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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何无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如果你让道规来执掌荆州,那我是会坚决支持的,就算希乐反对也没用。而且,希乐一直恨上次怀肃抢了他消灭桓振大军的功劳,总要找个地方出气才是。”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让他出气的地方可不少,甚至妙音都交出了玉玺,有些事情,差不多就行了,也别得寸进迟。如果还是一直做兄弟的话,那江北也不是不可以分他一部分,但要是再继续斗下去,那我也没这么好说话。”

    何无忌笑了起来:“你真的肯把江北分一部分给他?”

    刘裕点了点头:“我要江北不是自己想割据一方,而是要北伐,所以只要北边的四到五个郡就行了,最肥的广陵郡,我甚至都可以让他来掌管,这个让步,够大了吧。”

    何无忌点了点头:“确实非常大了,如果希乐知道的话,一定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你们之间除了刘婷云外,所有的误会和矛盾,都会烟消云散,我这就去告诉他。”

    刘裕摆了摆手:“不用,明天朝议之时,我直接提,给他个惊喜。你看怎么样?”

    何无忌笑了起来:“那明天要议的事可就太多了,捉拿殷仲文,分配江北,撤回刘怀肃,不过,这样一来,你跟他的关系,可以彻底理顺了,大晋也能重新走上正轨。”

    刘裕点了点头:“嗯,江北我还要经营一段时间,现在不会马上北伐,等阿寿他们打完之后,让阿寿镇守西蜀一段时间,道规带大军回来接掌荆州,你这段时间做好南征的准备,一旦兵马和粮草到位,就由你挂帅,消灭妖贼。他们始终是心腹大患,即使是在岭南,我也不放心。”

    何无忌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盯着他们,这些妖贼可一直不安份,在岭南的这段时间里,也是整军备战,还大量地招募当地的俚侗蛮人从军,用老贼们加以训练,还派使者去出使一边的交州,似乎想和当地的杜家联合。”

    刘裕沉声道:“杜氏一向忠于朝廷,我们也给了他们充分的信任,打完桓楚之后,原来在京城当人质的杜氏世子杜慧度,就给我们下令放回了交州,希望这个也跟着北府军征战多年的杜家子弟,能撑起交州的防务,不至于给妖贼突袭消灭。”

    何无忌笑道:“吴隐之那是完全不知兵,给打败正常,可是杜家在交州,却是多年来不停地和州内的蛮夷叛军,以及外部的林邑国交战,交州虽小,但是军事能力很强,妖贼要是有能力一举消灭他们,也不用于出使拉拢了,现在江州和荆州还不太平,我的军队也是分出五千交给怀肃,五千人留守豫章郡治,其他的两万人马分散在各地平叛,还要至少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出征的准备。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和希乐派兵相助。”

    刘裕笑了起来:“没有问题,妖贼是我们多年的死仇了,早晚要消灭的,现在只是因为国家这些年用兵太多,各路的叛乱需要一一平定,暂时腾不出手收拾他们罢了,等消灭了西蜀,稳定了荆州,开发了江北,那甲兵已足,粮草军械齐备,就是彻底解决这个后患,为多年来死在妖贼手上的兄弟们复仇的时候了,也是彻底解决大晋最后的内部之患。接下来,就是我们可以集中全国之力,全面北伐,以遂我们少年时投军报国,驱逐胡虏,收复失地之志。”

    何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条路,我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妖贼我会亲手消灭,到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刘裕正色道:“这是一定的,我和希乐都建过功了,也该轮到你,到时候要兵给兵,要粮给粮,这是我们举国的行动,不是一将一州之力。”

    何无忌满意地说道:“那就太好了,我这次回来,一是要调和你和希乐的关系,二是要取得你们在此事上的支持。这第三嘛,唉,本来是想借着招揽殷仲文,去收一批世家子弟,可以在军中从事文书和地方治理的工作。可现在这么一闹,怕是这第三条没法进行了。”

    刘裕微微一笑:“没事,要招收人才,不一定需要通过延揽殷仲文这样的人来表现,现在反正是无功不得爵,非开国爵就要代降,以前世家子弟们那种万年富贵的好日子是不会再有了,所以现在只要有点真才实学的人是会争相从军,我这里现在是给他们军训,让他们有基本的体力从军,也对军中的情况有个起码的了解,现在第一批训练的三百多个世家子弟已经快要结业了,大多数人是完成了训练的要求,象王弘等人都是不错的子弟,你到时候可以带着回去。”

    何无忌有些意外:“你自己不要这些人才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我没打算现在就北伐,还可以再等等,再说我这里已经挑了谢晦,张劭,傅亮等十余名得力的助手,不至于无人可用。你在江州,那里还没有完全平定,各地的官吏任务很重,只靠我们北府军的将校以军队那套来管理,肯定不行,除了文官外,我再让朱超石带新训练出来的北府精兵两千,随你一同回去,也给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他们是荆州人,对那里的风土人情熟悉,也许,可以助你再在本地招收些精兵和俊才呢。”

    何无忌哈哈一笑:“连你的好徒弟都派来帮我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好了,寄奴,等彻底地平定了妖贼之后,我会同样全力地支持你北伐的。”

    刘裕笑着拍了拍何无忌的肩膀:“不是支持,而是参与,到时候你,我,希乐,阿寿,各自带着镇守地区的兵马出征,以整个大晋和南方的兵马,把盘踞北方的胡虏,全部肃清。等到收复两京,重回未央宫,铜雀台之时,我们再开怀畅饮,如此,方人生无憾事!”

    何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不留遗憾!”



    建康城,台城,太极殿。

    刘裕一身朝服正装,与王谧分列两班文武官员的首位,而刘毅和何无忌则并肩而立,站在他的身后,大殿之上,龙榻上的司马德宗,仍然是跟个不知死活的植物人一样,就这样躺着,而司马德文则是侍立在龙榻的一边,那象征着朝廷权威的玉玺,则是放在司马德文的右手边一张小案之上,今天这是难得的北府三巨齐至的大朝议,很多事情,会现场拟诏并盖玺。

    司马德文目光扫过全殿,自从王妙音交出玉玺后,那个可以掌玺盖印,手握大权的人,就变成了这位琅玡王殿下,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刘裕身后的何无忌身上,微微一笑:“何刺史,这回朝廷晋升你为镇南将军,领江州刺史,都督江,湘二州诸军事,加督江夏郡军事,可以说,把西边的重任委托给了你,你要不辜负朝廷的厚望,为国再立新功啊。”

    何无忌站出了列,行了个礼:“无忌身受国家大恩,无以为报,只有尽心竭力,为国尽忠。”

    司马德文点了点头,说道:“众位大臣,将军,还有何要事需要上奏呢?”

