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身形如虎,奈何肚子很大,头似龙似蛇,还长着一向前勾着的角。
它被余生戳着躲无可躲,“呜呜~”的哀求起来,同时向蛇精脸等人求救。
蛇精脸纳闷,这东西平日里不可一世,只在城主面前装乖巧,今儿是怎么了?
难道这小子身上有古怪?
蛇精脸顾不上仔细思量,待余生抓住那独角时,忙走上前放低姿态说,“指挥使,手下留情。”
“指挥使,您也查了,这不是什么鬼怪,您看……”蛇精脸语气中没有了方才戏弄人的傲气。
说着,他从牛二手里接过那袋钱,“这是住店的钱。”
余生不伸手,蛇精脸恍然大悟,“我帮您提着。”
“这还差不多。”余生心里舒坦了。
其实对于钱他还是很在意的,也不知这毛病遗传自谁,他记着前世不很在意钱的。
思来想去,前世挣不来是唯一原因。
“招呼客人进去。”余生吩咐富难,向客栈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冲着笼子大喝“哈”。
刚舒展身子的怪物“咚”的趴在笼子里,手足无措的模样显然被吓坏了。
“指挥使,指挥使。”蛇精脸忙把余生拉走,这怪物是城主的宝贝儿,被吓坏了他们要倒大霉的。
“你这什么怪物,忒不禁吓了。”余生不时回头。
“呃,这个,身上有龙血脉,名为龙泽。”蛇精脸说。
“龙之后?”
“你骗鬼呢,这像龙?”余生回头望,唯一像龙的头还像蛇,倒是这名字让余生有些耳熟。
蛇精脸尴尬,“长的随它娘,不过神通源自龙。”
龙有千百种,崛起于草莽为蛟龙,蛟龙之上无统一称呼,有角者为角龙,黑者为骊龙。
当然,人上有仙,龙上也有神龙。
被称为神龙者,来历已不可考,它们在远古时就已闯出名堂,譬如应龙,烛阴。
所有龙的后代同神兽一样,天生有神力,神通自成。
只是神通越高,觉醒所需时间越长。
不过再有天赋也需要修炼,这就像仲永一样,后天若不努力,只会泯然于世。
“什么本事?”余生好奇。
“寻宝。”蛇精脸也不隐瞒,他们来剑囊镇就是为镜子而来。
“真巧,我们客栈也帮客人寻宝,你看要不要我们帮忙。”余生说。
蛇精脸笑了,“这个就不麻烦指挥使了。”
这龙泽最擅寻宝,而且余生身上的古怪还没查清楚,还是莫与他多接触的好。
余生也不指望这交易能成,遂作罢,让富难帮他们把独眼牛赶到后院。
让蛇精脸把钱放在桌子上,余生见只有小姨妈在客栈,奇道:“周九章他们呢?”
“后院打枣呢。”清姨随手一收,一袋子钱移到她面前,让蛇精脸不由的打量她。
楚辞他们有轻功傍身,打个枣举手之劳,倒是省了余生不少麻烦。
他进到后厨准备热汤,然后继续练习自己的狮子头。
客栈现在人不少,狮子头不怕多,余生放开了做,一直做中午,只是狮子头评分不见长。
余生不信邪,正要继续下一份时,叶子高在外面喊余生。
他放下刀出去,见叶子高和白高兴架着小老头,草儿和怪哉坐在长桌上喝茶解渴。
“怎么了?”余生不解。
叶子高指着小老头,“掌柜的,你劝劝他,要不是我们架住,他晌午就不回来了。”
小老头辩解道:“我就是想多干会儿活。”
“嗬,老头儿你还有这觉悟?”余生诧异,估计小老头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
小老头推开白、叶,“明儿我就要走了,能帮掌柜一点是一点。”
“走?”叶、白异口同声。
余生倒不奇怪,年近古稀,被自我流放的小老头终归是要回去给家人一个交代的。
更何况,现在仇人被诛,他再也没有劝说自己逃避的理由了。
“你不怕那女鬼?”叶子高坐下,随手抓起周大富身前一把枣。
叶子高说的女鬼,是前些日子小老头在扬州城遇见,逼小老头他把长发鬼赶出扬州城的女鬼。
“不怕了。”小老头说,“以前我怕死,是因为大仇未报,现在仇人被诛,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说的豁达,余生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余生让叶子高进去给客人端菜,“客栈这些天有点忙,你可以留下来。”
小老头摇了摇头,他决定明天走,离家十余载,有些迫不及待了。
见他心意已决,余生也不再勉强。
“掌柜的,这么多狮子头?”叶子高端着菜出来。
“狮子头?”周九章五个人眼睛一亮,周氏兄弟摆手,“先放这儿,让我们尝尝。”
“别理他们,先招呼客人,今儿客人多。”余生说。
白高兴从后院打水进来,“确实,后面牲口棚里有几头独眼大牛,我差点以为来妖怪了。”
“掌柜的,那笼子里面是什么?”白高兴好奇。
后院有个空笼子,方才安顿时,蛇精脸他们把那名为龙泽的怪物带到楼上了。
上去时,余生不忘吓唬它一番,以免它在楼上作乱。
这怪物似乎听懂了,方才还牵着牛二下楼去上茅房,惊的牛二合不拢嘴。
平日里这家伙从来不讲卫生的。
“一头胆小的怪物,身上有龙血。”
余生不忘回头鄙视富难,“我们要有勇于亮剑的精神,哪有见面就被吓倒的。”
“这些沾亲带故的只会借着龙血虚张声势,你看我,一吼就把它吓趴了。”余生自鸣得意。
富难心里也怪自己早上太胆小,若也吼那么一嗓子,不至于那么狼狈。
客人的菜全端上去后,最后几盘狮子头留给了楚辞五个人。
狮子头浮沉在乳白色汤里,汤底有竹笋点缀,一阵诱人香味扑鼻而来。
这道菜是不曾见过的,周大富率先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嗯,嫩,比豆腐还嫩。”他说。
跟着品尝的周九章跟着点头,至于哪好他说不出来,只能用迫不及待的再次享用来表达。
相较于他们,卜居和楚辞要文雅的多。
卜居仔细咀嚼后道:“肉剁成这般细居然还不破坏饱满的口感,当真是奇了。”
肉泥做的丸子他也吃过,不过剁成肉泥时,肉的口感要变差,这到狮子头却不是。
楚辞也点头,“肉肥瘦正合适,入口后两者滋味清晰饱满,这狮子头绝不是混在一起剁成的。”
小姨妈之外,客栈里的人只觉好吃,说不出所以然来,像卜居和楚辞这般尝出来的还是第一个。
余生得意道:“这不是剁出来的,这是切出来的。”
楚辞上次尝豆腐时,言说余生豆腐切的不好,才引出了系统发布刀工任务。
现在有炫耀机会,余生当然不放过。
楚辞笑了,“短时间内余掌柜刀工便小有所成,佩服。”
余生一得意摆摆手,故作谦虚,“惭愧,惭愧,我刀工还差些火候。”
叶子高提食盒下来,里面的青菜和棪木酒已经尽了,全喂给了禅姑娘。
“掌柜的,咱们也该用饭了,忙一上午饿死我了。”叶子高说。
伥鬼附和的点头,犹如小鸡啄米。
“你点什么头,一早上不知去哪儿野了。”余生拍伥鬼脑袋。
伥鬼下意识反驳,“嘎~”,忙收住嘴。
但这粗哑嗓子还是让人听到了,叶子高奇怪,“鸭子跑屋里来了,小狸你怎么看的?”
趴在桌子上的小白狐翻个白眼,它等着用兔肉呢,方才余生让它出去抓了一只肥兔子。
白高兴知道是伥鬼,瞟了她一眼后默不作声。
怪哉奇怪看伥鬼一眼,把话题叉开,“快帮掌柜端菜吧。”
“对。”余生拉叶子高进去帮忙,他亲自把兔肉端给小姨妈,然后把烫好的花雕放在清姨身旁。
烫好的花雕酒香飘出来,混杂着米香、麦香以及荷叶的香气。
小姨妈的目光立刻被吸走了,她端起烫酒的瓷瓶,轻轻闻了闻,喜道:“新酒?”
