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和海和尚顿时呆住了,一时不知动弹还是撤离。
正在两只妖怪手足无措时,被他们拉下来的东西发出“哼哼”的野猪叫的声音。
“一头野猪。”警戒的护卫说一句,刚要转回去,奇怪道:“哎,这野猪怎么还发光?”
小妖怪扭头,见海和尚的大光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的阳光分外惹眼。
见护卫慢慢走过来,小妖怪摸了摸手里的呱呱,呱呱立刻心领神会的一口把光头吞进去。
接着呱呱把小妖怪和拉下来的东西吞到嘴里,只剩下黄蛙呱呱藏在枯草间。
护卫走过来扒拉一番,因呱呱与草同色,他什么也没看到。
“以为有什么宝贝呢。”护卫嘟囔一句,转身向场内走去。
呱呱这才把三个妖怪放出来,那发出野猪叫声的怪物回头瞪着他们,“你们拉我做甚?”
这妖怪身子娇小,尚未完全退化成人形,身后有个尾巴,额头上覆着一块类似猫脸的皮。
它双目如豆,紧紧盯着他们。
小妖怪推了推海和尚。
海和尚推不给旁人,只能硬着头皮道:“天性,天性如此,你尾巴摆动,以为**我们呢。”
“哎,你们也有这爱好?”这妖怪露出亲近的神情,“我也是,看见东西晃就想拨动。”
说着,这妖怪拨动一下自己的尾巴,颇有享受之意。
“呵呵”,正中下怀的海和尚干笑着附和,然后靠近这妖怪,“兄弟,刚才在看什么?”
“奴隶。”这挂着猫脸的妖怪指了指草丛外。
小妖怪和海和尚探头出去,见树林的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奴隶。
他们衣着褴褛,面黄肌瘦,双目无光的呆在中央,周围则是一些佩刀的护卫。
至于奴隶主则被护卫们簇拥着,坐在一个搭好的棚子里饮酒。
旁边还有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奴隶战战兢兢的伺候着,深怕稍有差池招来杀身之祸。
“你想要奴隶?”打量一番后,海和尚回头问带猫脸的妖怪。
这妖怪点了点头,“你们不觉着找个奴隶伺候着倍儿有面子?”
海和尚和小妖怪对视一眼。
他靠近猫脸妖怪,悄声道:“我们有更好的奴隶要不要?比这些奴隶更威风。”
“什么奴隶?”猫脸妖怪好奇的看着他们。
“巨人奴隶,上得了厨房,打得了流氓,绝不是这些瘦弱人类能比的。”海和尚说。
“巨人奴隶?”猫脸妖怪狐疑的看着他们,现在东荒还有巨人?
“真的,在这黄蛙肚子里,要不你再进去看看?”海和尚指了指呱呱。
“算了,还是不要了。”猫脸妖怪摆摆手,万一进得去出不来,岂不自己也成奴隶了。
“可以便宜卖你。”海和尚自作主张地说,让小妖怪瞪大了眼。
“可是,我准备动手抢的。”猫脸妖怪说,“我没钱。”
“没钱?那你这妖怪混的也太惨了。”海和尚说。
“你们有钱?”猫脸妖怪反问。
“嗯,我们三个妖怪混得都挺惨的。”小妖怪总结。
三个妖怪蹲下来,背对奴隶所在的方向,同时叹息一声,发出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慨叹。
“哎,咱们自称妖怪有些不妥吧?”海和尚突然醒悟。
小妖怪正要搭话,身后传来女子惨叫声,“废物,胸都没有。”奴隶主咒骂道。
三个妖怪从草丛探出头,见奴隶主手从伺候的女奴隶胸口的衣服里抽出来。
他骂骂咧咧的把手在女奴隶脸上擦了擦,“也罢,姿色不错,想来味道也不错。”
他摆了摆手,“拖下去,把几两肉割下来下酒。”
护卫见怪不怪,上去拖那女奴隶。
“大人,饶命啊大人。”女奴隶整个人爆发了,上前一步抱住奴隶主哭泣着苦苦求饶。
奴隶主一脚踹开女奴隶,让护卫按住了她肩膀,拉着双腿拖下去。
“别磨坏了屁股,她屁股挺翘的,味道差不了。”奴隶主叮嘱一句。
“我怎么觉着他才是妖怪。”小妖怪说。
“就是,海和尚还不嘲笑海和尚光头呢。”海和尚摸着脑门说。
“要不咱们救下她?”
猫脸妖怪跃跃欲试的建议,“这奴隶是最漂亮的,别的我看不上眼。”
“咱们?力不从心吧。”海和尚说,他们只捉弄人,很少与人正面对抗。
三个妖怪还在商量,女奴隶被护卫拖远后按住了。
刚要扒下她衣服,“噗嗤”一声,一把剑忽然穿过护卫的胸口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大洞。
剑清脆的落在地上,正在小妖怪的面前,他惊讶的看到,那把剑有着深深的螺纹沟槽。
上面残留着护卫的血肉。
“谁,谁。”异变陡生后,奴隶主装了弹簧一般站起来。
围着的诸多护卫也拔剑在手,戒备的看着倒下的那护卫背后。
在那个方向,传来脚踩在枯树叶的“沙沙”声响,清晰,清脆,让护卫的心弦绷紧了。
树林很安静,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甚至有一个护卫咽下去口水,重新握了握剑柄。
终于,在“沙沙”声中,一身大红长袍的姑娘,拖着长长裙摆从一棵树后转出来。
她发如雪,脸色不见一丝皱纹,嫩滑如双十少女。
她脚未着寸缕,露出洁白的,精致的双足和脚踝,步态从容而轻盈。
众人谁也看不清她的面庞。
因为她带着一个猫的面具,露出的双目始终低垂,不曾离开过怀里的那只白猫。
“你是谁?”奴隶主站在重重护卫身后问。
女子不答,继续向前,长长的裙摆拖着,犹如一条血河。
在灰黄的树林,单调的冬日,见到这样一位奇女子,三个妖怪也呆住了。
唯有带猫脸的妖怪,眼睛眨也不咋的盯着女子怀里的猫。
“嘿,见到那只姑娘了吗?我迟早要当她的奴隶。”猫脸妖怪说。
小妖怪和海和尚同时点头。
至于奴隶,他们呆滞而麻木的看着这一幕,彷佛事不关己。
唯有那差点被割去双乳的奴隶,感激的看着这姑娘。
“别再向前,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奴隶主叫嚣着,同时示意手下护卫向前。
拿人钱财的护卫举着剑,戒备的上前,刚要剑拦她,只见女子抚摸猫的手向前一推。
凭空而来,两把剑同时穿过两个护卫的胸口。
女子与他们错身而过,喷出的鲜血正好溅到女子身后长袍上,更加血红鲜艳了。
“上,快上,杀了她。”奴隶主被吓坏了,招呼着护卫一拥而上,他自己也拔出长剑。
“喵”,怀里的白猫叫一声,顿时数不清的长剑凭空而现,瞬间扎进各位护卫的胸口。
几乎没有反抗,剑刹那“噗嗤”插入诸位护卫的胸膛,惨叫不绝于耳,
不止如此,这些剑去势不止,甚至旋转着,转出大洞后跌落在地上。
血霎时间染红大地,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让麻木的奴隶双目也绽放出光芒。
“你,你,你是谁?”奴隶主举着剑,剑尖颤抖不休,望着眼前这一幕缓缓后退。
女子摸着猫,一句话也不说,一步步向奴隶主走近。
“别,别过来。”奴隶主握紧腰上的钱囊,指着女子的剑不再颤抖,反而坚定起来。
待女子继续向前一步后,终于承受不住这么大压力的奴隶主,大喝一声向她刺来。
“哼”,女子冷哼,刹那间跌落在地上的飞过来逼向奴隶主。
虽然是奴隶主先动的手,但他的动作在女子眼中太慢了。
不等剑刺中女子,那密密麻麻的剑已经将奴隶主包围,森寒的光芒让奴隶主汗如雨下。
但是,这些剑只是把奴隶主围住,让他寸步难行,却不伤他分毫。
这些剑凭空停在那儿,里外三层的围着。
女子步入这片由剑组成的空间,剑自行退让,好像剑有灵,而她是他们的王。
绕过奴隶主,女子走到奴隶主方才歇息的棚子,捡起一坛酒。
“百年绍兴,好酒。”女子在酒坛口闻了闻,倒上一碗递到猫跟前。
那只在她怀里慵懒的白猫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探头舔起了酒。
旁边还有三个碗,女子提着酒坛各自倒着。
“万年前,若无你们这些败类,人族也不会败的这么惨。”女子轻轻地说。
她看着奴隶主,手却长了眼睛,酒满将溢时,自行离开又将另一个碗添满。
待三个碗满后,她端起一碗,缓缓地倒在地上,“这一碗,敬圣人。”
继续倾倒第二碗,“这一碗,敬弑神者。”
端起来最后一碗,女子轻轻的把面具推上去,露出精致的下巴,“这一碗,敬死亡。”
话音刚落,密集围着奴隶主的剑落下,插入奴隶主的身子。
血带着碎肉末,就像被撑裂的气球,瞬间炸裂,落在女子拖在地上的长袍上。
一碗酒饮罢,“啪”的拍在桌子上后,那些剑又凭空消失了。
至于奴隶主,整个人连一块完整色骨头都没剩下。
幸存的奴隶麻木的双目已经由惊恐的神色替代。
唯有那颇有姿色的女奴隶,双目放出大快人心,嗜血而灼热的光芒。
白猫从她怀里跳下去,扑上酒坛,把自己的头探进去。
女子没理它,转身扫视诸位奴隶,“劳驾,问一下,谁知道扬州城的方向?”