    何无忌大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东阳太守殷仲文,本系桓楚余党,曾为大逆贼子桓玄篡位之事,出力极多,本应斩之以徇,只因其曾戴罪立功,救出王皇后,这才由陛下开恩,特加赦免,还让其担任东阳太守一职。”

    司马德文点了点头:“这些是旧事了,何刺史重新提及,有何用意呢?”

    何无忌咬了咬牙,沉声道:“此獠受国如此大恩,本应感激涕零,为国效力,以赎前罪,可是他却变本加厉,居然还暗中勾结桓氏余党,为他们通风报信,出卖朝廷的军事机密,以至于前线将士屡屡平叛不利,就在于我军的调动,军情全被敌人所掌握,所以处处被动。”

    司马德文的脸色微微一变:“何刺史,此事可有真凭实据?”

    何无忌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封书信,高高地在空中扬起:“这些信件,乃是前几天,辅国将军,淮南太守刘怀肃,讨平盘踞胡桃山的桓楚余党桓石绥,司马国璠,陈袭等贼人。桓,陈二贼授首,而司马国璠则侥幸逃脱,在他们的巢穴之中,搜得了这几封书信,都是殷仲文亲笔所写,他的字与行文,当世皆知,诸位如果有对此怀疑者,可以比对。”

    文官之中,传来一阵惊叹之声,谢混恨恨地骂道:“怪不得这家伙前天连何刺史的文坛大会都称病不去了,原来,这是心里有鬼啊!”

    郗僧施笑道:“何江州,你是不是当时故意要设宴诱他前来,再当众揭穿他的呢?”

    何无忌摆了摆手,正色道:“这倒没有,那日设宴之时,我还没收到这些书信,当时还以为他是真的病了,可没想到,他是心中有鬼,在家装病!”

    刘毅的声音冷冷地从一边响起:“纠正一下何刺史的说法,这殷仲文不是装病,而是在策划逃跑。司马国璠逃脱之后,迅速地向他报信,所以他才会借着带东阳郡的移民去江北为借口,擅离守地,其实就是想借机逃往江北,只是,他没有接到命令,不能私自过江,所以,他还想要借给刘镇军献上礼乐为借口,想要取得刘镇军的批条,让他能逃过江去,幸亏刘镇军坚持原则,将之斥退,这才断了他逃跑的路子。”

    站在左边的孟昶眉头一皱:“难道他不会自己逃跑吗?”

    刘毅摇了摇头:“殷仲文是个文人,不通军旅之事,就算是逃命,也是要坐车乘舆的,既骑不得马,也走不动路。所以,他被拒绝之后,就想着找别的办法,请相熟的世家高门为他请命,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何刺史一到,他自乱阵脚,而我的部下也早就盯上他了,一直将之监视,不允许他出城!”

    司马德文长叹一声:“国家有大恩于此贼,他为何还要这样恩将仇报?!”

    何无忌冷笑道:“从这些书信上看,殷仲文不仅不领国家的情,还埋怨朝廷没有给他以前在桓楚时当的宰相,所以心生异志,他还挑唆身为宗室的司马国璠,胡说什么刘镇军和我等北府旧将,是和桓玄一样的贼子,要篡夺大晋江山,不给司马氏宗室亲王机会,这才骗得司马国璠这个蠢货居然会背叛大晋。”

    司马德文恨声道:“此贼真是该千刀万剐,孟仆射何在?”

    孟昶应声而出,司马德文沉声道:“孟仆射,你主管都官尚书,负责刑狱之事,此案,就由你来审理,如何?”

    孟昶看向了何无忌:“还有请何江州把相关的证据移交给我,我会马上拘拿殷仲文,迅速审理此案。”

    王谧突然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殷仲文大逆不道,可能是看之前桓胤,刁雍等桓楚余党被诛杀,而心中不自安,如果此事大加审判,牵连太广,只怕会让人心进一步动荡,殷仲文如果谋反铁证如山,那尽量将之一人诛杀即可正国法,不宜做成大案。”

    司马德文轻轻地“哦”了一声,正要开口,一边的刘毅却冷笑道:“王录公(录尚书事),好不容易破获了这个大案,正是好深查到底,挖出更多反贼的好机会,你为何要从中阻止呢?难道说,你跟这殷仲文能有什么关系?”

    王谧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刘抚军,我虽然与殷仲文在伪朝时都同殿为官,但那是不得已,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要说在桓楚政权为官,你我都当过,又何必抓着个殷仲文不放呢?现在大晋刚刚复国,陛下也摆驾回来没多久,需要做的是安定人心,而不是制造大案,牵连太广!”

    刘毅冷冷地说道:“王录公,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当初在伪楚的时候,殷仲文和卞范之好像就多次进言,要桓玄下手除掉我们这些北府旧将,从刘镇军开始,一个不留,当时你好像也没说什么不要牵连太广的事吧。还有,请问当年桓楚篡国时,我大晋的玉玺何在?!”



    此言一出,王谧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浑身上下不自觉地哆嗦起来,他本能地看向了御座边上的那块玉玺,却跟站在玉玺后面的司马德文四目相交,只见这位大晋的王爷,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眼神里也多一份深意,似乎是在说:小样,你以为你做的这事,我们兄弟会忘吗?

