《肚痛帖》为书圣后人所书,上面写有“忽感肚痛,欲饮一方药”的内容。
“你还真是天才。”清姨说。
“是吧,我也觉着我聪明过头了。”余生放下笔,“我为此很苦……”
见清姨眉毛忍不住挑,随时有打人的打算,余生忙低头继续练起字来。
不体会肚痛,何来领会肚痛帖的传神?
还真是天才,若被把帖子送来的人知晓,打都是轻的。
这次余生彻底静下心来,斜阳落在他半边身子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
清姨坐在东面,望着斜阳和他的身影,轻风送来,让她心也柔软和温暖起来。
远古神圣之战后,虽遗世而独立,羽化而成仙,长生带来的却只是寂寞。
每每站在八咏楼上望斜阳西落时,总有一种孤独萦绕在心头。
她已经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是亲人相伴的感觉。
斜阳落在脸上,听西山百鸟归巢,以为就这样一直安静下去时,湖面上忽然传来轰隆声响。
余生被惊动了,闻声抬头看去,见视野尽头,有一条黑色东西由云层钻入湖里,又从湖里钻出来跃上云层。
“那,那是什么?”余生惊讶的说。
清姨扫了一眼,“一头蛟龙罢了,估计也是在找镜子。”
她回头,“你继续练字,它不敢过来。”
“哦。”余生虽答应,但还是忍不住看那湖里的东西。
他只在城主画像上见过龙,还真没见过真龙。
清姨却挡在他面前,背对余生笔直的站着,双手倒背在身后。
由南面吹来的湖风,吹动她的头发,带动衣袂飘飘。
在余生看不到的地方,阁楼头上的天空,一朵孤云忽然变了形状。
由一团棉花缓缓舒展开,然后化作一把带剑囊的剑的形状。
云不随风走,而是逆风而上,快速湖面上空飘去。
那条黑色的东西依旧在上窜下跳向这边赶,距离越来越近了,余生甚至看到了鳞片折光。
一头刚化龙的蛟也敢嚣张,清姨双目一凝,化剑的孤云忽然一抖,剑囊散去,剑影现。
欢呼跳跃的蛟龙抬头时一见云,慌乱钻进水里再也不出来,片刻之后湖面恢复了平静。
余生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不到龙后又低头临摹起来,只是对这镜子更好奇了,现在居然也引来了蛟龙。
一直到日头收下最后一缕霞光,余生才完成百字,被清姨放下去做饭。
依然是狮子头,只是对客人做的,倒不敢再在客栈自己人的饭菜里添狮子头。
唯一扫兴的是草儿,只能把兔头抢过来解馋。
“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草儿对兔头说,怪哉坐在她旁边,柳柳回家去了。
白高兴为客栈点上灯,余生把饭菜一一端出来。
从兔唇处一掰两半,草儿嘀咕:“若不是春分吹又生,我草早被你们给灭了。”
“说话文明点儿。”余生端饭出来时隐约听到一句,“你都准备从吃人家了,就别糟蹋它了。”
“谁糟蹋了。”草儿一头雾水。
这也不好当着太多人面解释,余生又回后厨端东西去了。
草儿先啃兔脸颊,肉已经很烂了,唇一吸,舌头一舔,香烂的肉到了口中。
她不忘舔舔嘴唇,让怪哉忍不住推她,“行了,至于这么夸张么?”
“你不懂我的恨,不过说真的挺好吃的。”草儿说,“不亏是草养起来的。”
“这也夸,太丧心病狂了。”清姨说。
客栈知晓草儿身份的人不少,反正余生不在其列。
“她早丧心病狂了。”余生把烫好的酒递给清姨。
伥鬼坐草儿对面,惬意的啃着一猪蹄。
“一点儿也没有侍女的样。”余生呵斥她。
余生恨不得让她一餐全是青菜,奈何这召唤物得花费功德值才命令的动。
见伥鬼扬起猪蹄气他,余生道:“小心我花费那什么,让你钻叶子高被窝里去。”
伥鬼被吓住了,忙低头用筷子夹了一口青菜。
“你才是真的丧心病狂。”草儿说。
“怎么就丧心病狂了,我长的这么英俊……”叶子高走下楼来。
他刚把禅姑娘服侍的用罢饭,下楼时把余生说的话全听到了。
“当然,比掌柜的还是差一些。”叶子高身为俊杰,不忘抬高余生,“但也在客栈排前二不是。”
白高兴不乐意了,“你把良心送给狗子,也别损我呀。”
“说起狗子,狗子呢?”余生把话题错开,毕竟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么夸。
“午后就不见影了,估计在镇子上欺负狗男女呢。”叶子高说。
“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狗子又不是恶霸,还是很有节操的。”余生说。
闲聊着众人坐齐了开始用饭,富难在城里没回来,小老头只是头也不抬的吃着。
“老头儿,你今儿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养精蓄锐,晚上有大动作。”余生笑着试探。
“啊,没有,没有。”回神的小老头说。
叶子高道:“你放心,你那仇人在扬州跑不掉的。”
“对,不用担心,你要怕掌柜的计划不周全,咱们明天进城去寻。”
他们俩知道仇人是一巫祝,还不知小老头和巫祝因何结仇,
白高兴说,“对,这巫祝咱们虽不认识,但遮脸的巫祝肯定好找。”
“没事儿,不急在这一时。”小老头强颜欢笑。
“老头你今儿精神不大对头啊,这半天都没打过葫芦鬼。”草儿说,让葫芦鬼在木梯下哆嗦起来。
她娴熟的把兔舌用手指勾出来,咬在嘴里,活像一小太妹,还是没胸的,“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帮你看看?”
“不用,我就是有些累了。”小老头扒拉几口饭,站起来说,“我先上去休息了。”
“有鬼。”草儿和叶子高望着他消失在木梯的身影,异口同声。
“放心,他是捉鬼天师。”余生又说笑话。
众人看他,一点也领略不到其中的笑点,余生又成功笑只到他自己。
清姨夹给他一块豆腐,“不用气馁,你努力了。”
这下众人笑了。
狗子从外面进来时,被突如其来的爆笑吓一跳,见狗盆里添饭后拖出了门去。
“记着拖回来。”余生喊它。
远远传来狗子叫声,也不知它今儿又要贿赂谁。
用罢饭后收拾了,众人商议片刻,待夜深后才上去休息。
余生又和来饮酒的农神说了会儿话,告诉他莫怕巫祝那群人。
“他们敢对你不利,我明儿就把他们巫院拆了。”余生说。
“放心,那条狗倒是好狗,就是丑了些。”农神说。
他指的是巫溪带来的名叫狗眼的丑狗,“它长了一双能看见鬼身的眼,和你的眼差不多。”
“您这话说的,骂我也长了狗眼是不是?”余生为他添酒。
农神笑了,“那倒不是,它不如你,身子碰不到鬼。”
“我至于跟一条狗比?”余生饮一口酒,“你去试过?”
