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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司马道子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个走为上?难不成,他还能逃了不成?刘裕不是这种人吧,要不然,也不会同意在这里接受三场决斗了。”

    王国宝哈哈一笑:“那是因为刘裕一向眼高于顶,自视过人,他以为凭着武艺,在这里比打打杀杀,他是天下无敌的,所以当时敢夸下海口,连战三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对手是这么地狠,这么地强,刘裕上一场为了救刘敬宣,给吃了药的这个蛮子重伤,现在生活不能自理,都下不来床,别说是慕容凤这个名震天下的猛将,就是一个普通的军汉,都能要了他的命。”

    “没了天师道的良药,他想这回战胜,那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在这场上送了命,那就说明他是有罪的,这可是他自己定的规矩。所以,刘裕这回只能靠盘外招来救命啦。”

    司马道子笑道:“什么盘外招?这里光天化日,几万双眼睛都在盯着呢,还有什么盘外招可以救他?难道,是让支妙音去求情吗?嘿嘿,就算支妙音能说动我那皇兄,也不可能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再说了,我最了解我那皇兄了,支妙音不忘旧情给刘裕求饶,求得越多,他想杀刘裕的心思就越强,这是男人的自尊心,没道理可讲的。”

    王国宝笑道:“王爷英明,就是这个道理,刘裕的盘外招在支妙音身上是不行的,但在他的那些个北府同伙身上,就可以作作文章了。”

    司马元显冷冷地说道:“王仆射,你是想说刘裕想拉上北府军的其他人,来代他打这一战?这可不是上回的团战,对面就一个慕容凤,刘裕只能自己去打,因为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格斗,是上天要证明他是否有罪,无法让别人代劳。”

    说到这里,司马元显忽然心中一动:“难道你是想说,慕容凤本就是跟刘裕串通好,要来救他的?到时候在格斗场上故意落败,以成全刘裕?”

    王国宝摇了摇头:“如果是刘裕的那个姘头相好,那倒是会这么做,但慕容凤在燕国是强硬主战派,邺城时就跟刘裕大战交手过,他是绝不会赔上自己的名誉,来给刘裕放水的,再说了,慕容兰私通刘裕,现在给慕容垂下了大牢,燕国内部想杀刘裕的人更多,我看慕容凤断不至于跟刘裕勾结。这里可是众目之下,要是慕容凤连个路都走不动的家伙都打不过,这演得也太假了,回国后只怕再也没的混啦。”

    司马元显勾了勾嘴角:“那还有什么盘外招可用?”

    王国宝一指东南边的看台,只见王恭和桓玄,还有殷仲堪三人并肩而坐,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能救刘裕的,只有王恭了,此贼天天就想着兵变,以北府军入京,诛除属下,而刘裕,是他可以煽动中下层军官的关键,只要刘裕向王恭效忠,愿意为他行此晋阳之甲(春秋时期晋国政变时的说法,以后引申为起兵兵变为晋阳之甲),今天,刘裕是以病残之躯,去面对胡人的第一猛将,这本身就能激起北府军汉们的义愤。你看看,有多少北府汉子来了?”

    司马元显一看各种看台,只见三五十人一群,或二三十人一组,很多身强力壮,体健如牛,全身黑色劲装的壮汉子们,已经散布得到处都是,跟身边衣着各色,形状不一的看客们相比,完全不一样,也正是因此,虽然他们加起来大约只有两千来人,但是仍然是一目了然。

    司马元显的脸色一变:“这些人都是北府军?”

    王国宝冷笑道:“不错,我甚至都认出一些熟人了,象前几次参加过大战的人里,魏咏之,孟昶,刘毅都在,哦,对了,何无忌我也看到了,就在那里。”他顺手向着西侧一处角落一指,只见何无忌抱着双臂,站在一堆军汉们之间,双眉紧锁,若有所思。

    司马道子恨恨地骂道:“何无忌这小子,说是上次受伤未愈,向孤告假,孤还给了他不少补药让他好好休息,没想到居然是骗孤。哼,果然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条心,等他回来,看孤怎么收拾他!”

    司马元显叹了口气:“父王,您先别管何无忌了,这些北府军以这种统一着装在看台上集结,怕是来者不善,要搞什么事情啊。”

    司马道子的脸色一变,对着王国宝说道:“他们该不会想去劫格斗场,把刘裕救出去吧,这可是公开的叛逆行为,甚至,甚至会危及陛下,还有危及孤的安全,王国宝,你马上把这些人全给赶出去,不许他们留在这里。”

    王国宝微微一笑:“这些人要是闹起来,对王爷不是大大的好事吗?要是不想让他们进场,属下直接拦在场外就行了,还会放他们进来吗?”

    司马道子讶道:“你是故意放他们进来的?你是故意要他们作乱?”

    司马元显冷笑道:“孩儿算是明白王仆射的心思了,父王,这些人是王恭的部下,王恭跟王仆射是死对头,今天刘裕在这里跟异族勇士决斗,他现在身体不好,必死无疑,这些北府军汉们一定会群情激愤,到了关键时候,就会象上次刘牢之那样,亲自跳下去,救出刘裕,甚至,甚至会当众向陛下逼宫。而这,王仆射可以到时候说成是王恭指使的,是他王恭要借这些北府军汉来杀他,即使是陛下一向袒护王恭,但如果逼宫之事成为事实,也无法不对其进行处罚了。刘裕的死活,王仆射可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王恭的去留,才是王仆射所关心的。王仆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王国宝哈哈一笑:“世子天纵英才,所言分毫不差,不错,就是这样的。王恭大概也没料到,北府军能自行串联组织,来救刘裕,不过属下这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北府军掌握在王恭,掌握在皇帝的手上,就是对王爷大大的不利,能借这机会赶走王恭,把他控制在自己的手上,才是一劳永逸之举。”



    司马道子的神色稍缓:“如果能借这次的机会打掉王恭,把北府军和京口真正地抓在手上,那可是一件大好事了,王仆射,你确定可以吗?”

    王国宝自信地拍了拍胸口:“荆扬两镇,从来没有同时落入过一家之手,这是大晋自开国以来的平衡,现在也是一样,前一阵属下的弟弟出镇荆州,所以无法再争取北府,可现在荆州落入了皇帝一党之手,那世家们必然不会让皇帝再控制京口,控制北府军,要不然荆扬若是成为一体,那皇帝随时可以让这些外藩出兵进京,行晋阳之甲,今天除我王国宝,明天就可以削他们世家,这是他们绝对不会允许的。”

    “这次要把审判刘裕的事情弄得这么大,也是世家在背后推波助澜,虽然我还没有明确的消息是哪家所为,但听风声是因为刘裕不听世家的命令,背离谢家的意志,这才让他们痛下杀手,以儆效尤,毕竟这些下等人能爬下来,全靠了世家的提携,若是有人不领这个恩情,就必须果断处置,不然以后有人有样学样,这天下的规矩,也就没了。”

    司马元显突然说道:“王仆射,你是想亲自出镇南徐州,接掌北府军吗?”