诸位奴隶不敢与她的目光相碰,当然也不敢回话。
女子又问一遍,女奴隶站起来,指着南方,“在那个方向,五天的脚程。”
小妖怪回头看海和尚一眼,你他娘不说在西北面么,怎么跑到南面去了?
海和尚假装没看到,抬头把目光落在别处四移。
“谢了。”女子冷冷道谢一句后转身抱起白猫。
那白猫这时只有屁股在外面了,整个身子已经塞进了酒坛子。
无奈何,女子捏着尾巴把它提起来。
“喵~”白猫抗议着,前爪抓住坛子不丢,把坛子拉倒后才不得不松开。
坛子骨碌碌的落在地上,“啪”的碎了,里面却没有几滴酒液。
然而就这几滴也贪,可见这只猫是如何的嗜酒。
如同来时的冷漠,女子拖着大红袍缓缓向南去了。
在经过小妖怪藏身的树丛时,女子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双目如剑,寒冷彻骨,让三个妖怪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女子身影消失许久,三个妖怪才恢复过来。
他们见那女奴隶站在原地犹豫一番后,向女子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留下诸多奴隶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们已经习惯做奴隶,习惯了在鞭子的驱策下卑贱的活着。
现在求之不得的自由突如其来,他们反而不知所措了。
足见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嘿”,海和尚拍猫脸妖怪的肩膀,指了指场内茫然的奴隶,“你现在可以去抓奴隶了。”
“不,我改注意了。”猫脸妖怪郑重其事的说,“我要当奴隶,那白姑娘的奴隶。”
说罢,猫脸妖怪转身向南跑去,留海和尚和小妖怪对视一眼后追上去。
“等等我们。”小妖怪和海和尚冲出树林,见猫脸妖怪停下来后喊道。
“你小子是什么妖,跑这么快。”海和尚喘着气儿说。
“你猜?”猫脸妖怪左右四顾,不见白猫的身影。
它说一句话后轻巧的上旁边的大树,到了树梢却依然不见方才那女子的身影。
“肯定不是猫妖,要是的话你不会不要脸的。”海和尚自信的说。
“喵你娘了个咪,谁不要脸了,小心我挠破你的头。”跳下的猫脸妖怪说,顺便亮了亮爪子。
“你爪子锋利你厉害。”海和尚退后一步,嘟囔道:“有本事到了海里再嚣张。”
小妖怪见猫脸依旧四处寻,开口道:“估计走远了,不过你也别气馁,咱们可以到扬州找。”
猫脸妖怪一听有道理,于是跟着小妖怪上路了。
红衣女子在他们寻找时已经走出很远了,夜晚时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来休息。
她点燃篝火,看着白猫用尾巴在水面上左右摆动着。
小河里的鱼比较凶,见水面上有东西摆动后迅速扑咬上来。
白猫趁这个机会,爪子瞬间挥出,锋利的指甲直接挂在鱼身上。
不待鱼拼命折腾,已经一爪子甩到篝火边。
见它兴起,女子道:“差不多得了,要是有一条剩鱼,小心我把你阉了。”
白猫一个哆嗦,第一次失手了。
它顾不上懊悔,乖乖来到篝火边准备享受自己的大餐。
白猫发出惬意的“呼噜”声,同时怜悯的看着主人。
真奇怪,世上居然有不许吃鱼的家规,主人也太可怜了。
这时红衣女子已经换了装扮,身上穿了一件中性衣裳,留着书生的束发。
面具也收了回去,露出一张平平无奇,但看得久了,美丽就流了出来的面庞。
白猫低头舔一口鱼,刚要享用,耳朵一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孤树的阴影。
在那儿跳出一只黑猫,迅速向篝火奔过来,在将要接近时刹那成为一名黑衣男子。
“城主。”男子拱手道,“那余生已经查清楚了。”
“他老子姓余……”
“废话。”
男子尴尬一笑,“他原是一客栈掌柜,对了,那客栈也有不烧鱼肴的规矩。”
“不烧鱼肴?”女子嘀咕良久,继而轻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新玩具。”
听到城主说新玩具,黑衣男子抬头悄悄看她一眼。
虽然不知道这个你是谁,但玩具一听就是余生。
黑衣男子委婉道:“城主,那余掌柜可是东荒王的儿子,您…”
话说半截,不过后面的话已经在男子真诚的双目中了。
得罪东荒王,绝不是好玩的事。
女子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着不满,“他倒长本事了,居然忽悠住了东荒王。”
这让男子有些奇怪,城主少说也活千年了,怎么这话还有委屈。
“不说这些了。”女子转过身,“猫魈领着猰窳到什么地方了?”
男子拱手,“她打算引它到北山,然后穿过中间的峡谷到达扬州北面的妖城。”
女子点了点头,妖城离扬州城已经够近了,或许会把老余逼出来也不一定。
若遇见他,女子定要告诉他,当初你所看不起的女儿,现在已经成为一代剑术高手。
在他身前,每当她在剑术上有一丝长进,期望得到他的赞赏时,看到的都是失望的目光。
于是她继续努力,远远超出同龄人许多,却依旧得不到他的肯定。
在入道成为半仙之后,她终于明白,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她,即使她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
后来她离开了家,闯荡江湖降妖除魔,闯下偌大名声和荣耀,说是功成名就也不为过。
但她始终不曾骄傲自满,她知道,在他眼中这些依旧不足以让他自傲。
后来她听到了他病故多时的消息,他卧病在床,数着死亡的脚步时也不曾让她回去陪他。
一次路过家门时,她去坟头看了他一眼,有碑无字,孤零零的一座,在秋风中萧瑟。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她为此一直在努力,直到她知道了他的身份。
现在,有一个不吃鱼肴的姓余的小子出现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他留下的,让不让他满意。
“让她别再出差池,剑骨要是丢了,我饶不了她。”女子语气平淡,啃鱼的白猫却颤抖一下。
黑衣男子拱手应了,犹豫一下后还是道:“城主大人,弑神者组织的人在紧跟着猰窳。”
“哦”,女子有些意外,揶揄道:“这群乌合之众居然打远古神的主意?不自量力。”
她冷冷一笑,“要是他知道有这么一群追随者,不知道是不是还那副模样。”
她向一旁听命的黑衣男子挥挥手,“不用管他们,让他们乱去吧。”
……
扬州,八咏楼。
余生坐在屋顶,左手捧着一杯茶。
茶内水经右手一挑,化作一股白雾袅袅升起,顺从余生的指挥来到头顶。
以指代笔,余生比划着,让白雾勾勒出一个永字,然后被风吹散。
身后传来脚步声,清姨拎着一件女装走过来。
余生回头看一眼,针扎了屁股一般快速跳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换上试试。”小姨妈充满期待地说,“这可是你答应我的。”
“换上?”余生扫了那妖艳的女装一眼,急忙躲远点儿,“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不可能。”
清姨瞳孔一缩,“昨天在大殿答应的,怎么,你小子想耍赖?”
