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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之后,余生才放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低头看着照姑娘。

    被盯着久了,照姑娘直接踹余生一脚,“看什么看,长的高了不起呀。”

    最近的余生直线增高,已经隐隐高过她一个头了。

    照姑娘还真怕他再长高,到时候打脑袋都打不到了。

    余生痛的收回脚,嘴上却得意道:“长的高就是了不起。”

    “有本事长到天上去。”瞪余生一眼,把羞意掩盖的小姨妈率先向山上赶去。

    待翻过一座山头,来到一座山谷时,俩人惊讶的停下来。

    路前面有一排硕大的,凌乱的脚印。

    脚印很大,虽然已经被大雪掩盖不少,在雪地里留下的坑依旧清晰,让余生躺进去都绰绰有余。

    俩人相互看一眼,“巨人现在已经到东荒了?”余生说,“也不知道刑天勇士的头在什么地方。”

    照姑娘对刑天勇士的头也不知道多少。

    但鉴于弑神者与刑天一族的仇怨,照姑娘劝说余生,“巨人与你娘有仇,你小心着点儿。”

    “放心吧,只要他们敢找我,我就把他们捉了当奴隶。”余生拍了拍胸脯。

    “坏了,我的小竹楼不会被他们毁了吧?”余生忽然想到对面山腰就是竹楼所在,急忙加快脚步。

    一路上爬,余生见到处有巨人破坏的痕迹,着急起来,见到砸下的竹林后,心情愈加沉重。

    直到站在院子篱笆前,见到拘谨的趴在院子里的两头奄奄一息的巨人。

    一头巨人长的凶狠而彪悍,一头巨人个子要低很多,不过现在他们都失去了精气神。

    听到余生的脚步声,他们懒懒的抬起了眼皮,在刚要合上的瞬间忽然醒悟过来。

    “有人!”长相凶狠的领头巨人霍然而起。

    禽兽巨人也跟着站起来,惊喜道:“小子,快放我们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不待余生回答,领头巨人一巴掌把禽兽巨人拍了下去。

    “你个蠢货”,领头巨人不悦,这他娘是求人的态度么,这不是找不出去呢。

    领头巨人刚要对余生说话,见他后退一步。

    倒不是因为禽兽巨人的威胁,而是因为他们个子太高了,余生不后退一步脖子会断的。

    “你们是谁,怎么在我的房子里?”余生这才来得及说话。

    这时领头巨人脑子也转过弯儿来了,他把嘴一歪,眼一斜,“嘿嘿”的傻笑一声。

    “我,我们是大秦人,嘿嘿,在寻找丢失的肥牛。”领头巨人结巴的说着,努力装成大秦模样。

    “对,对,所以我们有些傻。”禽兽巨人抬起头也装起了傻。

    余生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进去的?”

    “我撒了…”禽兽巨人刚要说话,又被领头巨人拍了下去。

    “我们,嘿嘿,撒了个欢,抬脚一跨就跨了过来。”领头巨人傻笑着说,他终于记起了他老舅的模样。

    余生一看就知道他们没说实话,不过也没戳破,“那你们出不来了?”

    见俩人点头,余生松一口气,年关在即,他可没有心思再跟两头巨人打一架。

    他上下打量两头巨人,“说实话,你们看着真挺傻的,的确有点大秦人的意思。”

    唯独有一点,大秦人余生见过,他们能动手绝不动嘴,平常不会有这么多话,更不知道自己是傻的。

    这俩人的傻,绝对是学错了。

    两头巨人眉头挑了挑,最后还是忍住了,并且继续装作傻了的模样,“那还不快把我们放出去?”

    “听说大秦人饿了甚至以沙石为食,你们怎么饿成这样的?”余生瞪大了双眼,故作好奇的看着他们。

    “呃”,俩人对视一眼,领头巨人解释道:“其实,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才吃这些东西。”

    余生一脸不信的看着他们,领头巨人无奈,踢了禽兽巨人一脚,让他给余生表演一下。

    “不是,我…”禽兽巨人一脸为难,最后在领头巨人威逼下无奈的蹲下了身子。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带雪的石头和泥土,抬头看了看领头巨人后,委屈的吃下去。

    他脸上难以下咽的表情就像便秘一样。幸好有雪相伴,不至于太干。

    “嘿嘿,现在信了吧,我们是大秦人,嘿嘿。”领头巨人看着余生,期待他把门打开。

    余生走近门不打开,而是将手里的对联贴在篱笆门的两侧。

    “你们能吃沙石就行,也省的我给你们送饭了。”

    他把手里的活儿忙完,拍了拍手说:“等年后我再来看看你们。”

    “别啊。”禽兽巨人一声惨叫,惊的竹叶上的雪花簌簌的抖落。

    “公子,小公子,行行好,大冬天吃土会闹肚子的。”禽兽巨人低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余生。

    “让我想想。”余生故作沉思,然后猝不及防地问,“刑天勇士的头真的在东荒?”

    “什么,你说什么?”俩巨人一个激灵,惊讶的对视一眼,不知余生怎么得知这些的。

    “算了,我随便问问,你们慢慢呆着吧。”余生向他们摆了摆手,拉着小姨妈转身下山。

    “嗨,小兄弟,回来,不要这么绝情。”

    “小公子,我们大秦人已经这么笨了,你忍心让我们吃土。”

    两个巨人震天响的声音在身后不断地传来,余生却头也不回。

    在看到两个巨人的时候,余生已经猜到他们身份了。

    有篝火巨人的例子在,余生当然会效仿,准备饿上他们几天,然后再让呱呱抓住。

    这下客栈不愁没有人帮着大兴土木了。

    禽兽巨人依然在不甘心的呐喊,直到被领头巨人拍一巴掌。

    “行了,别喊了,这小子刚才说的话有蹊跷。”领头巨人托着下巴说。

    “什么蹊跷?”禽兽巨人不解。

    “你真是大秦人了你,当然是勇士的头了,他怎么知道我们在找?”领头巨人说。

    “会不会是离开的兄弟们说的?”禽兽巨人猜测。

    他们同伴在外面呆了一天后,为避免任务难以完成,领头巨人就让他们先去妖城了。

    “全怪你,要是兄弟们在,早抓住那小子逼他开门了。”禽兽巨人埋怨起来。

    领头巨人没理他,“不是兄弟们,不然这小子早被生吞活剥了。”

    他沉吟片刻,“会不会是我老舅他们泄漏出来的?”

    “不可能,要是你大傻子老舅泄漏的,这小子知道的就是咱们在找东荒王儿子了。”禽兽巨人摇了摇头。

    “说话注意点儿,什么叫大傻子,你说傻子就行了,加个大那是不给我面子。”领头巨人又拍他。

    “对了,泥土的滋味怎么样?我还真有些饿了。”



    任由两头巨人在竹楼饿着,余生领着人在年前两天去了扬州。

    毛毛拉的驴车在前,雷车在后,头上还有雷龙拍打着翅膀,一行人热热闹闹的,打扰到了许多妖兽。

    不少妖兽闻风而逃,甚至把虎伥也了引出来。

    他手里提着半扇野牛肉,皮未褪尽,见到余生后手起刀落留给他们一半。

    这让余生有些不好意思,转手给了虎伥一篮子的太后饼。

    虎伥尝了尝,满意的向余生竖起大拇指,然后又向山林去了。

    大雪依旧纷飞,但丝毫掩盖不住新年将至的气氛,不等进到城内,城外的的热闹已经将众人淹没。

    排队进城买卖年货的百姓有很多,一大早就在城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篮子里装着百姓自己准备的年货。

    有的甚至等不及进城去,在城墙根下面就交易起来,讨价还价到酣畅处,满面的红光,丝毫不见寒冷。

    在队伍的末尾,余生还见到一位熟人,就是毛毛家的那位,正拉着他的主人,车上放着许多大爷自己编制的灯笼。

    “哟,大爷,您弄这么多灯笼作甚。”余生掀起帘子说,毛毛一见到他家那位就不走了,正耳鬓厮磨呢。

    大爷一笑,“城主后天晚上不是要在城里举办灯会么,我正好有这么一技之长,所以编了些来换点儿钱。”

    这倒是,到时四大家,巫院,捉妖司,捉鬼司,各大商家全部要出灯笼组成灯龙,绕一晚上的城呢。

    余生作为摘星楼的掌柜也得准备,于是他跳下车,“是吗,让我看看您做的花灯。”