    王国宝笑着摇了摇头:“我又不通兵法,哪是那块料啊。依属下看,若是扳倒了王恭,可以让刁廷尉去当南徐州刺史,兼北府军的镇军将军,他本身以前就是南徐州的刺史了,只是给皇帝和谢家所排斥,一直不得实权而已,这回若是能赶走王恭,恐怕刁廷尉是最合适的人选。”

    司马元显摇了摇头:“不行,刁家兄弟太过贪心,上次去北府就几乎弄得酿成民变,王仆射,我知道刁逵是你的心腹,也为你奔走出力,今天你能得到父王的原谅,也是他的功劳,投桃报李是人之常情,但京口和北府军关系重大,不是讲人情就能决定的事,北府军统领之事,恐怕还要找可靠的人才行。”

    王国宝眨了眨眼睛:“那现任琅玡内史的属下族弟王绪如何?他对王爷可是忠心耿耿,能力也在刁逵之上。”

    司马道子厌恶地摆了摆手:“他就算了吧,捞钱的能力比刁家兄弟强倒是真的,可名声比刁家兄弟还要臭,你早晚有一天会毁在他手上的,不说别的,就是前一阵,在皇兄避暑的别院边上兴建府第之事,不就是他出的馊主意吗?你因为这个给皇兄怒骂,王绪也因为这事给外放,这么快就忘了?”

    王国宝脸色通红,嘴里嘟囔着,不敢再提。

    司马元显眼神一闪:“父王,如果您不弃的话,孩儿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代替王恭之后接掌北府军。”

    司马道子有些意外:“你想找谁来代替?”

    司马元显微微一笑:“不是别人,正是现任鹰扬将军的北府军大将,刘牢之。”

    王国宝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呢?刘牢之不过是个卑贱的武夫,可以为鹰犬,爪牙,怎么可以让他真的当一方大臣,不行,绝对不行,这是坏了我们大晋百年,不,坏了从西朝以来两百年的规矩啊。”

    司马道子也点了点头:“不错,怎么可以让家奴爬到主人头上,享爱真正的世家子的权力呢?再说刘牢之胸无点墨,只会行军打仗,不要说书法,就连吟诗作赋也不会,如此粗鄙不堪的武夫,怎么配跟世家为伍?元显,你年龄太小,很多这为人处世之道都不明白,就不要乱出主意了。”

    司马元显叹了口气:“那祖逖,桓温也都是武夫,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割据一方,成为一时英豪,一方霸主呢?他们可以,刘牢之为何不可以?”

    王国宝笑道:“世子啊,祖逖桓温在从军之前就是世家子了,所以不会给看成外人,可刘牢之世代军汉,兵家,可从来不跟世家沾任何边啊。你用这种人代管军队,当个将军可以,但接掌北府,是要掌握政权,财权的,不是行军打仗这么简单的事,在世家间的关系和人脉,比打仗的本事更重要。”

    说到这里,王国宝勾了勾嘴角:“要是那刘裕,他虽然以前不过一个京口村夫,但毕竟父祖辈也当过官,勉强算个士人,有这层关系,谢家才会提拔他当孙女婿,想重点栽培,要不然为啥不直接栽培跟了谢家时间更长的刘牢之呢。”

    司马元显正色道:“王仆射说得有理,刘牢之的长处在于打仗,短处在于全无世家,士人的身份,也正因此,他知道自己的短处,不敢真正地跟世家起了冲突,也就是说,他绝不会象刘裕那样有自己的主张,不听话。这就是我们用他的最主要原因,刘牢之在军中可以服众,我们只要在这时候,给他恩惠,让他能真正地掌握军政之权,但实际上,这权力仍然可以控制在我们手中,因为我们有人事任免权,随时可以把他换掉,所以他无论是报恩还是保官位,都不敢跟我们为难,因为京口一地的税收,根本撑不起几万大军,要想真正地养活军队,得靠我们给他的军粮,饷钱才行,控制了这点,就控制了刘牢之。”

    司马道子听得两眼发直:“这样,这样就可以了吗?”

    司马元显微微一笑:“再强的战士,也得吃饱了肚子才能作战,就象刘裕,就算打赢了洛阳之战,没有军粮也无法北伐,若不是有人给他提供了军粮,他是不会去河北的,刘裕尚且如此,刘牢之更是要负责平时的几万大军的军需,只有听命于我们。如果父王仍然不放心,那孩儿愿领命,去那北府军中,就说是去学习军旅之事,实际上监控刘牢之,不怕他还敢造次,起了异心,如此一来,北府军可就彻底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横扫天下的劲旅啦。”

    司马道子哈哈一笑,拍了拍司马元显的肩膀:“我儿的想法,与孤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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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丽的大棚里,桓玄神色自若,不经意地向着西侧那个同样华丽的棚子瞟了一眼,微微一笑:“看起来,王国宝又重新傍上旧主了,还真的是不是坏蛋不聚头啊。”

    王恭恨恨地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这个奸贼,重振朝纲!”

    殷仲堪的眉头一皱,警惕地向着四周看了看,确定都是自己的亲卫守在门口后,才松了口气,独眼里黑白分明,光芒闪闪:“阿宁,慎言,这话要是给奸人们听了去,可能会有杀身之祸啊。”

    王恭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怕什么,现在荆扬两州都在我们手中,又有圣上的支持,王国宝就算回归会稽王门下,也掀不起什么浪,等这次刘裕的事情解决后,我就让刘牢之做好准备,王国宝和王绪的罪状我早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真的是触目惊心哪,五大车都装不下,以他的罪行,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赎罪!”

    桓玄微微一笑:“阿宁,这世家间的争斗,从来不是看这些明面上的罪状,你不要低估了自己的对手,现在司马尚之统兵于建康,而庾楷和王愉又分掌豫州和江州的兵马,挡住了我们入京除奸的道路,如果我们没有大义的名份,直接就这么起兵,会给别人说成是造反的,到时候内战若不能迅速解决,而外部逆胡插手,事情可就麻烦了。不可以因为我们的正义之举,而陷国家于危难之中啊。”

    王恭冷笑道:“豫州和江州兵马或许可以阻你荆州军队一时,可是建康城中的守军,又怎么会是我的北府大军的对手?只要我一声令下,刘牢之挥师三万,旬日间就可以攻破建康,到时候天下都在我手,圣上也站在我们这一边,逆贼就是王国宝,不是我们,北方诸胡现在都打得不可开交,慕容垂也暂时无力南下,只要我们动作够快,甚至可以除完内奸,就直接趁胜北伐,起码,先恢复黄河以南的大晋国土。”

    桓玄叹了口气:“阿宁,你的设想虽好,但你要考虑到,皇帝就在建康,要是我们起兵,他的安全可能会有危险,或者说,给那些奸臣们逼得下诏指责我们是反贼,要天下共击之,到了这一步,你能保证刘牢之和北府军一定会听你的指挥,为国起义吗?”