小姨妈双目如剑,寒气逼人,让余生知道若想耍赖,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
余生仔细回想昨日,终于记起在城主宝座上缠绵时,他好像答应了什么事。
“这不大好吧,出去有损我东荒盟主的形象。”余生委婉的说。
“你穿不穿?”小姨妈也不多说,只是看着余生。
现在余生知道照姑娘昨日为何主动了,而且看样子不答应,以后这福利就没有了。
“穿就穿。”余生一咬牙一跺脚,“就穿一次啊,不许让别人看见。”
“放心吧,没人看见。”喜笑颜开的小姨妈把衣服递过来。
余生匆匆忙忙的穿上,羞耻的向小姨妈展示后就要脱下来,被清姨拦住了。
“慢着。”小姨妈从身后取出梳妆打扮的东西,“把这些也装扮上。”
“不行,不行。”余生急忙摆手。
“快点儿。”照姑娘眨着眼,楚楚动人的看着余生,让余生心慢半拍。
但作为大丈夫,余生岂能被小姨妈这般摆弄?他果断的摇了摇头。
“我可以答应你那件事。”小姨妈诱惑道。
正在摇头的余生猛然停住,“就我一直要求的那件事?”
“难道还有别的事?”小姨妈把目光移向别处。
“那我答应了,答应了,快快。”余生迫不及待起来。
与照姑娘同睡一床这件事,余生央求小姨妈很久了,但她一直不答应。
现在好不容易松了口,区区女装大佬算得了什么。
梳妆打扮不必多言,在王姨进到八咏楼时,见余生仓皇逃了出去。
她进到大殿,见城主心满意足的坐在宝座上。
“发生了什么?”王姨不解的看着她,“你把他调戏了?”
“咳咳”,清姨咳嗽一声,“胡说些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东海的几个渔民执意要见余公子,听他们说,事关扬州城的存亡。”
清姨一怔,“怎么回事?”
“听说他们发现了长头发的海和尚,在渔民的传说中,这会招来滔天海浪。”王姨说。
清姨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她对东荒王的规矩知道很多,这传说的确是真的。
“他们见到了白头发的海和尚?”清姨问。
“没有,只是见到了有头发的矮个小海和尚。”王姨说。
清姨不由得想到了几月前在东山之西见到的那个小妖怪,她当时就差点把它误认为海和尚。
“这事你去找生儿去。”一听不是白头发,小姨妈摆了摆手,“他手里有照海镜。”
“我知道,我就是进来看看你们俩究竟谁把谁怎么了。”王姨打趣。
昨日城主和余生在宝座上纠缠时就是被她打断的。
不过王姨出来时,已经找不到余生了,这会儿的余生正在听一乞丐打听回来的消息。
“悬赏最高的是城南文府上的,他家姑娘已经昏迷很久了。”乞丐说。
文府找巫院看过,当时大巫亲自来医治的,据说是丢了魂。
但试过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把魂找回来。
“巫院束手无策,但文府就这一个女儿,于是贴出了巨额悬赏,期望遇见位高人。”乞丐说。
这对有镜子的余生来说倒不是难事。
不过他还是问道:“会不会与前些时候那些昏迷的人一样?”
长发鬼妻子安红豆去往轮回前,说不会阻拦人的鬼文却拦住了余生。
这让他对安红豆有种不信赖感,她留下的法术有没有被解开的也不一定。
乞丐摇了摇头,“文姑娘已经昏迷很久了,至少一年。”
“对了,还有怪事呢。”乞丐神秘兮兮地说。
“为让女儿活过来,在这一年内文府试过了很多办法,不止信巫,甚至信佛和信道,捐掉的香火钱就不知有多少。”乞丐说。
怪事就发生在去佛寺上香还愿时。
当时文夫人在放生池放生鱼,一条很是漂亮的锦鲤游过来,绕着她浸在水里的胳膊转圈。
在文夫人离开时,锦鲤溅起水花打湿了文夫人的衣裳,甚至想跳出来。
“打那儿回来后,文夫人晚上做了一个噩梦,然后就疯了,死活说那条锦鲤是她女儿。”
耐不住她的疯言疯语,文家主带着夫人又去了一趟佛寺。
但那异象没有再出现,文夫人却彻底疯了,开始整天对着锦鲤说话,也不许别人吃鱼。
“看在他家不吃鱼的面子上,这忙我帮定了。”余生让乞丐带路。
乞丐领着余生向前,“那咱们就不收钱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余生停住脚步看着乞丐,一脸大义凛然。
“为了情谊帮忙就不收钱,以后没交情的还怎么找我帮忙,我还怎么锄强扶弱?”
乞丐初听之下,觉着余生这话是冠冕堂皇,不过细想之下还是很有道理的。
交情不一定有,但钱是谁都有的,他这般想着,浑然忘记了他自己是个乞丐。
一路向南,路上乞丐告诉余生,文府以丝绸起家,锦衣卫身上的锦衣就是他们家织造的。
文府在扬州城,虽比不上四大家,但也在八大家之中了。
途中经过巫院,门后站着的小巫见余生走过来,一脸慌张的进去禀告。
见余生离开后,留下的小巫又大松一口气的进去禀告。
现在的余生,已经成为巫院最不敢招惹的存在。
来到文府门前时,余生望着大门紧闭,枯叶灰尘沾满的台阶呆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八大家之一?”余生问乞丐,除门庭还有个大户模样外,一切都衰败了。
“锦绣文府”四个字的大匾倾斜,甚至金字也黯淡了。
“公子有所不知。”乞丐道,这文府为了让女儿回魂,治好文夫人的病,一年内耗费甚巨。
“活活把祖辈攒下的家底给掏空了。”乞丐说。
“才一年就把家底掏空了?”余生不解。
巫院,寺庙和道士们未免也太狠了,治不了病还要这么多钱,那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这文老爷为救闺女,但凡有些奇异之处的都被招到了府中。”乞丐说。
扬州算不上大城,但南来北往经过的奇人异士还是不少的,这一来二去,被骗去不少钱。
“要不人们怎么都说文老爷没疯,就是傻了呢。”
乞丐告诉余生,他们乞丐还在晒太阳的墙角给文老爷留下一个位子,就等他去了。
“这是我们看在文老爷为妻女痴情的份上,别的人想有个位子求都求不来。”乞丐骄傲的说。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余生轻踹乞丐一脚,“多挣点钱,以后想怎么晒太阳就怎么晒太阳。”
了解余生脾性的乞丐辩解道,“既然都是晒太阳,我已经在晒了,还挣钱做甚?”
这倒与余生前世听到过富商和渔夫的故事差不多。
不过视财如命的余生是嗤之以鼻的。
“没有钱,你也就只能晒太阳。有了钱,你可以买两碗粥,喝一碗倒一碗。”
“还可以买两个外甥馍,一个我自己吃,另一个让你看着我吃。”
“对了,还可以买两碗豆浆,你喜欢咸的就施舍给你甜的,喜欢甜的就施舍给你咸的。”
余生得意的看着乞丐,“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怪不得说为富不仁呢。”乞丐上下打量余生,“公子,你应该庆幸你娘是东荒王。”
“不然怎么怎样?”余生挑眉。
“不然,呃”,乞丐一顿,“还得庆幸您小姨妈是城主。”
说到这儿,乞丐羡慕的看着他,“你这转世投胎是怎么投的?”