    王谧的额头开始汗如雨下,他连忙跪倒在地,一边解下自己的官帽,一边说道:“臣有罪,臣当时受大逆罪人的威胁,不得已而奉大晋的玉玺献与…………”

    刘裕的声音在一边缓缓响起,却透出一丝坚定与沉着:“王录公,玉玺虽然是你最后交给桓玄的,但是从琅玡王手中拿走,转交给你的,却是我刘裕。陛下,大王,如果你们想要治罪,请先治我的罪好了。”

    刚才还议论纷纷,充满了嘲讽与兴灾乐祸之语的朝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要当面骂这王谧的夺玺之罪,不仅可以显示自己的忠诚,也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但是,如果跟刘裕这位手握重兵,大权在手的当朝第一人正面起了冲突,那恐怕王愉,殷仲文的下场,就为时不远矣。

    司马德文干咳了一声:“这个,刘镇军,请不要误会,我们都知道,当时此举,是桓玄试探你的行动,如果你不照做,只怕当时就人头落地,至于你的忠诚,早就通过建义复晋,消灭桓楚得到了证明,不会有人说你闲话的。”

    刘裕摇了摇头:“臣以为,大王此言有所偏差,我当时确实是受到了桓玄的威胁和胁迫,可是王录公不也是同样的情况吗?不仅是他,当时的满朝文武,哪个不是违心地要向桓玄臣服?敢说一个不字,就是人头落地!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质疑别人的忠诚。王录公虽然暂时被迫向大逆贼人低头,但他和殷仲文,卞范之这些铁心为逆贼卖命的乱臣贼子,还是有区别的。我们建康之时,他也是第一批就出城迎接王师的官员,功不可没。”

    刘毅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来,王录公不仅无过,反而还有功了?镇军让他官居原职,继续当录尚书事,执掌朝政,也是为了奖励他的忠诚?”

    刘裕平静地说道:“伪楚新灭,建康城中人心惶惶,还有楚军的很多散兵游勇和奸细暗探留下,当时针对士人与我军将士的暗杀不在少数,以前的天师道妖贼也有不少在这个时期大量混进城中世家里,充任家丁仆役,做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若不是后面谢停云案发,我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当时最重要的不是什么追究责任,而是安定人心,你我当时,还有何刺史合议,只诛桓氏一族,余者皆可赦免,时过境迁,现在是想翻旧账了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并非是我想翻旧帐,而是这王录公今天又在这里说话让我很不舒服,你也知道,当时留下了很多伪楚余党,后面也是兴风作浪,而现在大晋并不太平,荆湘与江州那里一直叛乱此起彼伏,以前我们一直不知道原因,现在才发现,是有殷仲文这样的人还在跟反贼逆党们勾结,这回好不容易破获了一起大案,正是应该深入挖掘其同伙的好机会,可是这位王录公怎么说呢?说什么不宜牵连太广,他这是想放虎归山,停止追查逆贼吗?那我不得不怀疑一下他说这话的动机了,镇军,你觉得如何呢?”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怀疑王录公的忠诚,自我们建义以来,他在这个位置上尽忠职守,朝堂得以稳定,他居功至伟,而刚才所谓的不牵连太广,我相信也是出于公心,殷仲文毕竟是文坛领袖,门生和崇拜者众多,如果彻底追查,会让人心惶惶,而且,此事还涉及司马国璠这个宗室,这两年来,各地以官身而叛乱从贼的司马氏宗室,也为之不少,大王,我没有说错吧。”

    司马德文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点了点头:“真是家门不幸,值此国难之时,还有些不屑子孙,居然趁机想要叛乱篡权,我们司马氏没有这样的败类,各位将军如果将之擒获,可以就地正法,不必再交宗正府审结。”

    刘裕微微一笑:“大王不要误会,这乱世之中,有野心之人想要趁机混水摸鱼,是不分汉人或者胡人,也不分姓司马还是姓刘的,有敢反叛的诛灭就是,但是,如果在这种时候追查太急,尤其是兴大案,起大狱,那可能有些人会给逼反,之所以要大赦天下,不就是为了稳定人心,把这种逼人造反的可能,降到最低吗?要是人心惶惶的话,可能更多人会被反贼说动,与之同流合污啊。”

    刘毅咬了咬牙:“那按镇军的意思,就只杀殷仲文一个,不再追查了?”

    刘裕点了点头:“殷仲文现在已经要交给孟仆射来审理,而抚军你也可以多费点心,协助讯问,殷仲文这次给逆贼写信之外,还曾经想来我这里进献什么礼乐,这就暴露了他的不臣之心,要问清楚,他的背后是不是有人,然后暗中查访,顺藤摸瓜,而不是把声势弄得太大,不然的话,不仅会逼反不少人,反而会让真正的主谋提前遁走,反而不美。”

    刘毅冷笑道:“那么,此事就按你的意思办,我同意,各位大臣,你们是否还有意见呢?”

    何无忌笑道:“我也附议。”

    满朝官员们一看北府三巨头已经达成共识,哪还敢有人反对,纷纷称是。

    刘毅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既然刚才镇军说,王录公有功于朝廷,安定了人心,我这里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启奏,只怕是有人违背刘镇军的命令,借着平叛之名,屠掠各地,激起民变,然后再行镇压,以此扩张自己的实力,荆州江州之所以很多已经降服的地方又再起叛乱,可以说很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位辅国将军,江夏太守刘怀肃,刘镇军,请问,您准备如何处理您的这位堂弟呢。”



    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殿内的两大巨头,谁也没有想到,两大晋国最有权势的大将军,居然就这样在公开场合针锋相对,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甚至,别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插话圆场了。

    何无忌的眉头紧锁,走过了刘毅的身边,低声道:“希乐,有事我们私下解决,这样公开说不太好,不如…………”

    刘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无忌,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这里是商议国事,那一切都可以放在明面上说,不然的话,若是事事都由我们私下决定,那跟以前那个暗中操纵一切的黑手党,又有什么区别呢?寄奴,你说对不对?”

    刘裕看着刘毅,突然笑了起来:“希乐说得很好,既然是商议国事,那确实应该公开讨论,这些事情,也不止是由我们京八三巨头决定,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是我们大晋的高官显贵,他们也应该讨论这些军国大事。各位,你们觉得,刘抚军刚才的提议,应该如何处理呢?”

    他转过头,看向了脸色阴沉的孟昶:“孟仆射,你来说,你是否同意刘抚军的意见?”

    孟昶咬了咬牙,说道:“殷仲文的这些通敌信件,是铁证如山,可是刘辅国(刘怀肃现在官居辅国将军)的这些事,还没有查实,现在他是镇守荆州东部和江夏地区的大将,任务重,位置关键,只凭一些道听途说就罢免大将,怕是会误了大事,而且,就算要换人,也得有接替的人选,做好交接之事,万一…………”

    说到这里,他收住了嘴,没有再往下说。

    刘裕冷笑道:“孟仆射是想说,万一怀肃也有异心,不愿意交出大权和军队,甚至也举兵谋反,那可怎么办?”