“在酒窖里储藏有些年份了。”余生说,这花雕酒年份约在五年之上,已然是老酒。
清姨迫不及待为自己倒上一杯,酒香在客栈四溢,把白高兴和叶子高也吸引过来。
这酒香不同于棪木酒的果香,也不同于炮打灯酒味的冲,而是一种含有岁月积累的悠长。
清姨浅饮一口,酒液柔顺而优雅,复杂的芬芳在口腔里不断回味,落肚后更是舒畅无比。
虽喜烈酒,但不得不说,惬意时饮一杯这酒,会让人舒畅无比。
“好酒。”清姨说,这酒是有些年份了,唯有这样的酒方能让人回味无穷。
“掌柜的,能不能让我们尝尝?”叶子高忍不住说,同时小心看清姨。
从掌柜小姨妈手里夺酒,轻则被眼神凌迟,重则穿小鞋。
“大家都有,算是我们为老头儿践行了。”余生让叶子高进去取酒。
清姨不说话,但目光里还是有些许不喜。
余生坐下来悄声道:“这酒打开后不能久放,时间一长不只发酸,酒香也尽失。”
清姨一听,顿时对余生把她的好酒拿出来分享不在意了,相比来说,糟蹋酒罪过更大。
草儿在楚辞桌上蹭狮子头,见他们要饮酒,忙坐过来,“让我也尝尝。”
周九章道:“小鱼儿,让我们也尝尝?”
“让你们也尝,酒就不够了。”余生说。
周九章还要说话,被清姨瞥一眼,不敢说话了。
小姨妈答应同饮一坛酒,但绝不答应少了她的酒。
余生为清姨斟上,夹一块兔肉和树菇给她,“这酒独一无二之处是鲜,与树菇是绝配。”
“是么?”清姨尝一口菜,兔肉细腻,伴着树菇的香,一如她前些天一直吃的味道。
但饮一杯花雕酒后,一切不同起来,竟有一种之前树菇和兔肉不曾有的感觉。
花雕酒略微的甜中带酸所带来的特殊香,宛若干渴时饮到了客栈井水,让人不由精神一阵。
怪哉试了一试,赞一声“绝了”,整个身子犹如初来客栈时,惬意的摇晃起来。
草儿也尝了,觉着兔子配花雕酒后有这味道,被它啃掉的草倒也死得其所。
配上花雕酒,一桌子菜更有滋味,众人吃的津津有味。
周九章五人在旁被酒熏着,十分想饮一口解馋,却只能强忍着,让狮子头也少了些滋味。
末了实在受不了,用罢饭的五个人上楼休息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草儿醺醺然,四肢软绵绵,笑的跟傻子一样。
“这,这酒真,咯,”打嗝后,草儿继续说,“真不错。”
“扶她上去休息。”余生对草儿说。
伥鬼也双眼迷离,不过尚能动弹,跟着上楼休息了。
剩下的人要收拾杯盘,被平日里不勤快的小老头大包大揽去。
叶子高叹道:“小老头若迟走几天多好,这样我们省力不少。”
白高兴推他,“走了,下午还得去收拾田地呢。”
一时大堂只剩下余生和小姨妈两个人。
“这酒不错吧?”余生向小姨妈邀功。
“是不错。”清姨手托下巴,靠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余生。
她微微叹一口气,“可惜只有一坛,以后再也饮不到了。”
“谁说只有一坛了,你想喝,待我……”余生忽然停住。
清姨笑了,直起身子来,用手拧了拧余生鼻子,“好外甥,有孝心。”
她靠着余生很近,酒香伴着身上的香传来,让微醉的余生也醺醺然。
待小姨妈身影消失在木梯处,余生自语,“我这是被调戏了?”
接着一拍大腿,“被算计了,这一坛可是的一百二十点功德值。”
覆水难收,余生惆怅一会儿,进后厨继续忙碌狮子头去了。
这几天余生不知做了多少狮子头,得亏客人多,又有包子向巫祝兜售,不然不知要浪费多少钱。
只是系统评分不见涨,一点动静也没有,任由余生在快准狠下了苦功。
一直做到傍晚,清姨看不下去他一身油烟味,把他拉阁楼上练字去了。
“你别拦我进步呀。”余生练字时说,升级后就是一张体质卡,能长高的。
清姨不知余生对身高的执念,“你要当厨神不成,以撑死敌人为武器?”
“这有些难,不过咱们可以用美味收买人心,像狗子…”
余生话被清姨打断了,“你长的像狗子…”
谈笑间练够字下楼时,遇见黄衫人迎着斜阳,驾鹤归来。
黄衫人见到了后院的独眼牛,白眉老者皱眉,“余掌柜,今天可是来了一群黑衣人?”
“是,你认识?”余生看他。
“认识,当然认识,化成灰也认识。”白眉老者咬着牙。
断剑又把手按在剑柄上,“他们来这儿一定不安好心,我去找他们。”
说罢也不问余生房间,提剑就要上楼。
“回来!”白眉老者喝住他,“现在最耽误不起的是我们,不能与他们纠缠不休。”
他回头看着手下,一脸威严,“暂且忍耐,不许惹事生非。”
“是。”众人应了,被盯着的断剑也不情愿的低头。
“怎么就不安好心了。”蛇精脸领着牛二站在木梯口,“别不识好人心,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好人心?”白眉老者不屑,“你有人心?”
“咬文嚼字就是你不对了。”蛇精脸笑的很狡诈。
他缓缓走下木梯,“咱们都为救你们的城主而来,何必怒目相向呢。”
“黄鼠狼给鸡拜年。”白眉老者冷冷吐一句,领着人上楼。
蛇精脸不拦他们,侧身躲开,只是在断剑经过时,伸腿绊他一跤。
断剑额头差点磕在台阶上,幸好白眉老者搀了他一把。
“你!”断剑站起来瞪着蛇精脸。
“我什么?”蛇精脸笑着说。。
“我…”断剑按住剑柄,最后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望着黄衫人上楼,蛇精脸得意笑了,恰在这时,怪物龙泽从楼上窜下来,后面跟着黑衣人。
“让路,让路。”黑衣人喊。
黄衫人看到这头怪物后,不由的脸色一变,刚按住剑柄,见怪兽从身边掠过。
“怎么了?”牛二忙问。
“上茅房。”后面黑衣人说。
黄衫人松一口气,见怪兽遇见木梯下的余生后,“唰”的缓下来,低眉顺眼绕道去后面了。
白眉老者挑眉,“余掌柜,客栈内保护客人安全是应该的吧?”
“那是。”余生回答。
“方才这怪兽若咬到我们怎办?”白眉老者问,这下轮到蛇精脸挑眉了。
“它敢!”余生说,“它敢咬人,我就把吓死它。”
正说着,那绕道出去的怪物回来了,迎头被余生警告一番后,怪物低眉顺眼上去了。
白眉老者一笑,抬脚上楼。
蛇精脸坐桌子旁为自己倒一碗茶,“余掌柜,你被人利用了。”
“利用?笑话,谁能利用我。”余生自信满满,他对自己的智商一直引以为傲。
蛇精脸刚要说,听有人道:“那老头儿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什么意思?”
蛇精脸茫然四顾,这说话的人在哪儿?
“是句歇后语,后面是说不识好人心。”余生头也不抬的回答黄鼠狼。
黄鼠狼把这句话嘀咕一句,深以为然,“这话在理,这些鸡确实不识好人心。”
这蛇精脸低头看桌子地下,因为被挡住了也没看到黄鼠狼,不由皱起眉来。
“哎,不对啊,为什么是好人心,你是在说我像人?”黄鼠狼高兴起来。
“像你大爷。”余生不让它遂心如意。
蛇精脸左右四顾,“小掌柜,你这跟谁说话呢?”
“一头黄鼠狼。”
“在哪儿呢?”蛇精脸纳闷。
黄鼠狼蹦上桌子,身子直立起来招手,“嘿,你看我像人不?”