    大爷让开一个位置,余生登时眼前一亮。

    不同于或圆或方的灯笼,大爷的灯笼用竹子变成了各种模样,有猪牛羊这些常见的家禽。

    也有狐狸,老虎,狼这些常见的野兽,还有并封,凿齿,八字胡的鼠妖。

    “手艺是真不错。”余生翻翻捡捡,那一样都看的欢喜,最后都不知道选什么了。

    “这样”,余生索性停了手,“大爷,你帮我做订做几个灯笼怎么样,我付大价钱。”

    大爷受宠若惊,“不用,不用,要什么大价钱,能给城主和公子做灯,那是老头的福气。”

    自从毛毛看上他家毛驴后,起初余生送钱当聘礼,之后毛毛隔三差五去的时候还送吃的,喝的和钱。

    不止如此,现在老头在镇上的身份也不一般了,百姓们有什么难处全找他,谁都知道他家有一个通人性的驴女婿。

    前些时候因为秋季干旱,一家粮食歉收,就是毛毛帮的忙,嗯,直接从客栈把粮食偷走了。

    因为偷的不是钱,余生倒也没怎么心疼,在叶子高把一袋粮食换算成多少钱后,余生才气的大骂“白眼驴”。

    不过在雌性面前逞强乃是雄性的本能,看在母驴怀上了的份上,余生也就没怎么追究。

    “哎,钱还是要付的。”余生说,“再有福气,你也得给毛毛媳妇多买些好的,补充点营养不是。”

    这是客气话,事实上自从这头小母驴怀上后,毛毛这孙子没少把客栈上好的草料和饲料偷走。

    余生坚持要给钱,大爷拗不过,笑着说:“要不,公子帮我写一副对联吧。”

    “没问题。”余生拍拍胸脯,“不过钱还是要付的,一副对联不值什么钱。”

    见余生不由分说,大爷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不过他心中有些嘀咕,坊间流传余盟主视财如命,而且一副对联要大价钱。

    现在看来,流言信不得。

    余生这才向后面招了招手,示意现在已经成为雷车专职司机的富难把门打开。

    门刚打开,以为已经到了的小妖怪领着猫脸妖怪,海和尚跳下了车,随后跟着狗子,小白狐和两只猫。

    小妖怪手里的呱呱也有些不耐烦了,张嘴把饿的有气无力的两头巨人吐了出来。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引起人们的惊叹,排队的长龙纷纷侧目的是:“嗬,这狗真丑。”

    “嗷呜”,狗子朝众人叫一声,然后趾高气昂的扬起了头,不再理会众人。

    法不责众,余生没理会他们,只是向大爷指着,“大爷,您看,帮我按他们的样子编些灯笼。”

    “嘿,这主意不错。”海和尚眼前一亮,猫脸妖怪也点头,“对,对,别忘了白姑娘。”

    “白姑娘?”因为余生在侧,大爷对这些妖怪不是很害怕,但对编一姑娘灯笼有些疑惑。

    “白姑娘是一只白猫。”余生说。

    因为余时雨和城主一起坐在车厢里没出来,因此余生指了指试图跳上驴车的两只猫,“跟它们一个样。”

    “喵~”车厢内传来抗议声,猫脸妖怪也不悦道:“什么一个样,一点也不一样好不好。”

    “去去去”,余生把他们赶走,指了指巨人,“这两个灯笼要大,到时候摆在摘星楼门口的。”

    大爷上下端量两个巨人,在门前摆两个这灯倒也不错。

    余生又指了指天上的雷龙,“这个也要。”

    “对了”,余生记起来,“大爷,您见过龙吧?”

    大爷猛烈的摇头,黑妞从车厢里钻出来,“我现在就变一个给你看,编的一定要栩栩如生。”

    “哦对,这儿还有一头龙呢。”余生记起了黑妞,“那就两条龙,一条黑色,一条金色。”

    “特别要记住”,余生提醒大爷,“金色的一定要比黑色的漂亮,比黑色的大,比黑色的威武,比黑色…”

    “凭什么?”黑妞不高兴了,同样是龙,差距咋就那么大。

    “另一条是我娘的真身。”余生回头说。

    “哦,那一定要比我威武许多许多。”黑妞登时改了口,龙与龙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昂,昂”,毛毛这时叫了起来。

    “对,对,还有两头驴。”余生指了指毛毛和大爷的小母驴。

    “还有一个草灯,就是草叶形状的,以及一个柳灯。”见草儿站在雷车上招手,余生忙又补上。

    “东西有点多,大爷这两天的时间足够吧?”余生这才来得及问大爷。

    “这车灯笼要卖的顺利的话,我再找几个老伙计帮忙,时间是足够的。”大爷说。

    “没关系,待会儿进城我帮你卖灯。”余生摆了摆手,见大爷还是一脸的为难,“怎么了?”他问。

    大爷一指狗子,“别的还好说,但这狗长的…我尽量酷似吧。”

    这下狗子鄙视众人一眼后跳上了雷车。

    “没关系,您要实在没灵感,你就去城主府门前看看那雕像,然后你就觉着狗子还是很好看的。”余生说。

    “昂昂”,与小母驴耳鬓厮磨的毛毛仰头叫两声,点着头对余生的话表示赞同。



    整个扬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城主门前有两尊丑到极致的雕像。

    大爷佩服雕刻那雕像的匠师,把雕像雕刻丑不难,雕刻的那么丑就是本事了。

    不过余生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大爷只能点头答应。

    重新上路后,毛毛领着母毛驴略过长长的队伍直接向城门走去,在众人目送中进了城。

    刚进城,一股热闹扑面而来,摊贩们的摊子对他们夹道相迎,行人塞满了狭窄的道路。

    毛毛平日钻过这条街道毫不减速,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精巧。

    然而今天面对如此多的人也不得不停下来一步一步的向前挪,这还是百姓看到毛毛纷纷避让的情况下。

    不等摩肩接踵的人群把刚落下的雪花碾作尘,喧嚣的气氛已经融化了寒冷,让人漫步其中也不觉着不耐烦。

    他们慢慢挤到广场后才分道扬镳,毛毛拉着照姑娘去了城主府,富难拉着人去了摘星楼,同时带走了大爷。

    余生三个留下来,在卖冬笋的刀疤脸旁边摆起了摊。

    “卖灯了,灯卖了,东荒盟主改行卖灯了,快来买啊。”按照余生的吩咐,叶子高大声喊起来。

    白高兴在旁边帮着补充:“一灯十文钱,十文钱,你买不了吃亏,十文钱,你买不了上当啊。”

    刀疤脸的手下秃头在旁边喊着“冬笋,新鲜的冬笋”。

    听旁边白高兴的叫卖多了后,一不小心就成了“冬笋,十文钱的冬笋”。

    登时,围在旁边的百姓全停手选择了观望,十文钱一斤的冬笋还是很贵的。

    “你大爷,瞎喊什么。”刀疤脸拍光头的脑袋一下,急忙向围在摊旁边的百姓解释。

    光头委屈道:“全怪掌柜的,在旁边十文钱,十文钱的,让我也跟着喊起十文钱来了。”

    但不得不说,余生这十文钱很有号召力,一下子围过来不少百姓。

    扬州平日里过年就有挂灯的习俗。

    不过因为城主要办灯会,而且还要筛选出最漂亮的灯笼,这让百姓们对灯有了不一样的需求。

    大爷的灯编的着实不错,十文钱也不是很贵,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的百姓购买。

    余生负责收钱,最近接到的全是钱庄凭证,陡然接到货真价实的钱,余生别提有多高兴了,脸上乐开了花。

    叶子高在百忙之中回过头,见到了余生脸上的笑容,提醒道:“掌柜的,这些钱可都不是你的。”

    “要你多嘴。”余生脸上的笑容顿时减了三成,不过很快又荡漾起来,“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过过钱瘾罢了。

    “作为一个财迷,我们要为接触的每分钱而高兴,管他是不是自己的。”余生振振有词。

    “哟,余掌柜,你还真是什么生意也做啊。”田十慢慢悠悠的挤进了人群,见是余生仨后吃了一惊。

    “那是,我们掌柜的,别人的生意也做。”白高兴不由分说的塞给田十两个灯笼,“二十文钱,承蒙惠顾。”