    孟昶叹了口气:“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和准备,如果抚军将军所说的是事实,那辅国将军有借着平叛而趁机扩军坐大的嫌疑,大晋以前百年时间,总有坐镇一方的军阀趁机割据自立,第一步,都是从扩张军队开始的,接下来就会借口军队庞大,现有粮草供应不足,要求直辖所在地的政务,粮草,时间一长,就会跟以前的荆州一样,变得尾大不掉了。”

    何无忌沉声道:“我觉得孟仆射过虑了,辅国将军是我的副将,也是镇军的堂弟,更是我们北府多年的好兄弟,他的为人,大家应该都清楚,绝不是那种有异心之人,之所以各地叛乱难以平定,是因为有殷仲文这样的人不断地给叛贼通风报信,让他们专门趁着官军不在的时候作乱,加上荆州之地是桓氏经营几十年的老巢,虽然桓楚灭亡,但是心向桓氏的余党还是不少,一有机会,就会趁机作乱,辅国将军在外征战近两年,部下也一直没时间回家,非常辛苦,我认为,派合适的将领去接替他,是可以的,但千万不要冤枉他,乱加罪名!”

    刘毅冷冷地说道:“镇南,你让辅国出去平叛的时候,只给了他五千人马,可是现在,他的军队已经超过了两万,这可不是什么乱加罪名吧。”

    何无忌咬了咬牙:“我们出征讨伐桓玄时不过一万兵马,现在你拥兵五万,我也有三万精锐,按你这说法,我们都有问题了?”

    刘毅冷笑道:“我们是击败了桓玄和各路反贼的十几万大军,收编了很多降军,可是现在荆州已经平定,不过是一些余党的挣扎,这都能让他扩军四倍以上,无忌啊,事情不是这么可以随便类比的。在我这里,荆州各地的官吏上书举报辅国的军队索取无度,甚至以平叛之名,到处伸手,指使他的亲信在各州县夺权,还说是为了大军督办粮草,事急从权,请问,这也是你授权允许的吗?”

    何无忌一时语塞,只是喃喃地说道:“这个,这个,前线军情如火,有时候事急从权,也不是不可以,希乐你…………”

    刘裕平静地说道:“好了,无忌,不用说了,谢谢你为怀肃的辩解,不过,我这里也同样接到了不少江州和荆州的官吏弹劾怀肃的奏折,希乐说得不错,他确实做了不少越权之事,超过了一个将军的权限,也超过了他淮南,江夏二郡太守的职责。”

    何无忌的脸色一变:“寄奴,你…………”

    刘裕转过身,向着司马德宗行了个礼:“陛下,大王,辅国将军刘怀肃,是臣所举荐的,现在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已经做出了越权之事,荆州和江州之地,刚刚收复,当地的父老军民,都看着我们的表现,如果我们在这里自己不能遵纪守法,又如何让这里的人心向朝廷呢?”

    “无论刘怀肃有什么理由,他一没有便宜行事,持节督军的权力,二来事后也没有及时地补报这些事情,只此两条,已经足够将他就地解职了,至于接替他的人选,我建议让现任豫州刺史诸葛长民,速率镇守历阳的本部兵马三千人,前往胡桃山,与刘怀肃办理交接之事,而刘怀肃所率兵马,由暂时由诸葛刺史带领,平叛之后,再归建给何刺史。”

    刘毅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刘裕会作这样的决定,咬了咬牙:“刘镇军的处置非常公道,如果刘辅国真的忠诚,那就会无条件地交出手上军队,只是万一…………”

    刘裕冷冷地说道:“万一他真的反了,我亲自带兵灭了他。我刘家世代忠良,我相信我的堂弟,无论何时,都不会背叛国家,举兵作乱的!就算他真的鬼迷心窍,他手下的将士,也不会随他作乱。这一点,我愿意用性命担保!”

    何无忌沉声道:“我也愿意一起与刘镇军用性命担保辅国将军的忠诚!”

    刘毅的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二位,不过是我随口一说,不必这样较真。陛下,大王,臣同意镇军的提议。”

    他说着,正要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却听到刘裕的声音冷冷地从他背后响起:“希乐,别急着回去,接下来,我们应该议一议,如何安置你这位大功臣的问题了。”



    刘毅缓缓地转过了身,看着对面的刘裕,那双镇定而坚毅的眼睛,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但那是在战场之上,面对着敌军的千军万马时,那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神色,自己与刘裕亦敌亦友多年,也只有那次在蒜山之上,放下一切的掩饰,灵魂碰撞时,才看到过刘裕这样看自己过。显然,现在的刘裕,已经是要跟自己正式交锋,而不再是战场上的兄弟了。

    刘毅咬了咬牙,沉声道:“那请问刘镇军,你准备如何安置我呢?”

    刘裕面无表情地说道:“能安置你的,是朝廷,是陛下,不是我,还请希乐你弄清楚状况。”

    刘毅突然大笑起来:“好了,寄奴,今天大家既然把话说开,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建义成功之后,朝中大权,就是掌握在京八兄弟手中,而按京八党的建立原则,三巨头共议结果决定一切。说白了,就是你,我还有无忌,这首任三巨头,决定朝政大事。你说要安置我,那就是你提议,无忌点头,而我只能接受,对不对?”

    刘裕平静地看向了何无忌:“无忌,你同意希乐的话吗?”

    何无忌咬了咬牙:“大业初创之时,一切权力归京八党,这是我们建义时的誓言,到目前为止,这个体系仍然有效。出于对我们恢复大晋的功劳的尊重,无论是陛下还是朝中的重臣,都对我们有足够的尊敬,是吧,陛下。”

    司马德文连忙点头道:“我们兄弟今天的性格,都是功臣们所救,大事你们自己先议定,如无不妥,我们这里自然是同意。”

    王谧也连忙点头道:“连陛下和大王都这样说,我们这些百官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只要几位大将军能有个共同决定,我们这里照办就是。”

    刘裕点了点头:“多谢陛下和各位大臣们对我们的信任,希乐,你说大家这么信任我们,可我们却是意见不一,闹成这样,多不好?”