“我也一直在想,可能是我前世踩死一只蝴蝶吧。”余生说罢走上台阶。
“蝴蝶?踩了狗屎还差不多。”乞丐嘀咕一句,跟了上去,帮着余生敲门。
“来了,来了。”在乞丐敲了许久后,门后面才有了回应。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一位衣着朴素,留着山羊胡,儒雅的汉子站在门后。
余生惊讶,没想到这文府没落了,开门的下人还是这么有气质。
“你们找谁?”汉子狐疑的打量着他们。
主要是一贵公子和一乞丐,这组合太另类了。
“我们找文老爷,是来给你家小姐治病的。”乞丐挺直了腰杆,神气的说。
“哦,我就是,快请进,快请进。”汉子立刻激动起来,殷勤的将俩人迎进去。
怪不得家财很快散尽了,这不闻不问就把人往家里招呼,有多少钱也不够骗的。
绕过萧墙,满目荒凉,瓦上长满了枯草,院子里一条小道之外也是无处落脚。
倒是梅花开的正艳,点缀了不一样的色彩。
转过这个院子,来到一个小院,人还没有进去,里面已经传来了声响。
“文老弟,谁来了,是不是又来蹭吃蹭喝?”一余生似曾听过的声音响起来。
“别再被骗了,再被骗你就得露宿街头了。”那人苦口婆心。
“我虽没了法力,但眼光还在。信我,只要把你女儿搬到禅寺听禅音,不出一个月就醒来。”
这人说这话回头,因为正迎着光,一时没看清余生的面目。
“文老弟,快把他们赶出去,这些全是骗子,一点本事也没有,不是我说,只有一…”
这邋遢道士不说话了,见了鬼似的看着文老爷身后冒出来的余生。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邋遢道士。”余生也乐了。
这道士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用法术骗余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粥的邋遢道士。
“你,我…”邋遢道士站起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沟壑纵横的脸上全是恐惧。
在余生身份传出后,他就知道自己法术失去的不冤。
他已经尽量躲着了,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余,余公子好。”挣扎半晌的邋遢道士认命了。
“你居然还活着,倒令人刮目相看,不过你怎么和和尚们走到一起了?”
余生奇怪的看着道士,“他们不怕你抢他们的师太?”
“咳咳”,乞丐忍不住想笑,只能借咳嗽掩饰。
“那个,我就帮个忙。”邋遢道士谦卑地站起来。
“您,您是余,余盟主?”文老爷在乞丐提示下知晓了余生的身份。
这可是东荒王的儿子,治他女儿简直手到擒来。
他激动起来的要跪下,“求盟主救救我妻女…”
“先去看看你闺女吧。”余生抬脚向屋里走,让半跪的文老爷又急忙站起来。
“对了”,余生回头招呼乞丐,“别让那道士跑了。”
文夫人因禅寺锦鲤而疯,现在这邋遢道士也提到了禅寺,直觉告诉余生中间必有蹊跷。
“放心吧,我最看不起道士了,老抢我们饭碗,我绝不饶他。”乞丐摩拳擦掌。
让他讨厌的还有和尚。
这些道士和尚讨饭老打些祈福消灾的旗号,利用百姓的恐惧之心骗钱财。
一点也不如他们乞丐实诚。
当然,这话要是被余生知道了,绝对会笑掉大牙。
跟着文老爷子来到一素雅的房间内,见一姑娘安静的躺在床上。
“这就是小女,有劳大人了。”文老爷子向余生恭敬的拱了拱手。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必客气。”余生摆了摆手,顺便提醒文老爷子记着付钱。
把镜子取出来,余生滴血在上面后照着床上的姑娘搜魂。
一直搜寻良久,房间内可以听见外面风吹过的声音。
焦急的文老爷子穿过窗户看了一眼,天上云在快速堆积,一场大雪将至。
本来以照海镜的厉害,直接苏醒昏迷的姑娘也可以。
不过余生法力不到,只能颇费一番周折的寻找姑娘灵魂的下落。
待外面天彻底暗下来时,余生终于找到目标,正准备把她召回来时却惊讶一声。
“怎么了?”文老爷子着急的看着余生。
“你女儿丢失的灵魂被封印在了别的东西身上。”余生收了镜子。
他现在法力不足以操控镜子远程夺回被困住的灵魂,因此只能作罢。
“什么,什么意思?”文老爷子有些糊涂,但隐隐约约的又有些思绪。
“有人故意而为之,换言之,你女儿现在这样子是被人害的。”余生说。
顾不上问被谁害的,文老爷子祈求道:“大人,请您务必把小女找回来。”
文老爷子这些年请的巫祝也说过这种可能,但他们对找到被封印的灵魂束手无策。
不过这难不倒余生,方才镜子搜魂时,他已经在镜子中看到那东西了。
“竹夫人,你女儿附身在一个竹夫人身上。”余生说。
竹夫人又名青奴,乃扬州百姓夏日休憩时常用的纳凉器具。
找到它说难不难,但又很难。
难处在于扬州城不知有多少竹夫人,不难之处在于现在是冬天,镜中竹夫人被摆在床上。
文老爷子激动的难以自抑,对他来说,这已经是近年最大的希望了。
“竹夫人,竹夫人,我现在就去找它。”文老爷子说着就往外跑,在踏出门槛时还被绊一跤。
然而摔了个灰头土脸的文老爷子站起来继续向外跑。
“不用,先去禅寺一趟。”余生喊住他,顺手把手旁的手帕递给他。
文老爷子的眉骨正有鲜血流出来。
“禅寺?”文老爷子若有所悟。
“对,发现锦鲤的禅寺,顺便把老夫人带上。”余生说着向外面走去。
走到外面大堂,余生见乞丐正盛气凌人的指着邋遢道士的鼻子骂。
“文家都这模样了,你还骗吃骗喝,你也太缺德了,我们乞丐还知道不去穷苦人家讨饭呢。”
见余生出来了,乞丐骂得更狠了,“一点也没有我们乞丐的操守和品德。”
“行了,行了,前面带路,去禅寺。”余生催促乞丐,让他顺便带上邋遢道士。
扬州有两座寺庙,一座在城西,一座在城南,其中城南的禅寺香火最旺。
余生雇了一辆马车,这时黑云压城,大雪将至,车夫都不想去城外。
最后听是城主的外甥用车后,才答应把他们拉上。
余生坐在车外面,在感叹钱没赚到,先搭了车钱时,天空落起了雪花。
起初很小,待到城门时,雪花已经鹅毛般的洋洋洒洒了。
同锦衣卫挤在城门口,拥着一个火炉取暖的田十见余生坐车过来,凑了上去。
“余掌柜,哈”,他暖了暖手指,“这大冷天去城外干什么?”
“去禅寺烧香。”余生说。
精神抖擞的田十怔住了,上下打量着余生,“余掌柜,你被冻傻了?”
“你才被冻傻了。”余生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这个傻字。
“不是,没冻傻你去烧什么香,你和佛祖又不是一伙儿的。”
“再说佛祖也管不到你啊,你这不是成心为难佛祖么。”田十说话居然长篇大论了。
“要我说,你回去直接找你娘就行了。”田十抖着身子,只这一会儿,身上已经满是雪花。
不过田十说的倒是不错,佛祖乃中原人族圣人,庇佑不了余生这半龙半人。
“行了,行了,我就说了五个字,你回了一大堆,最近发情了?”余生没好气地说。
田十指了指车厢里面,他不提精神不行啊,万一城主在里面呢。
“小姨妈不在,我去禅寺找个东西,要不你带上几个兄弟一起去吧。”余生说。
田十正在城门无聊呢,忙叫上两个兄弟骑马跟上来。
“余掌柜要找什么,居然大雪天上山。”田十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同时把里面衣服紧了紧。
“竹夫人。”余生手指凭空一划,一道雪花随着手指飞舞起来。
田十同两弟兄一哆嗦,竹夫人沁人心脾的感觉从心底钻出来。
他看着余生,“余掌柜,这天气,您去找这凉快的东西?”
“怎么,不成?”余生手指向前一推,被操控的那道雪花化作龙的样子扑向田十。
田十急忙伸手遮挡,却被雪花吹了一身。
出了南城门,顺着城墙折向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座山出现在面前。
河水正从山南流过。
雪花依旧密集的砸落,大的足以挡住视线。
地上雪厚的漫过脚踝,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时不时还有北风吹,带来一阵寒冷。
“这老天爷,雪下这么大,准备冻死人是不是?”余生下了车,望着前面的山路发愁。
“余掌柜,这是您的家事,不该问我们。”田十裹紧了衣服,同时羡慕的看着余生。
余生穿着一身厚重的华裘,相比他们的棉衣,不知道要暖和多少。
也雍容华贵很多,加上腰间挂着的华丽木剑,手上的蚕丝手套,简直就是一贵公子。
山间难行,不过路上并非无人。
这场大雪来的仓促,许多香客在冒雪下山,据他们说,山上也困着不少香客。
平日一个时辰的脚程,他们走了两个时辰才看到禅院的墙,一枝腊梅正伸出墙外。
余生转身眺望一下远处,白茫茫一片,如同坠入了白雾夹杂的仙境。
田十三个在后面扶持着文家夫妇,气喘吁吁的跟上来。
“我这就找方丈搜查竹夫人。”田十说,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
余生点了点头,跟着田十推门走进去。
几个年轻和尚各自停下手中的活儿,惊讶的看着冲上门的众人。
让田十去与禅院交涉,余生直接走到寺庙的放生池旁。
池内蒸腾着一股雾气,听乞丐说,这放生池接着温泉水,所以不被冰封。
余生戴着手套深入其中,略有些温度,不是很高,不过相比周遭够暖和了。
他手指轻轻的搅了搅,游动的锦鲤立刻围了过来。
田十领着锦衣卫,很快让方丈把所有僧人聚到大殿前面来。
余生站在放生池旁,抬眼扫视诸位僧人,“所有僧人都来了?”