蛇精脸惊讶后笑了,“余掌柜,你这客栈还真是有妖气。”
余生以为黄鼠狼要气愤的驳斥蛇精脸,岂料黄鼠狼什么话也没说。
“稀罕,你今儿怎么不骂人了?”余生问。
“我斗不过他。”黄鼠狼下了桌子,以从心的姿态向后院走,不负“鼠”之名。
天擦黑,里正进来买豆腐,包子则进客栈把食盒放下,分了卖给巫祝狮子头的钱。
待他出去时,“叮叮当当”,除草,放牛两不误,叶子高他们牵着老牛回来了。
“回来这么迟,也不怕林子里的妖怪出来。”余生为他们倒盥洗的水。
“小老土执意把最后的活儿干完。”叶子高说。
待他清洗完后,余生把青菜和棪木酒递给他,让他上去伺候那姑娘。
“她现在一口一个知道了,知道了,真的是本性不移。”叶子高接过后随口说。
“你进展怎么样了?”余生笑问,叶子高自诩为情圣,这些天又一直伺候那姑娘。
“我敢动心?”叶子高上楼去了。
只是虽说不动心,语气里的波澜还是在的。
体谅他们忙了一天,让白高兴把菜端出来,余生去后院喂牲口。
站在院子里抬头望了望,阁楼里灯熄了,但不知小姨妈为何还不出来用饭。
刚想罢,转身去取草料时,他就听到了藏酒的屋子里有声响。
他进去,下到低于地面的酒窖,见小姨妈举着夜明珠,让狗子沿着墙嗅。
清姨早听到了余生的脚步,也不理他,指着一处酒坛堆砌的角落,“这儿。”
“你干什么呢?”余生走下去,在台阶上滑了一跤,幸好扶住了墙壁。
“找酒啊,这样找酒也不错,有意外只喜。”清姨说。
白日听了余生说花雕在酒窖里藏了五年以上,小姨妈心血来潮来找酒了。
“那花雕是系统兑换的,在这酒窖能找到酒就有鬼了。”余生刚这般想,狗子就冲一堆酒坛子乱叫起来。
“还真有鬼?”余生靠过去,帮着把一堆空酒坛子取走,直到找到狗子嗅到的酒坛。
“什么酒?”清姨在旁边向往不已。
余生打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隐隐之中有桂花气味儿。
“这已经成醋了,饮不了。”余生说,“估计是老爷子酿的桂花酒。”
听老爷子说,老娘最喜他酿的桂花酒,自从她离开后就再也没酿过了。
清姨失望,“你今儿那坛从哪儿弄出来的?”
“呃”,余生支吾半天,随手指一方向,狗子靠过去嗅了一嗅,又“汪汪”大叫起来。
这都行?酒窖阴森,时常还有异样声响,自从老爷子只酿棪木酒,余生就再也没来过,真不知这里有余酒。
把一些空坛子搬开,露出一双耳灰色陶瓷罐,上面有封泥未揭开。
“这不是酒坛子。”余生摇了摇,不过里面有动静。
“那里面是什么?”清姨问。
“不知道。”余生把泥封拍开,移到夜明珠下刚要看,一股青烟从罐里涌出来。
“呸,什么东西。”余生被喷一脸。
清姨眼疾手快把余生拉过来,见坛子不落,随青烟喷出而四处乱飞,就像喷气的气球。
待撞墙壁七八次后,青烟形成了一窈窕身影,接着清晰浮现出一女子面目来。
她眉清目秀,青烟化作轻罗衫,双脚不穿鞋,飘在夜明珠的光下。
“这,这是什么东西?”余生惊讶的合不拢嘴。
“你是什么东西?”女子反问,声音飘渺。
她徐徐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清姨,“你把我放出来的?”
余生站出来,“你怎么在我家酒窖里?”
“你家,酒窖?”这女子看了看四周,恍然大悟,“唰”的移到余生面前。
以为她要对余生不利,清姨一道剑气向女子打去,但剑气穿过了她身子,不被女子放在眼里。
清姨见状,手上油纸伞一变,一把克制魂体的剑出现在手中,刺向女子。
“这拔剑还是我的。”女子视而不见,任由剑穿过身子。
“你是她的后人?”她飘在余生面前,伸手去抚摸余生面颊,然而只是一碰,烫的她收回手来。10
“可恶!”女子恼怒,“她对我做了什么?”
“谁?”余生一头雾水,任谁酒窖的坛子里钻出一怪物也会这样。
女子脸上表情由怒转为恨,“那个骄傲,自大,邪恶而……”
一连吐出三个形容词,但女子嗓子越来越哑,仿若有一个绳子在勒她的脖子。
她的脸甚至因憋气而通红。
“美…丽”,女子艰难吐出这两个字,脸色好转起来。
她心里的惊讶不可名状,当初封印她的那女子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还是她就在附近?
这么一想,女子惊慌起来,瞅准酒窖出口飞出去,因为伞和剑全伤不到他,清姨也没出手拦她。
“她究竟是谁?”余生问小姨妈,封印的若是一邪恶妖怪,放出去作乱就是他的罪过了。
小姨妈一脸茫然,她真不知酒窖里有这东西。
“别跑,至少满足下我好奇的愿望。”余生见她伤不了自己,追出去喊。
刚飞到屋檐的女子,正心向大海,头也不回,听到余生的话后身子却僵住了。
“你个漂亮的死三八!”女子朝天大喊,这一骂一赞相互抵销,让她不受苦。
为不让余生看出来,女子缓缓转身,冷冷道:“听好了,吾乃度朔之神,万鬼之主,鬼城守护者孟婆是也。”
说罢不等余生求碗孟婆汤,女子转身飞往天空,很快消失不见了鬼影。
“哎,你卖不卖汤?”余生跳着脚问天边,只是天不应。
“是她!”跟在后面的清姨记起来。
“她是谁?”余生回头问。
这女子说了一大堆,余生愣是没听清楚,奈何桥之主他或许还明白。
“万鬼之主,传说中建立鬼城的鬼仙,因她姓孟,被世人称之为孟婆。”清姨说。
原来也是一位成仙的,还是一鬼仙,怪不得小姨妈奈何不了她。
清姨举起手中油纸伞化作的长剑,“这把剑名为战魂令,正是孟婆的佩剑。”
她把剑化作伞,望着天空孟婆消失的方向,一脸担忧,让余生心里也忐忑不已。
前世听到的二货失手放出魔鬼的故事不知凡几,想不到他今儿也成了主人公。
“这孟婆是条好鬼吧?”余生小心求证。
清姨摇了摇头,“世上无绝对的善,也无绝对的恶,孟婆认为人变成鬼才是人修炼的捷径。”
见余生迷惑,清姨低头娓娓道来,“妖化成人是妖修炼的一道坎,那人修炼的坎是什么呢?”
当然是悟道,人生短短数十年,悟道踏入仙途不容易,因此孟婆认为鬼才是人成仙的开始。
鬼的岁月漫长不可记,悟道自然有的是时间。
“但不是所有人死后都成鬼的。”余生说。
鬼因执念而成鬼,了无牵挂者,必然被轮回。
“灵魂不灭,只是轮回,轮回不断,总有一天会成鬼的。”清姨说。
鬼仙孟婆把这称之为鬼道,认为是造福人类,摆脱妖兽侵害的大道。
为此她走到了一个极端,即把活人变成鬼。
“孟婆悟得此道后,每杀一人,道行便增一分。”清姨说。
余生听的目瞪口呆,这修炼法门是余生听过最邪门的,“天道允许这么邪恶的道存在?”
“大道三千不止,天地不仁,为何不许?”清姨告诉余生,孟婆修炼之道据说来自鬼文。
鬼文在巫信仰中为天上文字,鬼修炼的文字。
“那她怎么会在罐子里?”余生说,这人如此厉害,藏在罐子里作甚。
清姨说起了二十年前的旧闻,当时万鬼之主被神荼郁垒二神联手赶出鬼门。
正在大家以为孟婆会在人世间兴风作浪时,却很快销声匿迹了,想来是那时被封在了罐子里。
“我娘?”余生又惊又喜,喜的是他娘居然有这本事,惊得是这账肯定算在他头上。
而且不用再想,以方才清姨所说的孟婆行径,余生放她出来肯定闯大祸了。
余生双手合十,“东荒之王在上,诸天神佛保佑,千万别让孟婆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我余生这辈子不过生日不许愿,今儿还是头一次,一定要帮我。”余生嘀咕。
“放心吧。”清姨说,“刚才过于仓促,所以奈何不了她,她若敢在扬州城作乱,我饶不了她。”
“说的你好像是城主一样。”余生说。
“我……”清姨忍住了。
她眼珠子一转,“你是镇鬼司指挥使,鬼仙作乱是你失职,小姨妈是替你着想。”
这理由无懈可击。
“那谢谢小姨妈,走,请您进去用膳。”余生扶住她胳膊。
“有酒吗?”
