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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十二年前,在王国大乱,血腥遍地的那些岁月里,那位可怕的剑手,用他毫无原则和感情的剑锋,在黑街斩出一片地盘开始,初生的黑街兄弟会,与悠久的王都血瓶帮,就像两头不死不休的恶龙,为了永星城乃至星辰王国地下世界的霸权,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

    随着时间的推进,特别是近年来,黑街兄弟会渐渐从一头幼龙,长成獠牙尖锐,指爪凶猛的巨龙,与原本稳占上风的血瓶帮不相上下,分庭抗礼。在长久的斗争里,两大黑帮也聚集了一批在王国视野之外的可怕人物,掀起黑暗世界中鲜血堆出的巨浪。

    这其中,黑街兄弟会的十几名强者与血瓶帮的十几位高手,成为两大黑帮斗争的最前线,代表了两大黑帮最有希望的青年人与最有前途的后进者。相比起兄弟会神秘的三大传奇杀手,鲜有出手的六大巨头,血瓶帮可怕的两位魔能师以及诡异的八名异能战士,这些年轻的强者名字,即使是乞儿们也耳熟能详。

    光头斯宾,就是被称为“十二至强者”的血瓶帮十二高手(目前仅仅剩下了十二个)中最神秘的一个。他负责收取血瓶帮的黑账,鲜少在大规模的战斗里露脸,所以也没人传说他武艺和战力有多高,但他在大浪淘沙般的血腥帮派斗争里,整整屹立了五年而不倒,而与此同时,与他对敌过的,许多能力高强的兄弟会强者们,已经成为皑皑白骨了。

    娅拉什么也没说,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

    “多尔诺是个蠢货,用尸体埋伏的主意也很恶心,但还是要多谢他的死,否则我还不知道,我们有位不请自来的贵客呢。”

    斯宾难看地笑着,把他那柄大得吓人的五面钉头锤自肩上卸下,双手把着它转了个来回,似乎毫不费力。

    娅拉突然消失在原地。

    光头斯宾毫不在意地一笑,接着凶狠地转身一挥!

    “叮!当!”

    常人手臂两倍粗的五面钉头锤,正面撞上两柄狼腿刀,将从突进到左后方,准备突袭的娅拉扫得失去平衡,向后飞去!

    泰尔斯的心猛地一紧!

    幸好,娅拉在空中掌握住了平衡,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在了地上。

    光头斯宾咬了咬牙齿,甩了甩自己的武器,活像在挥击一根泰尔斯前世的棒球棍。

    真是可怕的巨力——泰尔斯突然有些奇怪,如果仅仅是巨力,那为何斯宾会被传得如此神秘?

    “真是可怕的速度,但是啊,要是知道了你的存在,凭着战斗的直觉,要拦下你也不是那么困难嘛。”

    斯宾狰狞的鼻子,随着他的笑容一抖一抖的,甚是吓人。

    娅拉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地消失,下一刻,矮身出现在斯宾的左脚前。

    双刀递出。

    但斯宾只是脚步一点,侧开身子,随后利用身体的惯性,又是一锤砸下!

    “砰!”

    钉头锤砸在石地上,溅起一阵碎石!

    而娅拉险之又险地侧滚而出,避开了这致命一砸。

    “居然有长得这么歪的刀,真是少见的武器——来吧,小姑娘,不管你是刺客还是杀手,对付有防备的敌人时,你引以为豪的突然偷袭,就不管用了吧。”

    娅拉蹲在地上,似乎在思考对策。

    “你会怎么办呢?该不会正面冲上来吧。”

    “毕竟,想进红坊街,这里是唯一的路嘛。”

    斯宾一直在用语言干扰着娅拉。

    泰尔斯心中越发紧张,

    他知道就目前来看,娅拉是他或者穿越红坊街,逃离兄弟会的唯一凭靠,但他此刻更担心娅拉自身的安危。

    以及斯宾那神秘的名声。

    娅拉的表情隐藏在护目镜后,只是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地站起,双手上的狼腿刀同时一翻,变成正手持刀。

    这么多年了——娅拉在心底里苦笑一声——还是要用出这一刀么?

    泰尔斯紧张地吞咽了一口,他见识过了娅拉的灵活鬼魅和可怕的速度,但面对一看就是力量见长的光头斯宾,她的狼腿刀还管用吗?

    然后。

    娅拉没有再消失。

    她迎着斯宾的正前方,正面冲了上去。

    泰尔斯几乎要叫出声来。

    双刀一前一后,前刀直取斯宾的咽喉,后刀若有若无地偏向钉头锤的方向。

    “正面突击?少来找死了!”斯宾兴奋地吼着,大锤挥向娅拉!

    “呼!”钉头锤带着风声,朝着急奔中的娅拉腰部袭来!

    待会,要好好炮制这个身侧还不错的妞——嗯?

    斯宾的惊讶地看见,这一次,娅拉不挡也不退!

    锤头及体前的一刻,她柔韧的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舒展开来!

    迎着前方的钉头锤,娅拉以一个惊掉泰尔斯下巴的前空翻,堪堪避开来袭的钉头锤!

    连斯宾也愕然了。

    这种身法——她是怎么做到的?

    进攻没有结束。

    女酒保将后刀轻轻按压在钉头锤上,借着斯宾的巨力,跃至秃头男人的左肩膀!

    然后前刀猛然下砍!

    改造过的刀刃弧度,让狼腿刀比寻常刀锋更快、更有力且更致命地砍向斯宾的左颈。

    “撕拉!”

    斯宾怒吼着后退,关键时刻避开要害,但一阵鲜血仍然从他的左肩飚射而出。

    这家伙,是完全放弃了防守,用冒险的闪避来正面进攻?

    她不知道,只要一个闪失,就死定了吗?

    但娅拉得势不饶人,脚下一点,继续突击!

    只见她又一个侧空转身,差之毫厘地闪过斯宾的锤尖。

    双手狼腿刀跟随着主人,旋转劈向斯宾。

    又是一道血光,这次,娅拉斩开了光头的右肋!

    然后下一刀再至!

    正面突进的她,完美地展现了身体的灵活和柔韧,迎着斯宾可怕的攻击,每每在即将中锤的一刻,腾挪闪跃,有几次,泰尔斯看着她的鼻尖惊险地掠过钉头锤上的锈钉。

    与此同时,娅拉进攻的节奏和速度则丝毫不减,甚至比偷袭时更为致命。

    反倒是斯宾,在她持续不懈又惊险万分的进攻下,虽然连连怒吼,声势惊人,却连泰尔斯也看得出来,身体不断负伤见血的他,已经是左支右绌,捉襟见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斯宾惊慌地想着——这种差之毫厘的闪避,她怎么就是不会出错呢?

    “当!”

    斯宾怒吼着,用尽全力挡开一次进攻,以一个狼狈的侧滚(想象一个熊一样的大块头,被一个身高只有他三分之二的苗条姑娘,逼着在地上侧滚的情形),避开这一轮的进攻,然后迅速拉开差距。

    “这,这是疾杀刀!”

    这一句话,像是击破水面的石子,阻断了娅拉连绵的攻势,让后者停下脚步。

    “而你之前杀多尔诺的招式,大概就是狙杀刀!”

    斯宾剧烈地喘息着,一脸惊恐,不可置信地吼道:“疾杀刀,我很久以前只在‘血色咏叹’洛尔丹·萨里顿的手上见到过!你——你是‘刺客之花’萨里顿家的人!”

    娅拉单膝跪地一言不发——这似乎是她很喜欢的发力姿势——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大块头。

    “这不可能!”斯宾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萨里顿家的人,都已经在凯瑟尔五世继位后,逃出星辰王国,消失在国外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站在兄弟会的一方!”

    他难以置信地道:“通缉和悬赏早就贴遍整个西大陆了!背着杀害王室成员的血债重罪,你们居然还敢到永星城来!不怕被军队和王室卫队围剿吗!”

    “哪怕萨里顿家再强,黑街兄弟会再强,难道还能承受住‘铁腕之王’和整个星辰的怒火吗?”

    但光头斯宾前一刻的愤怒语气,下一秒突然变软了:

    “如果我死在这里,你的身份一定会暴露!王国秘科明早就会收到,弑君家族再回星辰的情报!”

    “凯瑟尔五世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铲除掉每一个萨里顿家的后裔和血脉!”

    “你可以放过我,”他低声道,语气里已经是苦苦哀求,“我不管什么血瓶帮的任务了,你直接过去吧,只要放过我,我保证明天就离开星辰!”

    “你的秘密我也不会暴露!我知道你们的能耐!”

    “我可不想惹上萨里顿家!”

    但下一刻,娅拉就再次突进到他的面前!

    “叮——嗤!”

    这一次,斯宾挡住了第一刀,但那柄刀像是有生命一样,以诡异的急速变向,在磕上他的锤头后,竟然毫不受力地绕了开去!

    娅拉的头部和胸部,也像柔软的丝带一样扭转变向,绕开眼前的钉头锤。

    简直就像人体漂移一样——泰尔斯心里暗道。

    怎么回事,斯宾震惊地想着,这一刀的轨迹怎么——挡不住?

    女酒保右手上的刀却没有停歇,变向之后再度回到原轨道,更为致命地突前到斯宾的颈部!

    直到砍进他的咽喉。

    血流遍地。

    斯宾吃惊地看着娅拉好整似暇地,在斯宾的衣服上把刀刃上的血擦干,然后默默地收回她的刀。

    光头斯宾,手上的钉头锤轻轻落下。

    “这是什么——刀法——”

    斯宾挣扎着,想要在倒下前问出一句话。

    但斯宾再也没能把话问完。

    那一瞬间,泰尔斯似乎回到四年前,落日酒吧后的垃圾堆里,眼前一个满不在乎的女子,挥舞着手上的刀,对着目瞪口呆的他道:

    “连杀刀,用来宰条狗,可惜了——喂,小鬼,你想吃狗肉吗?叫我一声姐姐,就有狗肉吃了哦!”

    连杀刀,泰尔斯知道,这是连杀刀。

    上一个享受到这刀法的家伙,是一条跟泰尔斯有些小矛盾的大型怒狼犬(“关于怒狼犬的食谱里是否该有人类一事,我们刚刚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同时我很感谢姐姐你支持我的观点——所以,狗肉?”——泰尔斯)。

    娅拉的技艺再一次让他吃惊。

    但更让泰尔斯震惊的,是光头斯宾所说的,那个有关“刺客之花”萨里顿家的真相。

    杀害王室成员?

    刺客之花?

    弑——弑君?

    “废话真多。”

    娅拉看着斯宾的尸体,冷冷地道。

    “所谓‘十二至强者’,不过如此。”

    说罢,她招出躲在暗处的泰尔斯。

    “走吧,小鬼。”

    泰尔斯走过光头斯宾的尸体,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是不明白,为何仅仅只是力气足,块头大,还有少个鼻子的斯宾,会是十二至强者里传得最神秘的存在。

    是娅拉太强了?

    他摇摇头,走向娅拉。

    两人一起,继续向血瓶帮和兄弟会的战场而去。

    看了看女酒保的侧脸,泰尔斯聪明地没有问她,萨里顿家的事。

    反正我也有秘密,穿越者这么想道。

    而且比你的秘密更大。

    ——————————————————

    与此同时,落日神殿内坛。

    灰白头发的中年贵族,此时正看似镇定,实则胸中忐忑地,等候在内坛下方的石椅上。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神坛上那盏一直在燃烧的小小祭灯。

    似乎生怕那灯里的火焰,突然有所变动。

    他身边则坐着一位潜心祈祷的年长祭祀,安静而虔诚。

    这让中年贵族心里想起了约德尔,那个同样安静,甚至犹有过之的可怕男人。

    尽管陛下对约德尔很有信心,认为他“该出手时一定不会犹豫”。

    但约德尔,那个成天隐藏在紫沥晶面具后的家伙,自己年轻时曾经跟他合作过一次——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以他的效率,应该早就找到目标了吧。

    那家伙,是个有着自己信条的家伙。

    毕竟,自己服务于陛下的意志,而约德尔·加图,那个深不见底的男人,服务于陛下的利益。

    天壤之分,云泥之别。

    约德尔,他真的知道,或者理解,陛下希望他出手的时机吗?

    ——————————————————

    过了不久。

    光头斯宾的尸体突然动弹了一下。

    然后,只见他脖颈跟四周的伤口,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

    直到这个男人艰难地爬起来。

    “可恶!”

    斯宾咒骂着,摸向自己的钉头锤。

    “萨里顿家的人出现在永星城,光是这条消息,市政厅就会给我十个金币,但是——”

    斯宾摸了摸自己脖颈上刚刚愈合的伤口。

    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幸好那个女人急着赶路,没有回头察看。

    斯宾之所以是血瓶帮的十二至强者之一,他的战斗本能和技巧自然不用赘述,但更关键的,还是他这份不为人知的自愈异能,让他往往能在敌人松懈的瞬间,反败为胜。

    “只要头部——确切地说,是大脑不被破坏,你就能从死亡中回返,”这是血瓶帮里真正的巨头,血之魔能师对斯宾讲的话:

    “恭喜你了,不死的斯宾。”

    还有那个男孩,不死的斯宾心想,自己在假死状态的时候,看见街角里出现了一个瘦弱的男孩,跟着萨里顿家的女人走了。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点,能跟着萨里顿家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

    是某个天才?拥有某种能扭转战场的能力?

    某件生物兵器?大范围杀伤?

    还是某类非人的长生种?那男孩看着年轻,说不定已经几百上千岁了?

    斯宾扛起钉头锤,皱起眉头来。

    等到把消息报告给气之魔能师之后,我就——

    但他的思索被打断了。

    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

    突兀地出现在斯宾的面前。

    “你见到那个男孩了。”

    奇怪的面具人说道,沙哑难辨的嗓音,发出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这是什么人?

    自己完全没有发现。

    潜行匿踪,难道也是萨里顿家的人吗?

    那个奇怪的面具,似乎是一种暗紫色的硬金属材料制成,棱角分明,只有眼睛的位置,钻出两个圆孔,覆盖着圆形的沥晶镜片,镜片后似乎还有铜黄色的机械装置。

    斯宾之所以还能想这么多,是因为他除了想,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这个戴着暗紫色面具的人,右手上握有一把交叉剑镡的短剑。

    这一柄短剑,在主人的操作下,又一次割开斯宾颈部才痊愈不久的伤口。

    斯宾甚至连“躲开”的意识都没有生出,ww.uknshuet 就被活活割颈了。

    “当啷!”

    连同他的钉头锤一起,斯宾又倒了下去。

    真倒霉——斯宾这么想着,准备迎接下一次的死亡和苏生。

    但斯宾在假死后的感知里,却惊讶地发现,那个戴面具的人没有离去。

    那个戴面具的怪人,在面具后面,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只见他缓缓蹲下来,细细盯着斯宾的伤口。

    片刻后,面具怪人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

    在斯宾的感知里,他绝望地发现,那个戴面具的人,右手上的短剑轻轻舞动,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不。

    不!

    斯宾在心底里无比惶恐地大吼着!

    然后,斯宾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怪人,把短剑沿着太阳穴,轻灵而致命地,刺进他的脑袋里。

    剑锋抽出。

    光滑的剑刃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

    “只要头部——确切地说,是大脑不被破坏,你就能从死亡中回返——”

    恍惚中,斯宾似乎又一次听见了血之魔能师的话。

    从此,血瓶帮十二至强者之一,光头斯宾,即血瓶帮内部所称的“不死的斯宾”,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戴面具的怪人蹲下身子,右手拂过地上的一道刀痕。

    那是狼腿刀飞扎进地面的痕迹。

    他站了起来。

    然后消失了。

    就像一个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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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的碎响。

    一扇门上的玻璃,被一道身影撞得破碎。

    穿着薄丝睡衣的莉莉安举着烛台,惊讶地看着从外面摔进来的身影。

    那是个颇帅气的男人,一头金色的短发,穿着星蓝色的——警戒厅制服?

    警戒厅的人会在——莉莉安看了看头顶的时钟——凌晨四点五十的时候,从三楼的窗户闯进民宅吗?

    说是民宅也不恰当,毕竟,莱雅会所是红坊街数一数二的著名“会所”,处在红坊街和临河街(西环区著名的商业街道)的热门地段之间,莉莉安更是会所里出名的美人,哪怕是伯爵级别的贵族,或是宫廷高官,要莉莉安作陪的话,起价也要一小时二十个金币呢。

    所以,当西城警戒厅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科恩·卡拉比扬队长,从三楼扑进莱雅会所的私人卧室时,在床上被惊醒的莉莉安,才会持着烛台前来查看。

    “这位小姐,真是抱歉,打扰了您的安眠。”

    科恩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把手上的佩剑藏到身后,对着风情万种的莉莉安鞠了一躬,但他伸手想要脱帽致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军官帽已经跌落在刚刚的战斗中了。

    “见鬼。”科恩嘟囔了一声。

    都怪老头子把我的夜行衣给丢了,大半夜的想出去买都不行。

    莉莉安大胆地看着这个有礼貌而且帅气——这很重要,否则莉莉安就会直接一个烛台砸过去了——的警戒官,漂亮的大眼睛轻轻一转,伸手撩了一下柔顺的黑色秀发,手指若有似无地在傲人的胸前掠过,咯咯一笑道:

    “尊敬的警官先生,我们今晚不营业。”

    科恩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放在平常,此时正是莱雅会所热闹的时候。

    但面对眼前的美人,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被莉莉安动人的风情迷惑住。

    “这么说,你们受到了关照,今晚歇业?”

    “当然,血瓶帮打通了关节,也承诺会补足损失。否则,你知道红坊街停业一晚,会给那些为王国呕心沥血、辛苦操劳的大人们,带来多大的损失吗?他们要是因为工作疲乏、身体困顿和精神无聊,无法为西部大陆第二大国的正常运转做出贡献,那星辰王国的一千多万人民该怎么办呢?”

    莉莉安眨眨眼,狡黠地一笑。

    科恩看着这个成熟诱惑的美人,眉头微微一紧。

    看来,自己通过线人收到的情报并不完整,原本以为是黑街兄弟会主动袭击血瓶帮的红坊街分部,现在看来,似乎是血瓶帮提前在红坊街设下了陷阱,反将一军。

    那自己今晚过来,试探两大黑帮的侧重点,就要从兄弟会身上转移了。

    毕竟是将近百年的血瓶帮啊。

    “喂,那个金毛的青皮狗!”楼外的一把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快点下来领死!按规矩,我们不能进到任何房子里。”

    莉莉安好奇地走到破窗前,看见楼下一个满身是血,穿着皮甲的女人正甩着手上的鞭子,怒气冲冲地对着楼上。

    科恩对着莉莉安又鞠了一躬。

    “感谢你的告知,美丽的女士,请恕我此刻,要去赴另一位女士的约了。”

    金发的警戒官兼巡逻队长转过身,轻轻地跃下街道。

    “亲爱的柏妮丝小姐,不必过于心急。”

    科恩的微笑突然变得冰冷,眼眸里射出杀意。

    “国王在上,以神圣星辰约法的名义,

    对可能危及王国利益和国民生命的嫌犯,作为二级警戒官,我拥有直接击毙的权力——别急,我马上就送你,去和你的哥哥团聚。”

    楼上的莉莉安捂住了嘴,她认出来,那是血瓶帮十二至强者,恶名昭彰的莱顿兄妹中的妹妹,“蝎鞭”柏妮丝·莱顿。

    她的哥哥,“毒刺”普利莫·莱顿,昨天才来过莱雅会所,喜好特殊的他,差点将一位新来的女孩,用一盏不灭灯里的油活生生烫死。

    按照那位警官的语气,似乎“毒刺”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

    “青皮狗!就算你的上司,都不敢不给血瓶帮面子!你——你怎么敢——”柏妮丝怒斥道,作为十二至强里较特立独行的人,她剃掉了左侧的头发,把剩下的头发向着右侧梳理,让她整个人的线条都显得硬朗许多。

    “我会把你身上的每一片肉都抽烂!”