凤儿也在旁边,举着筷子对柜台上摆的菜大快朵颐,夜深后客栈是她的主场。
见农神点头,余生道:“你还真敢往巫祝身旁凑。”
“那倒不是。”农神说,“来时见那丑狗和狗子在一起,所以走过去看了看。”
那丑狗本来要叫的,被狗子拍一爪后继续低头去狗盆里啃饭。
这狗食有灵力,可比它在巫祝那里吃的好多了。
送走了农神,吩咐凤儿留意小老头后,余生也上楼睡觉去了。
睡至半夜,在客栈一片寂静时,小老头窸窸窣窣的起身。
他拿起床头早已经备好的包袱,蹑手蹑脚的推门下楼,虽看不见凤儿,但嗅觉告诉他女鬼在看她。
小老头早有预料,他用火折子点燃两张花花绿绿的纸,燃成灰后出现在女鬼手上。
“这钱出自北冥,在鬼中能买任何东西,只要你不声张,回来我再烧给你。”小老头对空气说。
这纸钱还是他让小根进城收的,扬州城有不少百姓曾从寻味斋拿这钱回去珍藏。
凤儿摸了摸钱,这纸钱来的真实,绝不是平日烧的那些假纸钱。
她也听说过,这钱的确是鬼之间花的。
小老头闻气味儿知道女鬼离开了,只是不知去哪儿了,直到他听到后院石磨响起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小老头心说一句,摸黑出了后院。
毛毛不在,这厮昨晚回来后,今天又去找媳妇了。
他出后院找到藏着纸人,香烛、葵花的地方,提上后转到街上向神祠所在的方向摸去。
期间遇见了黑猫,警长。两只猫拖着咸鱼漫步在街上,见到小老头后招呼一声,又消失在暗处。
离神祠近了后,小老头拐到对街暗处。
这地方他早摸透了,是五奶奶儿子的房子,他们现在城里。
取出香炉,把烛点上,摆在提前备好的破桌子上。
又把包袱打开,取出朱砂和黄色符纸,借着烛光,小老头毛笔蘸朱砂在两张符上两笔挥就。
把两个纸糊的人竖在桌子前,两张符各贴在额头,小老头退到桌前,点燃三炷香恭敬的插在香炉里。
做完这些后,他取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纸,叹道:“若不是偶尔在城里得见,还真没办请动各位。”
说罢,小老头把这一沓纸点燃扔到火盆里。
接着,他把一张符挂在金钱剑上,口里念几句“天地有灵”的咒语后,剑上符箓陡燃。
剑上符箓陡燃,吐出的火舌烧在两个纸人身上。
纸人一触即着,火焰瞬间吞没纸人,把纸人燃成了灰烬。
小老头吞下一张符,从怀里取出两片叶子,抹上瓷瓶里药水后擦在双眼上,立刻见到两个人。
这俩人同纸人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全身为灰烬色,但似活过来一般,双眼有神的看着小老头。
英雄不问出处,小老头只点头恭敬的说:“有劳二位了。”
两个纸人点点头,隐入黑暗之中,有符在,三者心意相连。
小老头依旧停在原地,取出葵花来,把葵花一根根或摆或插的放在身子周围。
且说两个纸人,从巷子里出来,穿过街道向神祠后面走过去。
狗子和丑狗正在神祠旁边玩耍,那丑狗闻抬头“汪汪”的叫两声,把正舔酒的狗子吓到了。
狗吠在寂静夜中分外响亮,吓的两个纸人站住身子,心意相连的小老头手上动作也一停。
这狗居然看得见阴灵。
这就不妙了,若惊动了别的巫祝,就引不来那巫祝了。
正在左右为难时,被吓到的狗子见前方无人,不悦的一狗爪拍在丑狗脸上。
丑狗委屈的呜咽几声,不知与狗子交流什么,还目指两个纸人。
狗子又拍它一爪子,丑狗不叫了,蹲下同狗子一起舔起来。
这酒也有灵力,不知道狗子从哪儿弄来的。
见丑狗不再叫,小老头心松一口气,心里感谢狗子,决定回去一定给狗子加餐。
两个纸人绕过丑狗,贴着神祠墙角走向后面码头。
码头的空地上有火光,外面有巫祝在放哨,不过大多在瞌睡中。
不止因为这镇子上没什么危险,也因为他们还有别的戒备手段。
巫祝三五个聚在一起沉睡,唯有中央火堆旁坐着的几个巫祝在说话。
“狗眼刚才在叫?”巫溪说。
“嗯,估计陪那丑狗叫着玩呢。”旁边的巫祝说,“警戒的鬼不曾提醒。”
巫祝口中的那些徘徊在周围的鬼,对连个纸人视若无物。
说起那丑狗巫溪就郁闷,“这狗眼也太他娘没志气了,一盆饭就被收买了。”
一巫祝道:“不过那狗食确实不错,我看着都眼馋。”
“瞧你那德性。”旁边的巫祝笑他。
“你们敢说白天的丸子不美味?”巫祝反问,“那扑鼻的香味,入口即化的嫩肉……”
旁边巫祝不笑了,忙制止他,“别说了,再说要饿了。”
在他们说话时,俩纸人在人群中徘徊,直到在火堆旁见到了白日向小老头笑的巫祝。
呆在香案前的小老头睁开眼,右手捏住一葵花花瓣,掠过烛火后成灰。
一纸人手里随后出现一枚花瓣,缓缓落在那巫祝额头上。
那巫祝下意识的在额头上一抹,把花瓣取在手中,借着火光一看,脸色不由的一僵。
“怎么了?”巫溪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手里有什么?”