    王恭的脸色一变:“我不相信他们还敢谋害圣上!圣上绝不会受他们的摆布,他的个性我非常清楚。”

    殷仲堪叹了口气:“阿宁啊,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圣上宁死不从贼,他们真有可能下毒手呢,这些年来,后宫之中张贵人可谓是一手遮天,而这个女人,就是当年司马道子一手塞进去的,现在她的哥哥张法顺,也成了道子党一方的重要谋士,如果我们把王国宝逼得急了,也许他们直接会指使张贵人对圣上下毒手,太子年幼,而且愚钝不堪,根本不能即位,要是会稽王趁机登位成了皇帝,那一切可就全完了。”

    王恭的头上开始冒冷汗:“既然这样,我们更不能迟疑了,干脆,趁着圣上现在不在建康,不受他们的控制,我们直接讨个诏书,在这里就把王国宝给解决掉。”

    说到这里,王恭环视全场,满意地点着头:“今天来了很多北府军的将士,我认得他们,全都身着黑色劲装,几十人一组,可惜牢之不在,不然的话,只要他一声令下,将士们直接就可以在这里把王国宝这个奸贼拿下,就地正法,只要把他杀了,道子一党群龙无首,会稽王也只能乖乖就范!”

    桓玄淡然道:“阿宁啊,你这个人就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这会影响你的判断,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些北府军将士是为了除奸而来的吧。”

    王恭勾了勾嘴角:“这个当然不是,他们是为了刘裕而来,这也是我今天要来这里的原因,不管这刘裕有多让我失望,不听我的号令,但他毕竟是北府军的人,我作为北府镇军将军,最高统帅,不能对部下的生死视而不见,听说刘裕身受重伤,根本无法格斗,所以今天在关键时候,我会出手将刘裕救下,到时候无论是刘裕还是众将士,全都会感念我的恩德,我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愿意的。”

    殷仲堪讶道:“你今天要出手救刘裕?阿宁,你不会疯了吧,这是公然抗旨啊,甚至是违背上天对刘裕的考验,是大不敬。”

    王恭冷笑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这一切都是王国宝和道子党的阴谋,他们设计陷害忠良,刘裕娶慕容氏公主之事,我们上层世家哪个不知?现在在刘裕北伐不成的时候把这旧帐翻出来,分明就是想要借题发挥,往北府军上泼脏水,最后逼我交出北府军权。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今天我救下刘裕,然后就跟众将士们说,这些年来一直陷害我们北伐大业的,就是王国宝这个奸贼,到时候群情激愤,把王国宝立斩于这里,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桓玄笑了起来,看着一脸得意的王恭:“原来阿宁早就作好今天来救刘裕,杀王国宝的打算了。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觉得在刘裕的事上,或者说在北府军的军权上,谢家现在的立场如何?还会跟你一条心吗?”

    王恭的脸色一变:“灵宝,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谢家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这不可能,这些年我一直对谢家礼敬有加,可从没有得罪过他们啊。”

    桓玄冷冷地说道:“你一直占着北府军权,不让谢家人染指,甚至拒绝谢琰来当你的副将,这就是对谢家最大的得罪,这天底下什么都可以分享,惟独两样,一个是权力,一个是爱情。今天谢道韫没跟你我坐在一起,就说明谢家并不是咱们的一路人,而这些北府将士们成群结队而来,又不是你组织的,那让他们来的人是谁,想要他们做什么,恐怕阿宁你得另作打算,早留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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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恭沉声道:“颜都督何在?”

    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将军走进了帐中,此人乃是王恭的贴身护卫,现在也在北府军中任中军都督,掌握王恭的贴身安保,名叫颜延之,乃是孔子的弟子颜回后人,跟三国时的著名猛将颜良也有亲属关系,颜回身为著名文人,倒是有这样的武将子孙,也颇为讽刺。

    颜延之对着王恭一拱手,大声道:“末将在。”

    王恭的眼中光芒闪闪:“今天外头来了这么多北府将士,你可看到?”

    颜延之点了点头:“末将看到了,他们好像还是按在军中的编制,以各队的队正,幢主带领,几十人一波,来的都是伍长以上的锐卒。大帅,这是您的安排吗?”

    王恭咬了咬牙:“当然不是,我今天本来是让你带了五百人进来,必要的时候以我掷杯为号,拿下奸贼王国宝,可没让这么多人来。”

    颜延之连忙道:“末将的部下,已经安排好了,但不是穿的他们这么显眼,既然是要动手除奸,就不能太引人注意,刚才末将看到这么多人都统一着装,还以为是您另有安排呢。”

    王恭恨声道:“北府军能调兵的是刘牢之,不是我下的令,那就一定是他,他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桓玄淡然道:“阿宁,只怕事实跟你想的正好相反,不是刘牢之下令让他们来,而是刘牢之知道他们要来,所以干脆早早地称病不来,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这个江东猛虎,可比他的外表更加精明啊。”

    王恭微微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桓玄叹了口气,拿起面前的一樽葡萄美酒,一饮而尽:“刘裕这是格斗的第三场,这一战,关系了北府军的每个人心,上一战,这些战友兄弟们就愿意遵从他的呼唤,主动入场相助,这一战,更是会亲临观战,万一对刘裕不利,那他们一定会不惜兵谏,力保刘裕一条性命的。刘牢之身为军人,深知部下的想法,又不能去违背他们的意愿去阻止,正好可以借着儿子重伤,需要照顾,远离这里,这样这里出什么事,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说到这里,殷仲堪的独眼中也是光芒闪闪:“只怕不仅如此,阿宁想来除奸的事情,刘牢之应该也有所耳闻,毕竟颜都督这样调动几百精兵,他作为主帅不会没有察觉,他现在也不想参与这世家间的争斗,无论是老北府军们兵谏闹事,还是王镇军除奸,他都可以置身事外,等事情平息,不管谁掌握北府,都还离不了他收拾北府军残局。”

    王恭恨恨地一拍大腿:“好个狡猾的刘牢之,我还真看错了他。那看起来我们绝不能让北府老兵在这里闹事,这样我们不但不能除奸,反而可能背上策划这一切的罪名,不行,颜都督,你速速调集兄弟,把所有北府军的人,全给清出场,不允许他们留在这里闹事。”

    桓玄笑道:“阿宁啊,你就别这样为难颜都督啦,他自己都是非法带了部曲入内,怎么还让他在这里执行军令?这里也不是广陵城外你的大营,你的军法在这里用不到,现在他们很多是解甲归田,或者是告假出来,人家想在哪里看格斗是他们的权力啊,你如何驱赶?”

    王恭两眼发直:“那,那他们要是真的闹事,谁都会以为是我指使的,这可如何是好?”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刘裕这小子,总是能出人意料之外,上次我的荆州五将都没能打败他四个人,这回,我想他也会杀出生天的。他的背后,可不止是北府军的这些老弟兄,还会有神秘的高人,在暗中助他呢。”

    王恭的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谢家?”