    话音刚落,柏妮丝的鞭子就甩开一个圆圈,向着科恩卷来,鞭身上的倒刺,像是有灵性般活了过来,飞射而出,齐齐袭来!

    “原来如此!”

    科恩的身影突然模糊起来,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得出,那是他以凡人肉眼看不清的动作速度,迅速地变换身位。

    “叮!叮叮——叮!”

    长剑的幻影疾翻,将近身的鞭刺削落!

    “要是你哥哥还活着的话,凭借他控制这些鞭刺的能力,你们两个合作,说不定还能制造些麻烦。”

    但柏妮丝的鞭子如蛇般灵活多变,鞭梢和翻飞的鞭刺形成无死角的进攻,连绵地攻来。

    “要是我早到十秒,普利莫就不会死。”柏妮丝充满仇恨地道。

    “而你,青皮狗,会被我们一起撕碎!”

    科恩面色不变,闪电般削落五根鞭刺,但鞭子已经抽到他的眼前!

    就在此时,科恩突然神色一肃,疾冲而前,看也不看抽向他的鞭子!

    “不要命的蠢货!”

    “刺啦!”

    柏妮丝狞笑着看着冲来的科恩,鞭子毫不留情地撕开他的右肩!同时,三根倒刺又是激射而出!

    我的鞭刺可是上了放大痛觉的毒药,带着不少的倒钩,倒钩里还有刺,一旦擦中,那种痛楚可是——咦?

    科恩做出了出乎柏妮丝意料的举动。

    只见警戒官的身影急袭,迎着三根鞭刺,来势不减,举起左手,生生挡下飞来的鞭刺!

    鞭刺深深扎入了警戒官的手臂,其中一根甚至刺穿了他的手掌,但他脸色丝毫不变,仿佛刚刚只是被蚂蚁咬了一口。

    柏妮丝惊讶地看着科恩——曾经不少的敌人,都在那种带着毒药的鞭刺下疼得动作变形,脸孔扭曲,哀嚎着在她的身下翻滚。

    可是他——他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难道没有痛觉吗?

    “街头卖艺,就到此为止吧!”科恩冷冷地道。

    柏妮丝吃惊地看着迅雷之势冲来的科恩,连忙反应,手上鞭子急甩,想在身前构建起一道防护。

    但是一股沛然的力量,瞬间从科恩的剑上爆发!

    柏妮丝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不!

    刹那间,科恩的佩剑就仿佛锋利了无数倍一样,星芒闪烁,将甩来的鞭子斩成数段!

    柏妮丝的眼前,科恩冷酷的脸和剑都越放越大。

    下一刻,那柄朴素而锋利的佩剑,就狠狠地刺穿了她的左胸,剑尖从后背刺出!

    此时,她的话才吃力地从嘴中冒出。

    “终结之力!你是超——”

    但她没能说完。

    “执法完毕。”

    科恩轻轻把满脸惊诧的柏妮丝从剑上推开,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给你个建议:下次有什么底牌,在一开始就用出来吧。”

    他轻轻地把鞭刺从手上拔下,那股沛然的力量重新涌上手掌,把几滴青色的液体逼了出去。

    “如果我穿着甲胄,哪怕只是轻甲,你早就死了一万遍了。”

    “在经历过战争的人眼里,连超阶的强者都幼稚得像街头打架,而你们,简直就像孩子们的游戏。”

    柏妮丝闭上无神的双眼,永远地倒在了地上,前方不远处,她的哥哥半靠在墙上,被一剑穿喉。

    科恩对着楼上惊讶万分的莉莉安鞠了一躬,然后,向着红坊街的更深处前进。

    这个男人,虽然看着绅士礼貌,莉莉安捂着自己的嘴,心想:

    但还真是,不会对女人容情呢。

    ——————————————————

    红坊街的另一条巷道里。

    娅拉冷漠地把手上的狼腿刀,从眼前最后一个红头巾的打手腹部里抽出,厌恶地甩了甩上面的鲜血。

    泰尔斯尽力说服自己不去想娅拉的杀戮,这总让他回忆起奎德死前瞪大的双眼。

    那些人都有觉悟了,他们加入黑帮,并清楚地知晓其后果。

    这样一想,他的心情才好受许多。

    泰尔斯紧紧压着覆盖口鼻的黑布,看着娅拉刚刚把一个小队,大概七八人的血瓶帮打手屠戮殆尽,然后熟练而默契地从藏身处爬出,趴上娅拉的背部。

    “你是怎么克服的?”

    “嗯?”

    “那种杀害人命的——恶心和负疚?”

    娅拉叹了一口气。

    “我从小就被教导,”她背着泰尔斯,脚下轻快地移动着,语气生寒:“能被我所杀的,都不是我的同类。”

    “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泰尔斯不再说话,只是把娅拉的脖子搂得更紧。

    他们从越过斯宾之后,在红坊街的路上,到处都是尸体伤残,刀光剑影。好几处地方传来连娅拉也头皮发麻的打斗气劲。

    两人一路小心,但混乱的局势下,即使以娅拉的匿踪之能,也艰难无比。

    遍地的尸体和随处可闻的厮杀声下,尽管尽力掩盖行藏,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正面碰到了两队打手,兄弟会一队,血瓶帮一队。

    娅拉都毫不留情地全力出手,不留活口。

    然后迅速离开。

    不知为何,泰尔斯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血腥场面了。

    这不是好事——他这样提醒自己,心理上的麻木不仁,几乎必然带来行为上的偏差。

    “这是第五个路口了,依然过不去。”停下来的娅拉皱着眉头,摸了摸前方的空气。

    泰尔斯落下地来,把手摸向前方。

    明明是一片虚无,但入手的却是一道无形而坚硬的壁障。

    “这是异能?”泰尔斯惊讶地问道。

    迄今为止,泰尔斯见过的异能者不多,但也不少,如兄弟会里,管人口贩运的莫里斯就是其中一个,他当年曾经只用眼神,就让一个逃跑的乞儿窒息而死。

    “不是,异能者没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同时封堵这么一大片街道的五六个交界口——我怀疑剩下的路口也差不多,就连异能战士也很难做到。”

    娅拉把脸上的护目镜推上去,神情凝重地道。

    女酒保仔细“观察”着眼前的透明屏障,她想起了老家伙和那个男人——娅拉想到这里时,心绪不禁停顿了一下——告诉自己的那些可怕传说。

    她重新戴好护目镜。

    “现在开始,我们要更加小心,尽量避免一切战斗,免得暴露行踪。”

    “据我所知,这极可能是魔能师的杰作。”

    “希望我们的运气,还没有糟到正面碰见他的地步。”

    泰尔斯瞪大了眼睛。

    魔能师。

    五年的街头生涯里,他不止一次地从落日酒吧的酒客、红坊街的嫖客、黑金赌场的赌客以及兄弟会的打手口中听到这个单词。

    穿越者初以为,这是类似于他前世的那些奇幻小说里,“魔法师”“巫师”般的存在,但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没有人会给身为卑贱乞儿的泰尔斯,补充世界常识,就算有,他所能接触到的,也大多是村夫愚妇般的道听途说和恐怖怪谈。

    但凭着他所找回来的,前世里专业做田野调查的经验,泰尔斯还是通过观察,获知了不少常识,以下是他关于“魔能师”一词的观察笔记:

    第一点,几乎所有谈论“魔能师”的时刻,谈话人都伴随着恐惧、痛恨以及诅咒等负面情绪,与之同时出现的关键字还有“强大”“可怕”“该死”“地狱”“非法”等等。

    其次,在这个世界上,魔能师相当罕见(这里的罕见,并非前世YY小说里,声称“罕见”,却满街乱走的那种“罕见”),泰尔斯判断,五年里,在谈论过“魔能师”的无数人中,只有一位酒客、一位嫖客的话具有一定的真实度,显然他们间接或直接地接触过有关魔能师的资讯。

    其三,从未听闻有任何魔能师的组织、势力哪怕聚会,但坊间盛传,血瓶帮的最高首领里,有两位魔能师。

    其四,负责西城门警戒巡逻的警官和巡逻队员们,所装备的军器被称为“反魔武装”。

    其五,魔能师,和大家都津津乐道的“异能者”“异能战士”“终结剑士”“终结骑士”完全不一样,后者可能是天生或后天锻炼而来的能力。至于魔能师,泰尔斯从未听闻他们那些让人恐惧的能力是如何获取的。

    其六,除魔能师之外,还有种武器,有个可疑的名字,叫“魔能枪”,而它仅仅被允许在王**队中使用,任何非法持有者,都会被判以重罪。

    以上就是泰尔斯关于魔能师的全部情报。

    泰尔斯设想过无数种遇到魔能师的状况,但根据已有的情报来看,似乎哪一种状况都不会太乐观。

    比如现在。

    泰尔斯把黑布塞进口袋里,重新趴上娅拉的背部。

    ——————————————————

    几刻钟前。

    红坊街中心,一间棋牌室的地下仓库里。

    一个身着蓝衣的俊俏男子,披散着深棕色的卷曲长发,静静地坐在一张古代行军盘的桌子边,行军盘上摆着一张地图,上面放着若干游戏用的棋子,分黑色和红色两种,从骑士、剑士、投石弩、盾战士到近卫、宰相、国王不等。

    这是自埃克斯特王国流传过来,取材自历史典故和战争常识,时下贵族们最热门的棋类游戏——“帝国的兴衰”,模拟人类诸王以及远古帝国前后时期的两军对阵,对于养尊处优而身份尊贵的贵族们,当然是最能体现男子气概,吸引女性目光,又不必亲冒危险下场的消遣。

    当然,也有少数爱好独特的大贵族,据闻喜欢用真人当棋子。

    在不灭灯的照耀下,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行军盘中间的那张地图,是红坊街的街道图。

    俊俏男子轻松地用右手移动着棋子,一枚枚黑色或红色的棋子被他移除出图外,但在移除的棋子里,分散摆放的黑子,远远多于兵力集中的红子。

    两枚黑色的宰相正在图中,周围放着不少黑色的近卫或剑士,几枚红色的骑士正在牵制他们。在更外围,不少黑色的骑士、盾战士正被数量占优的两枚红色宰相,带领着剑士和近卫各个击破。

    地图的正中央,鹤立鸡群般地摆放着一个深红色的国王,旁边是一个红色的近卫。

    蓝衣俊俏男子正在愉悦地玩着自己的游戏,贴近一看就会注意到,他空闲的左手上,正聚集着一股浅蓝色的能量球体,像是有生命一般,缓慢地呼吸,而能量球里,似乎在蕴藏着一股风暴。

    蓝衣男子时不时张开口说着什么,在他的嘴边,居然可以清晰看见空气震动的轨迹,化成波纹消散在空中。

    但却奇怪地,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幅景象,在黑暗而孤独的寂静里,更显得诡异万分。

    就在此时,蓝衣男子突然眉头一皱。

    接着他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把地图边缘上的一枚红色投石弩拿掉。

    但过了几分钟,蓝衣男子的眉头又蹙了一下,他缓缓伸出手,又把那个位置仅存的一枚红色剑士拿掉。

    蓝衣男子左手的蓝色能量球闪烁了一下,里面的风暴颇有些不稳的迹象。

    他深吸了几口气,第一次开口讲出有声音的话语。

    “谁负责下城区方向的警戒和截击?”

    他像是在问空气。

    吓人的黑暗中,传来诡异而肯定的回答:“变形者多尔诺,和不死的斯宾。”

    蓝衣男子闭上眼摇摇头,接着把两枚别处的红色剑士,移动到那两个被吃掉的棋位上,把其中一个移动得更深,仿佛要抓到那个吃掉他多尔诺和斯宾的东西。

    他的嘴边又扩散出空气的波纹,嘴唇无声无息地开合了一阵。

    然后才渐渐地,对着虚空,讲出有声音的话。

    “塔伦兄弟和摩瑞亚,一小时前已经被我们吃掉了吧...”

    “所以是增援么...”他喃喃道。

    他犹豫了一下,U看书wwwuuanhu.net 又把地图上唯二的两枚红色宰相,移动了一个过去。

    “这下就好了。”

    但下一刻,蓝衣男子的脸色又变了。

    他把右手移动到地图另一端的边缘,几乎同时拿掉了两枚红色剑士。

    蓝衣男子的脸有些不好看。

    “负责内西环区方向,警戒任务的,又是谁?”

    “是莱顿兄妹,毒刺和蝎鞭。”

    这一次,那个黑暗中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蓝衣男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地图的两端来回逡巡,脸上显现出疑惑和不满。

    “是外面进场的棋子吗?真头疼,不是跟警戒厅打好招呼要宵禁了吗。”

    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是太久没有玩这些人类的游戏了,所以水平都下降了吗?

    唉。

    蓝衣男子轻轻抬起头,脸上神情复杂。

    “古拉顿,你知道吗。”

    “陷阱和迷宫的意义,就是堵死出入口,把自投罗网的老鼠困在里面。”

    “但如果陷阱的入口和出口都被打通了。”

    “那还抓个屁的老鼠啊。”

    然后,蓝衣男子脸色一冷,果断地把地图中央,红色国王旁边的那个近卫,移到了两个红色剑士出局的地方。

    黑暗中,一记风声响起。

    就再也没有传来声音。

    只有蓝衣男子手中的能量风暴,逐渐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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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

    杀声遍地的夜里,突兀的狂笑声不断传来。

    血红的街道上,兄弟会的巨头,莫里斯靠着一间杂货店铺的门,喘着粗气,艰难地把肩膀上的一把无托匕首拔出。

    在他身旁,一名兄弟会的精锐已经倒下,后脑插着一柄同样的无托匕首。

    莫里斯,这位兄弟会的人口贩运巨头,喘息着挥手,拦下正要冲上屋顶的杀手莱约克。

    “不能追!克斯就是想让我们疲于奔命。”

    远处,血瓶帮的‘飞刀小丑’克斯,在屋顶飞窜而去,留下一路的狂笑。

    “但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他骚扰到死的——小丑是异能战士,比一般的异能者强出太多。”

    莱约克跃下街道,看着身边仅存的五名精锐,个个带伤,皱着眉头道。

    莫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头脑清晰地做出分析:“他,还有随风之鬼,都是精心挑选出来,借着能力的独特在牵制我们,阻碍我们去回合其他的人,方便他们的超阶强手痛宰我们的精锐,而且——就算被小丑用飞刀玩死,”

    “也总比被他引到气之魔能师面前的下场要好——那些人都是不能招惹的灾祸。”莫里斯站起来,摆摆手。

    “撤退令应该已经传出去了,琴察那边大概也会下同样的命令,我们的人能活下多少,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莱约克看着莫里斯,向着精锐们招招手,一行人继续出发。

    “因为这些‘空气墙’,我们一直在绕路,其他人大概也是一样,要是遇上魔能师本人——”

    说到一半,莱约克的话就被莫里斯打断了:

    “他不会轻易出手的!而我们也别妄想着去找那个灾祸!魔能师要维持这样的‘空气墙’并不容易,可是既然选择了分割包围,他就要依靠自己手下的走狗们来狙杀我们,而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莫里斯咬紧牙,露出狰狞的表情。

    “就让那群自以为高贵的伪君子,看看兄弟会,看看我们这些‘下等人’的实力!”

    “从尸山血海里杀出的我们,可不是血瓶帮那群大老爷们能比的!”

    “就算我们都走不出去,黑剑他也会为我们报仇的!”

    “即使仇人是魔能师!”

    ———————————————————

    一间漆黑的房子里,只有一盏旧式的蜡烛在燃烧。

    “你是说,我们的人全部陷在红坊街里面了?到现在,除了几个打手,一个能负责的人都没能出来?”

    纳斯里点点头,单膝跪地的他,恭谨而恐惧地对着他的顶头上司,“无眠之眼”科比昂·兰瑟报告道:

    “我刚刚接过暗哨的轮班不久,第一批冲出来的人就到了。据他们所说,莫里斯大人下令撤退后,前几批想要冲出来的人,都被光头斯宾和多尔诺带着埋伏队截杀了。直到刚刚,光头斯宾和多尔诺都死在红坊街的入口,他们才安全冲出来。”

    没人知道“无眠之眼”科比昂·兰瑟今年究竟多少岁,只知道从黑街兄弟会建立之日起,他就是负责情报收集的巨头,神秘且诡异,是黑暗中的黑暗,秘密中的秘密。

    他永远将自己藏在一副暗红色的斗篷下,仅仅露出干枯而瘦削的下巴,可被他盯着的人,无一不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兰瑟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问道:

    “斯宾和多尔诺都是十二至强,斯宾的韧性极强,而多尔诺擅长伪装偷袭,

    要杀死他们两个,至少也是十三大将级别以上的人才能做到。是莱约克?是摩瑞亚?还是艾德利昂萨或者塔伦兄弟?或者干脆是琴察和莫里斯两大巨头?就没发现能负责的人吗?”

    兰瑟的话虚无而缥缈,像是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的一样。

    纳斯里摇摇头,竭力遏制住心里的恐惧。

    真是失策啊,莫里斯大概会对我很不满吧——兰瑟默默地想道,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是该清理一下会内的老鼠了。

    兄弟会,跟十二年前一帮老家伙组成的小队,毕竟不同了啊。

    兰瑟诡异地笑了一下,挥手给纳斯里传令。

    “唤醒、激活下城区的所有不眠者!不管他们警戒期到了没有。”

    “把第二哨、第三哨的人全部派上红坊街口去!从屋顶到下水道,就连每一只飞过的黑蝇腿上长着多少毛,我也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是!”

    “让那些逃出来的家伙仔细回忆街道上的细节,挑选第一哨的好手逐一潜入红坊街,不计牺牲地设立哨点。飞鸽、信号弹、火把,不管你们用什么,至少要联络上琴察和莫里斯!我要一条从黑街到红坊街,传递消息畅通无阻的渠道!”

    “是!”

    “再派第四哨的人到其他的地盘上去,从黑街到废屋,臭沟到下水渠,大集市到西城门,全力警戒!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松懈本部的戒备!”

    “是!”

    “第五哨分成两队!一队通知会内的其他巨头,一队立刻赶往埃克斯特王国,把拉蒙那个老家伙拉回来!他如果不愿意,就说这是黑剑的意志!”

    “是!”

    琴察和莫里斯都在六巨头之列,可不是吃素的,血瓶帮想不花一点代价就把他们陷在里面,不可能!兰瑟低下头,抚摸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那个死胖子,当年毕竟也是能为黑剑殿后的人物呢!至于琴察那个大高个儿,哼,比他拳头还硬的东西,大概只有他的性格了。

    还有,兰瑟心里暗暗地想,还有艾德蒙那个死厨子...