    刘毅咬了咬牙:“没什么,是人总有意见相左的时候,这不是你我的家事,而是国家大事,我刚才逼你处理刘怀肃,也不是出于私心,而是怕他在荆州坏了大事,现在你要讨论我的去留,没问题啊,就在这里商量好了,让大家也都听听。”

    刘裕平静地说道:“当初义师初建之时,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也包括你希乐兄弟在内,大家公推我为盟主,后来建义成功,攻克建康,你和无忌不辞劳苦,率军追击桓玄,而我则坐镇京城,安定后方,平定江北和吴地的各路乱党,现在,我们的任务都已经完成,桓玄授首,吴地也基本上安定,我们也应该按当初的约定,分别出镇一方,完成以后的任务了。”

    刘毅冷冷地说道:“以后的任务,是什么?”

    刘裕正色道:“我们当初投军时的理想,就是北伐胡虏,恢复失地,这是我们少年时每个人的梦想,也是现在大晋上下,从陛下到农夫村妇们共同的愿望,陛下,大王,你们说,我这话对吗?”

    司马德文点了点头:“我大晋的故都,先帝的陵墓都还在胡虏手中,百年来无法恢复,这让我们每个司马氏的子孙都无颜见祖先于九泉之下,恢复中原,驱逐胡虏,自然是大晋的第一要务。”

    刘毅沉声道:“可是现在,大晋还没有完全恢复,内部还有两股反贼公然占了两个大州,更不用说桓氏和妖贼的余党还在各地不时地作乱,这种情况下,适合北伐吗?”

    刘裕沉声道:“按当年刘琨将军说的话,就算时机未到,暂时无力北伐,我们作为将士,也应该枕戈待旦,为北伐作准备。现在刘敬宣和刘道规的军队正在平定西蜀,而岭南的妖贼,就成了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无忌,你确定此战由你来完成吗?”

    何无忌朗声道:“寄奴,希乐,你们都立过大功了,而我还没有作为主帅建立相同的功勋,这平定妖贼之事,舍我其谁?!”

    刘毅哈哈一笑:“好,不愧是无忌兄弟,那妖贼就交给你了。寄奴,说了半天,你到底想把我放在哪里?”

    刘裕平静地说道:“既然你弹劾了刘怀肃,引得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率军去了江州接替他,那豫州就会空虚,你现在手下有五万大军,正好开往豫州,而兖州也可以交给你的兄弟刘藩,将来有朝一日,朝廷要北伐中原,你们可以直接从豫州出兵,出梁郡,走汴水,一路攻取洛阳。这不正是遂了你多年的心愿吗?”

    刘毅沉声道:“你要我去豫州和兖州,去面对后秦,那你自己呢?总不能说你把我弄走了,自己仍然留在这里控制朝政吧。”

    孟昶的脸色都变了:“希乐,慎言!”

    刘裕微微一笑:“无妨,既然希乐你准备出镇豫州,准备北伐,那我自然也不能长期地呆在京口,接下来,我准备移镇广陵,都督江北六郡诸军事,南燕,就会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何无忌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寄奴,那广陵…………”

    刘裕大声地打断了他的话:“广陵郡向来是我们北府军的江北大营,以前希乐曾经长期在那里担任参军,本来让希乐率大军暂驻广陵,也是不错的选择,但现在计划不如变化快,怀肃召回,长民接替,豫州空虚,也只有麻烦希乐早点上任,为国守边了,这广陵大营,就暂时由怀肃在这里代管一阵,等到我在江北的粮草和军队准备完毕,再行替换。”

    刘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是要死保你的兄弟了?”

    刘裕淡然道:“不错,我不仅会用怀肃为先锋北伐,我还会让道规在西征胜利之后,回镇荆州,接替病重的兔子担任荆州刺史,希乐啊,你去了豫州后可得抓紧时间准备北伐了,要不然若是连道规都先你一步攻取洛阳,那可多没面子啊。”



    刘毅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咆哮了起来:“刘寄奴,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气我是不是?荆州你要,江北你要,西蜀你也要!所有能北伐的地方你全要,朝权你也要独占,真当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刘裕冷冷地说道:“豫州和兖州给了你,紧挨着北魏和后秦,你如果有本事,自己去打啊。是你又想呆在建康,结好高门世家,又要所有北伐的地方都占着,希乐,我送你四个字,耗子尾汁!”

    刘毅发热的脑袋顿时如同给浇了一盆冷水,他依稀记得,自少年时以来,刘裕在放手要去揍一个人之前,很喜欢来这么四个字,以前跟自己的两次大规模群殴前,也是这样,而那两次,自己都吃了大亏,今天,作为拥有重兵,掌天下之权的刘裕,在朝堂之上又当着自己来了这么一句,显然,再不是当年小孩子打架这么简单的事了。

    何无忌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说道:“你们都冷静一下,都是重臣大将,不要在这里意气用事,要是让外人见了,多不好啊。”

    刘裕沉声道:“无忌,这里没有外人,不是我们的京八兄弟,就是国家重臣,我们所有的话,都可以放在这里明面上说。”

    刘毅咬了咬牙:“怎么,放到明面上说,你还有理了吗?要让我出镇外藩,行啊,那你也得去,怎么样?!”

    刘裕哈哈一笑:“当然,我既然提出了移民江北的国策,那就不会一个人缩在后面,移民江北,就是为了给将来的收复北方失地提供前进的资源和人力,只是,北伐需要集中全国的资源,至少,要集中整个江北的资源,我不会再把这些地方让给别人来管。希乐,我实话告诉你,今天我来这里之前,曾经想着要把广陵给你,作为我们言归于好的回报,可你太不识趣,甚至太不给无忌面子,到了这个时候,仍然处处与我为难,你觉得我还会继续忍着你?”

    刘毅恨声道:“凭什么你要北伐,就得全国的资源都归了你,我还要北伐呢,你现在倒是把京城,把江北的粮草都给我啊。”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你现在确定要北伐吗?军中无戏言!”

    刘毅的嘴巴张了张,他很想一咬牙就认下来,但是理智却管住了他的嘴,毕竟,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跟强大的北魏和后秦开战,没有胜算可言!一旦失败,那可真的就输光所有,连巨头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何无忌叹了口气:“好了,都别意气用事了,还是好好地谈一下未来吧,希乐,我可以作证,今天朝会之前,寄奴确实说过准备把江北分出南边的一两个郡给你的,我也很奇怪,为何你跟我谈的时候也准备跟寄奴言和,到了这里又突然变卦!”