“没什么。”巫祝一笑,把手心摊开,方才还黄的花瓣化成灰一吹而散。
人在火旁,沾些灰不算什么,巫溪没放在心上。
稍待片刻,这巫祝站起神来,“我去方便一下。”
众人闲聊,只答应一声。
巫祝走到阴影处,顺手提走了自己的油纸伞,沿着神祠走到前面大街上。
狗子和丑狗醉醺醺的,呆在地上不理他。
这时,天上两轮半弦月当空,月光仿若蒙上一层纱,让一左一右落下两个影子也模糊起来。
“葵花派,我说两个鬼怎么一去不复返了,原来栽倒在故人手里了。”站在街头,巫祝嘀咕着。
葵花派为姑苏城捉鬼天师的一个门派,这门派以葵花向日为契机,推演太乙神数。
方才出现的葵花便是里面一个小伎俩,巫祝见小老头在此,自然也知晓用的人是谁了。
他站在街头望着客栈,心里不打算过去,不过若能把报仇心切的小老头引来这儿就好了。
葵花再现,由侧身落下,接着一片,一片把巫祝引到巷子口。
巫祝在巷口站定,忽然抽出一根柳枝抽打前面虚空。
“啊。”有人痛呼,接着有纸灰落在地上。
“阴灵术?”巫祝抬头望巷子里的小老头,“许久不见,本事见长啊,居然把我那两鬼扣住了。”
那两鬼有法术傍身,随便变个人都惟妙惟肖,让人分不出真假,一般捉鬼天师还真拿不住他们。
小老头暗道一声惭愧,那两鬼在客栈作乱时,他一点忙也没帮到。
不过若让巫祝知道,两鬼被种上了葫芦和草,以后无所遁形,不知该做何感想。
“这些年躲的很辛苦吧?”小老头说。
“别误会,我不是躲你。”巫祝说。
他当年是被巫院和城主府联手赶出姑苏城的,虽是替巫院背黑锅,但也不敢太招摇。
毕竟悬赏金额现在还名列姑苏城榜首,惹来姑苏城锦衣卫和赏金人就不妙了。
“但我找的是你!”小老头闷吼一声,双手向前一推,方才纸人烧作的纸灰顿起,全向巫祝扑来。
纸灰卷着风沙,来势凶猛,巫祝却不慌不忙打开油纸伞挡在身前。
只听砰砰作响,纸灰被挡了回去,巫祝只退后两三步,而那被挡回去的纸灰漫天飞舞不见落。
“这些葵花派的伎俩我最熟。”巫祝笑着说。
“那这个呢。”小老头左右手各捏一张符,在烛火上点燃后双手结印,不等燃尽向前一推。
风跟着一吹,将符的火吹成点点火星,扑到不落的飞舞的纸灰上。
死灰复燃,纸灰全部亮出点点火星,并向两个固定方向落去。
若用小老头的目光看,是纸灰落在了方才被驱使的纸人身上,又为他们凝结出了身体。
这两具身体冒着火光,劈手向巫祝打来。
巫祝左手油纸伞一拦,右手柳枝抽打出去,打在纸人身上溅射出火星。
那纸人仿若被蝎子蜇手,痛呼着收回去。
“我这可不是普通柳枝,乃柳妖所化,打阴灵很合适。”巫祝说罢又一鞭子。
阴灵说到底也是鬼的一种。
“那又如何。”两纸人忽然闪开,小老头挺着金钱剑从中间穿过刺过来。
巫祝侧身躲开,顺势使个绊子,把小老头绊倒在地。
他刚要补上一脚,被身后的纸人朝后背一踹,跌倒在小老头前面。
“他娘的,老子是巫祝,干嘛要跟你动手动脚。”巫祝趴在地上骂一声,顺手把油纸伞打开。
后面纸人要跟上,无数鬼魂扑过来,瞬间把两个纸人冲的火星直冒,纸灰乱飞。
趁着群鬼乱舞让纸人停住时,巫祝狼狈的站起来。
他回头看小老头时,见他已经逃到桌案后面了。
“要不是你多事,老子会离开姑苏城?”巫祝把油纸伞插在地上,盘腿坐后面,一根香插身前。
只要把那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成,他在姑苏城巫院的地位早非今日可比。
巫祝愤怒的伸手一掐,烟气射到油纸伞上,油纸伞里顿时又冒出许多鬼魂。
他们凄厉惨叫着,犹如恶鬼扑食,纷纷穿过纸人,向小老头飞去。
纸人被穿透后连连后退,纸灰和火星宛若打铁花似的往外溅射。
小老头见状,伸手抓起一朵葵花,双手一搓,葵花四散,在鬼魂接触时,陡然放出阳光的璀璨。
葵花向阳,鬼属阴,“嘶~”一时鬼惨叫声不断。
“葵花宝典上的招数。”巫祝嘀咕一句,伸手又燃起一根香点在身前。
双手掐手印一挥,两股香燃起的烟一左一右向油纸伞飞去。
小老头看的清楚,油纸伞里的鬼魂顿时分一左一右呼啸着向他袭来。
两朵葵花捏起,陡然炸裂,朵朵黄色花瓣把恶鬼挡在外面。
只是巫祝不给他喘息之机,第三柱香又插在地上,鬼魂径直从中间来。
这股鬼魂尤强,被穿过的纸人再也坚持不住,“砰”的炸裂,化作漫天火星和纸灰,被鬼魂卷着扑向小老头。
鬼魂从烛火上呼啸而过,让火焰成青冷色,随时有熄灭危险。
小老头后退着,在这股鬼魂扑在脸前时,一咬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手里葵花上。
这朵葵花花瓣殆尽,一口血上去,葵花籽却宛若机关枪一般喷在这股鬼上。
余生刚赶过来,在巷口探头一看,惊讶道:“我的娘哎,植物大战僵尸啊。”
“什么?”叶子高不懂,他看不见场子里的鬼魂,只知道小老头吐血了。
“说了你们也不懂。”余生说。
“别磨蹭了,救人要紧。”白高兴在旁边说。
“好,看我逮住这巫祝。”余生说罢摆出赛跑时起步姿势,快速跑进去。
在逼近巫祝时,他身子纵跃,准备以万钧之势一脚把巫祝带油纸伞踹掉。
岂料,夜空中忽然扑出一股鬼魂,撞在余生后背上,直接把他撞飞了。
“我擦。”余生摔在墙上,艰难爬起来。
“背后偷袭,算你娘的英雄好汉。”余生对一面墙上的阴影说。
余生方才余光瞥见,那股鬼正是从那墙上阴影处冒出来的。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盘坐在地上的巫祝说。
他手上动作不停,依旧挥着烟,让小老头疲于奔命。
“你大爷这是替天行道,也就不拘小节了。”余生揉了揉腰,很无耻的说。
受这话,他又一脚踹来,这一觉很突然,但阴影处又出现一股鬼魂。
自体质提升后,余生反应快的异于常人,只见他身子一侧,伸手抓住这鬼,抡起来向油纸伞砸去。
巫祝举起油纸伞闪过,解了小老头的燃眉之急。
余生这才喘息,“你,你们两个,快过来把他擒住。”
说着回头,余生郁闷了,只见叶子高和白高兴被一群鬼逼着步步后退。
“掌柜的,你坚持住,实在不行我召唤龙。”叶子高说。
白高兴也道:“对付人和妖都成,对付鬼太难了。”
他们两个胡乱抓着,只觉身子阴气阵阵,却拿那些鬼无可奈何,他们可没余生的本事。
“知道你们靠不住。”余生说一声,大步向巫祝扑去。
身子尚未接近时,阴影处再出鬼魂,呼啸着向余生扑来。
这时余生方看到,在巷字逼仄狭窄的上空,被烟雾所笼罩,数不清的鬼影来回徘徊。
一定是巫溪那些人出手了。
余生若是巫溪,也会选这时候动手,因为杀死了余生,所有罪都能归到这姑苏城巫祝的身上。
趁余生被鬼缠着,巫祝对付小老头时,也分出一缕烟向余生扑来。
“干你大爷。”余生一脚将鬼烟踢走。
“自渎也被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巫祝说。
见鬼越来越多,余生向后一跳,抽出封印卡,“以妖气之名,唤汝归来!”
双手和卡片刹那间冒出柔和白光,在余生身后浮现出伥鬼影子。
扑来的鬼魂碰到柔和的白光,登时惨叫着冒起烟来。
余生甚至听到了系统冰冷的提醒:恶鬼成功被超度,奖励宿主一百点功德值。
“什么鬼?”余生愣住了,这都能得功德值?