    桓玄微微一笑:“如果谢家不站在刘裕这一边,他第一场就死了,这次圣上能允许三场格斗定他的生死,可不是你的进言,我听说是支妙音的建言,让皇帝和会稽王同时点了头,才有我们前面看到的两场精彩比赛呢。”

    王恭咬了咬牙:“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谢家在后面搞鬼,他们想夺回北府军权,所以就要我难堪,一方面煽动和串联这些将士们前来闹事,救出刘裕,一方面事后圣上必然会因我治军不严,惊扰了圣驾而将我免职,调离,这样一来,北府军又回到谢家手中了,他们可以因此对刘裕示恩,说是他们谢家救了刘裕,刘裕必然感恩图报,即使是刘牢之,也会在那时重新出来效忠谢家,太厉害了,太会算计了,灵宝,若不是你提醒,今天我就要吃大亏啦!”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所以阿宁啊,无论是打仗还是政治斗争,稳是第一位的,绝不能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就轻敌冒进,王国宝不过是明面上的敌人,德行才能都远不配位,会稽王跟他也早晚会起冲突,收拾其并不难,但是控制北府军,还有防范谢家的反扑,才是重中之重,你一旦全部心思都在王国宝身上,最后就很可能跟他同归于尽,让别人占了便宜。”

    王恭叹了口气:“这么说来,我今天千万不能对王国宝下手了?甚至,不能跟这些北府将士的到来扯上半点关系?”

    桓玄点了点头:“不错,只要你不主动动手,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你的命令而来,事后就是追查,也不会说是你主使,你的帅位,起码不会有问题。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看这一场格斗最后的结果,我想,会有人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意外的。”

    殷仲堪的心中一动:“灵宝,你是指谁?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吗?”

    桓玄笑着又拿起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我想,今天应该会有个隐藏身份几十年的大佬,会公开他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是我也一直想看的。”

    主看台的方向,响起了一阵鼓声,棚内三人全部起身,向着那个方向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场的看客们,也跟桓玄等人一样,全部起身,向着主看台贵宾席的方向跪拜行礼,一如前两次的出场,司马曜在大批金甲御林军的护卫下,信步而出,坐到了主宾席,而支妙音则是一众妙龄美尼开道,持着各式法器,她则单手合什,挂着一柄拂尘,绝美的容颜上,神色平静,坐到了一边的另一个小棚之中,而本来前几次供会稽王居坐的那个棚子,则是空空当当的,显得格外的扎眼。

    司马曜也有些意外,没有料到司马道子今天没来,他看了一眼那个小棚,厚厚的嘴唇翻了翻,对一边的支妙音低语道:“怎么会稽王今天没来?”

    在后面的刁逵抢道:“王爷今天身有微恙,他说怕病及圣上的龙体,所以另挑了一处看台观战,哦,对了,今天王仆射也来了,跟他在一起呢。”

    司马曜的脸色一沉:“哼,他居然也来了。前一阵竟然敢在朕的避暑庄院边上私建宅院,朕还让他在家反省思过呢,怎么居然敢打破朕的禁令,私自出来,还跟会稽王相会?他想干什么?”

    支妙音淡然道:“王忱刚刚病逝,王国宝作为兄长自然要出来张罗一些后事,倒是陛下有些不近人情了,他毕竟是当朝宰相,以私事而废公,禁止他出行,似有不妥。”

    司马曜叹了口气:“朕也不是真的不让他出来办理公事了,只是王国宝仗着自己权势大,屡有对朕,还有对皇弟不恭之举,必须要给他个教训,罢了,既然他已经出来看这格斗,朕以后也不好再叫他闭门思过,明天开始,就让他回官署办理公事吧,但若再有不敬之举,则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刁逵连忙道:“臣代王仆射谢陛下天恩!”

    司马曜不想多谈此事,他的目光放在了格斗场之中,说道:“上次慕容凤主动说要当这第三场格斗的主将,朕也准了,刁逵,现在慕容凤和刘裕在何处,可否准备好出战了?”

    刁逵笑道:“二人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陛下的命令了。”

    司马曜扭头看向了支妙音:“刘裕的伤,可否痊愈?他上次伤得那么重,这短短几天,不太可能复元吧,要是他实在身体条件不行,朕也可以下令,把这场格斗,延后数日。”

    刁逵的脸色一变,连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这全场数万人,都是为了看这一场格斗而来中,有的是长途跋涉,甚至还有从巴蜀,汉中过来的,还有从交州来的,这些人为本场比赛都下了不少重注,若是此时取消或者延后,恐怕,恐怕会激起变故啊。”

    司马曜冷笑道:“变故?朕在这里,能有什么变故?朕虽然不喜欢刘裕,但更不喜欢看着我们大晋的将士,在这里被胡虏所杀,要是刘裕身体强健完好,那倒是一场公平较量,朕不会阻止,可他前日里伤得这么重,这几天怎么可能复元?灭了自己人的威风,涨了胡虏的志气,这事关国运和军心士气,又岂是一些赌徒的钱财可以买卖的?”

    刁逵叹了口气:“陛下所言,皆是圣旨,臣只有遵旨的份儿,只是此间利害,需要向陛下言明,下令今天决斗,是陛下前日的圣旨,君王若是朝令夕改,只怕会有损您的威严。”

    司马曜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只听支妙音平静地说道:“陛下,多谢您的一片好心,前日里贫尼曾经去探望过刘裕,他的伤确实没有好,甚至,甚至还很重,但是他的意志非常坚决,一定要在今天格斗,他说,这是上天安排给他自证清白的机会,即使是死,他也没有怨言,您如果下令今天的格斗取消,他是不会领情的,所以,还是请您继续按原定计划,让格斗开始吧。”

    司马曜不信地摇着头:“他真的连命也不要了吗?”

    刁逵哈哈一笑:“陛下,这也许是刘裕的兵法呢,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如此,而且,以刘裕和慕容兰的关系,只怕这个慕容凤,未必会下狠手取他的性命。若是慕容凤在这里公开地放水救刘裕一命,只怕刘裕和慕容兰的关系,也就坐实了。”

    支妙音沉声道:“刁廷尉,你这是在给刘裕定罪吗?如果他能这场取胜,就证明了他的清白,何罪之有?”

    刁逵冷笑道:“刘裕伤得如此之重,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复元,慕容凤是天下闻名的绝世猛将,怎么可能输给这样的刘裕?除了故意放水输以外,还有别的理由吗?刘裕知道了对手后,明知自己的身体情况,还说要出来格斗,他绝不是失心疯不要命的那种人,唯一的原因,就是知道自己肯定会胜了,这不就是他跟慕容燕国关系最好的证明吗?”

    支妙音摇了摇头:“刘裕那是一股英雄正气,虽死无憾,岂是廷尉大人想的这样。贫尼相信,在这格斗场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切阴谋诡计和邪恶的算计,都将最终无所遁形。”

    司马曜点了点头:“朕也相信神尼的话,刁廷尉,你跟刘裕的私怨,朕也听说过一二,朕不希望你把这些个人的恩怨,带到今天的格斗中来。”

    刁逵连忙低头恭声道:“谨遵陛下圣意。”

    他说完后,转向了面前的铁嗽叭,正要开口,司马曜却突然说道:“且慢,今天的比赛,由朕来宣布开始。”

    刁逵连忙垂首而退,司马曜走到了铁喇叭前,看台上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万岁的喊声,司马曜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山呼海啸中,面带微笑,双手伸出,微微下压,示意安静,他的声音,在整个格斗场上回荡着:“朕,大晋天子司马曜,宣布,决定前北府军军主刘裕是否通敌叛国的天帝审判,格斗的第三场,开始开始,有请双方格斗士上场!”