    刘毅恨声道:“我没想跟他吵架的,就是这个王谧,让我不舒服,都什么时候了,破获了殷仲文这样的大案,他居然还要保殷仲文,而寄奴居然因为舍不得这个代言人,和我起了冲突,这是我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刚才就说得很清楚,王录公不是什么我的代言人,他是百官之首,这两年稳定朝政是有功之臣,就因为想要稳一稳,不要牵连太广,你就要罢他的官,这当然是你的问题,如果把你继续留在京城中主持政事,那不知道会弄出多少麻烦事出来。希乐,你的能力在于行军作战上,而不在于这朝堂之上,就算你不在京城,彦达也会把朝政管好,你为什么就偏偏舍不得这里?难道让你去豫州,让你的弟弟接手兖州,是委屈你们了?”

    刘毅咬了咬牙:“行,你说了算,你别以为就你会搞什么江北移民,我去了豫州,兖州,一样可以搞,寄奴,不是只有你才能北伐,咱们以后走着瞧!”

    刘裕微微一笑:“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斗志满满的样子,也对我也是个促进,刘抚军,你能奋发进取,把劲用在对胡虏身上,那是国家的幸事,还有,我要提醒你一句,北伐之前,我们得先解决内患,妖贼还占着岭南,而无忌就是要去解决他们的,到时候如果需要兵马钱粮的支援,你可不要藏着哦。”

    刘毅看了一眼何无忌:“这个道理,不需要你来教我,要是为了灭妖贼,那肯定是倾我所有去帮忙,就是要我亲自领兵相助,我也是二话不说。”

    孟昶的眉头一皱:“现在妖贼毕竟是朝廷的命官,没有出兵的借口和理由就去打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刘裕哈哈一笑:“他们攻取岭南,杀害几万百姓,难道是我们派过去的?只凭以前朝廷赦免了他们,他们却又在吴地继续反叛作乱,然后逃亡入海,攻取岭南,就足够消灭他们十次了。以前不过是因为跟桓楚作战,无暇分兵,只等阿寿他们平定了蜀地,得胜之师回归,那正好可以跟无忌合兵一处,起荆湘之众,一举踏平岭南。胖子,你那里有什么西蜀之地的好消息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中段队列靠后的位置,一个臃肿的红袍胖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是刘穆之,刚才吵成这样,这位当世智者也不发一言,直到现在才重新取得了大家的关注,只见他的脸上挂着一层忧色,手里拿着一份塘报,说道:“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这次的远征西蜀,怕是要生出不少变数。”

    这下连刘裕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变数?什么意思?不是阿寿他们进展顺利,先灭了杨承祖,又一路破贼,兵出内水,直抵彭模了吗?”

    刘穆之咬了咬牙:“蜀军虽然连战连败,但都害怕这次战败后会给毛修之报复性屠杀,所以拼死抵抗,我军转战几千里,锐气已失,时值七月,天气炎热,更要命的是,后秦出兵两万,增援西蜀,已经把我军挡在了彭模一线,无法再前进一步。”



    刘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后秦出兵?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不是为了和胡夏作战,连南阳十二郡都放弃了吗?怎么会为了一个西蜀…………”

    刘裕沉声道:“这是重大军情,需要将军们进行军议,陛下,大王,各位朝臣就先回去吧,希乐,无忌,还有所有在场的武将,我们在这里军议。有了结果后,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的。”

    他说到这里,看着刘毅和何无忌:“也许,我们的全盘计划,都要作出改变了。”

    后秦,后宫,一处秘殿。

    姚兴全身戎装,坐在龙榻之上,看着面前的一个内侍打扮,却是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人,冷冷地说道:“陶公,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吧。”

    陶渊明抬起了头,看着面前摆着的一处沙盘,从汉中梁州的方向,代表着数万军队的人和马的黑色木制棋子,正以络绎不绝之势,一直通过崇山峻岭,越过剑阁,直入成都平原,最后汇集到了内水的尽头,彭模要塞,而在这里,同样是一大片土黄色的蜀军棋子,与数量少了很多,不过五六千之众,绛色的晋军棋子,正摆开了阵势,隔水相对。

    陶渊明微微一笑:“能让仇池杨家出动两万大军南下,天王确实出了大力,不过,这次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姚兴冷笑道:“没什么损失?这两万仇池兵马本可以助我去打胡夏,至不济,也可以帮我牵制南凉,现在胡夏依然猖獗不说,连那南凉也反了,全然不顾姑臧城是谁给他们的恩赐。我还得分兵去防守南凉,你说,仇池的这两万兵马,对我会没有用吗?”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可要是你不派两万仇池兵马去援助西蜀,万一西蜀给晋军消灭,你的南方,可就又多出了一个强敌了,到时候,你觉得两万人马,够守住巴蜀和汉中的方向吗?”

    姚兴默然无语,没有开口反驳。

    陶渊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何况仇池杨氏,叛服无常,也不算你的直属军队,而只是打后秦的旗号而已,要是让晋军轻易地拿下巴蜀,恐怕杨氏会再次倒向晋国,接下来就是联合南凉,西秦,进一步进攻取你的陇右河西之地,到这时候,你别说去打胡夏了,就是能守住现在的地盘,都算是烧了高香。”

    姚兴恨声道:“这些话,难道是你教鸠摩罗什说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和大国师讨论的,可不止于这些啊。有些话,我跟他也没说,得向天王单独进言。”

    姚兴咬了咬牙,挥挥手:“全都退下,我跟来使有要事相摘。”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这二人,陶渊明叹了口气:“其实,国师肯帮我进言,是因为我答应全力助他在大晋传播佛教,而我也希望以佛教的平和,禁杀,轮回,因果的这些理论,劝谏那些个动不动就想要发动战争,涂炭生灵的丘八们。所以,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姚兴微微一笑:“陶公啊,我实在是看不懂你这个人,上次来为了刘裕强要十二郡,几乎是在赌自己的命,可这次,秘密来见我,却是做背叛国家之事,我究竟该不该信你呢?”