    胜负,还未定呢。

    兰瑟斗篷下的表情突然一动,他发现了属下的不正常。

    “你还有什么话没说?”

    “是!”纳斯里冷汗涔涔地趴倒,咬牙道:

    “巡哨的兄弟刚刚发现,发现废屋的乞儿,全都逃跑了!”

    “我们只抓回来一部分,现在关押在水牢里,准备上刑拷问。”

    兰瑟的下巴微微一动。

    无眠之眼语气平静地问道:“拷问什么?”

    纳斯里捏紧了拳头,把头猛地一垂,艰难地吐出雪上加霜的消息:

    “奎德·罗达,死在了废屋里!”

    “他的副手,纳尔·里克此刻正在外面,求见大人您!”

    ———————————————————

    “下去,躲着。”娅拉的口气又变冷了。

    “这场战斗躲不开。”

    泰尔斯迅速滑落,趴倒在一个隐蔽的石墩旁,掏出黑布盖在鼻子上。

    尽管周围已经都是血腥味了。

    泰尔斯刚刚呼吸了两口,旁边的娅拉就身影急窜,直跃上房顶。

    女酒保一个后空翻,上半身后折,双手按上地面,像是在躲避一件暗器。

    “咻!”

    随着娅拉翻身而起,泰尔斯听见一阵急促的风声响彻街道!

    紧接着,娅拉从房顶落下地面,腿上的双刀早已来到双手上。

    狼腿刀接连斩出!

    几阵风声,急急而去。

    不辨东西的风声中,泰尔斯只听见“呼呼”两声衣物翻飞的声音,也不知道娅拉斩中了没有。

    然后,一个灰色瘦削的身影就出现在街道上。

    “哟哟哟,这不是落日酒吧的女酒保吗,戴着护目镜,是要来游泳吗?别那么惊讶,毕竟我也曾经隐藏容貌,到过黑街喝过酒呢。”

    “你今天穿的也是灰色?真可惜天色不好,不然我们就是情侣装了呢。”

    阴柔而怪异的嗓音,轻佻而不逊的语气。

    娅拉在战斗时从来不多话,她轻轻地单膝蹲下,泰尔斯知道,这是她要发力的前兆。

    那个灰衣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在隐约的月光下,勉强看得见脸上的刺青。

    “也许我该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米迪拉·罗尔夫,你也可以叫我——‘随风之鬼’。”

    泰尔斯心中一紧——又一个十二至强。

    “顺便问一句,酒保妹妹,是你做掉了多尔诺和斯宾吗?”

    “别误会,其实我也很讨厌那俩祸害,不过大人有命令——”

    娅拉毫无征兆地启动加速!

    下一瞬,不言不语的娅拉,已经疾驰到他面前。

    角度怪异的双刀,同时切出,同时变向。

    连杀刀!

    泰尔斯在心里兴奋地喊出来,看着娅拉打了这么多场架,在人群中杀进杀出,要说心里没有燃起一丝对变强的希望,和对力量的渴求,那是骗人的。

    但罗尔夫却消失在空气中!

    双刀斩空。

    没有奏效?泰尔斯心中一紧。

    娅拉没有丝毫停留,一个旋步急转,右手的狼腿刀急切向半空!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

    罗尔夫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娅拉的右手边,向后急退两步。

    “喂喂,你怎么跟莱约克一样,”罗尔夫轻轻弹了一下左手背上的袖剑,无奈地道:“难道你们兄弟会的杀手,都能感知到我的位置?还有,你怎么也不喜欢说——”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柄狼腿刀就向他飞射而去!

    瞬杀刀。

    “呼呼呼!”

    罗尔夫周围风声大作,半空中的狼腿刀被吹得飞行不稳。

    “当!”

    随后被他一剑击飞。

    可是娅拉的身影刹那间杀到了随风之鬼的面前,几乎不比飞刀慢!

    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女酒保左臂反手一刀,横掠罗尔夫的胸口!

    斩中了吗?

    泰尔斯兴奋得目不暇接,等着这一式“瞬杀刀”建功。

    但他失望地看见,罗尔夫身上的灰衣鼓动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逆着重力往上飘飞。

    险之又险地错开这必杀一刀!

    但泰尔斯觉得,这次罗尔夫的闪避有些狼狈,因为他的身影居然模糊可见,不复之前的无影无踪。

    娅拉再想继续突击,脚下却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绊了一下,没能持续她连绵难挡的进攻。

    风的力量么?泰尔斯低下头,默默回忆起前世的知识。

    女酒保默默地退后一步,挑起地上的另一把狼腿刀,等待下一次机会。

    “真是好险啊,兄弟会的一个酒保都有这种实力了?”

    罗尔夫轻轻抹了一下腰腹部的一道划伤,脸色不愉。

    这伤口,比想象中的要深,那柄刀的角度有古怪——劈来的速度和力度都超乎预测。

    连超阶高手都能威胁到的刀法吗?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

    娅拉扶了扶护目镜,正手持刀,单膝蹲下。

    “喂,酒保,”罗尔夫看见对方准备突击,突然阴仄仄地开口:

    “我来星辰之前,也在大陆上游历过一阵子,曾经在瑟拉公国见到过一次刺杀。”

    “那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直接,最冒险,却也最难抵挡的刺杀。”

    “刺客用的是双刀,从屋顶发力,疾驰而出,攻势连绵,不可抵挡。”

    罗尔夫低下头,阴柔的嗓音里,充满了凝重和严肃:

    “所以,‘飞蝗刀锋’巴安奈特·萨里顿。”

    “是你的什么人?”

    娅拉没有回话,但泰尔斯本能地觉得不妙。

    巴安奈特·萨里顿?

    下一瞬,女酒保曼妙的身影已经疾驰而出,刹那攻到罗尔夫的眼前!

    泰尔斯有种错觉,沉默不言的女酒保,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情绪也为之一变!

    只听沉默已久的女酒保,状若疯狂地咆哮道:“陌生人!”

    娅拉·萨里顿,含怒出手!

    到现在为止,泰尔斯见过很多次娅拉出手,一贯都是安静、低调、直接而致命的。

    但这次不同。

    这一次,泰尔斯前所未有地听见,娅拉的刀,如迅雷般爆响轰鸣!。

    “轰!”

    罗尔夫神色剧变。

    ———————————————————

    “铿!”

    两柄剑雷霆对撞般交击在一起!

    两道的人影的身上都爆发出闪烁着微光的能量,一方星蓝色,一方微红色。

    前途无量的贵族警戒官,科恩·卡拉比扬,正吃力地咬着牙,感受着从敌人剑上传来的力量,对方不比他弱,至少也是超阶的剑手——他有多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自从离开同兽人厮杀的战场?

    还是那一次,自己挑战米兰达?

    两股力量交织纠缠,但科恩知道,自己已经略落下风。

    星蓝色的力量在他银白色的剑上开始闪烁,科恩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是失败的一方。

    于是他的身体猛然一震,带起的振动,错开了正在拼剑的两人。

    两道身影倏然分开,就着惯性向前几步。

    科恩踏了六步才将身体稳住。

    而他的敌人,用两步把握住了平衡。

    科恩神情凝重,开始觉得,有必要重新思索洛比克厅长的话。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眼前棘手的敌人,出声质问:

    “你也是终结剑士,曾在终结之塔受训,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去处。”

    “却为何甘心屈身在血瓶帮里,做一個混混,为非作歹,欺凌弱小?”

    “终结塔授予你的剑之心,难道是为人走狗,欺软怕硬的觉悟吗!”

    他的敌人则缓缓转过来,左肩上装备着黑色的半身甲,右臂绑缚着红色的绷带,在红黑相间的衣饰下,隐约可见清晰的肌肉线条。

    这是一个脸色白皙的男人,却不会让人感觉到清雅或是秀气,因为那双眼睛里的眼神,此刻实在是杀机毕露。

    红黑色衣物的剑手,默默地将警戒官从头到脚,打量完毕。

    就是这只青皮老鼠,打通了大人的陷阱?

    这个青皮,这种站姿和起手式——是军队出身的人?

    只听这个红黑色的剑手,转动着手上那把只有单侧护手的青色长剑,毫不在意地淡淡道:

    “喂,青皮。”

    “什么时候,警戒厅也敢管血瓶帮的事情了?”

    科恩踏前一步,与剑手的距离拉近,冷冷地道:

    “我现在不是以警戒官,而是以终结剑士——科恩·卡拉比扬的身份,在质问另一柄剑!回答我!”

    场面安静了几秒钟。

    直到红黑色剑手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我的剑之心,是不羁的意志和自由的选择,以及对力量的追求。”

    “只要满足吾之所求,血瓶帮,兄弟会,诡影之盾,王国秘科,王室卫队,或者终结之塔,对我都没有区别。”

    “所以,你的问题简直毫无意义。”

    “至于你,青皮,甘心做一国走狗的你,从那个守旧的塔里,得到的才是走狗的觉悟吧?”

    听出了对方身为终结剑士,却对终结之塔毫无敬意甚至略带敌意的态度,科恩的脸色终于肃穆起来,带着惊讶和震撼。

    他想起在塔里受训时,老师曾在喝酒时告诉过他的故事。

    那个兄弟阋墙,手足交战的悲剧。

    科恩难以置信地咬牙出声:

    “你是塔外的终结之剑传承!”

    “你是‘灾祸之剑’一脉的人!”

    他话音刚落,红黑色的剑手就动了!

    微红的终结之力,像是潮水般涌动在他周身,聚合成凶猛的波涛,随着他的青色长剑,声势惊人地斩落!

    剑意狠厉而暴烈!

    科恩只觉得浑身都落入了一个赤红色的漩涡里,周身的终结之力支离破碎,无法调动。

    剑手的狠厉跟随他的长剑汹涌而来,直扑科恩的胸口!

    他白皙的脸上也布满了霜寒,不复之前的淡然。

    “‘灾祸之剑’!灾祸?把我们和那群怪物相提并论?”

    “你们就是这么称呼克苏尔大人的剑吗?”

    “他的剑,我们的剑,才是真正的终结之剑。”

    “我们当然是灾祸, ww.ukansu.net对你们这群过时、守旧、娘娘腔的学院派来说,我们就是你们注定的灾祸。”

    “终有一日,我们会覆灭终结之塔,证明你们的荒谬。”

    语气冰寒,充满杀机。

    与他汹涌袭来的青色长剑一样。

    科恩的剑挡在青色长剑前方,但只在瞬间,闪烁着蓝色星芒的佩剑就被弹开!

    科恩咬着牙,狼狈地连连后退,但青色的剑像是如影随形的杀机,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腾挪闪躲,都似乎避之不及!

    年轻的警戒官心下一横,银白色的佩剑闪烁着再次递出,这一次,直接刺向剑手的咽喉。

    但他的敌人依旧疯狂而不顾一切,对即将来袭的剑视而不见,只是催动着手上赤色红潮里的青剑,向着科恩的心口卷来!

    赤红色的终结之力,随着剑意爆发,将科恩胸口的衣物撕裂。

    科恩勉力维持着自己的剑意,却无望地看见,两柄剑交错而过,在终结之力的摩擦中,各自向着对方的心口和咽喉刺去!

    见鬼!

    这就是“灾祸之剑”一脉的风格吗?

    这样疯狂狠厉的剑式,无可匹敌的力量,不惜一切的意志,两败俱伤的觉悟。

    难怪会被放逐!

    科恩苦笑着,迎向他的死亡。

    两柄剑,一青一白,一柄引动着疯狂难挡的红色赤潮,一柄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微弱星芒。

    胜负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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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尔斯从来没有看见过娅拉的刀如此愤怒,如此声势迫人。

    他隐约感觉,此时的两把狼腿刀里,蕴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罗尔夫奋起全身的气力,两把袖剑齐齐交挡在胸口,身形急退!

    女酒保则越发暴烈地冲来,转瞬之间,雷霆般的双刀劈出!

    两人的身影像交谊舞般同步移动,但远远谈不上优雅和文明,只见罗尔夫的袖剑化成幻影,刹那间迎上娅拉持刀的双臂。

    “叮叮当当!”

    交击声不断。

    袖剑无数次地阻拦住劈向罗尔夫的双刀。

    双刀也无数次地击开刺向娅拉的袖剑!

    两人都在极致的移动中,街道旁的招牌和门面飞速地闪过,双方对于彼此却像是静止一般,全神贯注地拆解着对方的招式。

    看得泰尔斯目不转睛,连呼吸都快忘却了。

    但攻守之势极为明显:娅拉的双刀意在攻击对方的要害,罗尔夫的两把袖剑仅仅为了拦下对方的攻势。

    一攻一守,却是速度和灵巧的竞争。

    但下一次金属的交击声后,娅拉左手的狼腿刀,在主人一往无前的气势中,突然爆起一阵雷音,像是在空气中震开一圈波纹,弹开了罗尔夫阻拦的一剑!

    娅拉意外的底牌,让罗尔夫大吃一惊。

    一步错,步步错。

    这一剑的拦截失败,让罗尔夫来不及收回另外一剑,把他的胸腹要害暴露在娅拉的左刀下!

    “划!”

    这是狼腿刀划破衣物,划破胸膛的声音。

    性命攸关的一刻,罗尔夫没有丝毫犹豫地全力发动异能。

    “随风之鬼”并非浪得虚名,只见他嘴唇一抿,脸上的刺青微微发出白光,一阵狂暴的旋风便两人之间的空隙里生成,将娅拉和自己向着不同的方向刮开!

    罗尔夫脚下一踏,竟然轻巧地借着狂风,凌空腾跃起来,只在原地留下几丝血迹。

    而女酒保则被迫停下脚步,收回双臂调整身躯,适应突然而来的狂风,她雷音呼啸的双刀之势也被掐断。

    在远处的泰尔斯没有直接感觉到那阵狂风,但这不影响他的判断:两个人同时受到了风的影响,罗尔夫向着后方飞起,而娅拉则被阻断了脚步。

    风势没有停下,反而持续增大,罗尔夫的身影像风筝一样,在半空踏风漂浮着,他脸上刺青的光芒则越发耀眼。

    女酒保不得不弯下膝盖,以抵挡越来越大的风势,同时借机回复自己的体力。

    罗尔夫没有再嬉皮笑脸,胸口的疼痛让他惊魂不定: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棘手程度,恐怕不下于任何一位兄弟会的十三大将。

    想起刚刚那两把刀的气势,随风之鬼决意,不能再给她出刀翻盘的机会,

    幸好,她那轮攻势的消耗也不小。

    随风之鬼脸色发冷,双手一翻,两把袖剑在身侧摆开。

    风起。

    在狂风的掩护下,罗尔夫再次展现出他那鬼魅般的身形。

    下一瞬间,罗尔夫出现在娅拉的头顶!

    娅拉咬着牙,第一时间挥刀上格。

    “铿!”

    但罗尔夫一击即退,他的身形像是流风一样远去消失,丝毫不给娅拉反击以及连成攻势的机会。

    “锵!”

    罗尔夫的袖剑再次出现,这一次是娅拉的左下方,同样一击不中,则飘飞后退!

    “只要打断了你那突然的暴起,和连绵的攻势,

    萨里顿家闻名数百年的刺杀之刀,便无法再奏效了。”

    罗尔夫的声音再次从风中传来。

    娅拉艰难地抵挡着对方的游击,而身侧不时袭来的狂风,让她不得不消耗很大的精力在保持身形动作上,同时还要预测罗尔夫下一次的进击方向。

    观战的泰尔斯一阵紧张——怎么办?

    罗尔夫阴柔的声音又在四周响起。

    “不过,只要告诉我,你们萨里顿家为何会潜伏在兄弟会里,或许我们还能坐下来谈一谈?”

    娅拉神情一肃,竟然在此时闭上了眼睛。

    似乎做出了决断。

    只见她倒持双刀,狠狠地把刀刃插进脚下的土砖中。

    罗尔夫的袖剑再次出现,依然是头顶!

    但是这一次,娅拉一个原地转身,插在地上的双刀猛地跟随手臂急转一圈!

    “轰!”

    在一阵雷音中,地上的土石被娅拉挑飞,震起数米!

    土石翻飞,挡住了罗尔夫的视线。

    刀光在土石中隐隐闪现!

    罗尔夫怒号着,身影后退,脸上的刺青却越加光亮,空中的狂风倏然加速,旋起可怕的力量,将土石刮散四方!

    狂风中,土石向着四方激射!

    此时,在隐蔽处露出半个脑袋,观战正入神的泰尔斯,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嘶哑难辨的嗓音:

    “低头。”

    连发愣的时间都没有,泰尔斯本能般地伏低。

    “哗!”

    激射的土石从战斗的中心袭来,急速掠过泰尔斯的头顶!

    几道土石撞在泰尔斯身后的店铺侧门上,将木质的门板打出一处凹陷!

    泰尔斯看着身后的门板,冷汗涔涔地拍着胸口,要是自己刚刚没有低头的话——

    但他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苗条飒爽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藏身处。

    “你快走。”

    泰尔斯有些傻眼。

    眼前的娅拉绝对称不上“好”,原本英姿飒爽的女酒保此刻显得疲惫,微微喘息的她,左臂竟然在略略颤抖。

    “他找到了我的弱点,形不成连绵的进攻,我就打不过他。”

    女酒保把手臂搭上泰尔斯的肩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发现的,我去引开他,然后你一个人走!”

    “沿着左侧的巷口低着身子走,用黑布遮掩呼吸,遇到任何声音都马上转身换路。”

    “兄弟会没有攻得太深,只要越过红坊街的中心,人就会越来越少。”

    “小鬼,即使是一个人,你也要活下来!”

    泰尔斯愣愣地看着突然道别的女酒保。

    直到她身影射出,迎向街道外狂风的中心。

    泰尔斯不自觉地伸出手,抓向她的背影。

    娅拉。

    穿越者听着远处重新响起的打斗声,眼前浮现那一夜,落日酒吧后厨里的狗肉。

    “吃慢一点!小鬼,这只狗怎么也是我拿下的!”

    “酒保怎么了!我娅拉·萨——我娅拉可是训练有素的酒保!”

    “这只狗腿不能给你!你咬不下的!”