    一个嘶哑而阴森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今天格斗的,不是双方,是三方!”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只见就在主看台的一侧,一处小棚处,缓步踱出一个全身黑袍的人,他的身材瘦高,戴着一个青铜面具,正是青龙的形状,面具之后,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犀利,不知为何,尽管是在光天化日,艳阳高照,但这个人都笼罩在一阵云雾之中,让人看起来,会从内心深处生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此人所在的位置离司马曜不过五六十步,那是九卿级别的头等贵族公卿们所坐的位置,刁逵的脸变了颜色,连忙一挥手:“何方狂徒,竟然敢在陛下面前装神弄鬼,速速与我拿下!”

    司马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意,但还是摆了摆手:“且慢,此人既然身处贵宾席,当是我大晋的高官厚爵,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爱卿,如此装扮,还要…………”

    他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这个黑袍人的喉咙之上,有一个洞,那一身笼罩着他的烟雾,正是从这个洞里冒出的,随着他的呼吸,这个小洞之中火光闪闪,似乎里面就是一个火堆,透着无比的怪异,就司马曜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青龙平静地说道:“陛下,臣是服侍了大晋司马氏皇族几代先帝的老臣,因为容貌丑陋,不得不戴上这副面具,以免惊扰到世人,让陛下生厌,还请陛下原谅。”

    支妙音的秀眉一皱:“看你所在的位置,好像是郗家的所在,请问是郗家的哪位大人呢?”

    青龙的白眉微微一挑:“在臣取下这副面具之前,还先请陛下能原谅臣,准确地说,臣犯了欺君之罪。”

    司马曜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取下面具,亮明身份,不然的话,就以刺客论处,将你拿下了。”

    青龙缓缓地取下了面具,那张淌着脓水,到处是新旧相间的死皮的脸,露了出来,不少高门贵女吓得直接尖叫起来,继而开始呕吐,而一些世家高门子弟也是给这张脸吓得浑身发抖,扭头不忍再看。

    司马曜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可是他不能学着其他世家子弟那样直接不看,皇帝的威严是必须要保持的,他咬着牙,沉声道:“这张脸,朕不认识,你到底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因为他看到了面具取下的同时,一把梳得整齐漂亮的白色长髯,下垂过胸,几近小腹,东晋的士人多留长髯,但如此长度的却只有一人,这个人也正好姓郗,他睁大了眼睛:“难道,你是,你是司徒左长史,宣威将军郗超?”

    此话一出,整个格斗场都一片惊叹之声:“郗超?就是桓温的军师,谋主,号称髯参军的那个人吗?”

    “他不是死了多年吗,怎么还活着,还成了这副模样?当年可是长髯飘飘,丰神俊郎,时人皆以为神仙样的人物啊。”

    “啊,明白了,原来他根本没死,一直是装死啊,怪不得说是欺君之罪,哼,想当年谢安与桓温,郗超可是死敌,谢安掌权,他当然没的混了,也只能装死啦。”

    郗超的耳边不停地传入这些议论,他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司马曜定了定神,沉声道:“郗长史,真的是你吗?”

    郗超微微一笑,戴上了面具:“正是微臣,当年臣偶染怪病,心跳呼吸俱停,臣的家人也以为臣死了,发丧出殡,把臣埋到了地下,臣只觉得做了一个又怪,又长的恶梦,却又突然惊醒,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地下的虫蚁在啃食臣的身体,因为臣的脸上抹了香油,所以这张脸,还有脖子都给咬出洞了,臣在棺材里与那些虫蚁搏斗了几个时辰,几乎要送命,这时候突然有一伙盗墓贼子来挖臣的坟,想偷陪葬品,这才让臣得以逃离生天。”

    司马曜长舒一口气:“真是听起来都惊心动魄,郗长史,你真的是大难不死啊,只不过,既然逃得一命,为何不向朝廷汇报,恢复你的官职和爵位呢?”

    郗超叹了口气:“当时朝政被谢安一手把握,臣之所以得这怪病,也是给谢安多年来打压所致,他是巴不得我死呢,我若是当时活过来,又会遭其陷害,所以不如暂且隐居,一方面治理身体,一方面静观时局变化,以待报效朝廷,今天,就是我郗超正式重见天日之时,还请陛下饶恕臣这些年来欺瞒之罪。”

    司马曜勾了勾嘴角:“郗长史,你当年就有髯参军之名,足智多谋,这回活过来之后,朕会量你的才能,给你安排合适的职务,希望你能尽心尽力,好好地报效朝廷,为大晋作出贡献。”

    郗超微微一笑:“这是当然的,臣隐居多年,就是为了找到机会,报效大晋,为陛下分忧,今天,就是臣深思熟虑之后,最好的机会。”

    司马曜一下子来了兴趣:“哦,什么机会?你刚才说三方决斗,是什么意思?”

    郗超正色道:“刚才刁廷尉的话,虽然有他跟刘裕私聊的原因,但也有其道理,毕竟刘裕跟慕容兰是这样的关系,不排除慕容凤是故意前来助刘裕脱困的,既然刘裕也说了,要用格斗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不应该让人有任何的置疑,光是跟慕容凤打还不够,老臣自告奋勇,愿意亲自下场,作为格斗的一方,老臣当年与谢安不共戴天,自然不可能帮着刘裕,有老臣在一边出手或者是监督,自然不会再有人说闲话,说慕容凤与刘裕演双簧,故意为他洗罪啦。”

    司马曜笑了起来:“郗参军,你已经年过半百,当年也是以谋士闻名于世,打斗并非你所长,现在你的身体又是这样,朕怎么好让你下场去决斗呢,那不等于是让你送命吗?这个玩笑,休要再开,如果你是想当裁判,那倒是可以考虑。”

    郗超微微一笑:“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年,微臣钻研上古所传的机关术,有所小成,今天,就是让我大晋的士民,见识一下这机甲神威的时候了!”



    司马曜的脸色一变,奇道:“鸡甲神兵?什么鸡甲神兵?这鸡鸭也能上阵作战?”

    支妙音摇了摇头,朗声道:“听闻郗长史家学渊源,甚至研习过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所留下的木牛流马,奇门遁甲之术,在枋头之战时,也听说过你曾经为了打通粮道,缓解运力不足的问题,还在军中试制过那木牛流马,你说的这个什么机甲神兵,难不成就是这些机关术吗?”

    司马曜猛地一跺脚:“听支师太这样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家,还有能工巧匠公输般等人,曾经也会这些什么机关术吗?可以让木人行走,搬动,如指臂使,郗长史,你说的什么鸡甲,不,应该是机关的机,这个什么机甲神兵,可是此物?”