    “嘿,我又没说买灯,强买强买呀你。”田十乐呵呵的说。

    “砰”,一巴掌拍在田十肩膀上,让他身子往下略微一蹲。

    “不买灯你挤进来做什么?”周九凤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警告你啊。”周九凤教训田十,“你要是再惹恼余掌柜,连累我去守城门,这辈子你就别想站着尿了。”

    田十一个激灵,“哪能啊,我就是来买灯的,不过这两个灯我不喜欢。”

    田十将两个灯笼推回去,指了指两个栩栩如生的白狐灯说:“给我来两个这灯笼。”

    “万一招来两只美丽的狐妖与我相伴呢。”田十说着玩笑话把灯接过。

    “嗯,小心招来公狐狸。”叶子高立刻接上话茬。

    余生给他一脚,“怎么说话呢,会不会做生意,就是能招来公狐狸,你也得说成母狐狸。”

    “是,是”,叶子高聆听教诲,“再说公狐狸也不是不行,摘星楼后面的章台路有不少呢。”

    “这一车我包了。”把拿到灯笼的田十向后一推,周九凤指着一车的灯笼对余生说。

    周府上下正为灯笼的事发愁呢。

    听说灯会那天博得头筹者,会得到城主准备好的礼物,指不定是法宝什么的。

    作为四大家的末尾,周家当然想借机得到法宝和在四大家面前耀武扬威了。

    只是指挥下人编了些灯笼后,家里长辈怎么也不能满意,特别是周大富在探查了别家的灯笼后。

    现在周九凤遇见了这一车灯笼,觉着不错,当下毫不犹豫的要包圆。

    “别啊”,让人惊讶的是,首先不答应的是余生。

    以至于周九凤诧异的问他:“你吃错药了,给你钱都不要。”

    “本掌柜做生意讲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余生指了指围着车子的百姓,“这么多人呢,让你包圆了多不合适。”

    别的百姓也看着周九凤,他们还准备买几个呢。

    “有道理。”周九凤朝余生竖起大拇指,“余掌柜,你刷高了我对你认识的下限。”

    余生听了起初还很高兴,接着反应过来,“不对呀,本盟主以前在你心中下限就那么低。”

    “买灯,买灯。”周九凤急忙打断这个话题,万一大过年的被罚去守城门就不妙了。

    “这些百姓买灯后,剩下的全给我,这总成了吧。”周九凤指了指围着一圈的百姓。

    “那不成,我们后来的就不要了?”庄子生从后面挤了进来,伸手揽住了周九凤的腰肢。

    “啪”,周九凤一把拍掉,“怎么着姓庄的,你来拆老娘的台?”

    “我哪敢啊,不过这好看的灯笼也不能你全要了吧,余掌柜,你说呢。”庄子生试图让余生做挡箭牌。

    “我才不傻呢。”余生在心里嘀咕,乐的看热闹,“你们自己商量,哈哈。”

    他同时向田十挑眉,待田十靠近后低声问,“怎么着这是,这俩人最近吵架了?”

    “没有。”田十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这俩人好着呢,平时没少在我们面前碍眼。”

    “那这是?”

    “哦,为了博得灯会的头筹。”

    田十声音更低了,“庄公子放出话来了,这次灯会头筹庄家志在必得,而且得到后,他回请求城主准许他们俩完婚。”

    “这他们自己入洞房就可以了,给我小姨妈找什么麻烦。”余生把“小姨妈”三个字咬的很重。

    “嗨,我们这周统领说过,扬州不安,何以家为,所以这庄公子且等着呢。”

    田十有些幸灾乐祸,估计平时狗粮没少吃。



    说话片刻间,庄子生已经与周九凤争吵的不可开交,甚至到了动手的地步。

    当然,周九凤负责动手,庄子生负责躲闪着挨打。

    眼瞅着百姓全看热闹,没人关注他的生意,余生着急了,招手道:“行了,行了,听我的。”

    “姓庄的,敢跟我抢灯笼,今天不不打断你的腿,我就跟你姓。”周九凤挽起了袖管,浑然不理会余生在旁边的劝导。

    庄子生笑了,躲闪时说:“那敢情好,要是打不断我的腿,今天我就把你娶进庄家门。”

    “娶什么娶,再闹叫你们去守城门。”好言相劝无效后,余生大喝一声。

    举着手掌准备欺负庄子生的周九凤顿时收了手,转头和颜悦色道:“对,咱们听余盟主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生环顾四周,见围着不少百姓,于是道:“这样,一人限购两个。”

    周九凤转身就要去拉人,有前车之鉴的余生急忙补充:“名额不许转卖。”

    周九凤悻悻然住了手,“幸好您是王上的儿子。”

    周围的百姓倒是挺感谢余生的,毕竟这灯笼不贵,要是真被人包圆了,他们可就没机会了。

    当下不用叶子高在招呼,所有人挤上来抢购灯笼,登时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让外面路经的百姓诧异的挤进来。

    后面的人见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也往里面挤,同时不忘问身前的人,“兄弟,这在抢什么?”

    “不知道,抢就对了,东西肯定差不了。”身前的人说话时,一不小心双唇碰到了。

    空气有那么一刹那的安静,然后被后面挤进来的人群给挤散了。

    “别挤,别挤,全都有。”叶子高和白高兴手忙脚乱的给客人捡灯笼,收钱的余生游刃有余。

    十文钱到他手中后,他数都不数,直接掂量一下就知道给多还是少了。

    “来两个鼠灯。”一客人要东西时,余生刚把钱揣进怀里,一抬头乐了,“哟,道士来了。”

    道士把钱递给余生,“我说余掌柜,咱们都是熟人了,这灯笼要不要便宜点儿。”

    “不成,不成,小本经营,再说又不是我的生意。”余生猛烈的摇头。

    道士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送到余生手里的钱都是十文整的。

    “那求你件别的事,我去摘星楼住时便宜点怎么样?”

    这倒可以考虑,不过余生加了一个条件,就是道士一天得在摘星楼表演一场鼠戏。

    待道士将两个鼠灯抢走后,余生回头一看,车上的灯已经被哄抢一空,周九章和庄子生俩人也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一行人收摊,余生顺了刀疤脸几根冬笋后,赶着小母驴向摘星楼走去。

    一路上他还置办了不少年货,有干果,水果,同时还买了五只不是不大不小的母鸡。

    “掌柜的,你这是要做鸡了?”赶驴的叶子高见余生拎着这么多母鸡上车,惊讶的问。

    余生踢叶子高一脚,“滚,明明正常的话,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味了。”

    叶子高不服气,“猥琐的人听什么都是猥琐的。”

    “猥琐的人说什么都是猥琐的。”余生反口回他一句。

    “你们俩都猥琐就是了。”白高兴最后补充一句。

    年关将至,摘星楼的客人少了许多,但掩饰不住节日的热闹。

    小二在管事的带领下,洒扫的洒扫,挂灯笼的挂灯笼,还有管家在收新鲜的食材。

    摘星楼收菜付出的价钱高,许多百姓都愿意把菜卖给摘星楼。

    不过摘星楼把关甚严,只有最新鲜和优质的食材才入的了摘星楼的法眼。

    这还是刘掌柜留下来的规矩,余生接手后也没变过。

    “顾老大,别来无恙乎?”余生刚要进入摘星楼,就听见旁边的茶馆又熟悉的声音在寒暄。

    “托王老大的福,一点小恙也没有。”顾老大笑着说,声音依旧那么沉闷。

    “那就好,那就好,我再祝你接下来的时间里事事不顺,身子有恙。”

    “谢谢,谢谢。”被诅咒的王老大急忙拱手,“不过我不是为这事儿来的。”

    “那为什么?”

    “为了我的赌坊,呵呵,王老大,你看能不能诅咒一下我那新开的赌坊。”顾老大说。

    “这个…”顾老大沉吟,“钱者事大,诅咒赌坊很耗仙力的。”

    “放心,我不会给你好处的。”顾老大急忙说。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来,我给你诅咒一…”

    王老大话说半截,余生闪了过来,“对,好好诅咒一下,改天我也去试试运气。”

    一见是余生,俩人急忙站起来,“哟,盟主来了。”王老大尴尬的笑着。

    顾老大则神情有些复杂,“余掌柜,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在客栈我愣是没看出你的身份。”

    “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没看出来。”余生脸上得意,嘴里却谦虚地说。

    “对了,你们也忒缺德了。”余生记起了他们的谈话,“居然试图诅咒赌坊。”

    “这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么。”王老大委屈的说。

    虽是仙人,但在扬州,他只有这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这样,你先去锦衣卫,客栈扩建好了再去客栈,以后就做一位专职辅助。”余生记起了他打过的游戏。

    “辅助?”