只是白光刹那间消失,功德值再也没冒出来。
“快点救驾。”余生躲过又扑上来的恶鬼,回头看伥鬼,无语道:“你这是干什么?”
伥鬼嘴里啃着猪蹄,“嘎”的不悦叫一声,随手把油抹在恶鬼身上,然后把它们拍走。
待凤儿叫醒余生众人后,她也被吵醒了,有点饿,去厨房找东西吃时正好被余生召唤过来。
顾不上追究伥鬼偷食,余生和伥鬼慌忙应对起层出不穷的鬼来。
只是抬头望,鬼影幢幢,把月光折射,宛若在水里看天空。
在客栈,清姨站在阁楼上望着巷子,草儿站在旁边,隐约听见呼喊和鬼嘶之声。
她很遗憾不能去看热闹,“清姐,还不出手帮掌柜的?”她仰头问。
清姨道:“不用,他身上有护命的宝贝。”
顿了顿,清姨又道:“这小子最近勤于练菜,把书法落下了,现在正好让他见识下书法的厉害。”
在巷子里,余生见鬼越来越多,而且有越聚越多之势。
再看小老头,这时颇为狼狈,不只有巫祝的鬼在逼他,旁出来的恶鬼也在缠着他。
这也是方才小老头要引巫祝出来的缘故,因为成灰的纸人压根阴不死巫祝。
若不然,他也不必追杀巫祝这么多年了。
小老头又吐出一口血来,最后一朵葵花籽喷出,挡住袭来的鬼。
“再喷下去小老头就见他孙子了。”余生探手取出怀里一页书。
小姨妈说过,这上面的字用了可就没了,但现在不是吝啬的时候,大不了以后他再写个。
伸手一咬指尖,在一页书有“剑”字一页一抹,向天上一抖,余生大喝,“万剑归宗!”
刹那间,余生背后出现一道道剑影,密密麻麻不可数,以身子为中心铺开,蔓延到天空。
这些剑泛着璀璨银光,照亮天际,让群鬼颤栗,百妖静寂。
余生右手伸直,待群鬼恐惧要逃时,向前一挥,刹那间剑雨落下。
大山之间的妖城,大妖站在阁楼上望着天际的剑阵。
“建城时剑阵再现,扬州城莫非遭受了什么神兽袭击?”
“不对,那不是扬州城的方向。”大妖摇了摇头,“应该在竹林和扬州城之间。”
“剑囊镇?”大妖这些天也听过这镇子的名字。
因为一柄铜镜,这座镇子在大荒之上彻底扬名了。
妖城虽离着近,大妖却完全没有去寻找的意思,只因为镜子的主人他不敢惹。
“挂在墙上滋味不好受啊。”大妖蚕豆小的眼睛至今有余悸。
“剑囊镇居然出现了这等威力的剑网,也不知聚集了多少能人。”
离着剑囊镇的扬州城,同样有不少人仰头看到了这剑阵,而且更为清晰。
巫院司巫拄着一根黝黑拐杖,站在房梁上怔怔看着。
他眉头微皱,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忧,深怕这乱子是巫溪他们惹出来的。
“剑网都祭出来了。”司巫对旁边的神仕说,“也不知剑囊镇出了什么事。”
神仕同神侍,只是巫院为彰显他们的身份,另取了神仕的名字。
神仕道:“她剑法已经神通到了这种地步?”
剑囊镇离扬州城有些距离,现在剑网挂的这么高,让扬州城也看的清楚,足见剑阵的威力。
“这不是她的剑意。”司巫摇摇头。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司巫早把扬州城主的剑意摸清楚了。
城主的剑意要内敛一些,绝对没这么耀眼、蛮横和睥睨天下之势。
“这也是上面不让我们轻易动手的原因。”司巫一脸担忧,“只求不是巫溪他们惹出来的。”
寻味斋上,楚辞他们三个遇见了庄子生。
几个人正争锋相对时,被惊讶声打断了,在仆人手指下也看着窗外目瞪口呆。
寻味斋高度仅次于八咏楼,因此看的更为清楚。
“剑阵!”楚辞和卜居面面相觑,问周九章,“几天不去剑囊镇了?”
“有些时候了。”周九章疑惑,“怎么了,哎,那儿好像是剑囊镇的方向。”
旁边庄子生听了,回头拍了拍蔡明肩膀,“我觉着你前些天道歉不诚,登门道歉才显诚意。”
“我的乖乖。”周大富也站在一座高楼上,他是在云雨时被天上剑阵引出来的。
楚生一脸不爽的上来,“干什么,老子正到要紧处,要是……”
说这话的楚生怔住了,“这,这……”
“建城碑上记载,扬州城建楼时,群妖袭城,诸带头的大妖在八咏楼前被万剑穿心。”周大富说。
“就,就是这剑阵?”楚生说,“它,它不是在八咏楼么?”
周大富摇了摇头,见剑阵有剑落下,意味深长道:“那儿似乎是剑囊镇的方向。”
呆立半晌,楚生道:“我想搬家。”
“嗯?”周大富不知道这话从何而起。
楚生道:“有靠山,还有剑阵护佑,比扬州城还要安全好不好。”
城主府,八咏楼上。
“差点以为楼前的字被偷走了。”剑灵说。
宫装妇人王姨站在旁边,“他手里出现这招也不奇怪。”
剑灵坐在屋檐边缘,双腿垂下屋檐摆动着,视浮空若无物。
“说起来,那小子身世不凡,为何你还觉着那赌约荒唐?”
宫装妇人一笑,“我当然希望城主一辈子无虞,但那不是儿戏。”
“我们都希望有个陪她的人,而不是一个需要她照顾的人。”
稍停片刻,王姨道:“你能不能不要变城主的模样,怪别扭的。”
“难道变成剑的模样和你搭话,那更别扭好不好。”剑灵说。
剑囊镇内,巫溪等人看的更清楚,整个人被剑阵气势给震住了。
片刻后,巫溪喊道:“快,快收回鬼魂。”
但话已经晚了。
余生右手伸直,待群鬼恐惧要逃时,向前一挥,刹那间剑雨落下。
群鬼无处可逃,被剑影刺中后,顿时惨叫着冒起烟来。
系统冰冷的声音不断的在余生耳旁响起:恶鬼成功被超度,奖励宿主三十点功德值。
系统很快说不过来,冰冷中带着怒气:“你大爷,抢银行也有个度,不说了,到时候自己看吧。”
余生还在震惊中,顾不上理系统,小心翼翼的把一页书取过来。
“这,这是我弄出来的?”他回头问伥鬼。
伥鬼呆呆点头,然后把目光落在一页书上,那个剑字已经消失了。
余生虽早有预料,还是有些心疼,“我的娘,你留下这么个好东西,好歹再留个说明书啊。”
出来时小姨妈只说用这东西保命,余生压根没料到威力这么大。
他抬头看看面前的场面,叹息道:“这不是杀蚂蚁用屠龙刀么,太可惜了。”
“嗯,依稀记着这剑字怎么写,八咏楼上也有,要不回去临摹个?”