    再见了。

    娅拉姐姐。

    再见了。

    JC。

    泰尔斯毅然转过身来,往着红坊街深处进发。

    要活下去——我还欠着娅拉的人情呢。

    身后的激斗声越来越远。

    ——————————————————

    一片狼藉的战场。

    科恩拄着剑,扶着左手的墙壁跪着,狠狠地咳嗽。

    警戒官的胸口在滴血。

    他的左肋被刺穿,肺部受损,伤口差一点就波及心脏。

    而且,敌人那狂暴的终结之力,还在他的伤口处徘徊不去。

    连科恩引以为傲的终结之力——“群星之耀”也抵挡不住。

    而他的敌人——科恩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面不改色的红黑色衣物的剑手。

    红黑剑手的左肩甲被科恩的“芒剑”刺破,肩部也在流血,左下巴、左边脖子旁也各有一处划伤。

    但远比科恩的情况要好。

    在两把剑都即将刺穿对方的瞬间,两个人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战斗素养。

    科恩激发了一部分的群星之耀,凝结成“星盾”,护住心脏,偏移开直取要害的要命一剑,然后再尽力刺出手中的剑。

    而红黑剑手,则不管不顾刺向咽喉的银白剑锋,反而在剑刃即将及体的刹那,更冷静、却更疯狂地送出手上的剑,快了科恩一线,把剑送入对方的胸肋。

    然后再趁着科恩长剑一颤,低头避开喉咙要害,只在下巴和脖子旁留下一道划伤,然后任着科恩刺破他的肩甲,也要把手中的剑再送入一分。

    高下立现。

    “你是一个出色的剑手。”红黑色剑手突然开口道。

    “面对那样的剑,许多人都是避其锋芒,再图反击。”

    “而你却执意要刺出那一剑。”

    “至于凝聚防护的举动,是军队教你的做法吧?“

    科恩狠狠咳出一口血,嘿嘿笑道:“一个老兵跟我说过:战场上,要留好保命的一手——才能活得比敌人久,伤得比敌人轻。”

    红黑色的剑手沉默了一阵,然后也轻笑了一声:“他一定没做过敢死队。”

    科恩喘息着,眉头一皱:“西线战场,向荒骨人和兽人冲锋的敢死队——你做过?”

    剑手点点头:

    “三次。”

    “哪个卫队的?”

    “头骨卫队,第十七敢死队。”

    “法肯豪兹的敢死队,三次?看来你得罪了大人物啊。”

    “你呢,警戒官?”

    “乌鸦卫队,第二突击队。”

    “‘迅雷的乌鸦’?第二突击队?哼,我说卡拉比扬怎么这么耳熟,看来是个贵族。”

    科恩吐出一口血,苦笑着道:

    “其实我总想问问,冲锋前的查卡酒好喝吗——父亲一直不让我喝。”

    “难喝。该死的军需官,连死人的买醉酒都要克扣。”

    “是么。”

    “是啊。”

    两人的对话突然一窒。

    红黑色的剑手收起疯狂和暴戾,科恩也收起无奈和喘息。

    “古拉顿·雷默,头骨卫队,第十七敢死队,剑盾兵,”他说道,“这是我的名字,很荣幸与你一战,警戒官阁下。”

    “科恩·卡拉比扬,乌鸦卫队,第二突击队,作战队长,”警戒官惨笑道,“这荣幸是我的,额,黑帮小混混阁下?”

    两人都严肃而认真地注视彼此。

    科恩的剑上,群星之耀忽明忽暗。

    红黑剑手古拉顿的右臂上,暴戾的力量涌起,刺得血管突出。

    分出生死的最后一剑——这是属于终结剑士的时刻。

    光荣、神圣,不容亵渎。

    但下一刻,两人的脸色都遽然一变!

    隔壁突然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

    一个苗条飒爽的身影,持着双刀,从空中翻落在街道上!

    这个距离,应该够了。

    女酒保喘息着,看向一跪一立的两人。

    直到她看到科恩的穿着。

    但愿那小鬼能——咦?王国警戒官?

    这是黑帮的战争,为什么青皮会在这里?

    科恩和古拉顿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另一个黑帮的人吗?科恩心想,希望不是血瓶帮的。

    这个女人,似乎没听大人说过啊,古拉顿暗道,是外面进场的棋子?

    “你跑不了的!酒保妹妹。”

    风声呼啸,伴随着阴柔的嗓音,罗尔夫出现在街角,他也看到了两位剑手。

    “古拉顿?你应该守护在大人的身边才对,”罗尔夫眉头一皱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跟一个——青皮?”

    很好——科恩心念道,然后转向女酒保,既然这个女人是自己敌人的对手,那就应该不是血瓶帮的人。

    “专心清理你的老鼠。”红黑剑手,古拉顿冷冷道,似乎不想与罗尔夫多话,“我来做好我的工作。”

    古拉顿言毕,冷酷地对着科恩举起了剑。

    科恩也缓缓站起,咬紧牙,银剑横胸。

    罗尔夫撇撇嘴,身侧的风继续鼓荡起来。

    娅拉深吸一口气,单膝跪下,调整着角度。

    四人都明白了场上的局势。

    两个血瓶帮,一个兄弟会,一个青皮——哦,是警戒官。

    下一刻,四人都动了起来!

    古拉顿的长剑红芒闪动,无情地追向科恩的心脏!

    科恩脸色一白,面对古拉顿,长剑挽出防守专用的剑环!

    罗尔夫的身影再次消失,但风声扑向娅拉!

    娅拉身形暴起,双刀在前进中划开空气,却出人意料地冲向了——

    科恩!

    ——————————————————

    泰尔斯小心翼翼地捂着黑布,隐藏呼吸奔逃着,绕开两队正在死拼的打手精锐。

    人群里,一个身高近两米的身影煞是出彩,他铁拳所到之处,红头巾的血瓶帮人便顺势飞出。

    大概是兄弟会的哪位高手吧,不知道是十三大将还是六巨头。

    反正不可能是三大传奇杀手。

    但泰尔斯只是悄悄地绕过。

    这不是他的战斗。

    他要逃走。

    为了自己,也为了娅拉。

    为了第六屋的乞儿。

    泰尔斯转过一个街口,却迎面碰到了一面空气屏障。

    他那时还不知道,这是在高手中大名鼎鼎的“空气墙”。

    他不爽地对着这道屏障砸了一下。

    该死的魔能师。

    又要绕路了。

    希望不会碰见人。

    想起人,泰尔斯不禁想到刚刚提醒他“低头”的那个声音。

    他本来以为那是娅拉,毕竟后者立刻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他后来才意识到,那把声音不可能是娅拉的。

    那是一把嘶哑难辨的嗓音。

    刚刚在场的不止自己、娅拉和罗尔夫。

    那是第四个人。

    泰尔斯头皮一紧,他突然想到,如果刚刚出声提醒他低头的,是在场的第四个人。

    那为何娅拉和罗尔夫都毫无所觉?

    明明娅拉在土石激射后,第一时间出现在泰尔斯的面前。

    毫无疑问,泰尔斯结论道:他的实力要比娅拉和罗尔夫更可怕。

    但是,既然他对自己没有敌意,那为何不出手帮忙呢?

    “碰!”泰尔斯又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屏障。

    他懊恼地拍拍头。

    这种鬼玩意儿越来越多了,不要钱不耗蓝的么!

    泰尔斯转过一个方向,向前奔跑。

    “崩!”

    居然又是一堵屏障!

    这一次,泰尔斯没能收住脚步,他砸倒在地上,左额头在旁边的屋脚处磕了一下。

    泰尔斯龇牙咧嘴地揉捏着摔破的脑袋,抬起流血的头,看着眼前。

    有点不对头。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虽然周围漆黑一片,但按照他的记忆,大概已经靠近红坊街的中心了。

    连厮杀声都渐渐远了。

    泰尔斯向着另外三个方向,轻轻移动着步伐,伸出手去。

    然后,他在不远处的两个方向上,摸到了两面屏障。

    泰尔斯心下一惊。

    真是兼具了恐怖片的诡异和暗示呢。

    穿越者沉默了一阵,转向唯一没有屏障的一个方向。

    他默默伸出手,果然,这一次,他毫无阻碍地,连续走了十几米。

    泰尔斯心底越来越沉。

    没想到啊,明明都走到这里了。

    哎。

    命运,命运,你真是个碧池。

    他猛地甩下捂着额头的右手,任着鲜血不住滴落到地上。

    穿越者毅然决然地在空旷的街道上再走了十几步,直到靠近一间房子。

    房子中央,是一扇半掩的双开大木门。

    泰尔斯抬起头,门上有个很大的招牌,不识字的穿越者只能勉强认出一个词,那是因为他以前曾经在黑金赌场乞讨才认识的。

    那个词是:

    棋牌。

    泰尔斯回过头,看向另外三个方向,想起额头上流血的痛楚。

    无路可走了么。

    “这封请柬,发得真是粗陋。”泰尔斯喃喃道。

    但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停下了犹豫,大力推开那扇半掩的门,走进这个红坊街中心的棋牌室。

    室内一片漆黑,U看书 ww.uuanshu 只有远处有些许光亮,像是老式的蜡烛。

    真是会塑造气氛。

    “欢迎来到我的游乐园,我的小朋友。”

    走过一张张棋牌桌(还撞到了不少)时,泰尔斯的耳边传来一把愉悦轻松的声音。

    “在下艾希达·萨克恩,同行都习惯称呼我:气之魔能师。”

    良久。

    泰尔斯竭尽两辈子的全力,平息心中的惊慌。

    眼前的黑暗中,只有一道烛火在微微闪烁,那里是棋牌室的地窖入口。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走下地窖,然后屏着呼吸,强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脏。

    眼前,一个俊俏、深棕色长发的蓝衣男子,坐在一张长桌旁,正对他微笑地点头。

    “至于请柬的问题,我下次会注意的。”

    ——————————————————

    落日神殿,内坛。

    灰白头发的中年贵族,此刻难掩心中的激动,他的眼前,神坛上那盏负荷着王国未来的灯,其火焰正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赤。

    他一把提起那盏灯,大步跨出神殿内坛。

    身后那位年长的祭祀一惊,伸手想要阻拦,但她随即想到了什么,半空中的手突然一滞。

    祭祀叹出一口气,看着贵族的身影远去,缓缓地坐下。

    半晌后,年长的祭祀唤来尚且睡眼朦胧的实习生妮娅。

    “你准备一下,从明天起,开放内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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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在艾希达·萨克恩的漫长生命里,那个男孩给他的第一印象也是特别有趣且可笑的:

    昏暗的蜡烛下,黑发男孩颇有些狼狈不堪,他的额头在滴血,小脸上青一片紫一片,脖子有着被掐过的红印,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是破破烂烂的粗麻衣物,腿部则死死地绑缚着一柄匕首。

    在听闻了自己的身份后,他的神情显得不知所措,按着胸口的他略有些紧张,似乎隐约知道“魔能师”这个词的含义,体内各处的压力急剧变化,连呼出来的空气都浑浊了不少。

    但是,他那双眼真是特别。

    对,那双古怪的眼,里面充满的不是恐惧和陌生,也不是慌乱和警惕,而是布满了——好奇和兴奋?

    泰尔斯此刻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

    在听到“魔能师”的一刹那,在惊讶过后,他突然从心里冒出一股冲动,想要问清楚魔能师到底是什么东西。

    算是职业病吗?

    就在这时,泰尔斯在余光里,看到黑暗的角落中,三个不规则的球体静静地摆放着,每一个球都有一个人那么大。

    直到泰尔斯认出来,那些球体上,隐约露出人的手和脚。

    穿越者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想,你已经见过兄弟会的塔伦兄弟和摩瑞亚了,”魔能师艾希达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咧开嘴道:“他们很有野心,一上来就直扑红坊街中心。”

    “抱歉,我不习惯像莫里斯那样,用窒息或抽压的方式,事实上,我更喜欢简便的方法。”

    把活人捏成球,真的是比较简便的方式吗?泰尔斯心下一量,默默腹诽道。

    “来,孩子。”艾希达温和地笑笑,他的声音特别好听,而且温文儒雅,“过来看看我的棋盘。”

    泰尔斯咽了一口唾沫,转过头,把刚刚的几个人肉球体赶出自己的大脑,迅速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然后,他在看到艾希达左手上那个特别像3D效果(但他知道绝对不是)投射出来的蓝色能量球后,果断地把“拔出匕首撂上他的脖子”之类的想法给清除出脑外。

    泰尔斯按照前世论文答辩时的方法,缓和但有规律地呼吸三口,然后缓步走了上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艾希达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男孩貌似大人的举动,待得他走近棋盘,正要开口,却惊讶地看见这个男孩毫不犹豫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上去,又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意椅子的视野,于是下来把椅子往艾希达的方向移动了一点,然后再爬上来坐下。

    “额,腿有点酸。”泰尔斯对着艾希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不小心扯到额头的伤口,痛得他狠狠“嘶”了一声。

    “是我的疏忽。”

    艾希达饶有兴趣地扭过头,右手轻轻一点,泰尔斯额头上的伤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血液不再流出。

    “这是——你提高并固定住了空气的局部压力?”泰尔斯惊奇地摸摸额头,发现一层无形的膜,隔绝了他的手触碰伤口。

    艾希达收起笑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不错,你的家庭教师教过你物理科学?”

    “额,没有。”泰尔斯不好意思地放下手,看来艾希达把他当成某个贵族或富家子弟了。

    艾希达点点头,转向桌上的棋盘。

    “认得这是什么吗?”

    泰尔斯细细地看了一遍桌上的地图。

    “以红坊街为地图的棋盘游戏——不,

    这是现在外面的战况图!红方是血瓶帮,黑方是兄弟会!”泰尔斯恍然道。

    “当然。”

    面无表情的艾希达右手一伸,两个黑色的棋子和一个水晶棋子从远处凌空飞来,被他抓入手中。

    “这本该是个天衣无缝的陷阱。”

    “我会在短时间内,把兄弟会从莫里斯到琴察,全部坑死在这里。”

    “但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不是么。”

    三个棋子在空中飞舞起来,像小鸟一样,绕着提尔斯的头顶转着圈。

    魔术,魔术,当成魔术表演就好,泰尔斯强自镇定地看着艾希达的表演。

    “首先,我手下的那批家伙一个比一个没用,明明应该第一时间围攻莫里斯和琴察,不惜一切代价袭杀这两人。但他们却胆怯地绕开强敌,先用游击来剪除羽翼,典型的欺软怕硬。”

    “其次,不知道是不是兄弟会的增援,总知,意外进场的棋子,太早打乱了我的部署。”

    随着艾希达不带感情的叙说,泰尔斯头上的棋子突然一个个地落下到地图上。

    “这个,是跟你一起,从下城区上来的那位同伴,速度快得吓人,一个照面就放倒了多尔诺和斯宾,罗尔夫到现在还只能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身为追踪型异能者的怒美诺甚至连他脚后的尘土都吸不到。我只能说,兄弟会还有这样的后进高手,真是可喜可贺。”

    空中,一枚黑色的剑士落入地图,和另一枚红色的剑士刚好一前一后,更远处,是一枚红色的宰相。

    泰尔斯知道他说的是娅拉,只能在心底里打了个鼓,但愿她平安无事,特别是远处还有一枚红色宰相的情况下。

    “这个缺口真是致命,逃出去了不少棋子,虽然都是些杂鱼,但是——”艾希达叹了一口气,“透过他们,黑街兄弟会本部比我预计的还早一个小时,就知晓了这里的情况——我能感觉到,兰瑟和他的手下已经控制住了入口。”

    “捕鼠笼——破了。”

    他萧瑟地低下头,满带遗憾与悲伤,那一刻,泰尔斯差点以为眼前是一位悲天悯人的神殿祭祀。

    但艾希达随即抬起头,哀伤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轻挥手指,空中的两枚棋子又开始转动。

    “这个,是另一个方向进来的,不知道什么阵营的家伙,他宰掉莱顿兄妹的时间,比宰掉两头猪的时间还短。这家伙一路突进到附近都无人能挡,我只能把身边的古拉顿派出去,弄得我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艾希达似有不满地道,空中那枚水晶制的骑士落下来,和一枚红色的近卫摆在一起。

    “大概是其他势力的棋子进场了,不是贵族就是官方——这也是意外吧。”

    泰尔斯又咽了一口唾沫。

    “最后,就是你了,小朋友。因为无人可用,所以我不得不亲自来邀请你。”

    艾希达歪过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泰尔斯头上最后那枚黑色的小卒,突然落下地图的正中央。

    落在一颗红色的国王棋旁边。

    泰尔斯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

    “告诉我,你又是什么来历?”

    艾希达倚上椅背,脸上的表情难辨真假。

    “为什么兄弟会的人要一路把你送到红坊街的中心?”

    “你是某件可怕的武器?送到我身边来刺杀我?”

    “还是重要的情报和包裹,需要跟另外那个棋子交接?”

    “我希望你能自愿而友好地为我解答,而非大喊着‘魔能师去死’然后冲过来——说实话,那纯属自杀。”

    艾希达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布满真诚。

    和里克眼中那种显然别有用心的真诚不一样,艾希达眼中的真诚是毫无感情的,仿佛他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冷静,泰尔斯,冷静。

    穿越者提醒着自己,脑中不断回想几次论文发表会和研讨会的情形,怎样用听众所熟知的语言,带他们进入所不熟知的领域。

    我很擅长这个,不是吗?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艾希达·萨克恩先生,你是说,你坐在这里,就能知晓整个红坊街区所有的风吹草动吗?”

    他首先要收集齐情报。

    “不尽然,”艾希达毫不在意地答道:“我能知晓整条街上哪怕最细微的空气状况,从人体内各处的气压变化,到体外的空气流动,换言之——红坊街所有呼吸着的生命,都在我的监控之下。”

    这就是他的能力?所以说,不愧是气之魔能师吗?泰尔斯暗暗道。

    难怪兄弟会被揍得那么惨。

    “那您自然会清楚,”泰尔斯开始梳理自己的话语和逻辑,在言语的交锋里,寻找生还的机会:

    “一路上,我和我的同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任何一处交锋,只有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出手——不论兄弟会或是血瓶帮。”

    “我想这可以证明,我们并不是兄弟会的人,至少今晚不是为了兄弟会而来,也无意涉入战场。所以我们无意与你为敌。”

    “有道理。”艾希达点点头,依然一副感情欠奉的样子,但语气没有丝毫变软:“但是你们依旧吃掉了我的棋子,我并不在乎那些杂鱼的生命,但我在乎我的计划和目的被打断——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再堕落的审判官,也不会对过失杀人视而不见不是吗?”

    “而且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为什么那么重要?”

    泰尔斯闻言迅速调整自己的话语:“我是兄弟会的敌人!”

    只有这句话让艾希达微微抬头。

    泰尔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由,决心说出一部分真相。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乞儿,得罪了兄弟会的高层而出逃,下城区到处都是兄弟会的耳目,只有与血瓶帮毗邻的红坊街是我的机会!”

    “但我和我的同伴,没有想到今晚发生的帮派战争。所以,无意中——”

    “我为我们的鲁莽道歉,我也能做出——我是说,在我有能力之后做出补偿。”

    “我相信我未来的价值,绝对值得您今天放过我的性命。”

    “我已经注定要与兄弟会为敌,哪怕再弱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血瓶帮没有必要为兄弟会铲除潜在的敌人不是吗?”

    艾希达的眼睛眯了起来。

    真是个口才不错的孩子。

    “就这样?”

    “就这样。”

    艾希达沉默了很久,脸上的表情竟然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体内的气压没有大的起伏,呼吸虽然紧张但是很平稳,唉,虽然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但你没有说谎。”

    魔能师苦笑着摇摇头,真诚地道:

    “所以啊,你的出现,棋局的打乱——看来都是巧合。”

    “唉,其实我不在意那些被你们吃掉的棋子,毕竟那些都是小棋子。所谓的十二至强,十三大将,什么异能战士和六巨头,除了琴察一个人以外,都只是‘凡级’、‘超阶’的存在而已。”

    “连血瓶帮,也不过是一枚比较大的棋子,甚至连你们打乱了我的计划,打通了我的陷阱,我也不怎么在乎的。”

    艾希达脸上露出苦笑,看向泰尔斯。

    “只是,没想到啊,我的计划居然是被偶然,被巧合给破坏的。”

    “这让我很沮丧呢。”

    “偶然,偶然——呵呵,我开始明白黑兰女皇的力量所在了。”

    真是个奇怪而诡异的人,泰尔斯紧张地观察着气之魔能师,心里补了一句。

    “世界真是奇妙。”

    艾希达突然失声发笑。

    “孩子,你知道吗?魔能的诞生,也纯粹是个偶然呢。”

    泰尔斯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从表情奇怪的魔能师身上,他莫名地感觉到危险!