    “对,就是在武师,捉妖天师,锦衣卫外出时,为他们送上诅咒,以保平安。”余生说。

    “嘿,这主意不错。”顾老大点头。

    “可我是个仙人…”

    “得了吧,看你这身衣服,还是我送给你的,就别给仙人丢人了。”余生不客气地说。

    王老大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已经被穿破的衣服,无奈的答应了。

    大爷正在摘星楼后院编灯笼,余生把灯钱给他时,见他手中渐渐浮现出一只小白狐。

    黑猫警长两个灯笼已经编好了,两只猫打斗着从旁边经过时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打着跑了。

    或许知道这摘星楼是余生的,这两只猫毫不拘束,乱窜乱跳,不得一丝安宁。

    狗子就安稳许多了,正到处撒尿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别的灯笼好编,两个巨人灯也早早编好了,傍晚就放在了摘星楼门口,吸引了许多人目光。

    唯独狗子,不大的灯笼,大爷领着几个老伙计绞尽脑汁才编好。

    不过狗子很喜欢。

    龙灯是最花功夫的,黑妞的还好说,余生要的威武龙灯,花费大家一整天的功夫。

    到除夕入了夜,龙灯才好,点亮后很惊艳,让余生非常满意,执意留下几位老人用饭。

    这时摘星楼已经热闹起来了。

    城主府将例行晚宴搬到了摘星楼,四大家族,捉妖司等有头有脸的人全到了。



    作为城主的宴席,余生当然要亲自出手了。

    他站在后厨高台上号召众人,“新年新气象,为讨一个好彩头,今晚宴席的以鸡肴为主。”

    归一刀不解,“这吃鸡讨什么好彩头?”

    “大吉大利呀。”余生回了一句就不再解释,转身招呼手下把一只老母鸡取上来。

    这只老母鸡已经收拾干净了,余生把事先备好的多种配料和调料塞进鸡腹内,同时道:“咱们先做第一道菜。”

    手下厨子们早听说余生的新菜层出不穷,而且一道比一道好吃,现在见他现场传授,当即把脖子伸长了看着。

    他们见余生用纸将鸡包起来,然后用细绳捆扎,正不知道余生是蒸是煮时,小二又端上来一盆黄泥。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余生用黄泥把鸡裹住,然后放进了炭火中。

    “这道菜名为叫化鸡,滋味不同寻常,大家可以按我方才的办法如法炮制。”余生说。

    本着对余生的盲目信任,手下的厨子们做了起来。

    余生走下去一一指点他们。

    “别说没给你们机会,咱们这叫化鸡谁做的好,谁就专做这道菜,就像麻婆只做麻婆豆腐。”

    厨子们更加积极起来,这就相当于有了一个绝活,凭借一招鲜,在摘星楼有立足之地了。

    这里面做的最有模有样的当属归一刀,率先整治完成,将叫化鸡放到了炭火中。

    别的厨子也先后完成,余生于是又回到高台上,“咱们现在做第二道鸡肴。”

    余生取一只快下蛋被杀的母鸡,放在卤水中浸煮。

    厨子们依法泡制,正煮着呢,前面的叶子高进来,告诉余生已经可以上菜了。

    余生当即把炭火中的叫化鸡取出来,也不去泥,直接装盘让叶子高端前去。

    于是在大堂坐着,正听城主讲话的众人,看着伙计们把一盘盘干泥端上来放到他们的面前。

    “这什么意思?”巫院的司巫看着眼前的泥团不解,城主这是打算逼着众人吃土了?

    不过别说,这泥块烧制的还挺香的,司巫隐隐约约的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城主此举是在告诉我们,城主府穷的揭不开锅了,趁机讨要孝敬呢。”旁边年迈的神仕说。

    自从余生当上东荒盟主后,他们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神巫已经放弃他们了,现在更来了一位荒士直接领导他们。

    要不是荒士在修行中,吃不惯宴席上的大鱼大肉,今天来的就不是他们了。

    别的人也是一脸的茫然,直到看到照姑娘把泥块敲开取出里面的叫化鸡,众人才恍然大悟,敢情这里面有玄机。

    “啪啪”,大堂上当即响起了敲击的声音,然后一只被纸包绳捆的东西了。

    他们打开,一只油光闪亮的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嗬,这做鸡的法子真是绝了。”周大富的大爷周百川摩拳擦掌,趁别人没下手时撕下一个鸡腿塞到嘴里。

    “嗯,香。”许是第一次吃,比较新鲜,周百川一口下去就赞不绝口了。

    别的人起初还有些不敢尝试,见周百川这副样子,全举起了筷子,对面前的鸡下了毒手。

    这时,照姑娘才打开她面前的那只鸡。

    登时,一股四溢的香气扑向了坐下她下面的周百川,让周百川停下享用,直直盯着照姑娘面前的那只鸡。

    他嗅了嗅自己的,方才他还觉着这只鸡美味,现在已经被比下去了。

    虽不曾尝到城主面前的那只鸡,但直觉告诉周百川,城主面前的那只鸡鲜美异常,远胜于自己的。

    “看来那只鸡才出自余掌柜之手。”周百川心里嘀咕,然后继续啃鸡腿,催眠自己这就是余生做的。

    余生在后厨继续领着厨子们做鸡,待卤水将鸡浸煮至九成熟的时候取出来,倒出鸡腔内卤水,在上面抹了一层油。

    接着取过小二递过来的茶叶,丢到灶台的锅里翻炒至茶香后,均匀的撒入红糖。

    到炒到起黄烟后,余生迅速将竹箅子放入,并马上将鸡放在竹箅子上,加锅盖端离火口熏制。

    “这道菜名为太爷鸡。”余生熏制后转身告诉众人,见他们跟着余生做的步骤,已经大致模仿的做上了。

    这些厨子全是摘星楼的精英,在做菜上有天赋和经验,余生只要稍加点拨即可。

    不过做菜讲究的是个火候,这些厨子还是嫩些,余生倒不是很在乎,也不是给小姨妈吃的。

    很快第二道鸡就出锅了,色泽枣红的鸡身伴着一股芬芳的茶香,让人久经战阵的厨子惊讶之余也有了食欲。

    他们捡出一份来品尝,一片鸡肉入口后,光滑油润,皮香肉嫩而爽口。

    吃后口还有茶香与鸡肉,红糖混合的余甘在唇齿间回荡,令人回味无穷。

    太爷鸡上到大堂的时候,众人已经把叫化鸡啃完了,正用油光滑亮的嘴交流着对美味的心得。

    众人对哪只最好吃莫衷一是,最后是周百川见又有新鸡上来后,摆手道:“别争了,最好吃的莫过于城主那只。”

    “那可是余盟主亲自下的厨。”周百川艳羡的说,方才城主桌上鸡香可是飘到他这边了。

    众人闻言,一起看向城主,见刚端上来的鸡有一道摆在她面前。

    相比于别的鸡颜色或轻或重,城主面前的这只刚刚好,醇香透骨,远不是摆在他们面前可比的。

    照姑娘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她的叫化鸡还没尝完呢,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侍女将端上来的太爷鸡分给诸人食之。

    侍女刚端下来,周百川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去,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咀嚼一番后舒服的呻吟一声。

    他低头还要再吃一口,人已经被赶来的着急却不失优雅的的人给推到了后面,他侄女周九凤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人尝过余生这道太爷鸡后无不叫好,待落座去尝自己的那一只时,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他们知道余生的厨艺到何种地步了。