    陶渊明正色道:“我没有背叛国家,而是在拯救国家,刘裕并不代表国家,上次出使,是因为我相信他要我做的,是正义之事,可以不动刀兵,不害百姓而取得大晋的失地,可是我错了,他得寸进尺,借着要回南阳十二郡的名望,进一步凌虐皇帝,排除异已,甚至迁移百姓,屯田江北,这摆明了是想继续发动战争,要知道,他是跟南燕有过互不侵犯协议的,可现在却是要准备撕毁协议,大动干戈了,他今天可以背叛南燕,明天就可以背叛和天王达成的协议,甚至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就冲着天王收留了桓谦等人,他也可以开战的。”

    姚兴叹了口气:“归还南阳十二郡,是我们当时一起犯的错误,现在,我们应该弥补这个错误了,这回我让桓谦跟着仇池军队一起去西蜀,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陶渊明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桓谦入蜀?天王是打算是让桓谦就留在那里,招兵买马,将来反攻荆州吗?可是谯纵又岂会容他?”

    姚兴摇了摇头:“所以我后悔了啊,当时我多次劝他不要去,但桓谦执意要走,他说蜀人屠了毛氏一门,跟晋国是深仇大恨,不可调和,当年桓温征服成汉时,也有些旧部留守西蜀,已历数十年,现在在关中,他招不来什么旧党,可去了西蜀,也许有些机会。”

    陶渊明笑道:“谯纵不要他的命都算是好的了,毛氏给灭,不就是因为强龙压了这些蜀中的地头蛇吗?而他连强龙都算不上,天王最好还是给杨家下令,让他们如果撤军的时候,带上桓谦回来吧,有这个桓谦在,也许将来还在继续在荆州作乱,反攻晋国的机会。”

    姚兴勾了勾嘴角:“好了,现在我兵也出了,你应该满意了,国师说,你会给我足够的回报,那这回报,是什么?”

    陶渊明正色道:“这次只要你能挡住刘敬宣的讨伐军,让晋军无功而返,你保住的不仅仅就是一个西蜀了,谯纵对你的效忠于臣服,甚至割点川北州郡,其实都算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一战如果不胜,在晋国会产生连锁反应,刘敬宣伐蜀,刘道规副之,这可是刘裕力排众议争取来的机会。”

    “刘毅和何无忌对这次的出征都很不满意,要不是刘敬宣交出了手中的军队,何无忌是不会同意的,以京八党的机制,三巨头中两人反对,那就无法进行。所以,刘敬宣如果不胜,最后就是刘毅必然会发难,要求重重地治罪刘敬宣和刘道规,如此一来,就会引发北府军巨头的新一轮内斗,只有他们斗起来,才会无暇对外兴兵,大晋百姓和周围的邻国,才会得到安宁。天王,你说,这战是不是很重要呢?”

    姚兴的眼角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点了点头:“陶公,你这样帮我阻止北府军丘八们坐大,恐怕不是象你一向声称的那样为了救民于水火,关心民间疾苦吧,以先生你的本事,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单纯。”

    陶渊明微微一笑:“让您说中了,其实,天下最好的东西就是权力,他们喜欢,我也喜欢,但他们这些武夫,只会打打杀杀,我压根也看不上,这治天下,还是得靠脑子才行。向来只有才智之士驱使武夫,哪有让武人反过来作威作福的道理?我想通过做他们的幕僚,慢慢地开导,教育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主动交权,可是我发现,这些武夫别的本事不怎么样,争权之心却是比谁都强,不要说让权于才智之士,就是他们自己,都要为了至高权力掐个你死我活,连兄弟之义都不顾了,这样的人,值得我去效力吗?”

    姚兴笑道:“那陶公之大才,我很欣赏,你就不考虑来我这里发挥你的才能吗?我们可以再来一段前秦苻坚和汉人王猛的嘉话,成为千古美谈嘛。”

    陶渊明摇了摇头:“天王,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最好不要做君臣,王猛毕竟是世居关中,出来做官无可厚非,可我却是在大晋家世百年,先祖就是大晋的开国忠臣,要是我现在来投奔了您,只怕我陶家的百年名声,就全毁了。我们的关系,只能在私下,我助你大秦渡过危机,你助我能在大晋步步高升,这样大家各取所需,日后若是我真的在大晋掌握权力,会和大秦世结盟好,永为兄弟之邦的。”

    姚兴笑着摆了摆手:“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也许陶公在大晋掌握大权之时,我早就死了呢。罢了,咱们只谈当下,至少这次,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不过,你最好不要在我这里留太久,听说,刘裕和刘毅,都开始怀疑你了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是早晚的事,不过,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们追踪不到我的行迹,只要天王能帮我保守秘密,我就是安全的。”

    姚兴点了点头:“放心,我们会做长久的朋友,你的秘密,我会帮你保守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就是再走一趟西蜀,帮我劝桓谦他们回来,可以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蜀地我会去走一趟的,虽然有了天王的援军,但北府军毕竟战力强悍,刘敬宣和刘道规又是身经百战的帅才,现在虽然相持,但未必能守得住,我还得想办法去帮帮谯纵才是。这回仇池王杨盛派了侄子杨保宗为将,他们听你的军令吗?”

    姚兴微微一笑:“仇池杨氏,本就是叛服无常,在晋国和我们秦国之间同时接受官号,这回我是给了他们三十万头牛羊,才诱他们出兵援蜀,而谯纵也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们一百万石军粮的酬谢,还允许他们去巴西郡放牧屯田,这仇池兵马,骑兵不少,但是缺乏纪律,只能壮壮声势,真要打起来,恐怕连杨保宗自己也无法号令全军,因为,这些军士是来自各个部落,只听自己酋长的。”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蜀兵虽然听话但战斗力不行,仇池有步骑,可是缺乏纪律,看起来得尽量避免与晋军野战,不然一战而溃,不可收拾,天王,我这就动身,战事未定之前,桓谦应该是安全的,我会劝他回来,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不会轻易听别人建议的。”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实在带不回来,帮我劝劝谯纵,让他留桓谦一命,或者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送他回后秦,不然下次他要是再有麻烦,我可未必会出兵相助了。”

    陶渊明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容:“包在我身上。”