    “很久很久以前,世上只有魔法,没有魔能。”艾希达的脸上露出向往和复杂。

    “法师探寻着世界的真理,以各种巧妙的方法和智慧,利用着世界的资源和能量,为更美好的世界而服务。”

    “直到有一天,一位资质低下的法师学徒,在偶然中发现,自己的魔法不太稳定。就像,就像是魔法自己有了生命一样,开始失控,开始反抗它们的主人!”

    泰尔斯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凌空漂浮起来!

    慌张的他想要扒住桌沿,却发现自己越飘越高,手臂已经够不到桌子了!

    他连忙看向艾希达,却恐惧地发现,魔能师此时的表情充满了痛苦和疯狂!

    “是啊,一切就是这么开始的!一个法师学徒的偶然失手!”艾希达神经质般地自言自语,同时把一地图上那枚刚刚落下的黑色小卒子,轻轻地拿起。

    泰尔斯看着那枚卒子被拿走,心下一凉:他知道魔能师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从不稳定,到彻底失控,到被其支配,你所熟悉的世界开始坍塌,恐惧和慌乱袭来,没有人可以救你,除了你自己!”

    泰尔斯痛苦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空气流动开始加速,气压开始改变!

    “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他重新回到世界上的时候,人们发现,他已经不是法师了。”

    “他甚至不再是人类,不再是凡人了。”

    “也是一次偶然的失手,他无意杀死了两位神灵。”

    “就像无意踩死了两只蚂蚁。”

    艾希达的话语冷酷无比,他缓缓转过头,翘起嘴唇。

    这个疯子!

    泰尔斯放开紧咬的牙关,想要开口,却发现声音完全穿不透自己的喉咙!

    “这就是第一位魔能师,也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能师。法师们恐惧地发现,跟他相比,自己的咒语和术法就像是小儿科的戏法和骗术!诸神慌乱地发现,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力和神性如此不堪一击,可笑不已!”

    “五彩缤纷但幼稚可笑的法师时代由此终结,新生的魔能师,立足苍空之上,超越诸神,俯视众生!”

    泰尔斯开始感受到四面八方而来的挤压!

    他的四肢被挤压地靠近自己的身躯,全身也缩成一个球状,在半空中漂浮,煞是惊悚。

    就像是被塞进了前世的洗衣机里!

    “恐惧,当然,人类当然会恐惧!毫无禁忌,不受束缚的力量,却只能由少数人享有,他们怎么能不恐惧!”

    半空中,泰尔斯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开始脱力,却不禁注意到,艾希达的语气,已经把他自己放在了人类的范畴之外。

    “于是战争开始了。”

    艾希达轻轻站起来,左手的能量球依然在转动。

    “然而,大概也是因为偶然吧。”

    “我们输了。”

    艾希达落寞地低下头,举起右手,看也不看半空中的泰尔斯,狠狠一握。

    轰!

    泰尔斯的全身关节开始啪啪作响,耳膜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碾过一样,全身的血液激荡起来!

    这就是“谈笑杀人”?

    我要被捏死了么?

    泰尔斯无望地想着,他的脑子此时已经不清楚了。

    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他额头上被艾希达封好的伤口,猛然又迸发出鲜血。

    这就是魔能师么?

    感觉跟异能没什么两样啊?

    泰尔斯在临死前,余光看见艾希达的左手,那里,一个蓝色光球不断旋转,内里仿佛转动着无限的风暴。

    他突然感觉到,胸前被银币烫伤的伤口开始灼痛,浑身上下的肌肉,仿佛开始燃烧。

    越来越烫。

    越来越烧。

    “所以啊,我们魔能师,还有魔能,都成为了禁忌。”

    艾希达说出最后一句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他的最后一句话,理应伴随着目标的死亡才对。

    是我的控制力下降了?魔能师没有多想,只是面无表情地再次合紧右手。

    但是此刻的泰尔斯,却在如同燃烧一般的错觉中,感到了一丝快意,被空气挤压的痛苦好像也消减了一些。

    他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泰尔斯艰难地张开口,看向艾希达手中那个能量球。

    最讨厌,

    拿着一个球装逼的,

    家伙了。

    “去你的,魔能。”

    泰尔斯听见自己这么说。

    然后,一股热力从他的体内传出。

    艾希达的眼中露出惊奇。

    黑暗的棋牌室里,突然布满了不知何处而来的红光。

    艾希达震惊地四处张望,但随即,他发现了红光的源头,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那里,那枚蓝色的能量球里,一丝红色的光芒露出。

    开始侵蚀里面蓝色的风暴!

    一丝。

    一点。

    一线。

    一面。

    红光蔓延开来。

    直到侵蚀掉整个能量球。

    “不!这是——这是——”艾希达喃喃着,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美景。

    艾希达手上的半透明能量球,突然停止了转动。

    然后,变成红色的能量球就消失在他的左手中。

    气之魔能师猛地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泰尔斯。

    那里,泰尔斯的右手前,红色的能量球静静悬浮着。U看书 ww.ukanshu.net

    艾希达的眼中出现了兴奋。

    “你是——”

    然而,还没等魔能师说完,对泰尔斯而言,世界仿佛就此破碎了。

    “轰!”

    能量球猛地炸开!

    无形的能量从里面传导出来!

    如果说,棋牌室的地窖像一个气球,现在,就好像那颗气球被从里面吹破!

    门窗、玻璃、棋盘、蜡烛,所有一切瞬间被炸飞,然后粉碎!

    房子从横梁到立柱,猛地爆炸开来!

    “轰隆!”

    艾希达也像是被一股巨力重重锤了一下,往后击飞!撞破墙面!

    泰尔斯也被巨力推飞,狠狠撞在天花板上,但天花板、墙面随即也被炸裂!

    但那股束缚、挤压他的力量,已经消失了。

    跟他的意识一样。

    ——————————————————

    一处街道。

    “轰隆!”

    莫里斯放下两个被他的异能窒息而死的血瓶帮众,惊奇地听着耳边的爆炸声。

    这个爆炸的程度...

    至少也是“极境”的战斗!

    难道是琴察,琴察他碰见了气之魔能师吗?

    他身边的精锐们也惊疑不定。

    “老大!”

    杀手莱约克满身是血,飞速地从远处掠来,面色喜忧参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空气墙——”

    “空气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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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致的速度中,娅拉的身形和古拉顿同时射向科恩!

    如果说科恩是一个点,那娅拉和古拉顿两人冲来的方向,便恰好以科恩为顶点,画出一个直角,古拉顿在左,娅拉在右。

    古拉顿低吼一声,血管贲突,赤红色的剑意刺向科恩!

    不见敌血,誓不罢休。

    科恩甫始还愣了一下,但奔袭中的娅拉只是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左肩,又点了点右肩。

    正准备出剑迎向古拉顿的科恩,看清了娅拉护目镜后的眼神。

    警戒官瞬间明白了娅拉的意图。

    科恩感受了一下自己沉重的伤势,没有想太多。

    他知道,自己肯定挡不住古拉顿的这一剑。

    那就干脆不守了。

    女孩,科恩想着: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科恩眼神清澈,无视眼前越来越近的青色长剑,果断将银白色的佩剑换到左手,反手持握,放弃了防守剑式,专心等待着女酒保的到来!

    果然,下一刻,娅拉朝着气势汹汹的古拉顿,射出右手的狼腿刀!

    飞驰的狼腿刀从左侧面,射向红黑剑手的胸腹。

    娅拉的右手空了出来,却其势不减地朝着科恩奔来。

    下一刻,古拉顿的剑锋到达科恩的胸腹前。

    青色长剑正面刺进了科恩的腹部。

    但娅拉在空中的狼腿刀,也划过古拉顿的左胸部!

    古拉顿怒吼一声。

    科恩则痛哼一声。

    因为狼腿刀的干扰,这一剑刺得略偏,避开了他的重要器官。

    科恩体内的群星之耀迅速涌起,集聚到受创的肌肉附近。

    看着眼前红黑剑手凌厉的眼神,科恩顽强地忍痛转过头,看向右侧的女酒保!

    他选择了相信对方。

    而对方呢?

    会相信自己吗?

    古拉顿冷哼一声,瞬间抽剑。

    他转身,迎面朝向来袭的娅拉。

    他的身前,警戒官强忍着胸腹的痛楚,群星之耀闪烁而起,左手的佩剑轰然而落。

    刺入脚下的大地。

    看上去,就像一个伤重难支的剑士,在最后挣扎。

    古拉顿神情冷漠,与群星之耀截然不同的暴戾终结之力,再次涌起。

    他已经剑式齐备。

    只需要一剑,就能刺穿这个小姑娘的眉心。

    你不可能救得了他。

    鲁莽的结果,就是连你也要一起死。

    但娅拉只是冷冷地瞥了古拉顿一眼,身形掠过科恩。

    甚至绕开古拉顿!

    奔向科恩的背后。

    古拉顿一瞬愕然。

    她不是要救人?

    娅拉没有选择顺势袭击古拉顿,她知道,古拉顿已经准备好反击。

    她的背后,罗尔夫挟着风声袭来。

    女酒保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下一步,她冷静地伸出右手。

    自己的生死,都在科恩的手上。

    警戒官咬着牙,群星之耀加持下的右手,猛然后摆。

    就是现在!

    只见刚刚掠过他的娅拉,在半空中,被他一把扣住了右手!

    就像接力赛跑交棒一样。

    “啊!”

    科恩怒吼着,全身上下仅余的群星之耀,汇聚成蓝光点点,蔓延上他的右臂,将背后的娅拉狠命回拽!

    警戒官左手扎在地上的长剑,充当了固定点的作用,因为巨大的冲力,拉出难听的摩擦声。

    下一刻,

    随着警戒官的拄剑回拉,轻盈的娅拉,在半空中像链锤一样,划过一个半圆,在瞬间被科恩荡到古拉顿的另一侧。

    瞬间变向!

    娅拉像情人一样紧握着科恩的手,左手的狼腿刀居高临下,冷厉的刀锋劈斩而下!

    红黑剑手的脸上爆发出震惊。

    她的目的——原来如此,是为了获取青皮的配合,合两人之力,瞬间攻向我没有防守的一侧。

    他淡然地抿唇:想法很好,不过终归是凡级,太小看超阶剑手的能耐了。

    他手臂上的终结之力迅速发酵,青色长剑速度猛增,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摆向右侧。

    我能在你来袭之前,就一剑……嗯?

    古拉顿的眼神瞬间一凛。

    只见身前的科恩咬着牙冲来。

    用身躯堵住了古拉顿的剑!

    电光火石。

    “克啦——噗嗤!”这是古拉顿的肩骨被斩裂,继而胸腹被斩开的声音。

    狼腿刀锋从古拉顿的右肩往下,生生撕开他的右胸。

    “咯啦——嗤啦!”这是科恩的右臂脱臼,以及右肋被划伤的声音。

    大量的鲜血,从古拉顿的右肩处冲天而起!

    喷了娅拉一脸!

    此时,罗尔夫的风声才袭到科恩的身侧。

    古拉顿张开嘴,不可思议地吐出一口血。

    然后他解脱一般地笑了一下,瞬间倒下。

    好刀。

    好配合。

    古拉顿轻轻地闭上眼。

    兔起鹘落间,红黑色的可怕剑手,被科恩和娅拉陌生又默契的合作,生生斩杀!

    随风之鬼见到了古拉顿的下场。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气之魔能师身边的那个可怕的超阶剑手,前一刻还占尽上风,下一刻就被轻易斩杀!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震惊了。

    因为科恩怒吼着,脚底一踩,左手拔出地上的佩剑,不顾脱臼的右手,转身向他冲来!

    剑光闪烁。

    罗尔夫轻笑一声,这种速度,怎么可能拦截得到随风之鬼。

    即使在高速对冲中,我也是能随时变向——什么?

    罗尔夫惊奇地看到,科恩身侧的娅拉,单膝跪下,狠狠地撞进科恩的怀里!

    警戒官在痛苦的闷哼声中实现了转身,但他向罗尔夫冲来的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倍不止!

    可恶!

    这种速度,我根本就不可能——

    罗尔夫怒号着,全力发动异能!

    狂风呼啸间,罗尔夫袖剑齐出,堪堪架住了警戒官的致命一剑。

    但是,警戒官的长剑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绞一刺,死死压制住罗尔夫。

    剑锁。

    终结剑士的招牌剑式之一,专用于锁敌兵刃。

    罗尔夫随即绝望地看见,科恩怀里的娅拉,脸色冷峻地露出头来。

    不。

    在他无法挣脱科恩长剑的时刻,女酒保伸出右手。

    轻松愉快地捏碎了他的喉咙。

    两人一尸,同时倒在地上。

    幸好——警戒官想道:这个异能者,终究没上过战场。

    如果他第一时间不是退后,而是进击……那我们就完蛋了。

    科恩狼狈地吐着血,胸腹的剧痛和右臂的脱臼,让他无力起身。

    “你——你是谁?”

    警戒官有气无力地问着怀里的女孩。

    强弩之末的娅拉,则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疲惫地躺在警戒官宽厚的怀里,扭着脸,在后者的制服上擦着满脸的鲜血。

    女酒保微微颤抖,但仍露出解脱的笑容。

    “关你屁事。”

    年轻的女酒保笑着回答,只觉眼睛有些酸楚。

    小鬼,你应该能跑掉吧。

    轰隆!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

    “葺仁,做研究都需要热情,不能怠惰,学术是一辈子的兴趣和用心。”

    “到最后,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自己变得跟人群格格不入,变得孤僻、冷漠、难以动心。你就会发现,真正支撑你走到最后的,不是虚荣,不是成绩,不是满足,而是早初时,最纯粹的那一点执着。”

    “所以你要理解陈教授的偏执和疯狂——那大概,是他一辈子仅剩的执着了。”

    泰尔斯摇摇头,把又一片记忆收回脑中,将自己从废墟里拔出来。

    当穿越者从废墟中,满身是血地爬出来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神色复杂的艾希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气之魔能师的衣物和长发依旧亮丽如新,就像从来没有经受过爆炸一样。

    疯子,偏执狂。

    泰尔斯腹诽了一句,疲惫至极的他已经无力再反抗。

    他干脆一个翻身躺在废墟里。

    他有点厌倦了这个毫无法度,力量为尊的世界。

    “你——魔能师,爱怎样,就怎样吧。”

    穿越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

    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疯子。

    难怪魔能师输掉了战争。

    艾希达默默地看着地上的泰尔斯,眼神古怪。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诡异地轻笑起来:“哈哈哈,这也是偶然么。”

    只见这个诡异的魔能师轻轻一挥右手,泰尔斯便被空气托举起来。

    但艾希达没有再下杀手。

    他再一挥手,泰尔斯身周的气压同时开始流动,瞬间止住了穿越者所有的伤口流血。

    泰尔斯被魔能师托立起来,双足落地。

    但穿越者依然面色不善地望着蓝衣的魔能师——他已经不再对,与艾希达理性沟通,抱持任何的希望。

    “孩子,你刚刚用某种力量,打破了我的魔能屏障——那些你们称之为‘空气墙‘的东西。”艾希达轻声说道,语气里蕴藏着某种兴奋感。

    “只有同为‘极境’的高手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你却——还有,你体内的那股力量,能干扰并影响我的魔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连什么是‘极境’都不知道,”泰尔斯有气无力地答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想跟一个刚刚准备杀掉我的疯子说。”

    艾希达收起笑容,眼神深邃地望向他

    “看来你不知道自己的本质,孩子。”

    “不过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失控,我们都是从懵懂之中起步的。”

    谁来把这个疯子——嗯?

    泰尔斯平复了一下情绪,思索了一下艾希达话里的意义。

    随即,他惊疑地抬头,望向刚刚还要杀他的魔能师。

    “第一次失控?”

    “我们?”

    艾希达看着这个孩子,眼中放射出狂热。

    “对,我们——魔能师们。”

    看着魔能师眼中的热切,泰尔斯突然开始无来由地恐惧。

    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惊惧地摇摇头。

    但魔能师紧逼着踏前一步,语气里布满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热切和疯狂:

    “对,孩子。你刚刚说得对,你未来的价值,绝对值得我放过——不,值得我竭尽全力来引导你!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自从被那两个婊-子背叛,输了终结之战后,我们就越来越少了!”

    艾希达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好像生怕一松手,泰尔斯就会跑掉一样。

    “不。”

    泰尔斯喃喃道,后退一步,但是艾希达的手依然死死抓着他不放。

    这种精神不正常,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这种世界上人人喊打的禁忌存在。

    开什么玩笑!谁来把这个疯子带走吧。

    埃罗尔世界仿佛听见了他的祈祷。

    “你可以说‘不’,但你无法拒绝,这只是第一次失控,而每一个——呃!”

    兀自言语不休的艾希达,突然神色一滞。

    只见,艾希达的胸口处,突然戳出了一截光滑的剑刃。

    艾希达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的剑刃,放开了泰尔斯。

    泰尔斯也吓了一跳,他往后连退几步,绊了一处木板,摔在地上。

    但泰尔斯没有从魔能师的眼中看见恐惧、惊惶、慌乱等情绪。

    仿佛他刚刚不是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剑,而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在惊疑着“怎么会有蚊子”。

    那个样子,就好像他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一样。

    明明是被戳穿了心脏啊——泰尔斯惊恐地想道。

    艾希达奇怪地盯着胸前的剑刃。

    “不可能。”艾希达皱着眉头,抬起头仔细地思索着,对着他身后的人道:

    “就算你是极境高手,也不可能不呼吸,移动时不可能不带动空气,体内不可能没有气压,只要有呼吸,有空气流动,有气压变化,就不可能逃脱我的监控!”

    “你来了红坊街多久了?你是怎么瞒过气之魔能的?”

    “不,你也无法突破空气墙,否则刚刚在屋里你就会出手,对不对?”

    “告诉我。”

    没有回答。

    艾希达神情阴戾地转过身,不顾剑刃还插在他的后背,对着他身后的偷袭者冷冷道:

    “告诉我。”

    这一次,泰尔斯看清楚了,艾希达背后的那个偷袭者。

    偷袭者静静地站着,穿着一袭连帽黑衣,从手套到靴子都是黑色的。

    更诡异的是,偷袭者脸上带着一个暗紫色的面具,而这个面具只有眼睛的部位装着两块暗色的镜片。

    他一动不动。

    仿佛一个鬼魂。

    那一瞬间,愤怒掠过艾希达由魔能组成的思绪。

    愤怒,这种属于人类的情绪,毕竟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所以他体内的魔能涌动,很快帮助他回复了冷静和理性。

    “我想你肯定很耐心。”艾希达低声道。

    “才等到我魔能不稳,感知下降的机会,来偷袭我?”