“有,棪木酒。”
“不喜欢。”
“花雕只有几坛,藏了五六年,不逢年过节的饮完岂不可惜?”余生说。
清姨一想也在理,不由的惦记上最近的节日,“我记着你悬弧之辰是在七月半……”
镇子习俗,生子时在门上挂一张弓,故生日又被称为悬弧之辰。
“鬼行日。”余生说,“所以老爷子从不给我过生日。”
七月半为鬼行日,每年这一天,双月合一,正是鬼力最旺盛的时候。
在这一天,百鬼横行无忌,各家各户需在门口摆上香案和供品,不然很可能招来百鬼叩门。
久而久之,这一天也被称为鬼节。
老爷子常对余生说,鬼节是鬼的节日,常人过不吉利,因此余生从小到大都不过生日。
这倒是个理由,清姨道:“今年七月半快到了,小姨妈作主,让你过上一回生日。”
这样也有理由饮酒了。
余生也不喜过生日,不过期待小姨妈送个礼物,就没反驳。
说着回到大堂,听到半句话的白高兴道:“掌柜的要过生日?恭喜啊掌柜的,又活一年。”
这话说的欠揍,却是大荒百姓在生辰时常说的祝福语,这也是余生不喜生日的原因。
“早呢,还有半个月。”余生坐下。
“方才在外面向谁喊话呢?”叶子高说,他听见余生问人买汤了。
这下余生郁闷了,觉着白高兴刚才那句祝福语放在明年正合适,若活的到才值得庆祝。
毕竟是一鬼仙,即便小姨妈说能对付,余生觉着还是不要招惹孟婆为妙。
在余生不想招惹时,逃出去的孟婆却在恨他。
“什么鬼?”孟婆看着拍包子天灵盖却拍不下去的手掌,“那小子做了什么?”
包子不知头上浮着一鬼仙,依旧高兴数着这些天赚到的零花钱。210
在余生心里,对孟婆的担忧,不是脸上表现的那么平淡。
在苦思一夜之后,余生放弃了,以现在他的实力,暂时还不是孟婆对手。
只有车到山前必有路了,这倒不是余生得过且过,而是他决定循着山路再去趟竹屋。
指不定屋子里还留着什么厉害法宝呢,就像酒窖里埋着一鬼仙一样。
说起来老余夫妇也是的,把一鬼仙埋客栈,这不是想着法儿绝后么?
改日,不对,来生若相见,余生一定要批评他们俩,太不像话了。
默念一下老余祖宗十八代,余生数饺子一般陷入了睡梦中。
在余生入睡时,清姨从阁楼落下,举着夜明珠进入酒窖。
她把封孟婆的罐子捡在手中,端详一番后又把余生拍掉的泥封捡起来。
封泥上只刻着一个“封”字,因封泥较大,虽被余生拍碎了,这字倒还完好无损。
“或许有用。”把封泥和罐子拿出来,清姨轻巧上楼去了。
或许是心里有事儿,也或许是与小老头离别在即,余生早上很早就起来。
他继续做狮子头,想着镇子到姑苏城三天路程,为小老头准备些也不错。
这小老头,来时虽令人厌,但要走了,一想到再也不见,心里还有些怅然。
从猪肉九那儿弄来新鲜的五花肉,余生下刀如有神,快准狠齐全,不知为何依旧是九分。
不过经过昨天打击后,余生也不在意评分了,倒是因小老头要走,用了几分心思。
待狮子头出锅,余生刚装进携带茶食的壶里,系统冰冷声音却意外响起来: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客栈升级任务【刀之切】,任务奖励体质卡已发放,请及时查收。
不待余生在错愕中回神,系统又道:“有妖气客栈系统稍后将进行升级,一天后重新开启。
余生惊喜过后诧异道:“这怎么就完成了,我什么也没做?”
系统冰冷声音道:“刀工,不只在于快准狠,用心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余生很快明白过来,在刀工小有所成后,他做狮子头是机械般的追求快准狠,倒是很少费心思。
现在做小老头这一餐,倒是意外的把用心给补上了。
余生召出系统面板,一面闲聊,“你早点儿告诉我多好,现在指不定已经升级了。”
系统道:“大荒之上,悟性最重要。”
“拜托,你是系统。”余生看到了体质卡,这体质卡还是一星的。
“入乡随俗知不知道。”
余生不理它了,把体质卡取出来查看,上面什么也没写。
“这玩意儿怎么用?”余生问,不同于封印卡之类有咒语,这东西是直接作用于身体的。
“吃了。”系统冰冷的说。
“吃了?”余生诧异,好奇的用牙轻咬一口,什么也没咬下来。
“你还真吃?”系统意外,“其实取出来就已经使用了,卡牌只是让你玩儿的。”
“你大爷。”被系统耍了的余生恼羞成怒的问候。
“我大爷也是你大爷的大爷。”系统记着余生上次高兴时错认大爷的事儿。
“老余还真有一拜把子兄弟,听说是一头猪妖。”余生胡诌,让系统无话可说。
余生端量着自己,见身子还不高,“这体质卡怎么没动静?”
系统冰冷道:“改变体质是一缓慢过程,以免被看出来。”
“想不到你考虑还挺周到的。”
“当然,永远不要用你的智商来估量系统的聪明。”系统说罢,在余生问候中回去了。
正好女鬼凤儿飘进来,四顾后很好奇方才余生在和谁说话。
“豆腐。”凤儿吐出两个字,示意余生给她炒一盘麻婆豆腐。
她现在已经放弃治疗了,发现与余生说话时,总是被气的不由自主浪费几个字,还不如直接用掉。
余生给她做一盘,这是她晚上磨豆腐的报酬。
很快小老头也起来了,把东西整理后,在叶子高、富难和白高兴陪同下背着包袱下了楼。
怪哉和草儿也早早出来相送。
众人用过饭,余生把壶取出来,“路上只用干粮不成,这里面是些汤水。”
“全是狮子头?”小老头小心问。
“当然不是,本掌柜狮子头已大成,你这是第一份儿,以后也不会做这么多了。”余生说。
小老头松一口气,继而谢道:“谢掌柜的,想不到临走时还尝的到您做的完美狮子头。”
叶子高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正是《九尾龟》,“这本书送你,让它朝夕与你相伴。”
他翻开一页,“这上面我也题字了,同周大富他大爷在一起。”
余生凑过去,“要不我也题个字?”
一来留个念想,二来随着字越练越多,余生见到题字的地方就忍不住想书写上一笔。
“去。”草儿见到了踮着脚尖看了书页一眼,鄙视余生,不过小老头临走在即,也没多说什么。
“掌柜的字以后指不定值大价钱呢,题一个。”小老头递过来。
余生从柜台上取来笔墨,掀开书页。
他在首页“一书在手,青楼你有”上不客气的一挥而就,留下五个字:沙发,余生留。
小老头和叶、白、富不懂,“掌柜的,这沙发有什么特殊含义?”
“这东西表达了我滔滔不绝的敬意。当然,主要是这东西很多人都抢,得早点儿下手。”
余生放下笔,问白高兴,“你要不要留一个?”
“算了,算了。”白高兴摆手。
“别啊,我们都留了。”叶子高招呼众人,“大家都留一个。”
草儿站在凳子上踢他一脚,“留你妹。”
一女孩子在这上面留名,怎么想都丢人。
“小白和富难一定要留。”叶子高退而求其次。
富难大大方方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推辞不过的白高兴也提笔一气呵成。
叶子高和富难端详半天,“小白这字写的,够草。”
余生凑过去见走笔如蚯蚓,问:“这是个什么字?”
“白高兴。”叶子高指着念,“这都看不出来?”