    郗超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不错,师太果然是见多识广,我说的机甲神兵,正是此物,不仅是郗某的家传有机关术,在我大晋之内,还有别的能工巧匠,或者是修鬼神之力的人,也能复制此物,就是这次攻打邺城,听说刘裕的部下,也有精通此术之人呢,是不是啊,刘裕?!”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边的墙上,一道栅门缓缓打开,全副武装,铁甲钢刀的刘裕,以熊虎之姿,缓步踱出,他发达的肌肉,把全身包裹的盔甲都撑得几乎要有了线条和形状,而一步一步,虽缓却是极为坚定沉稳的气质,更是反映出他现在的心态,是何等的平和与坚定。

    看台之上发出了一阵骚动:“刘裕,他,他出来了,看他这样子,哪象个有伤的人啊。”

    “太神奇了,前几日伤得如此之重,怎么现在就完好无损了呢?”

    “哈哈,我就知道,刘裕一定有上天的佑护,或者是灵丹妙药,他肯出战,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也不枉我这回压了他两万钱啊。”

    “完了完了,我本来押的慕容凤,我的五万钱啊,那可是我全部身家!”

    “哼,活该,不管刘裕有何罪,都是我们晋国人,你为了点钱就去押胡虏取胜,输光了也是应该!”

    “这郗超也肯定是知道刘裕有本事完好地出战,所以才要下场,有意思了,那个什么机甲机关术,听说神奇得很,不知道刘裕的人力,是不是能胜过。”

    “呀,新开盘了,可以押郗超了,我押五千钱去!”

    “我也去,我也去!一万钱,买郗超胜!”

    “我买十万钱,刘裕胜!”

    看台上的人流开始向着各处的下注点涌去,倒是没多少人再关注场内了,甚至连另一侧的一道栅门打开,全身银甲银槊,跨下一匹通体没有一根杂色毛发的雪山天马,背上一把六石铁胎四弦弓的慕容凤驰马而出,也没多少人去关注了。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甚至花了几千钱才入场的看客们来说,赌博,是比观看格斗更刺激,更重要的事情。

    司马曜看着刘裕,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刘裕,你,你居然伤势痊愈了?”

    看台上响起一阵欢呼之声,四面八方散布着的北府将士们,全身黑衣,动作整齐划一,全都有节奏地一边踏地,一边以拳击胸,行着军礼,高声道:“寄奴,寄奴,寄奴,寄奴!”似乎这里不是格斗场,而是在战场上,他们正在齐声呼唤着自己的主将和军主呢。

    刘裕面无表情,也不去理会同袍们的呼唤,他对着司马曜,把斩龙大刀往身边一插,以手按胸,微一欠身,行了个军礼:“在下甲胄在身,无法行大礼于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至于刚才陛下所问之事,在下已经复元如初,完全不影响今天的战斗。”

    司马曜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看来刘裕果然如传闻一样,不打无准备之战,朕就说嘛,你若是伤重未愈,又怎么肯出战呢。如果你这战胜出,朕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究竟是如何这么快就复元的。”

    说到这里,司马曜顿了顿,看着一脸阴沉的郗超:“郗长史,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消息,知道刘裕伤势无碍,才会提议要出战的?”

    郗超冷笑道:“刘裕一向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他肯应战,绝不是匹夫之勇,所以老臣必须早作准备,以防万一。陛下可知为何今天老臣坚持要亲自下场出战呢?”

    司马曜摇了摇头:“这正是朕一直疑惑的,若说那慕容凤作为武将,包括上一场的荆州诸勇士,想通过击杀刘裕来光大自己的勇武之名,那朕可以理解,可是你是文官,又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你为何要坚持下场格斗,去斩杀刘裕呢?”

    郗超咬着嘴唇,喉咙之上的烟洞里,云雾弥漫,而他的声音,透出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因为刘裕,亲手毁了我们郗家多年的心血,是对我们家族的最大背叛,作为郗家的子孙,我必须亲手杀了此贼,以告慰先祖父,也告慰南郡公的在天之灵!”

    司马曜恍然大悟:“朕想起来了,当年尊祖父郗公讳鉴,身为国之柱石,是首任北府镇军将军,出镇京口,也是他上表请求朝廷允许江北的流民过江,在京口定居安置,可以说,他是初创北府之人,后面的谢相公创建北府军,也只是在京口现征流民而已,而这个基础,还是郗将军打下的。”

    郗超点了点头:“正是,谢安虽然重建了北府军,但若无先祖父开创的基业,他又哪来这样优秀的兵源?只不过是以谢家的私产,借朝廷给的名份募兵罢了,北府军,是朝廷,是陛下的军队,不是谢家的。而这个刘裕,私通敌国公主,导致军情外泄,让我上万京口儿郎血洒疆场,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这就是我必须要亲手杀刘裕的原因!”

    刘裕哈哈一笑:“颠倒黑白,当着天下人的面撒谎而面不改色,还能倒打一耙得如此理直气壮,黑手党青龙,你实在是太让我佩服了!”

    东晋北府一丘八

    东晋北府一丘八



    这话一出,郗超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如常,而其他在看台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顾右盼,司马曜疑道:“什么黑手党青龙,刘裕,你在说谁啊?”

    刘裕朗声道:“今天,是我刘裕最后一场格斗,无论是死是活,我都必须要把话说清楚,要不然,就算我今天死了,也会背负了所有的骂名和罪责,让真正的元凶巨恶逍遥法外,陛下,请你允许我,在格斗开始之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支妙音突然开口道:“刘裕,既然是格斗,就比试好了,贫尼相信你能胜过这一场,至于别的,等打完再说。郗长史,贫尼劝你不要赌一时之气,北府军虽然是令祖父所建,但离现在已经近百年,谈不上跟你郗家有何关系,你若真的有意报仇,应该向燕国的仇敌讨还血债才是,刘裕今天敢在这里格斗,相信内奸并不是他,你莫要找错了对象。”

    郗超的脸色平静,摇了摇头:“师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想必刘裕也已经做好了周全的计划,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你想隐瞒黑手党的存在,是瞒不住的,不如让他说个痛快吧!”

    支妙音叹了口气,坐回了榻上,闭目不言。

    司马曜的眉头紧锁:“你们说的话,朕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啊,刘裕,你究竟想说什么,现在就说清楚吧。”

    刘裕点了点头,他的心如明镜,支妙音看起来愿意选择跟黑手党合作,自然是不希望自己把这个组织曝光于天下,而青龙早存了脱离黑手党之心,并不介意自己把他的这些前同事们公之于众,但对于自己来说,这么多年受到的陷害,阴谋与苦难,非一言能尽,自己这些天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黑手党的事情公之于天下,虽然这会断了跟朱雀以后的合作,但相信也会断了自己堕入黑暗的可能,只要挺过今天这一关,相信是能迎接这个阴谋组织的明枪暗箭的。

    刘裕环视全场,朗声道:“各位,都是我们大晋的百姓,很多都是达官贵人,出身世家,世人皆知我大晋是世家天下,皇权外落,可是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们有没有想过,这个原因是什么,陛下,你考虑过吗?”