余生已经在心里打鬼主意了,“鬼父,不对虎父,也不对,应该是虎妈无犬子,我应该也行。”
有这剑阵傍身,做东荒之王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日后将能达到的成就,余生乐的咧开嘴,“王位轮流做,明天到我家。”
身后的伥鬼好奇的去捏一页书,被余生眼疾手快的拍掉了,“别乱动,这可是宝贝,以后能让你吃香喝辣。”
伥鬼做个鬼脸,白日做梦,这威力等你使出来还早呢。
余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边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召出来什么忙也没帮到,最后还得本掌柜亲自出马。”
“光浪费功德值了,要你这手下有何用。”余生嫌弃的摆摆手,余掌柜眼已经高了。
“哧,哧”,剑依旧落个不停,追踪着把恶鬼刺的冒烟,一时惨叫声不断。
外面的叶子高和白高兴一脸的不敢相信,“这字这么厉害?”
他们见那巫祝狼狈的跌坐在地上,面前油纸伞已被刺破。
一把剑飞下来,在众人以为只对付鬼时,“噗”的刺在巫祝大腿上。
“啊”,巫祝痛呼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大势已去,他见状转身要逃,听身后一声大喝,“狗娘养的,看你往哪儿逃!”
小老头举着金钱剑追了上去。
被追上的巫祝要侧身闪躲,余光瞥见一柄剑影直落小老头头顶,不由得一喜。
只是笑意尚未来得及在瞳孔中绽放,剑影一拐弯,刺在他胸口,小老头跟着一剑,抹上了他喉咙。
“你大爷。”巫祝含糊一句,不甘心的去了。
金钱剑不是很锋利,有些钝,余生见小老头在来回的割头,忙用伥鬼挡住自己,“太恶心了。”
伥鬼翻个白眼,这德行还敢嫌弃自己。
很快剑影落尽,巷子里只余下桌案上烛光,而巷子外有了嘈杂的人声。
在叶子高和白高兴身后,里正探出头来,“这,这……”
余生忙迎过去,“没啥,没啥,捉鬼天师刚才做法事来着。”
这么大动静,说是做法事不足以令人信。
只是巷子里的尸首不便于乡亲们看,在余生好说歹说下,乡亲们才被劝走。
余生松一口气,回头刚要说话,见小老头把头包上,蹲在地上哭起来。
拍拍叶子高肩膀,留他在这儿看着,余生领着白高兴向巫祝兴师问罪去了。
方才那么大动静,中间没有他们作乱就有鬼了。
穿过街道,刚要沿着神祠墙角过去,余生借着月光见到了醺醺然的狗子。
低头闻到一股子酒味,余生轻踢它一脚,“你居然学会喝酒了,回去看门去。”
旁边的丑狗霍然而起,对余生龇牙咧嘴,被狗子拍一爪子,丑狗立刻蔫了。
“呦嗬,居然又收一小弟。”余生很欣慰,“不错,不错,打不过它,咱可以收买它,聪明。”
留狗子在这儿,余生和白高兴来到神祠后面,见篝火旺盛,巫祝却躺在地上假寐。
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烟气,这让余生确信他们方才一定参与其中。
“咳咳”,余生咳嗽一声。
篝火旁的巫溪被惊醒似的睁开眼,见到余生后忙站起身子来,“余指挥使来了。”
相较于白日,巫溪态度有了很大转变,语气有了些许恭维。
余生把死去巫祝的破油纸伞扔在地上,“大巫睡的够安稳的。”
“白天忙累了。”巫溪一笑,低头看那破油纸伞,“这是?”
“这得问你呀,咱们巫祝里怎么混进了姑苏城悬赏榜首的巫祝?”余生说。
“悬赏榜首?!”巫溪惊讶,“这,这怎么可能,指挥使一定弄错了。”
“是吗,那咱们去认认尸首?”余生说。
巫溪低头端量那油纸伞,翻检一番后惊道:“原来是他。”
他拱手道:“指挥使,这人不是咱们巫院的。”
“他是一流浪巫祝,前些日子到扬州城,我看他可怜,又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所以收留了他。”
“他名字不在扬州巫院名册中,请指挥使明察。”巫溪说,“我真不知他被姑苏城悬赏。”
旁边的巫祝也帮着作证。
余生忽然一笑,踮起脚尖拍拍巫溪肩膀,“老巫啊,放心,我还是很相信你的为人的。”
他绕到巫溪身后,“咦,这儿这么多香味儿?”
巫溪转过身,“巫祝常备香以事鬼神,所以有香味儿,指挥使见谅。”
余生摆摆手,“不碍事。”
他随手捡起一巫祝的油纸伞打开,里面只有几缕青烟。
“呦,这鬼少了很多。”余生合上伞。
巫溪笑道:“这巫祝本领微末,让指挥使见笑了。”
“没什么见笑的。”余生回头对巫溪说,“不过咱们巫祝收人时一定要仔细筛选。”
“你看看,这方程,那,”他指裂开的油纸伞,“那巫祝,全是些不是人的东西。”
余生苦口婆心,“本指挥使不期望你们成我带过的最好一届,但也不能成最差的一届不是。”
“身为你们的老……指挥使,不求你们争光,但也不要抹黑。”余生几句话张口就来,只觉对得起老师教诲。
白高兴在旁边忍不住想笑,熟悉余生的他知道,这时的余生又在胡说八道了。
巫溪则是一副“你厉害,你说话”的无可奈何表情。
他可不像如方才对付鬼一般,对他们也来一剑阵,况且真追究起来,方才巷战中也有他们的份儿。
“我再讲两句。”余生说,“那巫祝混进扬州城,现在出了差池,你们是要负责的。”
“是,是我的疏忽,请指挥使责罚。”巫溪说。
“罚款。”余生斟酌,“就罚两百贯?”
按余生这小气的毛病,两百贯很多了,岂料巫溪一口答应下来。
这让余生后悔不已,他娘的,好像要少了。
过足了摆谱的瘾,余生领着白高兴和两百贯凭证回去了。
他没多为难这些巫祝,一是鬼都死了,二是把他们一网打尽,巫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老头已经被叶子高弄回客栈。
夜很深,余生回去后收拾一下,抱着一页书睡去了。
也有人没睡,因百鬼被诛,巫溪这次出来损失惨重,心疼的睡不着。
还有一个没睡,就是客栈住着的黄衫人,“谢天谢地,当时断剑要拔出剑来,后果不堪设想。”
一睡到三竿,余生醒来时,见一页书还在怀里,满意的拍了拍。
“宝贝,这可是宝贝。”他小心放旁边,这才来得及查看昨日挣到的功德值。
“系统,系统,系统你大爷。”余生怒道,“怎么才五千点儿。”
昨晚那么多鬼,全部超度后不应该只有这么点儿,至少得上万才是。
系统冰冷声音道:“鬼魂为被动超度,获取的功德值较少。”
余生不信,“我严重怀疑你监守自盗,查账!”
他仔细查看,见五位鬼才一百点功德值,然后密密麻麻的数不下去了。
“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贪污的就算赏你了。”余生大手一挥。
“本系统一向公平公正。”系统冰冷说。
就在余生以为它回去时,系统又道:“系统推出一张新卡牌,宿主是否兑换?”