这是哪门子草书,余生还真认不出来。
叶子高的礼物被放进包裹后,白高兴送给小老头一枚铜钱。
这铜钱是他身为一钱天师时佩戴的,现在送给小老头作防身和幸运符。
草儿和怪哉送他一些荒野行走时必备的药草,并道:“放心,那俩鬼我会隔三差五帮你收拾的。”
草鬼和葫芦鬼种着草儿的药草,现在还不是超度的时候。
小老头大仇得报,见俩鬼生不如死,也就不是那么执着了。2510
“你的呢?”叶子高看富难。
余生道:“别为难小富了,他穷的老鼠都得救济他。”
被余生这么一说,富难急了。
他走到柜台上取一坛棪木酒,“这是我的礼物,在路上渴了累了享用。”
“这一坛就让你为掌柜白干一年半载呢。”小老头不要,不过被富难硬塞到手中。
太阳初升,到了赶路的时辰。小老头站在门口,扫视客栈一周,又折回来。
“让我在再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小老头不舍。
想到将一去不复返,坐过,摸过,谈笑过的地方都变的让人留恋。
“走吧。”余生拍拍他肩膀,“姑苏城若呆不下去,客栈永远欢迎你。”
小老头点头,扫视客栈一圈后踏出门槛。
余生送他到石桥上,小老头提着一把油纸伞,忍住千言万语,拱手道:“诸位,告辞。”
众人拱手相送,余生见手势不对,忙换过来。
小老头头也不回的南下,霞光披在他肩膀上,路旁露珠沾湿了鞋子。
“狗子,送送他,过了黄鼠狼土丘。”余生挥手。
狗子现在在黄鼠狼土丘上横行霸道。
蹲在地下的狗子“嗖”的窜出去,陪小老头行走在田间大道上。
昨日在田里忙碌的身影历历在目,现在却觉着是一种奢侈。
这种割裂感,让人明白时间是个小婊砸。
进树林离开众人视线时,小老头不回头,但经过土岗,狗子停下叫几声后,小老头顿时红了眼眶。
他蹲下抱着狗子的头,客栈在他数年漂泊中,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他知道,若返回去还来得及,只是,他已没有回头路。
蹲了片刻,小老头拍了拍狗头,“回去吧”,然后他大步向前,再也没有回来。
众人回到客栈时,见几日前救的禅儿姑娘扶着木梯下楼来。
叶子高忙道:“你怎么下来了,快上去休息。”
“知道了。”禅儿说,“只是再休息,就把仅有的时光蹉跎了。”
下木梯后站一会儿,叶子高扶着她到外面石桥上晒太阳去了。
余生上到阁楼,对清姨道:“离别果然是最伤的。”
清姨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把老头送走了?”
“嗯。”
“可惜了。”清姨说,“我还想知道追杀他的女鬼什么来头呢。”
一位一出手便降服四钱捉鬼天师的女鬼,当然令人好奇。
对于那长发鬼,余生知晓的多些,他猜测:“很有可能是长发鬼的妻子。”
“哦?”清姨回头,诧异的看余生,“你怎么知道?”
余生把长发鬼离家十年,归来后与妻子鬼魂相聚一晚的故事说了。
“为情执着而成鬼,却不与他在一起,其中必有蹊跷。”清姨回头描眉才见眉笔掉在了地上。
“我来。”余生眼疾手快捡起来,“我帮你。”
“别胡闹。”清姨推开他,奈何余生坚持,最后妥协的是她。
余生站她面前,认真且小心的描着,清姨脸色略红,很不适应余生的亲近。
周围很安静,清姨甚至听到了眉笔摩挲的声音。
“画眉深浅入时无。”停笔后,余生满意说。
清姨用梳妆镜看了看,蛾眉淡扫,多了英气。
余生又帮她把头发瀑布般披在身后,披上白衣,被窗户进来的湖风一吹,说不出的潇洒。
“美极了,清姨,要不你嫁给我得了。”余生故作漫不经心的说。
“什么?”清姨猝不及防。
“肥水不流外人田。”余生嬉笑。
清姨伸手提起他的耳朵,“肥水,有你这么说姨妈的?”
“我错了,我错了。”余生挣扎着。
“还有,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胡话。”清姨又说。
余生见她耳背都羞红了,“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说了。”
清姨的手这才松开,余生远离后揉着耳朵说,“就开个玩笑,我还怕城主把我乱剑穿心呢。”
话虽如此说,余生心里却接上句话,打死不说,打不死就说。
清姨正要说话,被下面“啊~”的一声长叫打断了,“发生什么事了?”清姨问。
余生也纳闷,不过很快就听到了木梯上的脚步声,富难喊道:“掌柜的,指挥使,救命。”
余生出阁楼,见富难狼狈逃上来,不待余生问话,怪物龙泽出现在木梯口。
那龙泽气势汹汹,不过见到余生后,马上转身就向木梯下跑去。
“它,它要吃我。”富难惊魂不定。
“敢咬人?”余生卷起袖子走下去,迎头遇见了牛二。
“牛二,你这怪物怎么管的,开始在客栈咬人了。”余生说,“它在哪儿呢,让我揍它。”
“掌柜的,”牛二拦住他解释,“怪你这伙计,龙泽下楼时遇见他,被他冲着一声吼,能不怒?”
余生回头,“你吼它作甚?”
“不你说的,要有亮剑精神,狭路相逢勇者胜。”富难站在余生身后。
他指了指木梯,“这路够狭了吧,它不让,我只能祭出杀招。”
领导的精神领会的很完整,就是有点儿实在。
“那也不能咬人不是,吓唬吓唬就得了。”余生对牛二说一句,拉着富难来到门外。
不待余生说话,富难摸着后脑勺问:“为什么我使那招不管用?”
余生也不知为什么,但不妨碍余生吹牛。
“你当你是我呢。”余生说,“不是所有人都有王霸之气。”
王八之气,这是什么?富难一头雾水,难道是井里的三足龟的气息?
思来想去,富难觉着余生或许是水喝多了。
谈话间瞥见老僧领着小和尚站在桥头,在与坐桥上的禅儿对话。
走近些后,听禅儿问他,“大师,来生能否记起前世。”
“很难。”老僧说,“不过世上有因果,今生难实现的夙愿和纠缠,一定会出现在来生。”
禅儿又问,“那鸟兽可以成佛吗?”
老僧抬头望天空,“佛存万物之间,有灵皆可成佛,老僧甚至见过芭蕉成佛。”
听了老僧的话,禅儿高兴的站起来向老僧拜谢。
老僧轻抚她衣角,待身子一晃之后,禅儿点头,“谢大师。”
她在坐下时,身子好了许多。
老僧和小和尚走下石桥,小和尚率先询问被抓走的草鬼回来没。
“回来了。”余生说,在顾老大把他交给巫祝后,那草鬼就回来了。
昨儿还被小老头抽空给了点儿教训。21010
老僧跟着余生走向客栈。
小和尚见到草儿后,悄悄瞥老僧一眼,低着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狌狌呢?”余生问,这俩人都下山来了,狌狌断无独守庙门的道理。
小和尚指着石桥北面的树林,“与小孙子在外面玩耍呢。”
这让余生记起了马婶儿的事,前些日子她来找余生,说要把小孙子父亲的尸骨找回来。
听余生说了,老僧摇头,“山林去不得,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我今儿来是为此事。”
说着走进了客栈,周大富五个人坐在长桌上闲聊,小姨妈刚提着一壶酒从后厨出来。
“山林里出什么事儿了?”余生尚且惦记着他的竹屋。
那屋子处于山水之间,尘埃不染,又有池塘和鱼,这对前世一套房而不可得的余生是莫大的幸福。
虽然池塘里的金鲤吃不得。
“山林平静之下,百兽慌张,群妖颤栗。”老僧虽是回答余生的话,却更像是对清姨说。
清姨停下手中杯,诧异看着老僧,“出什么事儿了?”