    唯一与余生的太爷鸡相差不是十万八千里的就是归一刀做的那道太爷鸡了,足见扬州四大厨的名头不是平白来的。

    因此太爷鸡草草了事,待三杯鸡被端上来时,众人才又在香味四溢中恢复了精神。

    三杯鸡色泽酱红,油亮喜人,一看就让人有食欲,不过这次照姑娘没分给别人,而是自己享用了余生做的那道。

    这让众人尝着面前那道,又望着城主那道暗吞口水,心说面前这道已美味如此,城主的那道不知该有多美味。



    仅用米酒一杯、猪油一杯、酱油一杯,故名三杯鸡。

    因为烹制时不放汤水,火候很难把握,不是厨子们片刻间可以掌握的,所以这道菜是余生亲自动手烹制的。

    三杯鸡在砂钵内和小火炉上煨炖而成,肉质酥烂,香味四溢,摆在面前顿时勾起了许多人的馋虫。

    有前面的叫化鸡和太爷鸡垫肚子,周百川对鸡肉的美味已经有了许多认识,期待已经了然于胸。

    然而,当他用筷子挑起三杯鸡送到口中时,还是被惊艳了。

    不同于叫化鸡鸡肉自身的肉香,也不同于茶香相伴的太爷鸡,三杯鸡肉香味浓之余,甜中带咸,咸中带鲜。

    几乎将米酒,猪油的口感发挥到了极致,也与鸡肉自身的香融合的相得益彰。

    余生的这道三杯鸡,口感柔韧,咀嚼感强,让众人陶醉,回味,久久不愿出声,沉浸在味道中不可自拔。

    许久之后,周百川才叹息一声,“余掌柜做的一手好鸡,怕是以后再吃别的鸡食之无味咯。”

    在座的诸位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城主慢条斯理的尝着三杯鸡,吃着绍兴酒,权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不得不说,这三杯鸡在绍兴酒的滋润下,鲜味更胜,下酒正合适,让人不由自主的贪杯。

    稍饱一些后,城主又与众人谈起了话,无非是总结过去一年扬州诸事,同时畅想一下扬州城下一年的未来。

    东山将开辟商路的消息虽然已经在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但从城主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在座的还是很高兴。

    这里面的商机自不用多言,四大家当即向城主表示了大力支持,捉妖司和捉鬼司也全听城主的吩咐。

    “城主毋须多言。”周百川拍着胸脯道:“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人,我们周家绝不落后于人。”

    庄子生的父亲庄生打趣道:“你们周家有什么人,也就扣着我儿媳妇装门面。”

    他向城主拱手,“城主,还请您给做个主,子生和凤姑娘已经老大不小了,您说是不是得早点完婚。”

    周九凤呆在后面不便说话,周百川替她开口了,“咱们两家之间的儿女私情就不必惊动城主了。”

    卜家家主卜算子及时帮了庄生一把,“不错,再者说子生不已经放出话了,明日灯会博得头筹后就请求完婚。”

    他向庄生眨眨眼,“我觉着这法子就不错,就是不知道周家敢不敢陪这赌局。”

    “呸,有什么不敢的。”周百川拍桌子,“咱们明天见分晓。”

    “不对呀。”周百川随即醒悟过来,“你们庄家赢了,添人进口,我们周家赢了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呃”,卜算子和庄生一时怔住了,见周百川又拍一下桌子,“这样,要是我们周家赢了,你们子生就嫁到我们家。”

    “岂有此理。”庄生当即就拍桌子了,他可就庄子生这一个儿子。

    “这样才公平。”

    周百川坐下去,捡了根鸡骨头叼着,悠哉悠哉的翘起了二郎腿,“庄家不会不敢吧?”

    任由周柏川激将,庄生坚决不答应。

    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时,坐在城主旁边的王姨妈开口了,“行了,在城主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压住他们后,既然开口的王姨索性吩咐起了明天的事情。

    提到放烟花时,年迈的神仕抬起了头,开口道:“大人,所谓烟花指的可是旧时长安城的火药。”

    “正是。”照姑娘点头。

    与司巫对视斟酌,觉着这是向城主示好,卖人情的机会后,年迈神仕道:“这怕有不妥吧?”

    向城主示好这是荒士下达的指令,也是巫院在东荒发展下去的捷径。

    毕竟有东荒王的儿子在,再像之前那么霸道是不可能的。

    况且四荒王中,巫院最不愿得罪的就是东荒王,原因很简单,别的王还有道理可讲。

    而东荒王,她的拳头就是道理。

    在她打不过你的时候,才跟你讲道理,所以大荒上能跟东荒王讲道理的不超过一个巴掌。

    “过年的时候热闹一下,这有什么不妥的。”周柏川依旧叼着鸡骨头。

    年迈的神仕不理他,只是看着城主。

    他缓缓道:“据我们所知,当年长安城在神圣之战的开端就被诸神毁去,就因为这烟花。”

    “什么!?”波澜不惊的城主愣住了。

    长安城无圣人,也不是对抗诸神的主要城池,缘何在一夜之间被选中,被毁灭。

    这是照姑娘一直不解的谜。

    现在告诉城主,原因是长安城节日庆祝时燃放的烟花,她一时接受不来。

    “正是这烟花。”年迈的神仕确定的点点头。

    灵山十巫与荒王西王母走得近,西荒王又是大荒诸妖之王,因此消息很灵敏。

    与神巫巫咸一次宴会时,西王母偶然提起了这件事,说长安城的毁灭源于烟花。

    “长安城主曾被巨人掳走,大人可还记得?”年迈的神仕说起了成年往事。

    不过照姑娘当然记得,后来盘瓠救了城主。

    见照姑娘点头,年迈的神仕继续说了起来。

    回到城里的长安城主痛定思痛,决定想一个对抗巨人,让长安城真正长治久安的办法。

    苦思许久后,在一日烟花燃放中见到有人被炸伤后,城主有了灵感。

    他从此将城里的宿务交给了李家,自己躲在城主府里潜心研究起了能炸伤巨人的烟花。

    终于有一天,威力足够大的烟花被造了出来。

    城主悄悄出了城,向掳走他的巨人部落展开了报复。,

    后来有妖怪目睹了那个巨人部落的惨象,尸体血肉模糊,不成样子,让人难以直视。

    一位先天神负责调查了这件事,最后在幸存者口中得知造成这一切的源自长安城主。

    “当时神圣之间关系已经很紧张,可以说是这件事加速了神圣之战的到来。”年迈的神仕说。

    同时为避免长安城手里的火药更加厉害,诸神索性在一开端就淹没了长安。

    “不对啊,巨人与人皆肉体凡胎,怕火药在情理之中,诸神有什么可怕的?”城主不知不觉间放下了酒杯。

    司巫开口了,“城主可曾记着人族三大部落之一,有一个部落位居中原?”

    照姑娘点了点头,这过年的节日就源自这个部落赶走巨人部落,得到了丰饶的土地。

    “这个部落盗走息壤只是传说,事实是他们族长得到一件法宝,用这个法宝赶走了巨人。”

    许是觉着不够震撼,司巫继续道:“这部落虽是中原所有人的始祖,但不是没有直系后裔。”

    他们的直系后裔正是长安城的百姓,而那件赶走巨人的法宝……

    “乃是火种。”



    火种?大堂一时安静。

    莫说在座的诸位世家子弟,就是照姑娘也一头雾水,“什么是火种?”她饶有兴趣的问。

    这倒把司巫难住了,年迈的神巫也摇了摇头,“火种具体是什么样的法宝,早已经失传了。”

    甚至关于火种的传说也失传了,目前也仅有巫院或者仙山这些久远之地的典籍上有些许的记载。

    “关于火种的传说,大多与人族起源有关。”年迈的神仕略微记着一些。

    相传火种有三,分别存在于中原,东荒,南荒三大远古人族的手中。

    在传说中,三人远古人族正是凭借手里的火种才驱赶走了遍地的巨人,从而为自己在大荒赢得一席生存之地的。

    只是随着三大人族的开枝散叶,在天灾妖祸时的不断迁移,火种渐渐变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以至于现在的人族已经不知晓火种的存在了。

    年迈的神仕看了城主一眼,“普通火种或许伤不到诸神,但若利用火种对火药加以创造,人将拥有对抗诸神的利器。”

    长安城的百姓作为中原远古人族的直系后裔,手里应当一直掌握着火种,至少知道火种的下落,因此让诸神忌惮。

    “与修炼不同,这些火药即使是平常人也能操纵自如,人族的崛起将成为必然。”年迈的神仕说。

    因此诸神放下了对巨人的忌惮,与他们站在了一起,共同掀起了神圣之战。

    从巫院口里听到这些后,照姑娘摸着手里的酒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关于长安城是否有火种她不得而知,即使有,长安现在也已经成为了湖泊,怕是火种早已经熄灭了吧。