“什么卡牌?”余生好奇。
“任务卡牌一张。”系统说,“兑换后将减少相应星级升级任务。”
这一级升级任务不止狮子头,不过狮子头已经把余生难住了。
于是余生迫不及待打开面板,见里面有一张一星任务卡。
余生刚要兑换任务,忽然瞥见居然要两千点功德值。
“我去,你趁机来抢我功德值的吧?”余生说。
“那么多功德值,分一点又不会死,而且减少一次任务,你好我好大家好。”系统冷冷说。
“我会心疼死的。”余生说。
“好心提醒你,这是升级任务的第二道菜。”系统丢给余生一菜谱。
“三套鸭?”余生点开查看,见这道菜家鸭套野鸭,野鸭套鸽子,需要剔、敲、削多种刀工。
一道只讲究切的狮子头已经如此麻烦,若做这道菜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
“换,换。”余生忙兑换,不然等客栈升为二级,他女儿都出来了。
待余生把任务卡牌用后,系统冰冷声音响起:客栈升级任务【刀之切】完成进度九成。
之前升级任务后面有个之一,现在去掉了。
余生道:“系统,你也太没节操了,两千点功德值就把你收买了。”
系统道:“有妖气客栈理念是充钱,不,功德值会让你变得强大。”
“幸亏你不养猪。”余生庆幸。
他正要起床,系统声音又响起,“为提供宿主刀工,系统特发布新任务【荣耀】”
“刀不只是烹饪工具,也是厨师荣耀象征。
【任务内容】完成两道菜,证明自己的刀工。
【任务奖励】一千点功德值;体质卡一张。”
系统将【荣耀】任务一一在余生耳旁道出。
“我算是明白了,我不把刀工练出来,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余生说。
系统道:“刀工为庖厨之本,若不是你懒惰,本系统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得,怪到后面还是自己错,余生只能转移话题,“那体质卡究竟是啥东西?”
升级任务完成后,也会有一张体质卡奖励。
“譬如让你长高高。”系统简单一说。
“我去,你是我大爷。”余生从床上跳起来,个子一直是余掌柜的痛。
旁人都是把姑娘亲切抱怀里,而余生包清姨时,不只要踮起脚尖,更像一袭胸的猥琐少年。
系统有些意外,“那你对你大爷的大爷倒是挺恭敬的,”
系统显然对余生平日里的“系统你大爷”念念不忘。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余生又问道:“体质卡有几张?升级后能不能兑换,我不嫌多。”
系统道:“体质卡只限于任务奖励,倒是智商卡要多少有多少。”
“你大爷。”余生忍不住说。这他娘的系统,总是对余大爷的高智商视而不见。
系统占便宜后就撤,不理余生礼貌的问候。
早上和系统斗斗嘴有益身体健康,有体质卡奖励后,余生充满干劲的起床。
收拾干净后,他又为清姨兑换一坛花雕,耗费一百二十点功德值。
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小姨妈不是。
他下楼时,见来镇子上寻铜镜的黄衫人里的白眉老者正和歪嘴谈话。
“告诉您,我这寻龙尺很准,我娘的祖上曾靠它为东荒之王找过宝贝。”歪嘴极力推荐自己的寻龙尺。
只是余生刚下楼,正转着的寻龙尺又指向了旁处。
歪嘴的话戛然而止,他娘的,怎么又不准了,这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么。
余生不理他们,把黄酒放在后厨,见怪哉在忙碌着为客人准备早饭。
“昨天来的商队已经走了。”怪哉告诉余生。
平日里在余生起不来的时候,早饭都是怪哉在做,以此抵作在客栈吃用的费用。
余生答应一声,也没插手的意思,他刚要烫酒,觉着空腹饮酒不好,因此做了蛋羹。
怪哉在旁边看着,沮丧道:“为什么我蛋羹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做蛋羹很简单,但百般尝试之下,怪哉做的都不如余生好。
余生道:“不要气馁,终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说罢,留下又尝试的怪哉,他端着蛋羹上楼去了。
“进来”,敲门后,清姨在里面说。
“蛋羹,灌汤包,趁热吃。”余生放在桌子上。
“嗯。”清姨坐过来,余生帮着她收拾头发。
“你吃了没有?”清姨问。
“没呢。”余生忙道,以为小姨妈要请他坐下同用饭。
“那你饿着吧。”清姨说。
不按套路出牌,余生叹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还念起诗来了,难道想成诗仙?”清姨说一句,筷子夹一灌汤包递来。
莫说,大荒之上还真有诗仙。当然,他们不是太白兄,只是作诗成仙的人。
“做诗仙也不错。”余生咬着灌汤包含糊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这诗念出去,五岳倒悬,不知多帅气。”
诗仙同画仙一般,有将诗句中意境和内容作为仙术施展的本领,当然多厉害仙术就得有多大仙力。
饮蛋羹的清姨一停,“好诗,你做的?”她咬着勺子回头问他。
这三杯许诺重如山很对小姨妈脾气。
“当然,”余生一顿,“不是。”
被晃了的小姨妈嗔怪的拍他肚子。
“我要能做出来,早了不得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谁是我对手?”余生说。
大荒上的诗仙不止一位,但很少有太白的气概。他们的意境有些小家子气,仙术因此也不甚高明。
至于余生,虽会年念几句前世李白前辈的名作,但意境和气概全然不能领会,自然也成不了诗仙。
“那是谁作的?”清姨好奇问,作出这样诗句的人不是凡人,清姨很想结识。
听到小姨妈口里的结交之心,余生很警觉道:“去世了,还是醉死的。”
让清姨敬佩的人只能有一个。
他又劝道:“所以说,醉酒不好。”
清姨道:“我从来不醉,所以不怕。”
她又喂余生一枚灌汤包,“那‘生当做人杰’又是谁作的?”
余生故作惊讶,“这是我和城主的暗号,你怎么知道的。”
蒙在鼓里的清姨自傲道:“你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作诗人的名字你很熟悉。”余生说。
“是么?”清姨停下享用美味,仔细想了想,“肯定不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
“你有做人杰的觉悟?”
“好吧,确实不是我。”余生末了也没说是谁。
把头发打理好后,清姨把余下的半碗蛋羹灌给他。收拾后俩人一同下楼,见小老头已经起床了。
许是大仇得报,小老头精神矍铄,白发也肆意向上张扬,颇有爱因斯坦前辈的风格。
“掌柜的,谢谢。”小老头恭敬的对余生作揖。
昨晚若不是余生出手,莫说大仇得报,估计他都得交代在那里。
若如此,小老头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小事儿。”余生摆摆手,刚要说其他的,忽然记起一件事儿来。
他好奇的问小老头,“老头儿,你那搓葵花是什么法术?”
虽不是植物大战僵尸,但也差不离了,这本事余生一定得学学。
万一日后有不长眼的鬼怪来,余生让他们尝尝豌豆和棒子的厉害。
“葵花宝典上的功夫。”小老头说,“掌柜的要学。”
余生退避三步,“什,什么,葵,葵花宝典?”