“可记着前些日子出现在东山之西的饕餮?”老僧说,“有传言它进到深山,向东而来。”
空气一时安静,楚辞五个人也抬起头,惊慌的看着老僧。
清姨把手中的酒杯放下,“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小和尚道:“是狌狌说的,前天我们回去的时候,遇见一只失群的孤鸟撞崖而死。”
狌狌有知往的本事,见到这孤鸟后,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小和尚问它慌张为甚,狌狌口齿不清说这只鸟长途跋涉逃难而来,现在因为失群孤独而死。
在小和尚追问鸟儿为何逃难时,狌狌说鸟儿见妖兽逃难,得知饕餮正向东而来,于是望风而逃。
只是逃的太快,与同伴和家人失去了联系。
在针落有声的客栈里,小和尚的话让人心惊不已,余生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倒霉劲儿,一鬼仙还不知道怎么不对付呢,一凶兽饕餮又要上门来。
饕餮同穷奇同为四大凶兽,是一般剑仙也敌不过的存在。
长发鬼当年被困句龙城十年,不是那城主不作为,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众人迟迟不语,空气一度凝重,唯有小和尚没认识到。
他见门口进来一根草和一葫芦,凭空在空中走着,大惊的站起来,“那是什么?”
周大富惊叫起来,“在哪儿,什么,它来了?”
他这一站起来不要紧,坐在同一条凳子另一端的楚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被凳子砸在身上。
“你叫什么,它还在深山老林呢。”周九章说,俯身去扶起倒地的楚生。
楚生捂着屁股,“为什么同你在一起倒霉的永远是我?”
“这不怪我。”周大富指着小和尚,“是他先一惊一乍的。”
小和尚委屈,任谁陡然见到一草和葫芦在飘着走也会一惊一乍的。
“行了。”清姨又举起了酒杯,“竹林这边还没动静,这凶兽至少在万里之外呢。”
她饮了一杯酒,笑着说:“或许在途中它改道呢?”
老僧也道:“鸟儿只是闻风而逃,现在确实不是张皇失措的时候,但还是早作准备为妙。”
楚生小心坐到旁边凳子上,“这可是四大凶兽之一,城主也不是……”
楚辞踹他一脚,楚生醒悟后及时住口了,不忘瞥清姨一眼。
“东荒之王在上,大家也莫悲观,饕餮估计不敢来东山之动。”楚辞说。
迎着余生和楚生三双不解的眼神,卜居替楚辞解释道,“扬州临东海,那可是东荒之王的地盘。”
“虽说是东荒之王,但她早不是东荒十四州诸城的王了,她还会理会这凶兽。”周大富说。
卜居一笑,“莫忘了,当年东荒之王曾火烤饕餮,还埋怨过它的肉太酸。”
“饕餮肯定知晓这故事,我想它不敢靠近扬州城和东海。”卜居说。
楚生在一旁听的咋舌,饕餮以众生为食,这东荒之王居然火烤饕餮,真是个超级吃货。
见余生在旁边“啧啧”有声,甚至还露出嫌弃的表情,清姨抬腿给他一脚。
“干什么?”余生捂着屁股不解。
“被饕餮吓住了。”清姨说。
这理由找的一点儿也不好。余生心说饕餮来了,你踏上剑灵就跑的掉,又不是福建人,饕餮还追着你咬?
要跑也是我余生才是,毕竟是为厨神而生的男人,少不得被饕餮惦记抓回来做压寨厨子。
“哼。”系统对余生的大言不惭很是不屑。
余生不理它,念头已经思考到了同小姨妈骑剑走天涯的可能性。
听说小姨妈在仙山上有朋友,或许逃那儿也不错,只是不知那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若是男的还是不要逃走的好,而且镇子和客栈搬不走,故土难离,大荒之大,唯有此处是家。
这样一想,余生又忧心忡忡起来,“东荒之王都说肉酸了,肯定不爱吃,饕餮有什么不敢来的。”
周大富深以为然。
“车到山前必有路。”清姨说,“今儿这消息谁也不许传出去。”
她看着楚辞五个人,淡扫蛾眉下的双眸露着警告。
“不传,不传,绝对不传。”五个人点头应承。
余生看小姨妈一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付孟婆,他也是采用这招。
“你觉着竹屋里还有法宝能挡得住那凶兽?”余生贴近悄声问。
“什么法宝,不早被你收刮完了。”清姨向木梯走去,“你上来,我有事儿交代你。”
余生跟上去,“以后我得注意点儿,别因为烧菜好吃把饕餮招来。”
“放心吧,相比饭菜,饕餮更喜欢把你吞下去。”清姨说。
余生闻言,“那我现在就不能洗澡了,争取把自己变臭。”
“去,别饕餮没来,先把你姨妈熏死了。”清姨嫌弃的说。
上到阁楼后,清姨说,“你呢,最近抓紧一件事,就是赶紧找到那铜镜。”
“铜镜?”余生看着摆放的夜明珠,“你收钱为什么让我去找?”
“其实都一样,你收钱不也放在我这里?”清姨说。
余生无言以对,只能道:“这么多人都找不到铜镜,我上哪儿找去,指不定就不在湖里。”
“更可能是骗人的,哪个傻子会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用了再丢回去。”余生说。
“不可能,你娘……”清姨话出口才觉不妥,只是刹不住车,只能拐弯,“的就是懒。”
余生惊讶的看着清姨,“你居然骂我,不只骂我,还骂我娘。”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清姨手拉住余生慌忙解释,被余生右手一翻,悄悄把玉手握在掌心。
“刚才是我的口误。”解释的清姨犹不自知。
方才的惊讶和委屈只是余生装出来的,现在清姨的解释他全没听进去,只感受手里的温润。
210
察觉到余生唇角的窃喜,清姨停下来。 X这时她才发现手被余生握在手里。
“你做什么?”清姨手一捏,痛着余生松开。
余生甩着手掌,“你放在我手里的,我习惯握紧到手的东西。”
“我……”清姨还真没注意,狐疑的端量余生。
余生不动声色的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哪里懒了,再说镜子又不是勤快就能找到的。”
他指了指阁楼外一眼望不到边的湖,“真在这湖里,你累死我也找不到。”
“我不告诉你,镜子为神物,只有神物找人的份儿。”
“难道这镜子来找我?”余生不解,继而恍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
清姨不记着自己解释什么,难道这小子开窍了,自己明白了?
不待清姨询问,余生道:“寻镜子中的人,武功高的不如我炒菜好,驱鬼的不如我武功高。”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没我英俊,这样镜子在寻找主人时,只要我合适。”
余生对清姨道:“小姨妈真是慧眼识英才,放心,找镜子的事儿包我身上了。”
说罢探手取了一颗夜明珠,在干活前先取点报酬。
清姨忍不住翻白眼,对余生小动作视而不见,“真是你娘亲生的,简直一模一样。”
当年,他娘自称东荒第一美,谁若敢在他娘面前自称美艳无双,肯定要受苦。
“这话说的,我当然是我娘亲生的。”
余生把珠子揣怀里,“只怪老余长的丑,不然再英俊点儿,东荒第一美男子就是我了。”
“是么,没看出来。”清姨说。
“那是你的问题。”余生说,世人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小姨妈境界不到。
“行了,别在这儿贫了,有空赶紧找镜子去。”清姨摆手赶他。
余生不走,湖泊这么大,镜子上哪儿找去。
“你不用去找,大喊三声就出来了。”清姨揶揄他只知说,不知行动。
“是吗?”余生没听出弦外之音,大喊道:“镜子,镜子,镜子。”
“哐啷”,阁楼外的黑猫,警长在把玩咸鱼是被门响吓了一跳,抬头见余生捂着脑袋走出来。
“看什么看,你们俩整天欺负咸鱼,不知道客栈不许吃鱼?”余生把咸鱼抢过来。
咸鱼差点露馅哭出来,它以为余生早忘记这条规矩了。
黑猫,警长围着余生讨要咸鱼,余生理也不理提着下楼去了。
楚辞五个人还在窃窃私语,全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小和尚在逗弄狗子。
“别担心了,东山这么大,不一定来扬州城。”余生说。
要担心也该担心被饕餮赶出山林的妖兽,或许不等饕餮出来,逃命的妖兽和鬼怪就把外面搅的天翻地覆了。
楚辞五个人收了话,好奇的问余生,“余掌柜,你什么没有?”
城主是四大家族主心骨,可以说四大家族一切是城主给的,因此大难来时,他们唯城主马首是瞻。
“有,让我去找镜子。”余生正忧愁去哪儿找镜子呢,不过这一回答,让他闻到了钱味儿。
“哎,你们要不要找镜子。”余生指了指墙上牌子,“我给你们便宜点儿。”
楚辞五个人这才看到牌子,找镜子的事儿他们昨天在镇子转悠时已经知道了。
周大富有了兴趣,“你这怎么收钱?”