方丈在僧人中扫了一眼,“当值的弟子都到了,下山化缘和做法事的弟子尚未归来。”
见众僧人相互之间议论纷纷,方丈向余生双手合十,“这位施主,不知你要找谁,老衲…”
“不麻烦了。”余生话音刚落,浸在放生池的左手向上一抬。
登时整个放生池的水带着所有锦鲤飞到半空中。
不待众人惊讶声传开,余生左手握拳,池水化作一股洪流,卷着锦鲤飞到众僧面前。
在僧人面前一一掠过后,池水带着锦鲤回到放生池,波澜不生,让众人以为自己花了眼。
唯有香客中的一位抱着白猫的白衣姑娘,在唇角挑起一丝嘲讽。
余生左手轻轻抖了抖水花,“那个僧人不在这里,直接搜吧。”
“是。”田十拱手,领着锦衣卫进去了。
“大人,佛门重地,不能…”方丈作势拦一下,然后对余生说。
“放心。”余生打断他,“不进佛堂,只是在僧人居住的地方找一个竹夫人。”
“竹夫人?”刚因余生露的一手而惊讶的众人又议论纷纷,这大冬天的居然找一竹夫人。
“会不会是竹夫人成精了?”一百姓小声嘀咕。
旁边的百姓好奇,“竹夫人还有成精的?”
“当然有了,以前听说一英俊书生因家穷而不能娶妻,寂寞不得派遣时与一竹夫人厮磨。”
后来在书生的读书声中,竹夫人开了灵智,居然成为一个妖精。
那书生见怀里的竹夫人温润而舒适,只以为是用顺手了,不知竹夫人成了精。
“这也行?”听众中识得几个字的单身汉羡慕的说。
“嗯,后来书生进城主府做了书吏,有钱娶了妻,浑不知招来了竹夫人的嫉妒。”
在最后一夜准备来个告别厮磨时,书生的作案工具被没收了。
“嘶”,方才还羡慕的单身汉倒吸一口冷气,觉着还是逛青楼保险些。
余生不知道他们议论这些,只是领着文夫人和方丈向后面僧人的住处走去。
在经过一柱子时,察觉到一人在观察他,余生也扭过了头,见那是一位白衣姑娘。
她怀里抱着一只白猫,双眼炯炯有神,面貌说不上丑,也与漂亮无关,不过让余生很顺眼。
俩人错身而过,望着余生的背影,白衣姑娘一时失神,继而冷冷一笑。
绕过大殿,佛堂,刚来到诸位僧人休息的院子,“哎呦”一声,余生见两个锦衣卫被打出来。
“你等着,你等着。”外面的田十指着屋里的僧人,同时往嘴里塞果干等甜食。
“怎么回事?”方丈急忙上前,“师弟,切勿鲁莽,他们是城里的锦衣卫。”
“锦衣卫又如何,凭什么擅闯我的房间。”这方丈的师弟提着一根禅杖立在门口。
余生打量他,这师弟比方丈年轻多了,而且很英俊,光亮的脑门更添了一股白净的气质。
余生最讨厌这些比他长得英俊的,特别是有个光头还比他英俊的。
“人命关天的大事,奉命搜查一个竹夫人,这位大师还请担待些。”
余生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让站起来的两个锦衣卫进里面去搜。
至于田十已经不指望了,这厮一脸苍白,估计体力得等会儿才补的上来。
锦衣卫刚踏前几步,师弟又架住禅杖,护住了房门,让人进不得一步。
“什么竹夫人,我禅房里没有,你们去别的地方找吧。”师弟强横的说。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能让我们搜搜?”余生这下觉着这位方丈师弟可疑了。
“禅房里有重要的佛经在抄写,容不得你们亵渎。”这和尚一脸正气的说。
余生上下打量他,见他目光强硬相对。
“这可不是一位正在抄写佛经的气质。”余生随便找个借口,“打进去给我搜。”
两个锦衣卫提剑要上,这和尚立刻将手里的禅杖虎虎生风的舞动起来,密不透风。
余生左手随手一挥,禅院中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顿时变了模样,化作一条龙向这师弟扑去。
那和尚架着禅杖要把雪龙挡住,身子却被逼着一步步地后退。
“师弟,快住手。”方丈在旁边焦急地劝,方才余生那一手让他知道师弟压根不是余生对手。
师弟什么也没听进去,脸上很快爆出青筋,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就在他将被推入禅房时,这位师弟一咬牙,一跺脚,左手忽然捏出一个降魔印。
登时,压着他的雪龙被破了,雪花密密麻麻的落下来,一时成了一道雪幕。
方丈愣住了,降魔印他见过,但这么厉害的他没见过,一时竟有些看不透自己的师弟了。
师弟暂时喘了一口气,却不敢放松,心里万千思绪闪过。
当雪幕落下,他抬眼要看时,忽见一道黑影闪过,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木剑点在了他胸口。
“噗通”,方丈师弟摔进禅房,呻吟着一时站不起来。
至于袭击他的余生,又瞬间移回去到自己的位置,左手剑已回鞘,仿若没出手。
“掌柜的好身手。”甜食塞了一嘴的田十拍手。
“少拍马屁,进去搜。”余生指了指禅房。
“你又没有马屁股。”田十嘟囔一句,抬脚向禅房走。
就在这刹那间,“小心”余生惊呼一声,左手一回,雪龙把三个锦衣卫卷了回来。
只见十余把剑出现在禅房门口,呼啸着向门前的人刺来。
余生左手一握,地上的雪花同天空的雪花结成一堵雪墙,挡住了这些剑。
挥手撤去雪墙后,余生见禅房上空一道惹人瞩目的红色身影缓缓落下。
“想要进禅房也容易,用你的剑,打败我的剑。”这位不速之客说。
她戴着猫的面具,双手空空,却如一把出鞘的剑。
她的双眼让余生有种亲切和熟悉,刚刚才见过似的。
余生又看方丈一眼,这后院里居然还藏着姑娘,这未免太有失体统了。
岂料不止方丈一脸茫然,在地上呻吟的方丈师弟也一脸意外。
“抽出你的剑。”女子说着双手一扬,登时数不清的剑出现在俩人中间。
余生望了望右手,它在忍不住的颤抖。
不过不受控制的还是少用为妙,余生选择了左手,握拳之后,一把冰剑出现在身前。
在这片天地间,余生就是主宰雪的王,每一片雪花都将为他所用。
他一身华丽的白裘,更显王者之风。
女子血红的长袍就像一团火,站在余生对面,准备将他融化。
她倒要看看,老余对他偏爱几分。
红衣女子不准备要余生的性命,因此出手时不是杀招。
她只是踏前一步,随手握住浮在空中的一把剑,顺势向余生刺来。
余生挥剑格挡,他手中的剑虽为冰所做,却坚硬如铁。
两者相交,“当”的一声,震的余生胳膊跟着颤抖,攻势略微一停。
就在这停顿间,红衣女子手里的剑忽然绕着余生的剑转了半圈,剑柄迅速打在余生胸口。
余生料不到对方还有这一招,惊讶之余踉跄的向后面退去。
红衣女子很意外余生对剑的脾性居然陌生如此,基本的得心应手也做不到。
她不再追击,怜悯的看着余生,看来老余对他也不怎么样,不由得叹息着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的余生,见女子这般做派,似乎在说东荒王之子不过如此。
余生当即有些怒,左手一挥,洋洋洒洒的雪为之一顿,化作一条雪龙向女子扑去。
这条雪龙不同于方才,声势之浩大,凭空传来一串龙吟,震的围观诸人耳朵嗡嗡作响。
“凭着你与生俱来的本领逞强,也亏你拿的出手。”红衣女子头也不抬,只是挥手一指。
霎时间浮在空中一直不动的剑,纷纷涌向那条雪龙,将雪龙刺的千疮百孔。
待雪龙终于来到女子面前时,只带起一阵风,吹动长发,温柔的雪花还衬托出了她的美。
风雪中,红衣女子凭空变出一把剑。
她指了指余生腰上挂着的长剑,“拔出你的剑,这才是你身为余家人的荣耀。”
余生一顿,“余家人的荣耀?”他一头雾水。
余家有什么荣耀?就算有荣耀也与剑无关。
在余生看来,余家的荣耀在老余那儿已经达到顶峰了,还有什么比娶个荒王有荣耀的。
唯一能与之相比的,也就是有个当荒王的娘了。
见余生发呆,手不曾碰剑分毫,红衣女子在同情之余又有些愠怒。
剑乃余家的骄傲。
在知晓老余身份后,这便成为了她的信仰。
她始终认为,老余当年对她不屑一顾,就在于她的剑始终难入他的眼。
也是身为余家子弟的骄傲,在她得知余生剑术拙劣后,同病相怜时又有些愤怒。
“或许做菜也算余家的骄傲,老余做的难吃死了。”余生依旧在想余家的荣耀。
红衣女子不耐烦了,一剑刺出,灿烂的让所有雪花失去颜色。
这一剑,让时间和空间都为之变化,刹那已不足以形容它的快。
这是红衣女子在老余处学到的精髓,她期望这片刻璀璨能让余生见识下余家引以为豪的剑。
然而余生不这样想,这超越刹那的剑也容不得他这样想。
下意识的右手摸住剑柄,待余生醒悟过来时,木剑已在右手且精巧的破去了那一剑。
“这,这一剑…”被木剑指着的红衣女子惊呆了,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木剑。
余生也醒悟过来,急忙把右手的木剑回鞘,避免右手再次失控。
“这一剑是”,红衣女子抬头望着余生,猫脸面具的双眼露出来的是背叛和愤怒,“剑心?”