    “很好,你做到了,偷袭一个魔能师。”艾希达毫不在意胸口的剑刃,而是死死盯着戴着奇怪面具的偷袭者。

    “所以,你是谁?”

    “是专门来对付我的?”

    “是哪一个家族的人?”

    连续好几个问题,戴面具的怪人还是一动不动。

    艾希达皱了皱眉头,问出那几个问题之后,他完全居然感知不到怪人体内的气压流动,难道他既不惊讶,也不得意,对这些问题什么反应都没有?

    过去百试不爽,如读心术般的气之感知,居然失效了?

    只能来硬的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艾希达走近了一步,轻轻举起左手,眼中仿佛没有感情和思绪。

    随着他手指一动,空气也开始流动,面具怪人周围的空间开始被空气所挤压。

    不能波及出红坊街以外——艾希达心想,否则,王国之怒和黑剑提前发现并赶来,今天的行动就失去意义了。

    先调动一小部分魔能好了,只需要把眼前这个面具解决。

    这一次,戴面具的怪人开口了:

    “不,魔能师无法被杀死。”

    他的声音穿透了面具,隐隐传来。

    “原来你不是哑巴或聋子。”艾希达看着面具上的两个镜片,但他除了镜片后复杂的机械齿轮,却什么也没看到。

    泰尔斯却差点惊呼出声。

    因为这个怪人的声音,是一把嘶哑难辨的嗓音。

    是在娅拉和罗尔夫大战时,那把让他“低头”的嗓音。

    面具怪人轻轻迈步,越过艾希达。

    仿佛身周可怕的气压都无法阻挡他半步!

    在气之魔能师惊疑不定的目光下,面具怪人瞬间伸手一摆,只见短剑已经从艾希达的背部消失,出现在他的手上!

    那是一把交叉剑镡的光滑短剑,色调偏暗。

    艾希达眉头阴沉不定,他却出奇地没有反抗的举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不速之客,计较考量着眼前的局势。

    他在倚仗什么?根据昨天更新的情报,裁决枪在西部前线,不动弓在郊外,星辰之杖在王宫里,至于无上剑盾,一半仍处于冷却中,一半则在断龙要塞,其他永星城现有的普通反魔武装,都不足以封印一个极境之上的魔能师。

    这个面具,他为何如此平静?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具把艾希达背后的短剑抽走——艾希达的胸膛,本应流出鲜血的伤口里,竟然放射出微微的蓝光。

    然后蓝光化为他的衣服,亮丽如新,就像他从来没有被一把短剑刺穿过胸口一样。

    魔能师——泰尔斯开始相信艾希达之前的疯言疯语了——魔能师到底是什么怪物?

    可泰尔斯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就被一个身影笼罩住了。

    面具怪人走到泰尔斯面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把瘦小的男孩抱进怀里。

    泰尔斯正要挣扎,却被面具怪人轻轻地按住了后颈,穿越者只觉得浑身的力气慢慢消失,软倒在他怀里。

    恍惚中,泰尔斯的余光瞅见艾希达的双手举起。

    “喂,小心他的——”男孩想要说话,却被面具怪人一把捂住了嘴。

    但艾希达还在身后,他已经不准备再观察了。

    这个男孩太重要。

    “你既然知道魔能师杀不死,为何还要出手?”艾希达魔能涌动,将周围五十米的空气全部调动起来。

    “你不可能是‘真界’级别,但至少也应该是‘极境’里最巅峰的高手。”

    “甚至有着能瞒过魔能的手段?”

    艾希达眼神不善地挥动了一下双手,泰尔斯顿时感到周围的气压不一样了。

    气之魔能师要动手了。

    “但无论你是谁——”

    然而,艾希达的话,被他自己惶恐的发现打断了。

    “这!这是什么!”

    随之打断的,还有周围的气压。

    泰尔斯抬起头,越过面具怪人的肩膀,看见艾希达的眼中都是惊恐。

    魔能师颤抖着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被面具怪人戳破的洞里,此刻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那是泰尔斯第一次,在魔能师眼中看见惊恐。

    面具怪人低头靠近泰尔斯,嘶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回荡:“魔能师无法被杀死,但魔能师并非无敌。”

    不知为何,泰尔斯突然安下心来。

    他潜意识里觉得,眼前这个怪人,要比背后那个疯子,安全得多。

    艾希达此刻已经是惊慌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仿佛那股紫色的光芒,就要从他胸口爆炸。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具怪人,语气里恐惧和恨意俱存!

    “这是——皇国的——传奇反魔武装!”

    面具怪人伸手捂住了泰尔斯的双眼。

    “那两个婊-子——”

    泰尔斯没能听见气急败坏的艾希达剩下的话。

    因为在艾希达不忿地咬着牙,化成上百束光芒,爆射出无限能量的下一个瞬间,泰尔斯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切声音和光线都消失在他的感官里。

    泰尔斯知道,他已经远离了红坊街。

    这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

    娅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扛在一个敦实的肩膀上。

    两侧的街道在缓缓后退。

    她醒悟到自己的处境后,便急急地拍打着这个熟悉的人:

    “喂喂!艾德蒙!放我下来!我还要回去——”

    胖胖的厨子只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放你回去找那个小白脸情人?还是个青皮?大姐要是知道了——嘿嘿——”

    娅拉脸上一红:“那个青皮不是我的情人!”

    “我明明看到你躺在他怀里,那一脸的幸福啊——”

    “你就没注意我们周围的环境吗,喂!”

    “有啊!夜黑风高,夜深人静,花前月下,无人知晓,幽会——”

    “你重点搞错了啊胖子!”

    “错没错,以后就知道了——”

    “欸,我不跟你废话了我还要去找个人——”

    “都这幅样子了,不用指望我放你回去,“

    “死胖子!破厨子!放我下来,我要挑战你!”

    “就凭你?你也就是在‘凡级’里比较出色而已,到了‘超阶’再来跟我说这话吧。”

    “欸,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人要去找啊——”

    “别说是一个青皮,就算你要找的是王子也没用!”

    “死胖子,又拿这件事刺我!哎呦喂,你就放我下来嘛,好不好嘛,艾德蒙舅舅——”

    “都二十多岁了还撒娇?还以为自己是少女?羞不羞啊。”

    “哪里,舅舅你都四十多岁了,不也是年轻得跟三岁小孩一样嘛?”

    “哼,我心态年轻——咦?这句话哪里不太对头啊?”

    ——————————————————

    于此同时,远处街道的另一边,科恩被人用巴掌拍醒过来。

    懵懂中的他,发现眼前居然是他的顶头上司,洛比克·迪拉警戒厅长!

    只是厅长此刻正脸色不渝地,给他严重的伤口上着疗药,见他醒过来,便怒气满满地开口道:

    “英雄,醒了?逛了一晚上,除掉兄弟会和血瓶帮没有啊?”

    “我——”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公然违令,孤胆英雄!是不是很得意啊?”

    “但——”

    “但是什么!要不是看在你老爹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毙了!还会在看到剑芒之后,好心过来找你?”

    “可——”

    “可是什么!有你这样的下属我真是倒了天大的霉了!你以为自己是冥夜神殿的话剧男主角呢,然后刚刚那个是女主角是吧?”

    “她——”

    “别提那个女孩!要是你老爹知道你半夜三更来红坊街找女人——”

    “不——”

    “你还有脸说!连莱雅会所的红牌,莉莉安小姐都来报案,说你半夜去拜访她的卧室啊喂!”

    “这——”

    “巡逻队长、二级警戒官,公然违令,半夜寻欢!我告诉你,回去你就准备停职吧!”

    “唉——”

    就在此时,红坊街的中心,再次传来第二声巨响!

    “轰!!!”

    整个永星城都听见了这声可怕的爆炸!

    “轰隆!”

    这一次,空气爆炸的冲击波直冲云霄!

    被爆炸弹起的高温尘土,猛地从远处袭来!

    洛比克厅长和垂头丧气的科恩都震惊地看着红坊街中心的方向!

    “这——糟糕,”厅长喃喃道,“刚刚批下来的城建经费啊——”

    “厅长你搞错重点了吧!”

    “不管钱不当家的人,你闭嘴!”

    街道的另一边,厨子艾德蒙和他肩膀上的娅拉都吃惊地看着爆炸的余波。

    “小娅拉啊,”艾德蒙喃喃道:“幸好咱们跑得快,离得远。”

    “这是重点吗?”

    “大姐不是说了嘛,安全第一啊。”

    “你——果然是我三岁的舅舅啊!”

    “诶诶怎么说话呢你!”

    ———————————————————

    当泰尔斯的双腿再次落到地面上的时候,U看书  他忍不住趴在地上咳了起来。

    浑身上下的伤口,似乎此刻才开始疼痛起来。

    面具怪人则静立在一旁,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艾希达——那个魔能师死了吗?”

    “没有,”嘶哑的嗓音回答:“但他至少十几年内,都不会再出现了。”

    泰尔斯起初心中一紧,随即放下心来。

    魔能师的疯狂、异常以及诡异,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

    十几年,足够自己想出对策了。

    泰尔斯突然抬起头,想起了什么:

    “我还有个同伴,她保护我时——”

    “她没事,”嘶哑的嗓音像是知道他的心意,立刻回答:“正在回下城区的路上。”

    泰尔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但他随即想起极为关键的一点。

    “你——这位先生,”有了先前接触魔能师的不良案底,泰尔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谁?”

    泰尔斯本来并不奢求一个戴着面具,藏头露尾的人会友好地回答他。

    但下一幕,差点让他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只见这个戴着面具,前一刻还杀气腾腾的怪人,突然间工整地退后一步,右手抚上左胸,左臂摆到腰后,单膝下跪低头,恭敬而严肃地回答道:

    “吾名,约德尔·加图,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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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二声更巨大的爆炸,从红坊街的中心传来时,莫里斯和莱约克等人,已经在因指挥混乱而无法凝聚的血瓶帮众中杀出,远远看到跟小丑克斯周旋的琴察。

    琴察身高将近两米,但同时却不显得瘦削,而是强健稳重。偏黑的肌肤、发黄的直发和冷峻的面容让他看上去颇有些严肃,但兄弟会的老人们都知道:“无冕之拳”琴察·迈伦,六大巨头之首,是会内除了三大杀手外,最靠得住的人——不,大多数时候,他比三大杀手还靠得住。

    “你管这个叫异能?”

    琴察冷冷地看着在屋顶上高来高去,不断从他那深不见底的空间口袋里射出飞刀的“飞刀小丑”克斯,轻蔑地道。

    莫里斯、艾德利昂撒、莱约克,一个‘超阶’,两个‘凡级’里的好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血瓶帮的八位异能战士之一,蹲在屋顶的“飞刀小丑”克斯,脸色凝重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兄弟会高手聚集,默默想道。

    他手下血瓶帮的精锐们已经被屠戮一空。

    还有琴察这个接近“极境”的家伙。

    而血瓶帮的增援不见踪影,宋、鲁贝这两个“超阶”,还有罗尔夫,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索洛在十分钟前就失去了联络,廷克那个懦夫隐藏在暗中,多半是在观望,至于怒美诺,他才是负责琴察的家伙,既然琴察完好无损,那他大概已经在狱河旁,见到摆渡人了吧。

    更糟糕的是,随着那场爆炸,空气墙消失,但气之魔能师的指令,迟迟没有从耳边传来。

    克斯的考虑没有持续太久。

    只见琴察的身后,兄弟会的十三大将之一,北地人“钢锥”艾德利昂萨咬着牙,把琴察刚刚猎杀到的,来自东大陆的超阶异能战士,傀儡师,外号“乱神兵”的夙夜国人——宋的头颅,随意地丢在地上。

    小丑沉吟了一会,从自己的异能空间里,摸出两把飞刀,将一根氧气管(为了防备莫里斯的异能)咬进嘴里,同时下定决心,马上离开。

    这种情形下,就是气之魔能师也不能指责他的选择。

    但克斯在下一刻,就惊讶地看见琴察的拳头,朝着他的面上轰来。

    琴察的速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

    但他跟着就看见了琴察背后,一个肥胖的身影,那是紧紧咬着牙,发动异能的莫里斯。

    他没有抽空我周围的空气,小丑惊愕而绝望地想,而是——抽空了琴察周围的空气?

    当第一次爆炸,空气墙消失,莫里斯就知道今晚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而当远处第二次惊人的爆炸响起时,莫里斯则反应过来:反击的机会到了。

    他不声不响,果断抽空琴察与克斯之间路径的空气。

    琴察感觉到周围的变化,这个和他有多年默契的拳手,瞬间闭气出击,在无视空气阻力的情形下,以超越平时数倍的速度,一拳轰出!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

    当琴察毫不费力地捏住克斯的两把飞刀,并用不间断、不减速、不落空的可怕铁拳,轰破他赖以为生的异能空间(小丑靠着这个异能空间挡下远程进攻,并早有准备地储存好氧气和飞刀,让莫里斯一直拿他没办法)时,莱约克已经默默落在他的背后。

    使用过异能的莫里斯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气,肥胖的肉在脸上抖动。他没有再看已经确定会变成死人的小丑,而是转向琴察道:“第二次——第二次爆炸是从红坊街深处传来的,一定有我们——我们不知道的意外发生了。

    ”

    “但无论如何,空气墙失效,气之魔能师肯定——肯定出事了!而我们已经撤得足够远,人手也聚集——聚集得差不多了。”莫里斯平复了呼吸,老辣地判断道:“宋和克斯都折损在这里,若是用来引我们上钩的饵料,那这饵料的香甜,也足够我们拼一把了!”

    莱约克不顾克斯的求饶声,冷酷地割开他满是油彩的颈部后,也点点头:“道路通畅后,有前方的回报,发现了‘随风之鬼’罗尔夫的尸体,后方兰瑟大人则发来斯宾和多尔诺死亡的情报,加上克斯,对方在永星城里能用上的战力已经折损大半了。”

    对此,琴察放下冒烟的拳头,他的回复很简短:

    “那就打回去!”

    于是,红坊街的黎明,是用血色来迎接的。

    当纳尔·里克作为兰瑟指定的后勤指挥者,在下城区与红坊街的交界处,看见莫里斯和琴察浴血归来的场景时,天色已经快亮了。

    莫里斯拍拍他的肩膀,吐出一口气,笑道:“虽然过程有些起伏,但是——”

    “——红坊街是我们的了。”

    “早有预料,理所应当。”里克微笑答话,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回报废屋的乞儿出逃以及奎德死亡事件。

    至少那个鬼魂不会再来了。

    里克想道,眼神越过人群,看向远处一个神秘斗篷里的身影。

    而且,有着兰瑟大人的承诺,我不会被贬得太惨。

    “静谧杀手”莱约克则看也不看里克一眼,越过他,也不顾满脸的血污,把里克身后迎面而来的“花心”贝利西亚抱了个满怀。

    “你还没死啊?”贝利西亚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咳咳笑道。

    “除了你,谁能让我死?”莱约克狞笑道,狠狠吻住女人的嘴。

    “谁看见艾德蒙了!”琴察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没有他,我可没法那么容易拿下‘乱神兵’!”

    “死厨子,”琴察看见没人回应,只得狠狠地骂了一句,“一到喝酒的时候就跑!”

    埃罗尔世界,终结历672年11月16日凌晨,西大陆第二大王国,星辰王国的地下世界两大霸主,在红坊街爆发了血腥残酷的“一夜战争”。

    这是场不对称的战斗,黑街兄弟会从一开始,就迈入了血瓶帮的埋伏和陷阱,但血战的结果却让许多人大吃一惊。

    是役,黑街兄弟会死亡214人,伤367人。十三大将中,参战者9人,折损7人,莫里斯和琴察两大巨头则血战至最后,安然存活。

    而“黑帮贵族”血瓶帮,则遭遇有史以来最大的溃败,死亡445人,伤290人,十二至强者参战10人,战死8人,八大异能战士参战的5人全部战死。甚至有传言,指挥行动的气之魔能师亦去向不明。

    此夜,红坊街中心的爆炸几乎震醒了每个永星城的王都居民。红坊街的无辜平民,受波及者1229人,其中275人在爆炸中死亡,438人受伤,516人无家可归。

    红坊街,特别是中心街区亦损毁严重,这件事甚至被王都总守备官在第二天的御前会议上提及,议程安排仅次于《边郡开拓免税案》的讨论以及如何接待埃克斯特王国使节事宜。最终,御前会议责令西城警戒厅迅速行动,“平息民间矛盾、制止民间私斗”。

    红坊街从此易手,标志着兄弟会的势力全面侵入西环区,星辰地下世界的势力天平,开始彻底倒向黑街兄弟会。

    ———————————————————

    然而,许多人不知道的是,与此夜同时发生的,还有一件扭转星辰王国未来命运的大事。

    泰尔斯难堪地被约德尔——面具怪人,面具怪人,面具怪人,泰尔斯总是在心底连念三遍——抱在怀里,以极限般的速度,掠过他完全不认识的城区。

    泰尔斯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你再说一遍,来找我干什么?”看着远处蒙蒙亮的天色,穿越者痛苦地问道。

    “带您与您的父亲重聚。”约德尔恭敬地道,矮下身子,在一条河的水面上一点,带起一圈涟漪,穿过一个桥洞。

    泰尔斯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又是哪位?”

    “您父亲的秘密护卫。”约德尔恭敬地道,越过一座高高的哨塔。这么大的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掠过,而哨塔里的那个卫兵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逃跑的乞儿!”

    “绝对没有,这是神的旨意。”约德尔恭敬地道,踏上一块金铺招牌,用铁链吊着的招牌甚至连晃都不晃一下。

    泰尔斯觉得自己要疯了。

    “我父亲到底是谁!”

    “一位我极其尊敬的大人。”约德尔恭敬地道,闪过一只正在捕食飞燕的白雕,那速度把飞燕和白雕都吓了一跳。

    泰尔斯彻底绝望了。

    这种完全不透露一点关键信息又让人觉得“哇塞好礼貌,不好意思再难为他”的辞令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

    泰尔斯放弃了。

    等他们发现自己搞错了,泰尔斯默默道——应该不会杀了我灭口吧?

    穿越者偏过头,等着看日出,同时百无聊赖地问:

    “约德尔。”

    “是。”

    “你不会是搞外交出身的吧。”

    “不是。”

    “那真是可惜了,你说话的方式,真挺适合的。”

    “感谢您的认可。”

    约德尔仿佛听不出泰尔斯的讽刺,依然恭敬地道。

    他翻过一道高墙,如蜘蛛般无声无息地在一条两侧都是精美花坛的大道前落地。

    然后,出乎泰尔斯的预料,约德尔这就停下来了。

    他们的眼前,停着一辆朴实但厚重的马车。

    马车前,一位灰白色头发的中年人提着一盏灯,缓步向着他们走来。

    约德尔轻轻地把泰尔斯放下。

    穿越者落到地上,突然扭头看了一下约德尔,感觉他有些——嗯,不开森?