    “东荒与南荒的火种呢?”周百川忍不住好奇的问。

    足以对抗巨人的火种,若留到现在,或许人类已经不用聚在城池中惧怕任何妖魔鬼怪了。

    “南荒火种不得而知。”年迈的神仕诚恳的说,司巫扯了扯嘴角,赞同的点了点头。

    “至于东荒火种…”他看了照姑娘一眼,“有的人说它熄灭了,还有的人说他被东荒王抢走了。”

    “等一下。”照姑娘打断他,“东荒王在神圣之前不久才出现在大荒上的,那时造字圣人早已经创造了文字。”

    换言之,如果真是东荒王抢走了火种的话,太史城的记载中至少对火种会有提及。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即使太史城怕也不知道火种的存在。

    “相传存放火种的神祠离海很近,后来被海啸淹没了。”司巫说。

    东荒王出现在大荒很晚是不错,但那是因为她一直在海里面玩,呆腻了才来到大荒。

    这时,余生提着一壶酒走了出来,众人于是停止了这个话题,继续说起了来年扬州城的规划。

    在听到余生计划在南城扩大城区,将那条联通大海与湖泊的河变成城内河的时候,莫说四大家了,巫院也有了兴趣。

    众人谈论许久,一直到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才意犹未尽的告辞离去,对余生的酒和鸡很是满意。

    余生也跟着小姨妈去了城主府,留叶子高他们在摘星楼收拾烂摊子。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但摘星楼外依旧很热闹,特别是摘星楼门前的两个巨人灯旁,引来了无数人的驻足围观。

    余生已经让尽量缩小了,大爷编制的巨人灯依旧很大,平常人站在旁边只到巨人的膝盖。

    巨人灯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周围照的一片明亮。

    于是道士将他的鼠戏摆在了下面,正上演着人族大战巨人,讲述年由来的鼠戏版。

    照姑娘看着有趣,于是俩人停在那儿,在买了两根糖葫芦后,一边吃着,一边看着。

    两头巨人守在灯旁,对鼠戏中巨人的弱势嗤之以鼻。

    “这简直是污蔑。”篝火巨人说,“我们巨人全是勇士,才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他恨不得伸手把鼠戏的桌子拍扁,奈何有呱呱守在旁边,稍有动作就被吞进去,吐出来,再吞进去三连伺候。

    这还不算什么,最怕的是随后的罚他挨饿,即使是剩菜剩饭,出自余生手的也是美味,篝火巨人才不想挨饿。

    看了一会儿,在巨人节节败退的时候,余生和照姑娘离开了摘星楼,徒步向城主府赶去。

    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以章台街为甚,脂粉气甚至淹没了两边摊子冒出的丝丝热气美食的香味。

    道路两旁的酒肆,茶馆挂着灯笼,里面人声嘈杂,热闹非凡,不时传来行酒令的声音,还有酒客在耍酒疯。

    余生甚至见到了在客栈遇见过的因为抢着付账而大打出手的三个兄弟,不错,他们又因为抢着付账打到街上去了。

    还有孩子提着灯笼在卖,余生买了两个,刚把钱递过去,额头上就感到一阵凉意。

    他抬头看,黑暗的天空中一朵朵雪花缓缓落下,出现在了灯光中,又落在了他的肩头。

    “又下雪了。”照姑娘感叹的说。

    “是啊,下雪了。”余生低下头,帮着她把貂裘整理了一下,

    去年这时候,老余刚刚溜走,他和八斗在客栈一起度过的,当时的孤独向潮水一样涌来,而现在已经大有不同。

    “余公子。”一人喊住了余生。

    余生回头,见文老爷子领着家人走了过来,他手里捏着一张纸,见果真是余生后开心的笑起来。

    “老朽正要去找余公子呢。”文老爷子笑着走过来,把手里那张纸恭敬的递给余生,“这是一部分报酬。”

    “你不说我就给忘了。”余生一拍脑袋,把文老爷子手里的钱庄凭证娶过来,“你说你傻不傻。”

    “呃”,文老爷子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的笑了一笑。

    “公子救了小女的性命,这等恩德如何敢忘,如何能忘。”

    他收拾一下心绪说,“奈何实在贫困,暂时只能还公子这些了。”

    “无妨,无妨,只要还钱就行。”余生摆摆手,刚要把钱庄凭证收起来,被落后一步的照姑娘一把抢了过去。

    “文家为小女治病散尽家财的事我也听说了,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这些钱就不用还了。”照姑娘把钱递过去。

    “这…”文老爷子一时不解。

    照姑娘继续道:“若是在过意不去,你看这样如何?”

    “文家世代经营锦缎生意,现在虽变卖了产业,但经验尚在。”照姑娘挥了挥凭证,“这些钱就当咱们合伙做生意了。”

    文老爷子看了看余生,在人来人往,雪花洒落的街道,他一时没认出安静呆在余生身后这姑娘的身份。

    “嗯,当家这种累人的活儿,我是从来不干,就听她的。”余生指了指照姑娘。



    翌日,天刚微明,余生就被外面的热闹吵醒了。

    昨日在文老爷子认出城主后,又诚惶诚恐的感谢一番,他们才沿着熙攘的人群回到城主府。

    余生躺在床上有些不想起来,直到照姑娘派来过来唤他,余生才磨磨蹭蹭起了床,穿上一身锦衣。

    八咏楼内很热闹,余生进去才发现,城内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向城主拜年来了。

    周大富和周九章跟在一孔武有力的中年汉子身后,这汉子个子很高,脸上有横着长的肉,威严无比,让余生自觉的远离。

    周大富见到余生后,逃难似的跑过来,向余生打躬作揖,说着祝福的话,周九章紧接着也跟过来。

    “凤姐呢?”余生探头看了看,大堂上有许多的人,楚辞兄弟老实跟在家长的身后,庄子生被庄子拉着在应酬。

    最引人注目的是卜居一家子,许多人围着卜小妹在说话,听周九章说,现在追求卜小妹的人能从北城门排到南城门。

    余生刚要收回目光,一个驼背老头进入了眼脸,想不到巫院荒士也一大早来城主府拜年来了。

    “锦衣卫临时有急事,在出门时把她喊走了。”周大富摆了摆手,“余掌柜,听说你昨晚鸡做的不错,什么时……”

    “去,去”,余生把周大富踹走,“什么叫鸡做的不错。”

    “就是,怎么说话呢你,余掌柜鸡本来就做的不错。”周九章在旁边搭腔说。

    余生还没说话呢,那满脸横肉的汉子走过来,一左一右把他们拍走,“怎么跟余盟主说话呢,没大没小。”

    他向余生拱手,“余盟主,新年好啊,这俩混小子不懂事儿,您别跟他见外。”

    余生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客气的说话,刚要拱手回一句,驼背的荒士向余生走过来。

    “余掌柜,老朽来给您拜年了。”驼背老头作揖拱手道。

    “不敢,不敢,咱们的年龄可差远了。”余生急忙去拦他,被荒士灵敏的躲开。

    “有何不敢,从辈分上说,在座的全是您的晚辈。”荒士驼着背恭敬的对余生说。

    余生一怔,他记起了前世襁褓中的小子足以当自己爷爷的情景,忽然发现当东荒王的儿子在辈分上还是大有好处的。

    四荒王全是不知年岁的人物,在天地未分,混沌之际,盘古开天辟地的远古巨人的创世神话中,他们四个就已经存在了。

    这样说起来,余生环顾四周,他比这些人辈分大很多了。

    照姑娘这时走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华衣,胸口花纹繁复,细看之下是由一把把剑组成的牡丹花。

    在华衣之外披着一件类似于狐裘做成的长袍,一直拖在地上。

    照姑娘头上梳着一牡丹花高髻,衬托着高贵的气质,让在场的所有姑娘都相形见绌。

    她向余生招手,余生谢过荒士后赶忙跟过去,同照姑娘一同向高台上的城主宝座走去。

    所有人让开一条路,拱手恭顺着二人,余生正要抬脚踏上台阶时,忽听后面有人喊道:“锦衣卫有急事报告城主。”

    余生回头,见周九凤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

    “什么事?”照姑娘站在台阶上问。

    周九凤踏着“砰,砰”的脚步走上来,一脸的严肃,让余生有一种喊一声“楚生”的冲动。

    不过想了想场合,余生还是忍住了。

    周九凤恭敬道:“锦衣卫今凌晨巡查时听到醉月楼传来惨叫声,上楼查看发现屋子里有七个人,疯了一个死了六个。”

    大过年的就出现了这等事情,让照姑娘皱起了眉头,“查清是何人所为没有?”