“什么剑心?”余生被她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
“凭什么,凭什么”,红衣女子轻声问着。
红衣女子的剑法传自老余,对他的剑道再熟悉不过了。
在余生疑惑时,“你凭什么把剑心给他!”红衣女子仰天大喊一声,山顶的禅院为之颤抖。
眼前这小子,对剑不能得心应手,甚至不是很熟悉,没有一丝可以比过她的。
“可是凭什么!”红衣女子怒了。
她像一个乞丐,使尽浑身解数,期望他施舍一丝的赞许。
可是余生的出现告诉她,
原来她坚持只要剑术出神入化,就能赢得他的期望是错的。
原来他从来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原来她所坚持的余家荣耀,只是一个笑话。
或许她生下来就是一个错,因为他只有娶到东荒王才能卷土重来。
眼前这小子甚至是一个夫妻同心,永不分离的筹码呢。
这一切的思绪快速闪过,红衣女子的满腔怒火再也忍不住。
她的手一挥,余生胸前凭空出现一把剑,顶着余生胸膛要刺进去。
又是千钧一发时刻,右手再次出手,把这一剑卸去。
这让红衣女子更加愤怒了,不带任何的犹豫,数不清的剑凭空出现把余生围住。
余生见识到了红衣女子剑的厉害,刹那间瞬移出去。
见红衣女子怒气不消,双拳紧握还要再来,余生左手急忙一挥。
刹那间,雪花在他身前组成了一个“剑”字,余生胳膊一曲一伸把这个字拍到前面去。
迎着红衣女子的上千道剑芒,那个“剑”字化为一道剑影,将它们纷纷扫落。
红衣女子见剑影袭来,催动更多的剑迎上去,却像以卵击石,被瞬间横扫了。
剑影眨眼即到。
万般无奈之下,红衣女子一扣腰间,一把软剑弹出,剑尖对剑尖,碰出一朵火星。
剑影停住了,红衣女子踉跄的后退几步才站住了身子。
“这是…”红衣女子又呆住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遇见让她使出软剑的人了。
那漫天剑影是她剑意所化,平时便以此伤人,却料不到在余生那个字化的剑前不堪一击。
余生那道剑影的剑意似乎是比她的剑意更高的存在。
“不,不是,那不是剑意。”红衣女子很快又自我否定。
她乃剑术大家,识得二者“道”的不同,而且余生除了剑心外,使不出丝毫的剑意。
更何况那剑影为一个剑字所化。
思虑到此处,红衣女子恍然大悟,“是字,不是剑?”
“反正是我赢了,你又没说哪个剑。”余生厚着脸皮说。
“你今年当真不满二十?”红衣女子又问。
“你还知道你在欺负未成年啊,当心三年起步…呃,不对。”余生急忙捂住嘴。
他一时说顺口了。
“我明白了。”红衣女子站直了身子,怒气烟消云散,甚至轻松很多。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他毕生追求的根本不是剑道,而是另一种道。
老余或许同她一样,一心继承父亲的衣钵,再现往日的辉煌,恢复昔日的荣光。
余生不到双十,在书法造诣上已然如此,或许这就是他颇得老余青睐,种下剑心的缘故吧。
红衣女子不知真相如何,但她更相信这个,毕竟她不能真的杀了这个后娘养的泄愤。
不然东荒王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在俩人说话时,倒在禅房的方丈师弟悄悄地爬着移动。
一把浮在空中的剑呼啸而过,穿过裤腿把他钉在地上。
红衣女子道:“现在是你赢了,进去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余生挥手让田十领人进去搜。
他同时不忘吹嘘自己,“方才还是我留手了,饕餮知不知道?”
红衣女子翻了个白眼,“知道。”
“那是本公子杀死的,知道我娘是谁不,东荒王!”
红衣女子扶额,这毛病应该不是遗传自老余。
万幸,她与他不是同一个娘。
不过余生平时倒也不是十分纨绔和轻易得意忘形的人。
他吹嘘这些只为了达到一个目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混,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若在往日,余生拉拢人不是这么赤裸裸的。
但因为远古神日益逼近,总得找些得力的助手不是?
毕竟客栈里叶子高几个全是打酱油的,仔细算下来也就独孤黑妞和狗子有一个半战斗力。
黑妞算半个,狗子一个。
这倒不是余生高看狗子,狗子厉害在于精神攻击,远古神也不能免疫,除非遇见更丑的。
思虑到此处时,余生还曾犹豫过,毕竟那猰窳是组装成的,指不定比狗子更丑。
就是没有狗子丑知道了丑的好处,抢了狗子的头怎办?
不过那是后话了,余生见这位姑娘不错,有心拉拢她。
在饕餮之后,余生还是第一次遇见逼着他使出“剑”字的人。
要知道,这“剑”字可是余生从他娘在一页书上留下的“剑”字偷师来的,非常了不得。
红衣女子见余生直直的看着她,双目之中有热切,不免有些理解错了。
“胡说些什么!”红衣女子喝止余生,避免他再说,“我是你姐。”
余生怔住了,看着女子脸上恶心的表情,心中纳罕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是这女子家乡骂人的话,譬如我是你娘,我是你爹之类的?
那这地方骂人还挺有礼貌的,毕竟祸不及父母。
但余生不是骂不还口的人,张口就道:“我还是你哥呢,凭什么骂人。”
“我!”红衣女子抬起手,最后还是放下了,真不知道老余是把什么养大了。
“算了,算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红衣女子摆了摆手。
为避免余生打她认为的歪主意,她转身一跃在雪幕中飞离禅院。
“哎,我可以给你发工钱。”余生朝着她的背影喊,这已经是余生最大的诚意了。
奈何红衣女子头也不回,余生不免有些失望,不过田十那儿有了好消息。
“掌柜的,竹夫人找到了,就在这和尚的被窝里。”田十在里面喊。
“松手,你们放开,不要动它,它就是个竹子。”被剑钉在地上的方丈师弟喊道。
“竹子。我看你当夫人用的吧?”田十用剑把竹夫人挑出来。
那是个圆柱形的竹夫人大约半个人高的,有个小细腰,倒方便腿夹住。
田十之所以不用手提,是因为上面有着一股味道,身为男人,他对此很熟悉。
田十刚踏出门槛,身后的和尚就挣脱了束缚,从身后向田十抱去,“还给我!”