虽然知道很可能不是同一门绝学,但余生还是忍不住望小老头下面。
也不排除有一样的可能不是,毕竟都是深仇大恨。
当然小老头做大荒小林子有些寒碜了点儿。
“不错,葵花宝典,掌柜的若要学,我把宝典送你。”小老头诚恳的说。
“不用,我就随口问问,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余生摆手。
“这葵花宝典是捉鬼天师里葵花派的绝学,在姑苏城很容易见到,不是很珍贵。”小老头说。
“不用自残?”余生问。
“什么自残?”小老头不解,“葵花派以葵花向日为契机,推演太乙神数著成葵花宝典。”
小老头不知如何感谢余生,听余生对葵花捉鬼术有兴趣,一心想传给他。
“算了,我还是练我的字吧。”余生摇头,他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葵花哪有剑阵来的威风,而且还需要吐血。
只是余生忘了,一页书也需抹血方成。
小老头见余生不受,也不再勉强。
他转身要出去,余生在后面问他,“去干什么?”
“斩草要除根,我去把巫祝的魂魄也找到。”小老头说,“我记住了他的味道。”
余生唤出系统面板,扫了一眼道:“不用了,被剑影刺中已经超度了。”
在系统面板里,有一个灵魂超度时为一百点功德值,正是直接被超度的巫祝。
小老头这才彻底放下心。
用罢早饭,客栈伙计全被余生支使去田里除草去了,至于草儿和怪哉,她们是自愿前往添乱的。
余生则趁着有功德值,兑换了五百多功德值的豆种。
何今夕呆在楼上,禅姑娘身体虚弱,依旧在修养,黄衫人骑鹤出去寻找镜子了。
客栈一时安静下来。
余生也不闲着,来到后面清理菜园子,准备种一些瓜蔬。
清姨跟他来在后面,站在坡上望着芦苇和湖泊,见阳光洒在湖面上,荡起碎金的涟漪。
小白狐趴在篱笆前晒太阳,见到清姨在枣树下仰头后,机灵的跑过去。
狗子或许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今儿没出去。
他跟着余生在菜园子里转来转去,不时把钻菜园子的鸡鸭扑出去。
青菜有灵气,不只人爱吃,这些鸡鸭鹅也喜欢,幸好放出来时有小白狐看着。
现在小白狐不在,只凭狗子是压不住的,几只半大公鸡炸毛,随时要扑到狗子身上。
余生不堪其扰,一脚把几只公鸡踢走,“小心晚上把你们杀掉。”
清姨站在树下,伸手一指,枣子即落,左手接住后擦了擦,“嗯,味道还不错。”
余生也不干活了,来到枣树下,“给我来几颗。”
清姨把枣核轻轻一弹,一颗枣子正落在余生额头上。
“哎呦。”余生一低头,手一抬抓住这颗枣子。
枣甜在口里蔓延,余生道:“得打枣了。”
“那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身后有人说话,却是楚生赶着马车绕到了后院,车厢里的周大富探出头。
“你们怎么又来了?”余生走过去。客栈刚安静下来,让余生有了和小姨妈独处的机会。
楚生放下马鞭,“这不昨晚没回去,今儿回去少不了被责罚,索性耽搁一两天,回去一起责罚。”
周大富赞同道:“这样一起罚也值得。”
见清姨领小白狐走下坡朝湖边走去,周大富小声问:“昨晚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余生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天上的剑阵啊。”
楚生和周大富默默看着余生,这小子又装呢。
果然,不待俩人追问,余生漫不经心道:“没啥,就是试试我娘的法宝。”
“你娘的法宝?”楚生说。
“你娘的法宝,你怎么骂人呢。”余生道。
“哦,哦,你娘留下的法宝?”楚生换个说法。
“不错。”余生得意说,“祖传的法宝,而且不止一件,还有一宝贝,能让人白日做梦。”
“做梦是谁?”周大富冷不丁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楚生和余生对视一眼。
“打。”余生踏上车,同楚生一起对周大富拳打脚踢。
“我早看你不顺眼了,凭什么你选刚接客的喜儿,把她干娘留给我。”楚生一点儿也不客气。
“让你坏兴致,让你不长记性。”余生也出手。
周大富蜷缩着身子,“有话好好说,余掌柜,千万别出你的绝招。”
余生当然不出绝招,不然周大富的那几个让母猪怀孕的叔父来找麻烦就不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人忽然问。
三人停下来,余生出去看,见周九章三个人坐在马上。
“稀罕,你们今儿怎么都走后门?”余生说。
“因为前面无人应。”周九章说,“你们在干什么?”
打你弟弟?这话不好说,余生因此道:“那啥,楚生在打你弟弟,我参观一下。”
周九章在马上一听,用马鞭瞧着车厢,“畜生,你给我出来。”
楚生探出头,不悦的看着余生,“你墙头草啊,两面倒的。”
“草,招你惹你了。”余生借用草儿的名言。
“居然敢欺负周大富。”卜居也说话了,看着楚生道:“不怕他家几位叔父揍你。”
周九章不悦,“我家叔父哪会对小辈动手,有那么为老不尊?”
“那是因为你不受叔父待见,他们从来不管你。”楚生说,“不见吃喝嫖赌的事儿全教周大富了。”
周九章道:“又不是好事,正是因为看好我,叔父才不让我沾这些。”
“好了,好了。”楚辞道:“余掌柜,刚才见大路上来客人了,或许要打尖住店。”
“是吗,不早说,尽浪费钱。”余生跳下车,领着狗子回前面去了。
这话说的,怎么就浪费钱了,好像他们来这儿不给钱似的。
五个人说着话刚要走,见清姨领着小白狐从坡下漫步上来。
他们顿时安静了,知晓清姨身份后,五个人不由自主的恭敬起来。
“城……”楚辞三个人下马拱手,被清姨伸手制止了。
“小鱼儿呢?”清姨问,农具还留在菜园里,人已经不见了,这小子做事也太三心二意了。
楚辞说去前面招呼客人了,清姨闻言进了后院。
周大富道:“余掌柜还不知道城主身份呢,你们莫说漏了嘴。”
“那这小子脑子够笨的。”周九章说。
不知后面有人在说他,余生来到前面时,果见从石桥上走来一群人。
这些人一身打扮大体为黑,有金丝纹饰,犹如黑蛇上的金色点缀。
让人称奇的是他们的坐骑,非马,而是牛,但也不是普通的牛。
这牛很大,一头牛背上坐俩人,全身黑如墨,唯有头和尾的毛为白色,尾部甚为蓬松,类似于马尾。
脖上的毛似马鬃,但更茂盛,一直蔓延到牛头上,仿若戴了一顶帽子。
更为奇怪的是,这头牛为独目,一个大眼非横着,而是竖在额头上,就像二郎神的第三只眼。
余生站在客栈台阶上呆呆看着,真是大荒之大,无奇不有,只是不知道这牛肉味道怎么样?
“小二,小二。”来人叫余生三遍才把他从美味的遐想中唤回来。
为首的一头牛先来到客栈门前,牛背上的人问余生话,“这儿是剑囊镇吧?”