    司马曜咬了咬牙:“刘裕,你胆子太大了,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刘裕正色道:“因为今天,在这里,我必须要揭露一个大晋开国以来最大的阴谋,把这个世道的一切,公之于世,陛下,我马上就要格斗了,生死都并不知道,请让我这个已经不要命的人,最后能给你们想要的答案。”

    司马曜叹了口气:“刘裕,既然你这样说了,朕就给你一个面子,大晋自南渡以来,一直皇权不振,这是因为江南的田产,土地,人口都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开国以来,为了表彰有功之臣,先帝下诏,将平定叛乱之后的土地,分赐各大世家,以奖励他们开国之初,南渡辅佐之功,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也就是说,我们大晋的土地,至少是扬州,豫州,江州这些在朝廷直辖下的土地,实际上是在各大世家手中的,朝廷不能直接从这些地方征丁抽税,必须要各大世家的配合,对不对?”

    不少声音在看台上响起:“不错,就是如此,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世家一心为国,只要陛下一句话,可从没有含糊过,刘裕,你不要试图挑拨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我们家的地契田产是元皇帝(晋元帝司马睿,东晋开国皇帝)亲笔敕封的,怎么,你刘裕有意见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可是各位世家贵族,你们可曾亲眼见过自己的田产房契?你们可知道这些田产房契,是哪里来的?真的是从元皇帝时期,就给了你们家族的吗?”

    看台上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很多人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个问题他们几乎从来没有想过,只知道家有良田百顷,千顷,可是那些个地契文书,还真的是很少有人见过呢。

    一处豪华的凉棚之中,一个华服贵人缓步而出,他的身形短小,可是气势凛然,可不正是太原王氏的直系后人,开国丞相王导的孙子,与郗超齐民,有短主薄之称的王旬吗?

    王旬看着刘裕,沉声道:“刘裕,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别的家族我不知道,起码我王家的田契,我亲眼见过,那是开国时元皇帝钦赐我家先祖的,我太原王氏一族,开枝散叶,无论嫡流庶支,分家之后都要继承田产地契,包括这些田地上的佃户庄丁,你有什么意见吗?”

    刘裕微微一笑:“王大人,你果然站出来了,既然你说你见过这些地契,那么请问,这些地契是何人给你的?你的先父大人吗?”

    王旬沉声道:“这有什么疑问吗?刚才我说过,我们分家之时,就会有家中大人分配这些地契田产,我王家是这样,相信其他的大家族,也是如此。”

    不少声音在看台四周响起,集中在正面看台的那些贵宾棚:“不错,我家也是如此,是先父大人临终前分给我的。”

    “刘裕,你是不是昏了头,我们这些高门大族,分家开源的时候,怎么会没有这些家产分配呢?你以为跟你这乡巴佬一样吗?”

    刘裕笑道:“好,既然你们都说继承了地契田产,那我请问一个问题,这些田产地契,现在都在你们手上吗?你们敢说,自己永远可以随意地拥有,处置,变卖这些田产吗?王旬大人,请问你家的地契,可否在你手中?”

    王旬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吟不语,司马曜睁大了眼睛,看向了王旬:“王爱卿,难道你们太原王家的地契,不在你手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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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旬咬了咬牙:“我们王家有祖训,为了保证子孙的孝道,地契田产要集中在嫡流主家,并不交给分家的各支,先父临终前,我等皆见过这些田契,但并不拿走,难道非要有这些地契,才算是我们的田产?有谁人会夺这些田产?”

    刘裕冷笑道:“既然连田契都不在手上,你凭什么说这些地是你的?”

    王旬沉声道:“这是我们高门世家内部的事情,又何需向你一个小小的军汉说明?刘裕,看来你缺乏基本的礼仪和对别人的尊重,我若是问你家的田契在哪里,你是不是也能马上拿出来?”

    刘裕哈哈一笑:“我当然可以马上拿出来,我刘家在京口,家有几亩地,几个人,都是一清二楚的事,那些个房产地契,都在我娘屋里梁上的一个空南瓜里存着呢,你想看的话,我马上就可以拿给你,我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之家,都知道这些家产田契需要存着,你们高门世家,几十年上百年的豪门,良田千顷,奴仆数千,却说拿不出田契,岂非怪事?”

    王旬冷笑道:“拿得出也不需要给你看,怎么,你还想说我们无田契就占人地夺人田了?好啊,那麻烦你去找这些田地的主人,苦主们,让他们来向我索要便是,且不说根本没人跟我们要这些,就算有,到了对薄公堂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知道,这些地是谁的!”

    刘裕看向了一脸疑惑,沉默不语的司马曜:“陛下,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些世家大族的地契田产吗?如果他们没有,就说明这些地是无主之地,即使没有什么苦主,也理应收归国家,由国家按法度对民众进行分配,这样您也可以直接对这些土地征税,征丁,一直无法解决的吴地赋税,兵源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王旬的脸色一沉,厉声道:“刘裕,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公然想挑拨我们君臣的关系吗?哼,都说你勾结慕容燕国,图谋不轨,我一直还不太相信,今天一看,只怕这传言多半属实了。陛下,你莫要听信刘裕的这些狂悖之言,他一个军人,哪可能知道这么多,这一定是那慕容垂教他说的,为的就是离间我大晋君臣关系,制造内乱!”

    司马曜叹了口气:“刘裕,我大晋的元皇帝在定鼎江左的时候,就曾经说过王与马共天下,也向着全天下公告过,把吴地一带的田契地产分给有功的开国世家,象王家,郗家,庾家,包括后来的谢家,都是有份的,这点是我们大晋人所共知的事,你不知道的,是元皇帝对历代大晋皇帝子孙也留有遗诏,要我们不得利用皇权,去索回这些分赐给世家高门的土地,以及这些土地上的人口,这个遗诏,朕在即位的当晚就见过了,所以不要说是到公堂上打官司,就连朕,也无权过问这些土地,除非是世家高门主动把这些地产献给朝廷,不然朕若是过问这些地产田契,就是不孝。”

    刘裕的脸色一变,他也没有料到,这个元皇帝居然会定下这样荒唐的规矩,也难怪东晋自开国以来就是皇权不振,看来从开国皇帝开始,就注定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啊,还要给逼着立下这等诏命,让世世代代的子孙都只能继续当这个傀儡!

    刘裕咬了咬牙:“也就是说,即使是陛下,也不能收回这些土地,哪怕这些土地的田契并不在现在的名义主人手中?”