    中年人走近了,借着他手上那盏灯的光亮,泰尔斯不禁注意到,他的身上都是素净无华,但古朴厚重的衣饰。

    中年人有一个宽阔的下巴,让他显得亲切,唇上是护理地整整齐齐的短须,表露出恭敬,但两颧高耸,看着有些严厉,鼻梁稍软,又似乎很温和。

    这大约是个很复杂的人,泰尔斯默默道。

    他抬起右手——上面是黑色的手套——将自己的圆筒礼帽抬了一下,微微一躬。

    “晨安。”不同于约德尔的嘶哑和静穆,这把嗓音听上去踏实而让人安心。

    这是个贵族,大贵族——泰尔斯下了结论。

    难道他就是?

    但身后约德尔的一句话让他收回了这个想法。

    只听带着面具的男人语气平静,但语意不逊地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中年的贵族轻轻点头,微笑了一下,丝毫不以为忤地回答:“为了万无一失。”

    “他不相信我?”连泰尔斯都听出来约德尔的不满了。

    “他很相信你,甚至愿意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中年贵族缓缓地道出下一句话:

    “但我不相信你,而你知道为什么!”

    泰尔斯仿佛感觉到有一股流动的闪电,在约德尔和中年贵族之间流过!

    约德尔沉默了一刻,出乎意料地没有再答话。

    中年贵族没有再看约德尔,而是缓缓蹲下来,脸上泛出适中的笑容。

    “孩子,”他对泰尔斯说,“我知道你一路来辛苦了。”

    中年贵族看着泰尔斯身上的伤痕和流血,抽出右手的手套,伸出手抚摸着他的伤口,每摸过一处,眉头就是微微一蹙。

    “很抱歉,但请相信我,孩子,再有一道程序之后,你的不幸就到此为止了。”

    有些不习惯的泰尔斯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中年贵族放下手中的灯,抓住了穿越者的右手。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带鞘匕首!

    泰尔斯想要本能地往后缩,右手却被中年贵族牢牢抓住!

    “你想要做什——”泰尔斯着急地问,中年贵族只是坚定地望着他,不放开他的手,同时缓缓抽出匕首。

    “啪!”

    是约德尔。

    他弯下腰来,伸手死死按住了中年贵族的肩膀!

    隔着面具,看不清约德尔的面容,但泰尔斯却无来由地很感激这个“父亲的秘密护卫”。

    无他,他今夜已经见过太多的鲜血和刀锋了。

    “约德尔!”中年贵族似乎很不满意,他抬起头,蹙着眉头低声、但是不容置疑地道:

    “你知道这是必须的!”

    泰尔斯抬头看向约德尔,心里有些许的慌张,虽然他隐约知道,中年贵族并非要做对他有害的事情。

    “那就用他自己的匕首!”约德尔冷冷道。

    中年贵族凝视着约德尔,那一刻,他的眼神里似乎聚满了冰霜。

    良久,中年贵族妥协了,他点点头,把怀里的匕首塞了回去。

    约德尔这才放开中年贵族的肩膀。

    “别慌,孩子,”中年贵族把视线转移回泰尔斯的身上,语气重回温和,“只是取一点血样。”

    泰尔斯看着他。

    中年贵族的眼神很温和,但也很坚决。

    于是穿越者点点头。

    等待自己的命运。

    中年贵族伸手将泰尔斯腿上,用布包裹着的无鞘JC匕首取下,抽出,在灯上烫了一下。

    然后,泰尔斯没怎么感觉到疼痛,中年贵族就用JC在他的右手中指上挑出了一滴血。

    这是要干什么?以这个世界的科技程度,还能做DNA检验吗?

    万一验出来我的正身怎么办?

    在泰尔斯好奇而忐忑的目光下,那滴血却被中年贵族,轻轻滴落在地上。

    下一刻,泰尔斯就感受到了那阵熟悉的烧灼感,从心口,从血管,从肌肉,从全身上下涌来!

    “啊!”他不禁叫出声来。

    但中年贵族的眼神却没有在他的身上。

    泰尔斯转过头,跟着中年贵族激动的眼神,看向旁边那盏被他放下的灯。

    “哗!”

    只见原本平静的灯火,此刻急促、爆裂地燃烧着!火焰越来越大,焰心从橙黄变得鲜血般赤红!

    火焰向着他的方向歪斜。

    泰尔斯突然明白了什么。

    滴落到地上的鲜血。

    变红、变大的灯火焰心。 uuanshu.net

    泰尔斯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恐惧,他求助一般,转头看向约德尔。

    只见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一簇小小的火焰。

    那是一个火种。

    此刻,玻璃瓶里的焰心,如血赤红,焰心微歪。

    泰尔斯转头看着地上灯,又看看约德尔手上的火种,再看看地上的血液,脸色发白。

    火焰许久才回复正常。

    “不可能...”他喃喃道。

    “直到红坊街,我才确定是您。”约德尔嘶哑地道。

    中年贵族似乎很是激动,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手上的JC匕首,恭敬地道:“现在——”

    但穿越者用行动打断了他。

    泰尔斯一咬牙,左手猛地握上右手中指,把小小的伤口再用力挤出几滴血,落到地上!

    “噗!”

    地上的灯焰,再度变大,变得赤红。

    “这是李希雅大主祭在十二年前布下的神术,只要你的鲜血滴落在王都的地上,血脉之灯就会从黑暗里燃起。”中年贵族颤抖着道。

    泰尔斯突然懂了。

    被奎德殴打那天,他的血滴落地面。

    奎德屠杀乞儿那天,他的血滴落地面。

    在空气墙里碰壁时,他的血滴落地面。

    被艾希达用魔能谋杀时,他的血,也滴落地面。

    泰尔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他突然很想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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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泰尔斯低下头,心里有一股沉沉的无奈冒出——意外总是突然而至啊。

    那一瞬,泰尔斯仿佛看到气之魔能师不辩真假的笑容,在大脑里浮现,对他说道:“看啊,这就是偶然。”

    约德尔默默地把火种收回。

    中年贵族平复了激动,他看着泰尔斯,温和地拍拍他的头。

    “孩子,没事的。”

    “我是基尔伯特·卡索,你可以相信我,就像你父亲相信我一样。”

    “来,孩子,我带你回家。”

    “去见你的父亲。”

    泰尔斯缓了整整一分钟。

    这期间,无论是约德尔还是基尔伯特,都耐心地等着他。

    “我们走吧。”泰尔斯抬起头,眼里已经是平静。

    基尔伯特点点头,眼里露出赞许,他站起身来,向着马车的方向伸手示意。

    泰尔斯转过头,看向约德尔:

    “约德尔,你也会跟着我,对吗?”

    “当然,”约德尔嘶哑的嗓音响起,此刻听在泰尔斯的耳朵里,却极为安心:“请您先行,我就在您身旁。”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马车。

    “基尔伯特先生。”

    “是,小先生,有何吩咐?”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外交事务,我的小先生。”

    外交事务?

    泰尔斯轻轻地回过头,在基尔伯特看不到的角度,对着身后的约德尔翻了个白眼。

    泰尔斯转过头。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约德尔好像在面具后笑了一下。

    泰尔斯到了马车前,这是一辆朴实,但是一看就很名贵的马车,黑色车厢门上的玻璃,是用沥晶来装饰的。

    两匹毛色纯黑的高头大马,安静地咬着嚼子,其中一匹亲昵地凑向基尔伯特。

    看着高高的踏板,泰尔斯比量了一下自己七岁小孩的身高,有点犯愁。

    但是还没等他转头,身边的基尔伯特就拉开车门,将他抱了进去,放在深红色的厢内沙发上。

    “真抱歉,没有登车凳。”基尔伯特歉意地笑笑,关上车厢门。

    “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泰尔斯一个人坐在宽阔的沙发上,沙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虽然很舒服,可他却有些坐立不安。

    车厢四角有夜光的涂料照明,他能勉强看清楚车里的装饰,只见车厢的后方,一个框在圆圈里的星星图案,牢牢地镶嵌在上面。

    一、二、三、四、五...九,九个角的星星。

    泰尔斯心里默默地想:这是一个九芒星。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马车就启动了。

    泰尔斯爬到车窗前,天色蒙蒙亮,车窗外的景致还看不清楚。

    于是泰尔斯又无聊地坐回沙发上。

    “约德尔,你在吗?”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耳旁立刻传来回话:

    “是。”

    泰尔斯吓了一跳,支起身子东张西望,但车厢内外,除了驾车的基尔伯特,一个人影也没有。

    算了,反正习惯了。

    泰尔斯坐回沙发上,继续问道:“我们到哪儿了?”

    “前方就是闵迪思厅。”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

    闵——闵——闵狄——闵第四?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认识。

    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在废屋里为了生存而流血,在红坊街上为了逃命而受伤,而现在?

    泰尔斯拍拍屁股下的沙发,

    不知道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是什么人。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魔能师这种不会死的诡异存在都遇过了,还有什么事能吓到我?

    穿越者呼出一口气,觉得有些热,扯了下胸口破破烂烂的衣物。

    不小心牵动了胸膛的伤口。

    泰尔斯“嘶”了一声,看着胸口的烧伤。

    被奎德烙出的伤口边缘,似乎隐约可见一圈反印的古体花纹字。

    这是——王者不因血脉而尊——泰尔斯想起了那块银币上的字。

    他突然一拍脑门。

    闵迪思——闵迪思银币?

    那不是,那不是星辰王国的一代贤王吗?

    等等,闵迪思厅?

    马车突然停了。

    泰尔斯还在混沌和懵懂中不知所措,就被基尔伯特恭敬地请下车。

    车下,是一座精致的小花园,铺着硬实但不辨材质的地砖,花园正中是一坛精细的喷泉,泉水从一头仰天长啸的石龙口中喷出。

    泰尔斯怔怔地转过头,看向花园的黑色大铁门,黑色铁门上似乎刻着浮雕,上面的场景泰尔斯一个也不认识,但铁门左右各立着一面大旗,迎风飘扬。

    旗帜上,是白边蓝底的银十字双星:一大一小的两个银色十字星叠在一起,小十字星在大十字星的偏右下方。

    泰尔斯认得它,西城门上,飘扬得最高的旗帜,也是这个图案。

    白边蓝底,银十字双星。

    星辰王国旗。

    花园里的这两面旗帜,则在大银十字星的左下角,多绣了一颗金银相间的小九芒星,金角四个,银角五个。

    那是马车后镌刻的图案。

    泰尔斯回过神来,他的面前,是一间三层式的华美屋宇,八根雕刻精美的廊柱,支撑着二楼的大阳台,顶层的正中,一个窗户里亮着灯光。

    屋宇的正门是杉木制的——泰尔斯曾在西城门侧的大集市,见到过家具商人在叫卖一件杉木大方桌,要价五十个金币。

    当然,后来他“自愿”将方桌以一个金币的优惠价格,卖给了黑街兄弟会。

    泰尔斯懵懵懂懂地跟着基尔伯特,拒绝了约德尔张开双臂的示意,坚持忍受着满身的伤口和疲惫,艰难地走进了巨型杉木雕出的大门。

    门口和大厅,包括走上旋转楼梯的走廊,在燃着永世油的华丽大不灭灯座的照耀下,站着一个个装备齐全,目不转睛的守卫,每个守卫似乎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身高平齐,剑盾弩齐备,金属盾牌上全是金银九芒星的标志。

    泰尔斯扶着楼梯侧的扶手,缓步走上二楼。

    二楼,面对屋宇正门的墙壁上,挂着三幅肖像画。

    正中间是一位雄姿英发,持长枪冲锋的年轻骑士,骑士的容貌英挺而表情壮烈,头上戴着一顶银色七星的冠冕,在惨烈的战场背景里无畏向前。

    左边是一位身形健壮的剑盾武士,盾上是全银角的九芒星,头戴九星冠冕,面容坚毅,英武不凡,背景是一颗茂盛葱荣的参天大树。

    右边是一位慈祥和蔼的中年人坐像,背后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左手持着一柄镶亮蓝晶石的名贵权杖,右手是一本厚书,上面是五个不同的太阳星星月亮之类的图案。

    三位贵人的气质各不相同,但画师似乎很好地抓住了三人各自的神韵,泰尔斯呆呆地看着画像,仿若真人亲临。

    看来真是传承已久的大贵族。

    可惜泰尔斯一个也不认识。

    等等,那位中年帅哥怎么这么眼熟?

    泰尔斯正想掀开衣物,看看自己胸前被烙出来的那个头像时,一个沉着稳重的脚步声传来。

    “那是托蒙德一世,最终帝国的最后一位王子,星辰的立国者,‘复兴之王’(King_of_Renaissance),终结之战里,他的英勇至今传颂。”

    “旁边是米迪尔四世,英雄萨拉和先知凯鹏的战友,圣树的保护者,‘守誓者’(Oath_Keeper),自他和他的精灵王后而始,璨星王族有了精灵的血脉。”

    “最后是闵迪思三世,‘贤君’(the_Wise_King),从贵族到祭祀,商人到乞丐,无不称颂他的贤明之治。”

    这把声音沉重而威严,低低传来,却有如蕴藏在乌云的之雷霆,隐隐震动。

    身后的基尔伯特和约德尔齐齐单膝跪下。

    泰尔斯咽了一口唾沫,轻轻抬起头。

    一个健壮的身影,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威武刚毅的面容,总让穿越者想起墙上左边那位剑盾武士。

    这是一位体魄强健,黑发高鼻,深目阔面的壮年贵族,天蓝色的瞳孔锐利如剑,贵族的左手拄着一柄权杖,站在泰尔斯的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

    泰尔斯有些傻眼地,回望着面前的贵族。

    他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

    两世为人的经验里,也没人教过他,这时候该怎么办啊。

    健壮的贵族端详了他好久,久得连泰尔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他的目光,却丝毫没有让泰尔斯觉得亲切,或是安心,反而是让他压力重重,有些透不过气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连艾希达·萨克恩的疯狂眼神,都比这好受。

    但穿越者突然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健壮贵族,头上戴着的,有点像画上那位剑盾武士所戴的九星冠冕,而他左手上的那柄权杖,怎么看怎么像右边画上那位中年人手里的镶晶权杖。

    基尔伯特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孩子,这是你的父亲。”

    “父亲?”

    泰尔斯垂下双目,看着对方身后的星蓝色披风,不禁喃喃道。

    上一世的父亲面容,缓缓倒映在他的脑海里,却有些模糊。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将眼神重新对焦。

    “您是谁?”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平传出。

    健壮贵族没有答话,只是微蹙眉头。

    就在这时,基尔伯特抬起头,用充满权威和肃穆,且不容置疑的语气,uukanhu.nt 庄严地开口:

    “此乃凯瑟尔·闵迪思·艾迪·璨星,家族中第五位凯瑟尔(fifth_of_his_name)。

    最终帝国的帝室正统遗脉(rightful_heir),英雄萨拉的继承者(essor)。

    西方大陆路多尔人与北地人的共主(lord),龙骸王座和漠神祭坛的征服者nqueror)。

    圣树与瑟拉公国的保护者(protector),钢之城与自由同盟的守卫者(guardian)

    铁腕者(the_iron_fist),星辰王国与南方群岛、西部荒漠的第三十九代至高国王(high_king)。”

    泰尔斯只觉得心中一寒,呼吸加速。

    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有如实质般压来。

    凯瑟尔看着泰尔斯,眼神深邃。

    半晌,他转过头,看向两边的基尔伯特和约德尔。

    健壮的国王,凯瑟尔五世,用他沉重而厚实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道:

    “他就是我的后代,王国的血脉?”

    “整个星辰王国,最后也是唯一的血脉?”

    ——————————————————————

    第一卷结束,感谢创世站(还有起点,我还是被人提醒,才注意到原来在创世发文,起点上也会有同步的,但好像看不到“作者的话”)上各位读者老爷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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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已至。

    闵迪思厅里,正上演着整个王国最重要,也是最尴尬的父子相见。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健壮的贵族,自己的父亲。

    他惶恐地转向基尔伯特和约德尔,但两者都沉默地低着头。

    他又看向廊厅周围的守卫们,但装备精良的士兵们将眼神掩盖在覆面头盔之后,一动不动。

    直到耳朵里传来凯瑟尔五世厚实的声音:

    “他看着像个瘦泥猴。”

    泰尔斯现在的情况确实算不上太好,乌黑的短发剪得坑坑洼洼(辛提的手艺),布满了灰尘,小脸上满是泥印和手痕。虽然魔能师艾希达用神秘的手段为他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止了血,但那些在废屋和红坊街留下的擦伤、划伤、淤青依然稀疏地挂在身上。同样满是灰尘的身上,那套乞儿的粗麻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胸前扯开一大道口子,差点将胸口的烙伤露出,在进到闵迪思厅之前,他甚至还会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我相信你们不会弄错。”凯瑟尔的声音在廊厅里回荡。

    泰尔斯又抬起头,看着凯瑟尔,他的国王,他的父亲。

    但凯瑟尔已经转过头,不再看他了。

    泰尔斯心里涌起淡淡的失望,但他随即把这种感情按压下去。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

    凯瑟尔厚重的声音继续回荡:

    “你们都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现在,知道的人只有我们三个。当然,我会调姬妮过来,他需要合格的照顾,所以知情人是我们四个——等莫拉特回来后,我再亲自告诉他。”

    “从现在起,闵迪思厅全面封闭,对外就说是丢了一件王室秘宝,我震怒不已。”

    “按照之前的准备,五十名终结剑士,全部是璨星家族的私兵,将守在这里整整一个月,他们都能保守秘密。而约德尔,谨慎起见,你也守在这里,我这一个月的安全,由埃达跟王室卫队负责。”

    约德尔没有说话,只是戴着面具的头微微一点。

    “基尔伯特。”凯瑟尔依然没有看泰尔斯一眼,他抚摸着权杖上的晶石,沉吟着开口,语气里尽是威严。

    “你凌晨到访闵迪思厅的理由,想好了吗?”

    “当然,陛下,借口是现成的——下城区和西环区交界的黑帮火并,死伤无数,我连夜赶来陛下的行宫,上报此事。”基尔伯特恭敬地回答。

    “不够,我明天就回去复兴宫,但你之后一个月,还必须频繁地到访这里,得有个更好的理由。”凯瑟尔王摇摇头。

    “那就说,那件王室秘宝消失得太神秘,陛下您专令我彻查此事?”

    “有些生硬,但一个月的时间,也够用了。”凯瑟尔王思索了一阵,点点头。

    然后,星辰的国王,终于将目光转向不知所措的泰尔斯。

    他的眼神锐利,刺得泰尔斯不自觉向后一步。

    那感觉,丝毫不像是一位父亲在看他的儿子。

    但国王似乎完全不在意泰尔斯的样子。

    “一个月的时间,基尔伯特,一个月。”

    “在他的身份被正式承认之前,基尔伯特,你就是他的私人教师,负责他的一切教导事宜。”

    “是,陛下。如您所愿,我将克尽所能。”基尔伯特恭敬地回话。

    泰尔斯的心沉了下去。

    凯瑟尔放心地点了点权杖,沉吟了一阵。

    “你必须把他准备好,他不能这个样子出现在整个王国和六大家族面前,

    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节们。”

    “从礼节到气质,知识到外表,得有个过得去的样子。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体面的王国继承人,不是一个落魄的街头乞丐。”

    街头乞丐?