    周九凤摇了摇头,昨夜因为跨年,醉月楼有许多人跨年欢聚,店里的小二也是彻夜未眠。

    据一个小二讲,他们一直没见到有别人出入那个房间。

    “所有死去的人皆为七窍流血而死,身上都没有任何伤口。”周九凤说,“锦衣卫进房间时只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余生有了兴趣,追问道。

    “屋子里摆了一地的蜡烛,大约百根,只有一根燃尽,别的全熄灭了,我很肯定他们在玩聊斋。”周九凤十分笃定的说。

    “聊斋?”陡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余生有些愣住了。

    周九凤以为他不知道,解释道:“这是千山岛屿流传的一个很古老的游戏。”

    在夜深人静时,人们围坐在一起点燃一百根蜡烛,然后依次讲一百个关于鬼怪的故事,每讲完一个要吹灭一根蜡烛。

    相传在最后一个蜡烛被吹灭时,将招来真正的恶鬼。

    饶是如此,民间依然有许多人尝试玩这个游戏。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被恶鬼杀死的?”余生问,不待周九凤回答,他就否定了,“不对呀。”

    这些人若真是因为玩聊斋招来了恶鬼,那蜡烛应当全部熄灭才是,缘何留着一根燃尽了?

    周九凤看余生一眼,想不到余掌柜大过年的居然智商高了。

    照姑娘看了余生一眼,道:“大过年就为非作歹,也太不把城主府放在眼里了,生儿。”

    余生顿了一下,才答应了一声。

    “这案子就交给你们捉鬼司了,明天把凶手给我打过来。”照姑娘吩咐一声,继续登上了城主的宝座。

    余生让下人去摘星楼唤来富难,自己跟着周九凤赶往醉月楼。

    路上走家串户拜年的行人很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到了拜月楼以后,气氛才变的严肃起来。

    许多锦衣卫围着拜月楼,不许任何人进出,不少百姓围外面,对着拜月楼指指点点,窃窃议论着发生在楼里面的惨案。

    富难已经在等着了,听到捉鬼司要办案,他早饭没顾上吃就跑了过来,同来的还有叶子高,白高兴和黑妞。

    “原来捉鬼司真的是用来捉鬼的,我一直以为是个摆设呢。”黑妞裹着厚厚的,只把一张脸漏了出来。

    “什么摆设,胡说八道,论捉鬼,城里的捉鬼天师,巫祝全不是我的对手。”余生领众人走了进去。

    富难摩拳擦掌,“咱们捉鬼司终于要开张了”,那副神情,似乎立功,晋升,迎娶白富美就在眼前。

    拜月楼远不及摘星楼大,从大堂进去后,中间有一个天井,沿着天井的四个木梯通往四面的红楼。

    大堂内安静坐着不少人,四面红楼也有不少人静静的张望着,彻夜狂欢的痕迹还在脸上,现在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玩“聊斋”的房间在临街的西楼,推门进去的时候,一股蜡烛的气息扑面而来。

    “尸首纹丝没动,楼里的客人也没有放走一个。”周九凤在旁边说。



    尸首摆在原来位子,疯掉的那位被锦衣卫摁着,以防到处乱跑。

    他神经很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癫狂,嘴里面大喊着鬼呀鬼的,身子一个劲儿往后缩。

    余生只扫现场一眼,见他们身上没有伤口后就于心不忍的收回了目光。

    “不是被人下了毒吧?”余生问周九凤。

    周九凤摇头,“已经查验过了,全是无端死去的,绝不是毒药的缘故。”

    “那看来真是恶鬼了。”余生环顾四周,找不到鬼的影子,即便是死去几位的魂魄也不在。

    “这有些难了。”余生说。

    凶手若是鬼的话,在扬州找到他简直难入登天,更不用说余生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模样。

    富难有个建议,“咱们可以复活他们其中一个,然后不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余生白他一眼,“你当镜子是大白菜呀,想复活谁就复活谁。”

    “不是吗?”富难诧异的问。

    余生整日里把草儿折腾的那淫贼复活,他也没觉着有什么难度呀。

    “当然有难度。”叶子高在旁边说,“镜子要这么使用的话,岂不是说谁也能找掌柜的复生?”

    这样一来,余生将永无宁日,整天复活人也忙不过来,遑论开客栈了。

    “再说生死轮回,万物有法,这等法宝若乱用,招不来天道惩罚,也会招来王上把法宝收回的。”黑妞也在旁边说。

    他们说完后,见富难和余生俱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只是选择困难,不过你们这两个理由更好。”余生点了点头,他一时还真没想到那些。

    周九凤插嘴道:“既然不复活他们,那咱们怎么找到凶手。”

    “咱们可以复活一位,问完话后再…”黑妞话没说完,在众人的目光下自觉的收住了话尾。

    富难不忘点评一句,“龙果然是凶残的动物。”

    这下同时惹恼了两个人,一左一右,余生和黑妞两脚把富难踹到了一旁去。

    “可以问问他。”白高兴过指着疯掉的那人说,“咱们让他恢复正常不就什么也知道了?”

    余生有些为难,让他把人复活还成,但把发疯的人恢复正常,这就没办法了。

    “要不让他受点罪,咱们…”周九凤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滚,你难道也有龙的血脉,这么狠?”余生直接否决了。

    叶子高附和的点了点头,顺便夸余生一句也字用的好。

    正在众人毫无头绪,无可奈何时,田十匆匆走上来。

    “西城区一位兄弟报告说,前几天在他们那儿也发生了这么一个案子。”

    不同的是那个案子只有三个人玩,七窍流血死了一个,锦衣卫以为那人被自己的鬼故事吓死了,没有当作大案子上报。

    “啊哈,真相永远只有一个。”余生摸着下巴,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周九凤看着他,“你不会以为他们也是被吓死的吧?”

    “当然不是,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傻么。”余生鄙视周九凤一眼,让周九凤差点把肚子气饱了。

    “这恶鬼既然犯过一次案,那一定是个惯犯,咱们找城里的鬼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余生说。

    “嘿,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周九凤趁机把刚才被鄙视的仇找补回来。

    “既然凤姐这等办案老手也觉着是好主意,咱们就快点行动起来。”余生率先下了楼。

    富难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你还别说,这样查案子也只有咱们掌柜的才行。”

    以余生的能力,在街头寻找一头鬼还真是轻而易举。

    他们刚出门,富难就见余生虚空抓住一个东西在问话。

    “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余生一脸狐疑的看着这头鬼。

    他脖子长又仗着隐身,伸着头向醉月楼张望。

    “你,你看,看得见我?”这长脖子鬼被余生拉住后,惊讶的舌头都收不回去了。

    “我当然看得见你,说,里面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余生努力装出颇有威严的模样。

    “你别冤枉好鬼。”长脖子鬼吓的后退一步,深怕与里面的惨案沾上关系。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余生又抓住了他。

    余生的这一系列动作在外人看来却是匪夷所思的。

    站在外面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看见没,看见没,我估计这就是疯了那个。”

    “太可怜了,这么年轻就被吓成了这模样。”有人为余生惋惜。

    “我觉着是自找的,都说了会招来恶鬼,还玩这么危险的游戏。”有些人觉着余生咎由自取。

    “不知道,不知道,我就看个热闹。”长脖子鬼急忙摇头。

    为了更有说服力,他继续道:“我就是看热闹才被杀的。”

    “看热闹被杀,你怎么做到的?”余生诧异的看着他。

    “当年却尘犀闯入城时,我好奇的看了个热闹。”长脖子鬼指着脖子,“然后就被它踩了。”

    “为什么不去往轮回?”余生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放过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因为去往轮回就看不了热闹了啊。”长脖子鬼理所当然的说。

    这个理由余生无法辩驳,于是放开他,准备寻找别的鬼问问。

    他刚走下台阶,围观的百姓登时后退一步,深怕沾染到这被吓傻的人身上的晦气。

    余生一头雾水,回头见到长脖子鬼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后恍然,“你跟着我作甚?”