“是。”余生点头。
问话的人松一口气,回头喊道:“是这儿。”
牛背上的人这才纷纷下来,余生数了下,一共六头牛,共十二位客人。
不对,待所有人下来后,余生见中间的牛拉着一辆车,车边只坐一人,车上拉着一大家伙。
这大家伙被黑布罩住了,余生不知道里面是啥。
牛背上下来的人中,一高头大汉越过问路的俩人走过来。
这汉子一脸浓密络腮胡,裸露的胳膊和腿上也有不少毛。
“小二,准备上好的房间。”汉子丢给余生一袋子。
余生伸手一接,整条胳膊立刻往下沉,若不是松开手,怕是整个人要被带到地上。
“啪”,袋子掉在地上,作为最爱,余生听到里面是铜钱在响。
这些钱约莫百贯,同黄衫人来时一般。
他们估计也是长住,只是不知为何喜欢提铜钱而不是存钱庄。
“嘴上没毛,办事不劳。”汉子说,他的同伴闻声“哈哈”笑起来。
拿一袋钱甚重,这汉子是存心戏弄乡下小子找乐的。
余生也不捡,伸手取出“指挥使”的牌子来,“身为扬州城镇鬼司指挥使,我怀疑你们私运危险鬼怪。”
他指了指车上黑布蒙着的东西,“请配合检查。”
这些人居然拿他寻开心,余生索性也寻他们些开心,这样才能与民同乐。
意外来的有些猝不及防,这些汉子面面相觑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镇鬼司指挥使?”一脸毛的汉子笑着合不拢嘴,“哈哈,扬州城没人了?”
“哎。”余生无可奈何坐在台阶上。
他右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脸颊看这群不住笑的外来客。
一群汉子笑着笑着见余生直直看他们,笑声终于慢慢落下去。
毕竟被取笑的人一脸不在乎,再尬笑下去,旁人就会觉的他们有病。
见笑停住,余生道:“笑啊,继续笑啊,不都挺能笑的?”
这乡下小子什么意思,嘲讽?一脸毛的汉子上前要问话,被人打断了。
“牛二,退下去。”人群中又走出一汉子来,说话略柔,余生以为是位文雅之士。
但抬头一看,托在腿上的胳膊被惊的滑下去,腮帮子也拖不住了。
余生料不到大荒也能见到这张正宗蛇精脸,尖下颌、大眼睛,很是妖娆。
毛脸对这蛇精脸汉子很恭敬,应一声“是”后站到旁边。
蛇精脸汉子对余生道:“后生,刚才他们开玩笑呢,快给我们备些热汤。”
他们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现在到了目的地,迫切想好好休息。
余生也不站起来,“我可没开玩笑。”
“那你是活腻了?”牛二上来恐吓,手还搭在腰间剑柄上。
余生不搭理他,扭头见富难骑马从街东头来,顷刻间到眼前。
“指挥使,事情办妥了。”富难说。
“富都督,幸苦了。”余生也恭维一句,回头得意的看这群见识短浅的汉子。
这群黑衣打扮的汉子面面相觑,还真他娘是指挥使?
富难下了马,看着这群打扮怪异,坐骑也怪异的人,“指挥使,这些人是?”
“过路的,我怀疑他们藏着危险的鬼怪,得查查。”余生说。
富难见车上拉着被黑布遮住的东西,深以为然。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蛇精脸道:“真是指挥使?怪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怎么说话呢,谁是你泰山,别乱攀亲戚。”余生不悦,
敢取笑你余大爷,非得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胡搅蛮缠。
当然,查一下那黑布罩住的东西也是必要的。
蛇精脸打量余生,腹诽:“你这模样,说稀罕攀亲戚似的。”
既然是指挥使,那就是搞错了。蛇精脸不再与他胡搅蛮缠,朝着客栈里面喊:“小二,小二。”
“我还是这家客栈掌柜。”余生说。
蛇精脸无语了,回头看牛二一眼,让你他娘的乱取笑人。
牛二这时已经不耐烦了,决心给这小子一个教训,“老大,他不是要查车上的东西?让他查。”
蛇精脸眼睛一亮,却口是心非道:“胡说,车上东西怎么能让人随便查。”
“强蛇难压地头龙。”牛二说,“老大,人家是锦衣卫指挥使,就让他查吧。”
“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余生说,这些人也忒没文化。
众人不理他,蛇精脸更是不耐烦,“那就快点查,别耽误我们休息。”
富难站到余生身边听他指挥,低头见一袋子,“掌柜的,你丢东西了。”
余生低头一看,“不是我东西,鬼知道谁丢的。”
富难抬头看台阶下这群人,“你们丢的?”
“这是住店的钱。”牛二说。
“在我手里的才是住店的钱。”余生方才生气的就是这做派。
这些钱常人一只手肯定提不动,他们刚才丢给余生,就是存心拿乡下小子寻乐呢。
待余生俯身艰难提起时,他们肯定会笑着更欢。
“先查,先查车上的东西。”蛇精脸说,牛二现在把钱提起来是自取其辱。
余生向富难摆摆手,“你去看。”
富难得令,绕过黑衣人走到牛车前,在掀开黑布时看了看众人。
黑衣人在看着他,一点没有担心的意思。
富难挑开一角往里面一看,“吼~”一声长啸传来,吹着富难头发乍起。
“啊!”富难惊叫,仓皇后退时跌倒在地上,“妖,妖怪。”
“哈,哈。”黑衣人大笑起来,牛二笑着更是收不住,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蛇精脸也忍不住笑,还戏谑的看着余生,让余生面子很挂不住。
余生站起来,“什么东西?”
富难抹着额头上的汗,惊魂未定,“没,没看清,但有一双大,大眼睛。”
“指挥使,要不您亲自看看?”蛇精脸笑问余生,“好看清楚了。”
余生狐疑,这些人摆明了要捉弄他。
“怎么,指挥使不敢?”蛇精脸说。
余生最讨厌别人行激将法了,“有什么不敢的?”
他大步向牛车走去,顺手推走富难,这都督太丢他指挥使的人了。
富难辩解道:“这不怪我,你也听到那长啸了,一听就不一般”
也对,余生让富难站他身后壮胆,伸手拉住黑布,然后又放下了。
他抬头看四周,这些黑衣人在等着看他笑话。
他娘的,被闭上梁山的余生索性心一横,用手把黑布抓牢后往下一抓。
黑布下面的笼子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啊~”余生的大叫响彻云霄,在镇子上空回荡,把黑衣人震得恨不得把耳朵捂住。
但牛二他们不曾笑,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余生和笼子,因为被吓住的不是他们所期待的余生。
“叫什么?”以为余生出了什么事儿,小姨妈从客栈走出来。
余生停下,好奇戳着笼子里的怪物,“这是个啥东西,嘴巴居然能大能小。”
他亲眼见到准备怒吼的怪物,见到他后忙把口鼻缩回去,装起了无辜的样子,这给了余生胆气。
随着余生戳不停,笼子里的怪物更是缩在一角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