城主既然安排余生找镜子,一来这镜子很大可能在附近,二来余生寻镜子肯定有把刷子。
关于镜子传说他们也知道了,虽不觉神物会属于自己,但异想天开还是要有的。
万一真被余生寻到,他们也可以借来用一用。
“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做订金。”余生高兴考上来,他余生终于要开张了。
五个互相看一眼,把身上钱取出来,留下打尖住店的钱后递给余生。
“才四贯,你们也好意思说是四大家族的人?”余生掂着手里的钱,这连何今夕的零头都算不上。
“这还少?”楚辞至今记着卖瓷器时余生的小家子气,现在这钱都看不上了?
“当然少了,别人是上百颗夜明珠。”余生把珠子取出来,“看到没,我刚从小姨妈那儿头偷的。”
五个人佩服余生,敢从城主那儿盗取财物全身而退的,他是头一个。
“少就算了。”周大富深知余生脾性,伸手去抢那四贯。
“别啊,蚊子腿也是肉。”余生躲过去,“等我找到镜子了,让你们远远看一眼。”
“远远看一眼?”周大富要争辩,外面走进一人来,“这点儿钱,能让你远远看一眼就不错了。”
与他们不对付的,自然是庄子生,他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蔡明。
“汪汪”,不待余生招呼,小和尚逗弄的狗子先朝蔡明狂吠起来。
蔡明还记着余生说他是狗子兄弟,这下更尴尬了。
好在余生刚开张,心情好没找他茬,只是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庄子生手指六叔家方向,“到你六叔家登门道歉来了。”
他伸了伸空空的双手,“礼物全放你六叔家了,余掌柜莫怪。”
余生摆摆手,些许礼物不算什么,“没事儿,进来坐。”
庄子生走到周大富旁边,“小富,往那边儿去,给你姐夫让个位置。”
他坐下后问,“余掌柜,昨天夜里天有异象,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替巫院清理了一下门户,顺便试了试我娘的法宝。”余生说。
昨晚剑阵出自余生之手,这让庄子生又意外又惊讶,不过楚辞几个在面前,他没表现出来。
消化一下信息后,庄子生道:“余掌柜,刚才那代找镜子,我也买。”
余生马上热心不少,“身上所有钱做订金。”
“一共二十贯,不少了吧?”庄子生将所有钱交出来,不忘得意的瞥一眼楚辞。
余生先接过才说,“相比他们是不少了,让你站的比他们近点儿看看。”
“无良商家。”这下四大家族同仇敌忾了。
“说笑呢,真找到给你们治治病。”余生把钱收起来说。
在说书人版本中,镜子有治百病之功效。
几个人这才觉着的花的有所值,待余生出门后周大富才回过味来,“你才有病呢。”
余生不理身后,在街上寻思徘徊着,寻找镜子谈何容易,难道真要下水去捞?
在余生毫无头绪时,歪嘴从街东头走过来,在向黑衣人、黄衫人自荐无果后,他今早上去巫祝那边了。
余生估计巫祝也会拒绝,毕竟这寻龙尺瞎指,
出乎余生意料,被拒绝的歪嘴见到余生后欣喜起来。X
他把余生拉到树荫下,压低声音道:“余掌柜,我发现一个大秘密。”
余生正好晒晒太阳,配合他悄声说:“什么大秘密?”
“我发现铜镜不在湖里。”歪嘴笃定的说。
“镜子不在湖里,那在哪儿?”
歪嘴伸手指余生,“开什么玩笑,镜子在我身上?”余生一激动,声音没压低。
“小点声,小点声。”歪嘴示意余生轻声。
“得了吧。”余生让他看左右,“咱们蹲在这大槐树下,周围一片空地,谁听的到你说话。”
余生这时也醒悟,太阳是晒不到的。
歪嘴一愣,“也对,不过这样说话显的慎重。”
他继续道:“我不是说镜子在你身上,我是说镜子在你客栈里。”
“客栈?不可能,有的话我早翻出来了。”余生说,“还有你凭什么说在客栈里?”
歪嘴取出他的寻龙尺,“它在外面一直指着客栈。”
“值得不一定是客栈,也可能是竹林西山上。”余生说。
“不,就是客栈,因为在客栈它方向就乱了,又时甚至还能竖起来。”歪嘴说。
他说话时唇角上翘,余生忍不住抬头看,见树梢上蹲着一只精卫鸟,也不知是不是湖边那只。
“那是你寻龙尺坏了。”余生说着抬手向树梢的精卫鸟招手。
精卫鸟高傲的瞥他一眼后振翅向湖中去了。
这类鸟都这么高傲,还是说见到的全是那只鸟?
“不,这寻龙尺就像磁针,在磁山内部时方向会颠倒错乱。”歪嘴坚信他寻龙尺没坏。
余生不信,“那你的意思,我那客栈是镜子了?”
“这个…”歪嘴咬着指甲,一时难以把自己的猜测圆上。
“我知道了。”余生一激动拍歪嘴的肩膀,险些把他拍到地上。
“轻点。”歪嘴说,“你知道什么了?”
余生收回手,有些意外力气大了,“想我人中龙,大隐隐于市,居然被你这寻龙尺给发现了。”
歪嘴抚摸着肩膀,目瞪口呆的看着余生这张厚脸皮。
“那我就不隐瞒了,我悄悄告诉你,我乃龙的传人,社会主义……包子!”
说话的余生见包子从前面走过,站起来喊一声。
他见包子头也不回,顾不上再忽悠歪嘴,急忙追了上去。
“嘿,嘿。”歪嘴在后面招呼,“我刚才是认真的,我…”
余生身影消失在了街角,歪嘴无奈举起寻龙尺,“你要会说话多好,告诉我到底乱指个啥。”
在来镇子前,这寻龙尺百试百灵的。
歪嘴话音刚落,寻龙尺缓缓指向余生消失的方向,歪嘴怒道:“他不是镜子……”
他忽然停下来,叹道:“脸皮若剥下来,倒是一神物。”
包子行色匆匆,余生在后面追着。
见怎么也甩不掉余生,包子只能转过身子装作刚看见的样子,“生哥儿,你叫我?”
“废话,不叫你叫谁?”余生走过来。
“我以为你卖包子呢。”包子说。
“你生叔卖包子还用喊?”余生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你刚才跑什么?”
“我跑了么?”包子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我提前练习一下跑路,避免被老爹打时慌不择路。”
余生狐疑的看着包子,这小子一定有事儿,“你还学会未雨绸缪了。”
包子不懂这成语,听成了喂鱼抽猫,“你这是给个甜枣,打个巴掌的意思?”
“什么乱七八糟的,生哥儿找你有事儿。”
余生踌躇一下,“那个,你把镇上的孩子全召集起来,帮我找个东西。”
“什么东西?”
“铜镜。”
包子从怀里掏出他的镜子,“我找到了。”
“不是这镜子,你这镜子又照不见筋骨脏腑。”余生顺手把镜子抢过来,心上镜子里的脸。
“你不说过,不许我们到湖里玩的。”包子推辞。
不对,平日里若有这事儿,这小子早讨价还价了。
余生歪着脑袋看他背后的双手,“你手里抓着什么?”
“没,没什么。”
“你不拿出来,我告诉你爹你藏私房钱了。”余生威胁。
“那我就告诉你小姨妈。”包子也有他把柄。
“来啊,互相伤害。”余生转身,“我这就去告诉你爹去。”
“别,别,生哥你够卑鄙,我比不过你。”包子妥协,把手里东西端出来。
一手上抓着香烛,一手上抓着两个鸡蛋。
“你这是干什么,吃鸡蛋前超度超度?”余生一头雾水。
“我想尝尝烤鸡蛋的味道,若加上香薰,或许味道会更好。”包子说。
这他娘的也可以?这小子有成为他一生之敌,暗黑料理之神的潜质。
余生怀疑更甚,却装作不在意的吩咐道:“记着帮我找镜子,特别盯紧了那些巫祝。”
包子急着离开,答应了余生。
余生转身向回走,待包子消失不见后马上折身跟上去。
包子浑然不知,在走出镇子后,左右四顾见无人,一头钻进了桃林。
桃树果子前些日子已经摘掉了,现在只有走向衰败的叶子。
野生的桃树又高又粗,行走时把身子隐藏在树背后,包子粗心之下看不到余生。
桃林中心有一棵大桃树,桃树很高,粗枝大叶,不同于旁边的桃树。
“你来了。”待包子走近,大桃树高处落下一人。
她踩在树干上,居高临下看着包子,在余生面前露出真容。
这一看差点把余生吓坏,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余生昨晚放跑的孟婆。
“我来了。”包子说,“喏,这是带给你的。”
孟婆扫一眼,两个鸡蛋,打发叫花子呢?