这时的和尚面部凶狠,不复方才出家人的模样,倒像一头发情的野兽。
猝不及防被抱住的田十仰头要栽倒,见一条雪龙又袭来,把和尚给打退后直接冰冻了。
“若无猫腻,这竹夫人自然还你,着什么急。”余生说。
他的双眼已经看出了这个竹夫人的不同。
在竹夫人上面有一鬼魂,面貌与余生在文府上见到的姑娘无异。
她在见到余生身后的文氏夫妇后挣扎着要跑出来,奈何被牢牢的束缚在了竹夫人身上。
余生上前几步,仔细寻找着束缚的符咒所在,然后一股味道扑鼻而来。
“你大爷。”余生掩住口鼻,随手招来一团雪,对这竹夫人好好清理了一遍。
接着眼力甚强的余生在寻找一圈后,终于在一根编织竹夫人的竹子上发现了不同。
上面有红色小字,余生稍加细看就知道是鬼文,想来就是它困住了文姑娘。
“你女儿找到了,这一年一直被困在竹夫人身上。”余生对文氏夫妇说。
不过余生一时还解救不出这姑娘,因为余生只会用血破除符咒。
但这样一来,被封印在竹夫人身上的魂也会遭殃的。
“救人得回去再说,现在咱们先审审这和尚。”余生指了指依旧在地上挣扎的和尚。
文老爷子却不答应,他救女心切,恳求余生下山救出女儿后再做处置和尚。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正缺钱的余生自无不答应的道理,只是刚转身方丈就站了出来。
他看着被锦衣卫押解的,冻住身子的师弟,不解的问:“大,大人,这究竟怎么回事?”
“那得问问你的好师弟了,思凡也不走寻常路,居然把一姑娘的魂困在这竹夫人上。”
说实话,余生很好奇这魂附竹夫人用起来有什么奇特之处。
不过未来怎么也用不到,于是余生压制住了这份好奇心。
“困住生魂!?”方丈惊讶无比,看师弟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你居然会这等法术?”
余生把封住和尚嘴巴的冰解开,他不答反吼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余生被吓一跳,见女魂摆头,“爱你个大光头”,挥手又封住了他的嘴。
“人赃俱获,下山后我还会请巫院,捉鬼司一同来审,方丈不如来做个见证。”余生说。
方丈见不到女魂,只能这样答应下来。
他知道,不管如何,禅院的名声算是坏了。
趁着天还没黑,余生领人带着和尚,扶持着文氏夫妇下了山,出乎意料的又遇见了那车夫。
“哟,你还没走呢?”余生有些感动。
“这山上有许多香客在下来,给的钱还多,生意挺好做的。”车夫嘿嘿地说。
他已经跑了四五趟了。
“那你别用马车,整个爬犁,比这省力和方便多了。”余生说。
“爬犁?”经余生一解释,车夫一拍脑门,“哎呦,这个法子好,大人就是聪明。”
继高人后,余生最喜欢“聪明”这两个字。
“哪里,哪里。”他客气道,“我这也就是不一般的聪明。”
刚坐上马车,天已经擦黑,待到了南城门时,城门已经紧闭。
平时这时辰已经不许出入了,即使有田十也不成。
然而谁让余生是城主外甥呢,一句“小姨妈喊我回家吃饭”就叫开了。
车夫家在城外城墙根,余生他们在城门下车。
刚进城,一股热闹扑面而来。
摊贩,酒楼,食肆,茶馆的生意正是火热的时候,喧哗不绝于耳。
入夜后,扬州城内依然热闹,不因大雪而冷却。
随着熙攘的人群向前,在一座酒楼前,余生见到一眼熟的身影。
那是在禅寺时见到的白衣姑娘,她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的猫,被一群武师簇拥着上了楼。
那姑娘若有所觉,回头见到了余生,然后进房间了。
“什么人,架子这么大?”余生不免嘀咕。
“是啊,刚才她身边有几个本地武师,身手很是不凡,全在两结以上。”田十也看到了。
疑惑的俩人继续走,在快到文府时,余生见一人顶着一头雪在一路口徘徊和犹豫。
余生与他擦肩而过,那人瞥见余生后如见到救星,一把抓住他。
“抢劫!”余生高兴起来,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人摇着头喊道:“是我,是我。”
雪花落尽后,余生诧异,“画仙?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找醉月楼。”画仙顺便把身上的雪花拍落,他指了指路口,“就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这有什么分不清的,你现在南北大道上。”余生说,道路前后自然是南北了。
“呃,这大道是南北吗?”画仙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是东西呢。
“那醉月楼在哪儿?”画仙继续问。
这余生倒不清楚,还是田十在旁边提醒:“刚才经过的,那白衣姑娘上去的就是醉月楼。”
摘星楼外,扬州最大的酒楼就是那醉月楼了。
“哦”,余生恍然,“那醉月楼在南面呢。”
画仙有些着急,听余生说在南面,抬脚就快速跑去,“谢了,咱们回聊。”他不忘摆摆手。
“哎,你等一下。”余生喊他。
“我有急事,就不啰嗦了。”画仙头也不回。
“不是,你走的那是北面。”眼见他将要消失在视野外,余生只能大声喊。
画仙停下来,不失优雅的尴尬笑道:“啊,这是北面,我说走起路来头晕呢。”
“咱们就此别过。”他向余生拱了拱手,快速向南面走去。
余生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此人不简单啊。”
“呃”,田十望着他,不知这话因何而起。
“他居然知道与北面相对的是南面。”余生感叹。
一行人回到文府,把竹夫人往和尚面前一摆,“快,把上面的咒语解开。”
和尚表面上答应,被余生解开冰封后,一下子扑上去。
“我的,梅儿是我的。”他死活抱住不松手。
“梅儿?梅儿,我的梅儿,鱼,谁也不许吃鱼,她是我女儿,谁也不许吃鱼。”
被文老爷子扶着,始终不曾出声的文夫人忽然激动起来。
“鱼呢,我女儿呢。”她直起身子环顾四周,直到看见坐在前面的余生。
“鱼,鱼。”文夫人说着挣脱文老爷子,向余生扑过去。
“呵”,田十感叹,谁说老夫人疯了,这不一下子识破了余生的身份。
“余在客栈呢。”余生急忙躲开,让文老爷子拉住老夫人。
这边和尚抱着,那边老夫人闹着。
同小姨妈一起用饭的时辰已经耽误,眼看暖被窝也要耽误了。
余生怒气陡升,“够了!”一声吼震住众人后,余生指着和尚,“动刑,动刑。”
在田十摩拳擦掌时,余生补充道:“收了他那玩意,让他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田十一凛,不愧是绝户少侠,一开口就要让和尚绝户。
紧抱着竹夫人的和尚一听急忙松开,东西要是没了,再与梅儿相爱就有心无力了。
既然和尚怕这个松了手,后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和尚解开鬼文对魂的封印,余生顺利的让那鬼魂回到了文姑娘的身子。
见文姑娘悠悠醒来,那和尚还要纠缠,被田十几个押了下去。
他们用刀比划着和尚下面,让和尚全招了出来。
拘魂的法子是和尚跟一道士学的。
一年前他进城化斋时,在文府撞见了文姑娘,登时动了心,于是趁夜潜入文家。
“嗯?”听到此处,田十又往他下体比划。
“没有,没有。”和尚说,他只是趁机在文姑娘身上施了咒,勾去了她的魂魄。
余生端量这那几个鬼文,“这咒语跟道士学的?”
邋遢道士急忙站出来,“不是跟我学的。”
余生一愣,“你还在呀?”