    司马曜沉声道:“刘裕,你要知道,这是开国的元皇帝的祖制,而朕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因为朕是元皇帝的子孙,作为子孙,难道不应该遵从这样的祖制吗?即使是开国功臣们愿意把这些田契收藏,或者是转让,那也是他们的事情,朕作为皇帝,仍然不能过问这些,朕再说一次,除非是他们高门世家主动献地给朕,给朝廷,不然朕无法以任何理由将这些地方收回。”

    王旬的神色一种轻松,看着刘裕:“刘裕,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这种君臣之间,皇帝和世家之间的信任,就是我们大晋的立国基石,王与马共天下,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若不是我们世家的祖先当年帮着大晋渡过了难关,你的祖先恐怕早就死于战乱了,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就得感谢我的祖先,我们这些世家所拥有的地契,是开国元皇帝所承认的,你别想打这个主意。”

    刘裕摇了摇头,看向了在一边的郗超:“怪不得你们黑手党根本不怕这些事情公之于天下,原来有开国皇帝诏令的这个挡箭牌,郗超,算你狠。”

    郗超冷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刘裕,你还是想想今天怎么能活下来,才是王道,不要试图跟我大晋的高门世家为敌,你没这个实力的。”

    刘裕朗声道:“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是坚信我今天这一举动有多么正确,你们以为,把你们百年来在暗中拥有,靠着开国元皇帝下诏保护的权力之源,就可以永远地欺君害明,控制我大晋吗?我告诉你们,今天,我就会揭露你们的一切。陛下,接下来我要跟您说的,是一个已经存在了近二百年的阴谋组织,这个组织叫黑手党,是一些世家大族当年在曹魏时期所建,为的是对抗皇权,保护世家利益,元皇帝当年受这个组织的拥立,更受到这个组织的限制,而他的那个不得剥夺世家田契的诏令,也是在这个组织的影响和胁迫下作出的无奈之举,我相信,那绝非他的本意!”

    王旬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好你个刘裕,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连开国的元皇帝都敢侮辱?陛下,请立即以大不敬将此贼击杀,绝不可以再让他胡言乱语下去了!”

    司马曜咬牙切齿地说道:“刘裕,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回,连朕也不能容忍你的狂妄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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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微微一笑,他早就料到司马曜会有这样的反应:“陛下,在下本就是死罪之人,您下这样的命令,又有何意义呢?您难道就不想想,当年元皇帝也是面临您同样的困境和无奈,难道说出事实的真相,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吗?”

    司马曜咬着牙:“刘裕,朕本来还是有兴趣听你说的这些世家秘闻,但绝不会允许你对先帝,尤其是元皇帝有任何的不敬之语。当年中原大乱,是元皇帝和列位开国世家的祖先们重建了大晋,使整个南方免于胡人的铁蹄,你对于我们的这些先辈,缺乏最基本的敬意。”

    刘裕大声道:“可如果这个所谓的中原大乱,神州陆沉,就是某个阴谋组织搞出来的呢?”

    此话一出,全场都跟炸了锅一样,不少人在大叫道:“怎么可能?永嘉之乱难道是有人有意为之吗?”

    刘裕看着司马曜,正色道:“陛下,刚才臣说得很清楚,这个组织,上溯到曹魏时期,不要说大晋的西朝时期,就是在大晋正式建立前几十年,这个组织就已经存在了,它本就是一些不愿意被帝王的刑名之术所控制和随意诛杀的世家高门所组建的组织,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势力,渐渐地架空皇权,甚至不惜引得天下大乱,当年引诸胡族入住中原,埋下天下大乱的种子,甚至教唆曹魏宗室内斗,继而让大晋为了避免曹氏内乱而走上宗室割据,八王之乱的路,都是这个阴谋组织所为,这个组织,就叫黑手乾坤!”

    司马曜脸色大变:“黑手乾坤?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怎么朕从来没有听过你说的这些事情?”

    刘裕看着郗超,平静地说道:“陛下,这些话,我当初初闻时,比您还要震惊,而你面前的这个郗超,郗长史,就是这个黑手乾坤组织的重要一员,他们的决策核心有四人,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方神兽命名,代代相传,而这位郗超,则是青龙。”

    司马曜的目光,跟全场几万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了郗超的身上,而这位髯参军,这会儿脸上没有任何的气恼之色,甚至可以说带着微笑,尽管这张可怕的脸上带着笑容,足以能吓哭小孩子,但他在轻轻地鼓着掌:“刘裕啊刘裕,老夫以前一直以为你打仗是个好手,别的地方乏善可陈,可没有料到,你编故事的本事也这么厉害,连我都几乎要相信你的这个故事了。哦,不对,以你的本事,是编不出来这样的故事的,应该是慕容垂这个绝世枭雄编出来告诉你的吧,你能把这个敌国君王告诉你的故事,说得这么绘声绘色,真是难为你了。”

    刘裕冷笑道:“郗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些,也最清楚是谁真正地和慕容垂勾结,当年你在枋头兵败后就被慕容垂所俘,从此跟他狼狈为奸,以青龙的身份策划多年阴谋,甚至,甚至不惜毁掉曾任黑手党玄武一职的前相公大人谢安的北伐,这些事情,你难道想否认吗?”

    此话一出,整个格斗场全都沸腾了,不少人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多的人则在大声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谢相公大人怎么会是黑手党的一员呢?”

    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贵宾看台的一侧响起:“刘裕,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先父大人如此提拔你,先兄如此栽培你,你居然说他是什么阴谋集团的一员,我真恨不得挖出你的心,看看里面是什么颜色!”

    刘裕平静地看向了谢家的大棚,看着一身黄色绸缎衣服,怒发冲冠的谢琰,以及坐在一边,眉头深锁的谢道韫,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琰将军,抱歉,事关家国天下的大事,今天我必须说出事实的真相,这黑手党历代镇守的传承,并非通过血缘,所找的接班人,也往往不是出自家族内部,所以你不知此事,并不奇怪。夫人,你最清楚刘裕所言之事,是否属实,请你本着为谢家的列祖列宗,为谢相公大人负责的态度,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我刘裕是否在撒谎!”

    谢道韫缓缓地站起了身,看着刘裕,面无表情:“刘裕,我作为谢家长女,从没有听说过什么黑手乾坤,更不知道先相公大人还会有什么玄武之类的身份,你是不是在北方的时候受了慕容垂的挑唆,让你相信了这个离奇的故事?还是说先相公大人亲自跟你说过他是什么黑手乾坤的一员?”

    刘裕摇了摇头:“这个事情不是故事,更不是慕容垂所言,而是黑手乾坤多年来一直接触我,拉拢我,而我经过多年的打探,才渐渐地发现这个组织的真相,今天,就是我要公之于世的时候了。至于谢相公大人,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又怎么可能诬陷他的清白呢?他确实没有跟我说过自己是玄武,但是…………”

    谢道韫立即说道:“好,够了,既然先相公大人本人没有跟你说过这些,那你所言,无非是别人告诉你的,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刘裕,我现在并不是以谢家人的身份而维护我们谢家,而是如你所说,要以一大晋子民的身份来维护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天下,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所说的这一切?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个黑手乾坤的存在?你说郗长史是青龙,先相公大人是什么玄武,那这个组织总坛在哪里,聚会之所在哪里,他们的钱粮,兵马,人力在哪里?总不可能手上无凭无据,靠问一句田契何在,说一个吓人的故事,就让我们相信这世上存在什么两百年的恐怖组织,玩转天下吧。”

    刘裕咬了咬牙:“夫人,您跟我曾经一起经历过这些事情,一起亲眼见识过这个组织的凶残和可怕,也知道了先相公大人最后是被这个黑手乾坤逼迫自尽,为什么今天不能站出来跟我一起面对,摧毁这个邪恶的组织,还天下一个永世太平呢?”

    谢道韫叹了口气:“小裕啊小裕,我今天才真的意识到,你给慕容兰影响得太深了,看来要摧毁你这个盖世英雄,最终还是只能靠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