    长脖子鬼尴尬的笑了一笑,“这不是有热闹看了么,我跟着你看看。”

    在百姓的目送中,余生领着众人向不远处的书店走去,期望在妇人鬼那里问出些东西。

    那长脖子鬼见余生不赶他,屁颠屁颠的跟上来,“兄弟,说实话,你是怎么看见我的?”

    “是不是我鬼力凝聚成实体,一时暴露在你面前了?”

    “怪不得刚才那些百姓被吓得向后退。”长脖子鬼恍然,“我就知道看热闹也能修炼。”

    余生无奈的站住身子,“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长脖子鬼一顿,尴尬的说:“不好意思,憋坏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跟我说上话的人。”

    又走了几步,余生又撞见一个鬼,刚要上前就被长脖子鬼拦住了,

    “不用问他,他肯定不知道。”

    余生刚要问为什么,见这鬼登上了旁边酒楼高处,纵身跃下“啪唧”一声摔在余生面前。

    “这…”余生指着,见这鬼站起来,冷冷的看了余生一眼,嘀咕着“怎么会摔死”又上了楼。

    “他忙着跳楼呢,肯定不知道。”长脖子鬼说。

    “他为什么跳?”余生不解。

    “身前是武师,接受不了自己居然被摔死的事实。”长脖子鬼摇头。

    “以后想跳楼了可以找他,他有一百种摔死还很好看的方法。”



    书堂相去醉月楼不远,在辞别跳楼鬼后,余生领着众人很快来到书堂门前。

    书堂挂着一个很厚的帘子,钻进去时登时将外面的冷空气隔绝了,同时还扑面而来一股书香。

    书堂里的掌柜还是瘦高的山羊胡子,百无聊赖的站在柜台上不知道在翻着什么书。

    矮瘦的伙计在懒散的有一下每一下的打扫着,听到门口有人后才精神起来。

    “哟,客官…”他抬头一看,见来的是锦衣卫,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目光看了看掌柜的,以为他犯了什么事。

    掌柜的同时也看向伙计,“是不是这小子又偷看别人家姑娘洗澡了?”掌柜殷勤的对锦衣卫说。

    周九凤摆了摆手,“不是,我们来找个人,不是,找个鬼。”

    “当啷”一声,掌柜的差点没把柜台上的砚台打掉,找个人他还理解,找个鬼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扫了扫书堂,一片安详。

    在神位前摆着供品,两根蜡烛静静燃烧着,伴着香线袅袅升起,给掌柜的带来些许安慰。

    掌柜的向周九凤笑了一笑,确认道:“您刚才说什么?”

    “不用,我已经找到了。”余生回掌柜的一句,朝着香案走去,妇人鬼正趴在香案上挺着鼻子嗅着供品。

    见余生走过来,妇人鬼急忙直起身子,“哟,你怎么来了,听说你最近混的不错啊,都当上东荒王的儿子了。”

    “一般,一般。”余生骄傲的谦虚,“今天我找你来有事儿。”

    “什么事儿?”妇人鬼抹了抹嘴唇,挡住余生的视线,不让他看到后面的神案。

    “离这儿不远的醉月楼昨晚上出事了,你知不知道?”余生对妇人鬼的动作起了怀疑,探头向后看看后面。

    妇人鬼移身挡住,“出什么事了,我昨晚在那儿听鬼故事时还没出什么事儿的啊。”

    长脖子鬼从余生身后探出头,“昨晚你在那儿!”他惊恐的看着妇人鬼,以为她就是凶手。

    “对啊,我在那儿,跳楼的阿三也在。”妇人鬼说着摇了摇头,“老实说,他们的聊斋说的真不怎么样。”

    要不是妇人鬼鬼力不够,难以在他们面前浮现出真身装神弄鬼,她真准备创造几个鬼故事让他们开开眼。

    将这些人鄙视一番后,妇人鬼醒悟,“怎么,他们出事了?”

    “嗯”,余生点了点头,“昨天与你一同在场的都有那些人,不是,哪些鬼?”

    “那挺多的的,我们当鬼的,挺喜欢你们说鬼故事的。”妇人鬼笑着说,这样以后也有吓人的素材了。

    敢情素材取之于生活是这么来的。

    在余生催促下,妇人鬼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断头鬼,饿死鬼,色鬼,水鬼,哎,对了。”

    妇人鬼一拍手,刚才那些鬼全是她的老相识,不会犯下什么大案,“还有一个特别怪的鬼。”

    那鬼长头发,穿着一身大红衣,脸上表情不只凶狠,还被人用刀花了个“米”字,森然可怖。

    最让妇人鬼记忆犹新的是他手里提着两把长刀,肩膀还交叉背着六把刀,气势汹汹的。

    “看他的打扮像是中原来的。”妇人鬼说。

    “他动的手?”余生急忙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妇人鬼说,因为那些人讲的聊斋太过于无聊,妇人鬼他们不到午夜就散去了。

    “有那空闲,我还不如回来看书堂掌柜的与他媳妇造娃呢。”妇人鬼说。

    “咳咳”,余生咳嗽一声,“说话注意点儿,我还是个孩子。”

    妇人鬼斜眼看他,貌似《九尾龟》还是余生从这书堂买走的。

    长脖子鬼回头看书堂掌柜,明白妇人鬼为什么赖着不走了。

    书堂掌柜见余生对着神像前窃窃私语,一时不知书堂真有鬼,还是自家供奉着的神位显灵了。

    最终在一屋子锦衣卫的撑腰下,掌柜的大着胆子走过来,“公,公子,您是在跟您娘说话吧?”

    “胡说什么,跟你娘说话还差不多。”余生不乐意了,这妇人鬼哪里有他娘的气势了,“不告诉你有鬼?”

    “呃”,掌柜的脸色一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在东荒王的神位前还有鬼敢作祟?”

    “东荒王?”余生一怔,探头一看,妇人鬼身后的神位上果然写着“东荒王”三个字。

    在大荒,莫说人族,许多妖精也信奉四荒王,经常在城池和山野间寻一处供奉着四荒王的神位。

    其中西南北三荒王全是有神像的,虽神态各异,但各有特色,人们一眼就辨认的出来。

    唯独东荒王,她的神位只写名字,不许任何信奉者挂神像,当然也没有人敢挂神像。

    万一画丑了,不仅祈祷不成,还会招来灾祸的。

    “嗬,你胆子很大呀。”余生对着妇人鬼说,居然敢偷吃东荒王的供品。

    余生随手取香案上一个供品,啃着道:“小心我告诉我娘,除非你帮我找到那红衣鬼。”

    妇人鬼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找到红衣鬼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年关将近,城里聚会也多起来,集会说“聊斋”的人不少,这几天妇人鬼每天都有场子赶。

    “我这几天几乎一直见到这红衣鬼,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但凡有聊斋的地方就有他。”妇人鬼说。

    她的计划是点上一百根蜡烛,众人说上一次聊斋,把那红衣鬼给引过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今晚怕是不成了,入夜之后有灯会,在广场上还有烟花绽放。

    余生到时候将登上高台,同小姨妈一同在全城百姓面前露脸,余生不想错过这等盛会。

    “不怕,白天也可以聊斋,昨天还是前天,我们就遇见一群胆小的在大白天的说聊斋。”妇人鬼说。

    他们决定在大白天来次聊斋,不过鉴于距离醉月楼有些远,余生建议把“聊斋”移到隔着两条街的一酒楼中。

    告别了书堂,让锦衣卫回去,只有周九凤跟着余生他们向酒楼走去。

    在路上周九凤感叹,“古人诚不我欺,原来聊斋这游戏真的能招来鬼。”

    “主要是当鬼太无聊了,有热闹当然要看了。”长脖子依旧兴致勃勃跟在余生身后,乱附和着,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见。

    这让余生记起了凤儿,因为只有余生看得见她说话和比划,因此只要一回到客栈,凤儿就找他。

    “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凤儿的女鬼?”余生问,凤儿从不说因何死,因何而逗留,余生决定帮帮她。

    至少解开说话的诅咒也挺好的。

    妇人鬼和长脖子鬼摇了摇头,倒是周九凤不悦,“余掌柜,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成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