    听完这话,泰尔斯微微捏紧双拳。

    “以埃克斯特使节团的欢迎宴会为标准,我希望他那时候就能亮相——这不容易,但我相信你能做好。”

    泰尔斯心里微微颤抖,但还是沉默地听着凯瑟尔国王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步一步地规划着他的未来。

    但泰尔斯的未来里,似乎没有他自身意愿的容身之处。

    怎么会这样?

    他心里还有好多问题,好多疑惑,好多想法。

    但眼前的凯瑟尔王,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一句一句地发布着自己的命令,讲述着自己的意愿。

    “没人需要知道他的过去如何,但终究要有个说法,基尔伯特,为他的出身编个故事。”

    “只要能确认他的血脉——这一点我去和李希雅商量,神灵也不是不能交易——我们就不怕闲言细语。”

    “在贵族名单里选择好他的同龄人,以及继承人的教导者和侍从官们——在他被承认之后,这些都是焦点,必须有提前的备案,我要在下周之前看到名单。”

    “保险起见,基尔伯特,你要去重新确认《神圣星辰约法》里王室传继的条款,以及璨星家族里像他一样的先例,若有引起争议的地方,我们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泰尔斯皱起眉头,听着他们继续策划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人生。

    就像操线木偶一样。

    “至于他的婚约,我有个想法,之后我们再讨论,埃克斯特——”

    就在此时,基尔伯特却带着恭敬的表情,出声打断了国王。

    “陛下,现在还有时间,”这位灰白色头发的中年贵族,似乎感受到了不妥,但他还是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如果您需要和这孩子单独相处,我们可以——”

    但凯瑟尔猛地一挥手,止住基尔伯特的话。

    那一瞬间,泰尔斯看见国王深邃的眼睛一颤,他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情绪,正从凯瑟尔的表情中浮现。

    泰尔斯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终究咽了回去。

    我——我该说什么呢?

    我能说什么呢?

    你该对你的儿子热情点?

    听起来像是个没吃到糖的小孩。

    凯瑟尔似乎想把头转向泰尔斯,但却在半途又猛然转回,只见他双手搭着权杖,看着墙上三位先王的画像,久久不言。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更像一个人。

    好一会儿,凯瑟尔才转过身来,他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但独属于星辰国王,凯瑟尔五世的威严嗓音重新响起。

    “总之,你们身上的任务很重,星辰王国已经十二年没有继承人了。而就在上周,廓斯德在信里有意无意地提起埃克斯特王国的选王制度——你们知道六大家族会有什么反应。”

    泰尔斯默默地低下头。

    这就是——他的父亲,他的国王么?

    基尔伯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只是低下头,在国王看不见的视度,微微叹了一口气。

    但依然有人不顾气氛地打断了国王的话。

    “陛下。”

    泰尔斯惊讶地回头,却是沉默的约德尔开口了。

    这位秘密护卫,面具后的表情不得而知,但嘶哑的嗓音却无比坚定:

    “他首先是您的血脉,您的儿子!最后,才是您的继承人。”

    “而您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泰尔斯抬起头,只见凯瑟尔五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是的,他是我的儿子,”国王闭着眼睛,紧紧抓握着权杖,沉闷地道:“所以我今天才会在这里。”

    “我把他交给你们了。记着,一个月。”

    凯瑟尔五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约德尔也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一股难言的失望,蔓延上泰尔斯的心头。

    国王点点头,看着单膝跪下的基尔伯特和约德尔,又用不辩情绪,复杂难明的眼神,望了发怔的泰尔斯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基尔伯特和约德尔缓缓站起。

    而健壮的背影则缓缓步下楼梯。

    脚步声沉重,却带着威严。

    国王的威严。

    这就——结束了?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离去的“父亲”。

    不,这不对。

    他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不是吗?

    但为什么——

    “等一下!”

    泰尔斯终于忍不住,他大喊出声。

    健壮的身影顿了一下,转过身来。

    基尔伯特惊讶地看着泰尔斯,约德尔的表情则依旧隐藏在面具后。

    看着逐渐转身的国王,泰尔斯竟有些颤抖。

    但他还是开口了。

    “你是我的父亲,不是吗?”

    国王扶着楼梯扶手,用难以言喻的眼神向泰尔斯望来。

    “但为什么你不愿意,不愿意跟我讲哪怕一句话?”

    旁边的基尔伯特,向着泰尔斯伸出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问一句!”

    “只要是继承人就行?你就不在乎自己的儿子叫什么吗?”

    凯瑟尔五世紧紧地抓着权杖,却一句不回,只是双眉慢慢蹙起。

    “你说,没人需要知道我的过去如何。”

    泰尔斯颤抖着胸膛,胸前的烧伤又开始发疼。

    “但我呢?我需要知道!我需要知道我的过去!”

    凯瑟尔看泰尔斯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打量、审视和检查的目光。

    好像第一次认识到,泰尔斯是一个人。

    而且是他的儿子。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泰尔斯自己也不知道,他简直是吼出来的。

    “我想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我还有很多很多疑惑,很多很多问题。”

    泰尔斯喘着气说道,今晚的消耗,已经让这具七岁的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国王终于正眼看向他,深邃眼眶里的天蓝色瞳孔里放射出精光。

    那一刻,凯瑟尔五世的目光相当复杂难解,泰尔斯读不出更多的东西。

    “很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只听星辰的最高统治者,用他那厚重的声音问道。

    泰尔斯盯着凯瑟尔。

    “泰尔斯,”他听见自己说道,“我的名字是泰尔斯。”

    “那么,泰尔斯,我的儿子,”凯瑟尔眯起眼睛道:“基尔伯特会为你解答一切。”

    然后,凯瑟尔五世,星辰王国与南方群岛、西部荒漠的第三十九代至高国王。

    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闵迪思厅。

    他的披风消失在穿越者的视野里。

    那一刻,泰尔斯只觉得心里发冷。

    他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名贵的黑色地砖。

    这就是,我的父亲吗?

    “孩子,泰尔斯。U看书 wwwuuknhu ”他身后的基尔伯特忍不住,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担心,也不要多想,陛下只是事务过多,其实他——。”

    基尔伯特还未说完,约德尔便突然走上前来,在泰尔斯面前蹲下,将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中的,泰尔斯的JC匕首(基尔伯特脸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眉头蹙紧),轻轻地塞进泰尔斯的手里,只见暗紫色的面具微微一点,嘶哑的嗓音缓缓传来:

    “您是他的儿子,血脉所牵,命运相连,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但泰尔斯依旧不言不语。

    他捏紧了双拳。

    看着打断他的约德尔,基尔伯特不满地从鼻子吐出一口气,也在泰尔斯面前蹲下,柔和地说:

    “泰尔斯,我的小先生,今晚你已经历了够多。”

    “现在你需要休息,也许还有医疗。”

    “泰尔斯,请跟我来吧。约德尔,我等会再来找你,我们得谈谈。”

    泰尔斯沉默着不答话,但在基尔伯特拉上他的手时,穿越者还是顺从地跟着基尔伯特走了。

    只有约德尔,他抬起头,看向远处走廊里的一尊花瓶。

    他用锐利而可怕的目光观察到,那尊花瓶上,出现了不可见的细微裂纹。

    约德尔面具后的眉头微微一蹙。

    他知道,当泰尔斯怒吼出声之前。

    那尊花瓶还是完好无损的。

    是巧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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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葺仁坐在教室里,双手在键盘上翻飞,飞快地记录另外两个同学的讨论。

    “启蒙,即摆脱自身所招致的不成熟状态,如懒惰和怯懦。康德阐述启蒙时,强调人人都有理性,即普遍理性。”

    另一位同学用好听的声音答话道:

    “由启蒙而生的普遍理性,被最大限度地发掘并利用了,所以才造就了我们这个时代——理性是至高的,无限的,永恒的,它能为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

    吴葺仁听到这里,放下双手皱了皱眉头,平素温和礼貌的他直接打断了对方,抬起头道:“这位同学,我想你可能没有读过福柯谈论权力与真理的关系,以及海德格尔论技术——”

    但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当他看清自己面前坐着的人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吴葺仁的对面。

    坐着棕色长发、蓝衣俊俏、温文儒雅的气之魔能师艾希达·萨克恩。

    对方此刻正温和地看着他,用好听的声音道: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不受限制的力量和全能全知的理性,泰尔斯,你就真的——”

    “——不想要吗?”

    泰尔斯猛地从床上惊醒过来!

    黑暗中,他紧紧抓着枕头下的JC匕首,冷汗淋漓地喘息着。

    泰尔斯一个翻身跳下床,赤脚触碰到名贵的保温地砖,鼻腔里尽是好闻的安神香水,才醒悟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胸口和其他伤口上缠着的绷带和胶布下又痒又痛,让他清醒了不少,这才平息了呼吸,将JC塞回枕下。

    他惊魂未定地向后一倒,躺回那个足够二十个泰尔斯睡下的大床。

    丝绸制的睡衣摩擦在身体上,让泰尔斯很不习惯,而多道弹簧作芯的床面则柔软轻滑,顺服地随着他的轮廓凹陷下去,丝绸覆盖着的北地鹅绒棉被将他紧紧包裹,从南部海岸进口的光滑丝织枕则从下面抵住他的头和肩膀。

    这一刻,泰尔斯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头到脚地挤压着一样。

    就像气之魔能师把他包裹在空气里,慢慢地压缩一样。

    想到这里,泰尔斯心里一阵烦闷,他掀开轻若无物又光滑舒适的被子,重新落到地上,摸索着找到一个墙角,蜷缩着躺了下来,坚硬的地面和厚实的墙面给他一种安全的熟悉感。

    泰尔斯这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无奈地笑出声来。

    没想到我也有今天,他敲敲坚实的地砖,自嘲地笑了笑。

    真想念第六屋的几个小家伙啊——希望娅拉能照顾好他们。

    但刚刚在梦里找到的那块记忆碎片,则让他才放下的心情,突然又紧绷起来。

    梦是潜意识的反映,前世的记忆,大概是在他潜意识里隐藏得最深的片段,但这一次,连艾希达·萨克恩都在梦中出现了。

    “果然,我还是很在意那个疯子的话吗?”黑暗中,泰尔斯喃喃道。

    几个小时前,与魔能师的短暂相遇闪过他的心头,魔能师时而理性时而随性的举动,神秘莫测的威能和近乎非人的不死身体,都让他心里发冷。

    还有他的那句话。

    “看来你不知道自己的本质,孩子。”

    这句话又在他生疼的大脑里浮现。

    泰尔斯强迫自己赶走那些烦闷和恐惧的多余情绪,冷静下来分析魔能师的话。

    按照艾希达的意思,自己跟他一样,都是魔——不,仅仅是有潜力成为魔能师的人。

    看艾希达的表现,有这种潜力的人相当稀有,这对我而言是好事。

    但是目前来看,这个世界上的魔能师似乎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角色。

    艾希达说的话,主观色彩太浓,但如果艾希达所说有一部分是真的,即所谓魔能师和人类的战争,那魔能师就几乎是人人喊打,见光就死的存在了。

    而且,泰尔斯担忧地想,艾希达的那副身躯——心脏被刺穿后,伤口里投射出的蓝光,果然,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吗?

    还有,约德尔·加图,按他的说法,他应该很早就赶到废屋了,那他也听到艾希达的话——泰尔斯握了握拳头——他也知道我在魔能师面前“失控”的事情了吗?

    如果约德尔知道了,那基尔伯特,还有凯瑟尔王也会知道吗?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

    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比如那个神经兮兮而冷淡异常的国王老爸。

    比如自己明明七岁,但那盏神术加持的血脉灯,居然是十二年前的。

    比如自己的来历、姓氏和对于王国的意义。

    比如为什么自己归来的消息要如此保密——约德尔和基尔伯特两人,简直就像是做贼一样把自己偷回来的。

    比如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中世纪生态?高魔世界?蒸汽朋克?

    泰尔斯拍了拍脑袋。

    不行,什么都想不通——我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还是太少了。

    需要从基础知识开始的全面儿童启蒙啊!

    泰尔斯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但他的眼神却马上变得凝重。

    启蒙、学习,这些事都可以慢慢来。

    但是。

    有一件事,必须解决。

    事关自己的生命和身体。

    他重新开始回想魔能师的话:

    “看来你不知道自己的本质,孩子。”

    “不过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失控,我们都是从懵懂之中起步的。”

    泰尔斯在黑暗中交握着双手,回想所谓的“失控”。

    艾希达用魔能将自己压缩在空气里,准备捏成球。

    自己的全身,像燃烧一样沸腾起来。

    我看到了他手上的那个能量球,应该就是所谓的“空气墙”。

    能量球变成了红色,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然后——

    等等!

    泰尔斯好像抓住了一线关键。

    血液,还有燃烧感!

    泰尔斯缓缓地坐起来。

    奎德。

    这个名字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也曾经体会过血液沸腾的感觉,恰好就在奎德前后两次毒打、虐待他的关口,那两次的共同点,甚至与艾希达的相遇,是自己都有流血!

    泰尔斯之前以为,自己体内的那种燃烧感,是因为那个基尔伯特所说的“神术”,自己的血液落到地面所引发而导致的。

    现在看来,艾希达所谓的“失控”,也恰好是那种燃烧感出现的时刻。

    泰尔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艾希达面前,不是第一次所谓的“失控”。

    他真正的第一次失控,依然是奎德。

    当奎德试图杀死科莉亚时,那个混蛋手中,应该拿着自己的JC匕首才对!

    那把匕首,是怎样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上的呢?

    就跟那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能量球一样诡异!

    奎德

    流血。

    燃烧感。

    匕首。

    艾希达。

    能量球。

    约德尔和基尔伯特

    血脉灯。

    泰尔斯闭上眼睛,他发现自己无法厘清这些纷乱的元素。

    太杂了。

    太乱了。

    但他没有气馁,反而从心底冒出一股久违的兴奋感。

    归类纷乱复杂的现象,设定好假设和理论框架,剔除无关变量,归纳因果逻辑,最后验证理论的完备性。

    还有——那永远不可证实的“不确定性”,永远无法排除的“内生性”,永远没法趋近完美的“准实验法”“反事实分析”。

    这不就是社会科学那些永远无法完美解答的诱人谜题,也是曾经的自己最喜欢玩的游戏吗?

    而且,这次面对的,不是无从下手、没法验证的多因果性社会现象,而是我自己身上的单一问题,同时可以反复验证!

    泰尔斯再睁开眼睛时,黑暗中的瞳孔里,已经是满满的挑战欲。

    他试着静下心来,厘清自己所面对的现象。

    样本少,变量过多,机制简单,太复杂的质性比较分析法(QCA)不可取,

    直接用最基础的密尔(Mill)归纳法就够了。

    首先,以流血和失控作为关键字,选取案例和事件。

    他缓缓闭上眼睛,熟悉的感觉涌回泰尔斯的大脑,各种纷杂的元素和因素迅速地在他的意识里排布。

    按照研究目的还有时间顺序,对每个样本,厘定出不同“条件”(而非“原因”)、“结果”出现与否。

    一个个事件飞快地在他的眼前闪过,去掉缺失值过多的事件样本,组合每个事件的条件与结果,再在层次和种类上加以区分。

    一个清晰有条理的的表格浮现在他的大脑中,四个可观察比较的事件样本排列其中:

    样本一:

    条件1.1:奎德第一次毒打自己。条件1.2:流血。结果1:没有任何异象。

    样本二:

    条件2.1:奎德第二次毒打自己并准备杀害科莉亚。条件2.2:流血。结果2:失控,匕首凭空到了自己的手上。

    样本三:

    条件3.1:艾希达准备杀害自己。条件3.2:流血。结果3:失控,他的能量球出现在我面前。

    样本四:

    条件4.1:自己在约德尔和基尔伯特,还有那盏灯面前验证血脉。条件4.2:流血。结果4:没有任何异象。

    列举完毕,开始比对。

    求同求异,归纳总结。

    表格慢慢地简化、归一,合并组成一段文字。

    泰尔斯轻轻地睁眼。

    结论:在流血时遇见杀害事件,有几率伴随所谓的“失控”——周围物品或能量,会发生不同程度的位移。

    不,这个定论还太初步。

    首先,样本量还是太小,其次,某些干扰变量无法排除。

    然后,“杀害事件”看上去太远了,可能是虚假机制,是不是杀害事件引发了某件事情,那件事情才是引发失控的真正原因?

    另外,要想办法把那盏灯也纳入考量。

    最后,只能证明几件事的相关度,因果推论上还是不足。

    不管怎样——泰尔斯翻身躺下——对于“失控”,至少有初步结论了。

    那下一步的研究方向——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突然感觉到大脑一阵疲劳。

    果然,他狠狠地揉搓着两侧太阳穴,想这些事情对于一个七岁的大脑而言,还是负荷过重了么?

    但他随即惊奇地自觉出不对的地方。

    刚刚这些逻辑归纳和演绎,至少也该拿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下来。

    但它实际在自己大脑内的执行过程——几乎只是一瞬间?

    半晌。

    泰尔斯一拍地板,感受着脑部的疼痛。

    果然,从魔能和失控,到所谓的血脉,再到这怪物般的思维效率——这具身体,这副大脑...

    有异常。

    泰尔斯这么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

    泰尔斯被基尔伯特礼貌地叫醒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正整整齐齐地盖在被子里。

    “泰尔斯,我尊敬的小先生,日安。”

    基尔伯特恭敬地拉开落地窗帘,下午的阳光从巨大的窗户中照射进来,将这个奢侈而舒适的房间照得通明。

    带着星辰图案的华美保温地砖、巨蜥皮制的休憩沙发、宽阔的铜制四柱床,房顶的沥晶大吊灯,覆盖式的壁炉都在泰尔斯的眼前呈现出来。

    这一切都不断地提醒着他,自己的生活已经不一样了。

    难以置信,几个小时前,他还是朝不保夕,命悬一线的黑帮小乞儿。

    而现在,U看书ww.ukansh.ne 他居然是整个星辰王国,最高统治者的血脉后裔。

    “现在是下午两点整,我衷心地建议您,此时起床并进餐,能有效促进您身体的恢复和保养。”中年贵族用不温不火的语气道,但泰尔斯能够感觉到他的催促之意。

    “还有,”基尔伯特友好地眨眨眼,微笑道:“出于陛下的愿望,我们的第一堂课将在下午开始。”

    “我想您也肯定有许多疑问,而我很乐意为您解答。”

    泰尔斯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脱下难受的丝绸睡衣,摸索着,胡乱套上那件基尔伯特准备好的贵族常服。

    “很好,”他眯着眼睛懒懒道,“我最喜欢上课了。”

    还有,泰尔斯闭上眼睛,默默地想:睡得好好的,是谁把我从地下又塞回床上了?

    “泰尔斯先生,您想必很喜欢这条裤子。”

    “啊?”

    “因为你正把它往头上套。”

    “什么?长成这幅德性,居然是裤子?”

    “泰尔斯先生,你看来对那件纽扣外套也是情有独钟啊。”

    “哦,它是穿在外面的外套啊。”

    “泰尔斯先生,我想你会需要左手边的那根皮带。”

    “嗯,谢谢,我说怎么老是掉下去。”

    半晌。

    “基尔伯特先生。”

    “是?”

    “请你帮助我,穿上这身该死的衣服吧。”

    “非常乐意,尊敬的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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