这下不只邋遢道士,乞丐也幽怨的看着他,合着他们上山下山白跟着跑了。
“哈哈,忘了。”余生尴尬一笑,让田十准备把和尚押回锦衣卫,他则转到后面。
这时文老爷子和女儿已经激动完毕,留文姑娘对文夫人暗自垂泪。
寒暄一番后,余生委婉的提了一下钱。
文老爷子又委婉的告诉他,家资已耗尽,只能打欠条了。
合着一天白忙了,虽然系统告诉他有功德值,但余生急需的是钱啊。
无奈之下,余生只能委婉的告诉他,可以打欠条。
被送出门时,余生道:“文老爷子一定会大富大贵的。”
“为什么?”田十问。
“不然谁还我钱?”余生没好气一句,投入雪幕中。
这时,被押着的和尚仰天喊道:“梅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梅儿。”
余生绊了他一跤,这还真他娘的是个奇怪的痴情种子。
余生飞回八咏楼时已经快到午夜了,小姨妈正倚窗望着整座雪中的扬州城。
雪花在灯影中洒落,似乎要将扬州城淹没。
余生裹着风雪钻进来,清姨回头,帮着他解下外面的衣服,拍去雪沫。
“大半天不见人影,跑哪儿去了?”小姨妈递给余生一杯温好的黄酒。
“救人挣钱去了。”余生得意地说,顺便把自己今天的遭遇说了。
“一红衣女子?”清姨嘀咕,扬州城出现这么一个厉害人物,让她不得不注意。
“对了”,小姨妈提醒余生,“最近扬州城来了许多身分不明又身怀绝技的怪人,你注意点。”
“怪人?”余生正疑惑,打开窗户的外面远处天空忽然炸出一朵烟花。
“烟花?”余生目瞪口呆。
虽不及余生前世看到的漂亮,但在大荒能够见到烟花已殊为不易。
话说当年余生还曾特意找过火药,企炸天炸地炸出一片天,可惜没打听到大荒有这东西。
就算有了,余生觉着自己也造不出来,因为火药比例啥的,余生压根不知道。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当初在余生的遐想中,可是要扛着炸药包炸扬州,活捉城主当客栈夫人。
继而轰炸东荒,夺取东荒王王位呢。
余生庆幸自己只是想想而已,不然早被老余夫妇混合双打了。
“烟花!”小姨妈也是一惊,这可是当年长安城才有的东西和景象。
身处他乡,陡然看见只在长安城见过的烟花,照姑娘的震惊可想而知。
不同于中原别城的百姓在圣人之战中的缓慢迁移,长安城在一开始就被灭亡了。
猝不及防之下,只有很少的百姓得以生还,而且一大部分人随盘瓠去了犬封城。
因此在东荒甚少见到长安的百姓,甚至长安的只言片语也很难听到。
在许久不闻,始终把长安埋在心底的情况下,突然见到长安故物,照姑娘的心可想而知。
她沾湿了眼眶。
所谓仙,甚少有无情之人,或为守护,或为得到,他们因此才走上成仙之路。
只是相对于凡人,他们看惯了生死离别,所以冷酷,但情到浓时,依旧会伤心难过。
余生见小姨妈站在窗前,神伤的看着依旧在绽放的烟花,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烟花与小姨妈有什么关系,为何引她如此。
余生只能与她靠在一起,共同的望着一朵朵花绽放。
烟花在缓缓的落幕,清姨才收拾了情绪,“方才烟花盛放之处,好像是镇子的方向。”
“什么?”余生这才注意道,“还真的是。”
“明天一大早你就回去查清放烟花人的来历,烟花的来历。”照姑娘说。
“呃,扬州城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余生不解的看着小姨妈。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清姨瞪眼看他。
“我就不去,不就查个燃放烟花么,看我的。”余生说罢夹住封印卡,双手合十。
“以妖气之名,唤汝归来。”余生念道。
在他身后,绽放出一片白光,浮现出伥鬼的身影。
伥鬼正仰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
待白光落尽,见到楼板和余生后,她突然有千万种问候要对余生说。
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话,“嘎?”她像一只大公鸭,愤怒的向余生叫一声。
“我又没偷你的蛋,朝我愤怒什么。”余生丝毫不愧疚的摆摆手,“客栈在放烟花?”
正好远处又绽放一朵烟花,伥鬼抬头看着,点了三下头,“嘎。”
“客人?打哪儿来的,家有几口人,地有几亩地。”余生顺口抛出四个问题。
这可难住伥鬼了,见烟花落尽,她向余生比划,告诉他,最近客栈来了许多江湖怪人。
这放烟花的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脾气很暴躁,一不高兴就放炮放烟花。
至于他们的来路和去处,伥鬼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些人要在客栈住很长时间,余生要想知道的话可以回客栈自己问去。
余生回头,“你看吧,不用一大早,明儿回去就碰见了。”
他摆了摆手,让伥鬼赶紧回家,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这下伥鬼不乐意了,把人喊过来,就为了这几句话?而且回家路途遥远,万一撞见鬼怎办。
“嘎”的一声,伥鬼犹如一只斗鸡瞪着余生,用目光谴责余生。
同时她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东荒王听不懂“嘎”语,不然这会儿她可就惨了。
最后无可奈何,空肚子的余生只能带着伥鬼去弄吃的。
在得知那放烟花的捣乱分子会住上几天后,余生也不着急回去了。
翌日,天气昏沉,余生睡迷糊了,醒来不知天几时,打开窗户,只见整座城被雪盖住了。
周围很寂静,八咏楼下面道路上的积雪已经清扫完毕。
余生见到了伥鬼,她正在一片平整洁白的雪地上勾画着什么。
“余生”,他顺着伥鬼的笔划念,“不是人,不是人!伥鬼你大爷。”
余生随手一招,顿时雪花向伥鬼飘去,刹那间将那五个字淹没了。
中招的还有伥鬼,顷刻间披了一身雪。
她望着余生,举着拳头,无声的抗议,人家说的全是实话,没一句鬼话。
只是拳头举了没多久,头顶聚集了一个大雪团就要砸下来,吓的伥鬼急忙跑了。
这年头,说实话容易被雪砸。
伥鬼刚走,余生站在八咏楼上就见王姨领着一熟悉的人影走进来。
她一身白衣,几乎与雪融为一色,只有盘起的头发很是惹眼。
她怀里抱着一只白猫,优雅而端庄的跟在王姨身后,在抬头时看到了余生。
俩人相互打量一眼,这女子就进入了八咏楼。
在楼上的余生准备收拾后下楼,倒要看看这女子是何方神圣。
大殿上城主正襟危坐,见来人把白猫交给身后人,拱手道:“武盟盟主余时雨拜见城主。
“久闻盟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照姑娘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同时仔细打量她。
这模样,与女装的余生有点像,而且她这名字太有玄机了,容不得照姑娘不审视。
“盟主姓余,不知何方人氏?”令人看茶后,照姑娘打听起来,心中隐隐有个答案。
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余生他娘。
道理很简单,以他娘率真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客套和有规矩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一个人了。
“中原人,在一座城池废墟上长大的。”余时雨笑看清姨,“听说城主也是中原人?”
“长安城。”照姑娘盯着余时雨,“我外甥也姓余,你们指不定一家呢。”
“不敢,不敢,此余非彼余,不敢与东荒王之子攀交情。”余时雨神色不动的摇了摇头。
她继续道:“长安城好啊,长安城的烟花很漂亮,甚至惹来神的嫉妒,降下了神罚。”
正端着茶杯的照姑娘手一紧,眉头也皱了起来。
王姨见状,急忙道:“余盟主此次前来…”
“你叫我?”洗漱下楼的余生刚转到大殿就听见王姨在叫自己。
余时雨忍不住翻个白眼,什么都抢,一个盟主也抢,抢你大爷。
“这位是武盟的余时雨,余盟主。”王姨为余生介绍。
“哎呦,真巧,我也是盟主,千百年前咱们指不定是一家的。”余生热情的招呼。
“不敢,见过余盟主。”余时雨随意拱了拱手,站起来行礼都不想。
余生也不在意,随手给自己找杯茶吃了。
“余盟主…”王姨又起话头。
“在。”余生答应一声,见王姨鄙视他,若无其事道:“让我答应着舒服一下怎么了?”
自从余生登上这盟主位子,喊他为盟主的人很少。
“余盟主此番前来是谈合作,送钱的。”王姨半玩笑半恭维的道出余时雨的来历。
“你不早说。”余生急忙放下茶盏。
他对余时雨说,“扬州城有且只有一位盟主,那就是武盟的余盟主。”
余时雨脸上笑一笑,心却在嘀咕,这也太没底线和气节了,幸好不是同一个娘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