她忍住,看着余生所在的方向,“我说的不是你。”
难道和鸡蛋说话?包子摸后脑勺,这师父真怪。
“她在和我说话。”余生一脸凝重的站出来,深怕这孟婆对包子下手。
“你是来找死的?”孟婆冷笑。
“有本事冲我来,别为难孩子。”余生咽口唾沫。
“你希望我放过这孩子去打死你?”孟婆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余生不是英雄,但也不会让包子送死。
他脑子快速思量着对策,口上应付说:“不,不是,我,我希望你把我们俩全放了。”
孟婆觉着要疯了,在心里怒吼:老娘不就是瞎了眼要把你们一家子变成鬼,至于这么整我?
虽不愿,却不能违背,孟婆笑的灿烂,又故作不在意,“那你们走吧。”
“啊?”这大出余生意外,以至于快速思量的脑子当机了。
孟婆袖子一摆,包子手里鸡蛋出现在她手中,“我只不过想吃两个鸡蛋而已。”r
劫后余生的余生走在大街上,不时训斥着包子。
包子起初还埋怨余生坏了他拜师大计,认清那女子是一大灰狼后才后怕不已。
“只有死人才能练她的功夫?”包子摇头,那这功夫还是不练的好。
辞别包子,余生绞尽脑汁也没别的找镜子办法,于是溜达回客栈,找了个练字由头,赖在清姨身旁。
练字,做饭,然后再练字,期间许下一找到镜子的愿望后,继续练字。
田里自有叶子高他们照料,在热心的里正帮助下,现在已经播种了。
白吃白喝的老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另一头畜生却让余生很恼火。
毛毛这厮,许久不回来,回来时浑身散发着恋爱的酸臭气,整个身子瘦了一圈,看来是没少操劳。
在日落时,余生才从阁楼上下来,遇见了游玩归来的周九章几人。
周九章道:“小鱼儿,再有几天就是你和归一刀比试的日子了,准备的如何?”
“谁说要比了?”余生为自己倒上一碗茶,“我从来不给别人打败我的机会。”
“那归一刀那儿?”周九章问,在扬州城,寻味斋已经把这场比试闹的乞丐都知道了。
余生换上厨子的专用衣服,“让我徒弟对付一下就行了。”
“你徒弟?”周九章一头雾水,周大富知道,“赏心楼的黄师傅。”
他对周九章说,“小鱼儿曾在赏心楼上指点黄师傅一番,现在赏心楼那麻婆豆腐已成一招牌了,不过……”
“不过什么?”庄子生问,他领着蔡明走进来,蔡明旁边跟着狗子。
白天还怒目相视,现在已经相看两不厌,余生对此只能归结于同丑敌忾。
“还有一位远在他之上,也只差小鱼儿一些了。”周大富说。
“谁?”卜居、庄子生他们全不知道。
这几位整日出入寻味斋或赏心楼这些地方,当然不理会路边的摊子。
也只有周大富和楚生这俩没什么架子,整天在市井厮混的公子哥才知道。
“城主府大道旁的一个路边摊,那家摊子上的麻婆豆腐绝了。”周大富说。
“对,对。”楚生也点头,“我平日里只吃一碗饭,到那摊子上我得多吃一碗。”
麻婆豆腐最为下饭,摊子上直接浇饭,别有一番风味。
周大富笑着对余生说,“小鱼儿,你见到做那麻婆豆腐的厨子就知道了,人家那才是正宗麻婆豆腐。”
周九章不信,“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比小鱼儿做的麻婆豆腐更正宗的?”
“当然,因为摊子的厨子是位麻婆。”楚生抢着说,同周大富笑起来。
俩人在摊子上用过饭后,把这笑话憋了很久,就准备这时讲出来。
楚辞四个人一愣,然后都被这笑话冷到了。
“没劲。”周大富回头对余生说,“小鱼儿,那麻婆手艺超过你指日可待。”
“呵呵”,余生一笑,“我徒弟就是麻婆。”
“至于黄晓初,我们之间只是交流,黄师傅也传我碧涧羹了,待会儿做给你们。”
几个人一怔,“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楚生问。
“就那天指点完黄晓初后,顺手指点麻婆一番。”余生一说后到厨房去了,深藏功与名。
周大富咋舌,“乖乖,小鱼儿不声不响就教出一厉害的徒弟来。”
“我倒觉着另有蹊跷。”楚生说,“不然为什么不收黄晓初做徒弟。”
周九章若有所悟,“难道小鱼儿喜欢脸上有麻子的姑娘?”
“胡说什么。”楚生嫌弃的看周九章,“我意思是麻婆做麻婆豆腐或许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周九章还以颜色,“这样说来,你还有做畜生的天赋了?”
“哈哈”,周大富笑起来,其他人也不厚道的笑了。
楚辞摇头,“我算是明白了,这周家人天生是来笑话你的。”
夜幕很快降临,整座镇子安静下来,偶尔有鸡犬相闻,提醒人这里有人烟。
镇子上只有客栈点着灯,为省灯油,乡亲们在天尚明时就用罢饭了。
他们偶尔会来客栈前面的灯下闲聊,只是最近忙于田间劳作,早早就歇息了。
侍候客人用罢饭,余生他们终于坐在了长桌旁,周大富等人也在。
他们傍晚帮忙喂牲口,干杂活了。
长桌上的饭菜很丰盛,不只有购自大秦人粮队的雕胡米,还有红烧兔子,炖猪蹄和碧涧羹。
“啧啧”,望着这一桌饭菜,周九章道:“得亏傍晚帮小鱼儿干活了,不然就吃不到这雕胡米了。”
身为扬州四大家,众人当然不是没吃过雕胡米,但即便富贵如他们,这米也不是常吃的。
用这米煮出来的饭,香味扑鼻,又软又糯,十分的美味,其自身就是一道菜。
待清姨下楼,众人才提起碗筷。
“尝尝我做的碧涧羹。”余生为清姨盛上一碗。
“你什么时候会做这汤了?”清姨记着这道汤羹,“你娘挺喜欢的。”
赏心楼当年发迹,正是因为城主和友人当街喝了一碗河祗粥和碧涧羹后赞赏不已。
当然这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余生道:“与黄晓初切磋的时候,他教我的。”
他去赏心楼是为了显摆手艺,回来早把这汤忘了,今日还是被周九章他们提到才记起来的。
“你怎么不把河祗粥学……当我没说。”清姨叹口气,“你家老爷子定的这破规矩。”
“是吧,我也觉着我家老爷子迂腐。”余生也叹气。
鸟兽鱼去其一,相当于把人生四分之一的美味去掉了。
“虽说你家老爷子与我不对付,但这事不怪他,怪你娘。”
清姨用勺子尝一口碧涧羹,清淡中有股馨香,她不禁惊讶的看着余生,
这碧涧羹,不着调味,只用食材本味,做到如此清淡和馨香,至少得有数年之功方成。
清姨暗想,这小子莫非在厨艺上也有很大的天赋?
“不亚于伤心楼吧?”余生得意起来。
清姨这次没打击余生,倒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家老爷子教过你识字?”
“练字倒是教过,识字……”余生刚要脱口而出,忽然收住了,“也,也教过。”
知余生者,小姨妈也,他那一停,虽短暂,但清姨已知道答案了。
她不由的想到了余生家的老爷子。
天赋之上有绝对天赋。
他苦苦追寻这等天赋而不可得,怎料到他儿子身上,不只在书法上有这等天赋,还有作厨子的天赋。
怪不得余生他娘常说,天道是个捉摸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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