    五天之后,成都南,五百里,黄虎川。

    一条不算窄的内河,在这里汇入涪水,正是名为黄虎川或者是黄浒水的这条支流,从长江三峡入川,向来是有三条水路,分别称为内水,中水和外水,而黄虎川,则是内水的一条支流,如果过了这里,再向前百余里,则是著名的彭模要塞,从这里下船,可以直接奔向成都,一路之上,几乎无险可守。

    但是现在的黄虎川,两岸却是有着几十里的连营,靠着两条大河的交汇处,可以把从南边的水路而来的晋军水师牢牢地挡住,除非强行突破这几十里的连营,不然再也不能向前一步,而依靠了两边的高山与大河,又使这里成为天然的要塞,即使是强悍的北府兵,想要正面突破,也得先越过大河,再强攻河岸之上的连营,并不是容易的事。

    陶渊明站在一边的山巅,与黑袍并肩而立,一边看,一边捻须点头道:“果然是营寨坚固,充分地利用了这山势与地形,蜀军中没有这样的厉害人物,一定是师父您的手笔吧。”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蜀军大将候晖,阳昧曾经被我所救,上次发动兵变,也是他们听我命令行事,现在谯纵虽然让谯明子,谯道福等谯氏宗亲领兵,但候晖和阳昧作为宿将,仍然有自己的势力,他们提前赶来此处,布置了营寨,挡住了刘敬宣的第一波突击,可以说,现在的大局,已经基本上稳住了。”

    陶渊明笑道:“那是师父神机妙算,没有给刘敬宣分兵外水的虚张声势所迷惑,论起用兵,他仍然不是你的对手。”

    黑袍摆了摆手:“那是因为毛修之的部下里,安插了我的人,这小子报仇心切,一路狂突,没有做到隐秘潜行,这才让我判断了行踪,这回刘敬宣要是败,就是败在这小子手中。如果他真的舍得把毛修之当后卫,恐怕我现在也拿不准他的攻击方向呢。”

    陶渊明点了点头:“师父,现在刘敬宣的大营里十余天都没有动静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故意示弱,然后突然袭击呢?或者,是分兵他处,比如去中水或者外水,然后偷袭成都?”

    黑袍笑了起来:“不会的,因为,他们现在营中粮尽,又是疫病横行,别说进攻,只怕,想要退回去,都不是易事啦!”



    黄虎南,北府军大营。

    帅帐之中,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之声,即使是在这帐中的诸位顶盔贯甲的将校之中,也难掩他们那发黄的脸色和失神的眼神,帐内一角,一个小炉之上,正煎着药,浓浓的药汤味道,更是刺激着这帐内所有人的嗅觉,让他们更是咳得不停了。

    刘敬宣的脑门上绑着一条药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草药的味道,本来如同熊虎的一条大汉,这会儿也是脸色腊黄,眼窝深陷,主帅尚且如此,余者更不必待言,任谁看了他一眼,都会感慨不已,继而为大军的命运深深地担心。

    刘敬宣的目光,从帐下的诸将们脸上一个个扫过,时延祖,文处茂,鲍陋,最后落到了毛修之的脸上,长叹一声:“修之,今天还是无法破敌吗?”

    毛修之咬了咬牙:“兄弟们都尽力了,今天还能起来作战的士卒,已经不到三百,敌军又是连夜挖了三条壕沟,我们只填了最外面的一道,就给乱箭逼回,还请大帅责罚。”

    刘敬宣长叹一声:“时也,命也,本以为这回温祚的疑兵出外水,我军主力出内水,可以一鼓作气打下成都,可没想到,居然有叛徒细作报信,让敌军早早地作了防备。看起来,是老天不想让我们立功啊!”

    鲍陋跟着一声长叹:“我早就说过,西蜀征伐,急不得,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稳扎稳打,小毛将军报仇心切,一路猛冲,却不留意军中有细作趁机泄露了我们的意图,当初你一直怪我不肯助你出兵报仇,说我是老朽无用,可你哪知道,我是因为当年儿子也跟你一样,想要立功,最后中了埋伏,差点还坏了镇军的大业,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毛修之满脸愧色,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脱下头盔,哽咽道:“大帅,这次一切的责任,都在末将身上,御下不严,没防住奸细,攻击太快,暴露了大军意图,还请将我军法从事,以谢全军!”

    刘敬宣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处分你也是无用,敌军之中,看起来有厉害人物在指点,以蜀军的能力,断然不至于在这黄虎就布下如此连营。如果有这个本事,也不会是战力一向弱小的蜀人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刘道规,看起来是这些人里气色最好的一个,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一般守内水会在彭模,但彭模虽有要塞,周围却是有大片良田,我们这回出兵,也作好了在彭模大战的准备,即使不能一举破敌,起码也可以收割附近的粮食,就地扎营对峙以待后续。可是这黄虎,周围都是高山大河,没有人烟,就是我们想要就地征粮,也是不可能。蜀人一向追求安逸,不愿意来此艰苦的地方作战,还不用说提前过来布下连营。我们这回,肯定是低估对手了。”

    巴东太守文处茂也跟着说道:“是啊,而且这回居然还有后秦兵马来援,若不是有铁骑冲杀,我们前日里都可以打破敌军营寨了。”

    索邈勾了勾嘴角:“这鬼地方连个草场都没有,我们的军队刚刚下船,缺乏刍草,不然,就靠我手下的三百铁骑,也一定能打败那些仇池骑兵。大帅,要不我们绕开正面的敌军连营,迂回敌后,再试试能不能转战到彭模一带,如何?”

    刘道规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敌军的援军源源不断,粮草充足,就连仇池兵马也是一天比一天多,不是你这三百铁骑就能解决的,大帅,当断则断,要是再拖下去,只怕敌军再出水军断我船队后路,我们连退回去,都会成为奢望了。”

    刘敬宣的眼中光芒闪闪,脸上掠过一丝不甘的神色:“你大哥对我等如此信任,在国家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拨出大军让我们伐蜀,给我等这样立功的机会,就这样半途而返,你我还有何面目回去见他?还有何面目去见我大晋的百姓!”

    刘道规咬了咬牙:“如果还有胜利的可能,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要坚持到底,但现在的情况,是连一丝一毫的可能也没有了,再不撤,全都得死在这里。现在不仅是缺粮,更是有疫病流行,而且天气越来越热,人吃的少了,身体不行,更容易得病,只有早早地撤军,回到白帝,才能保住命,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刘敬宣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那么,撤军的事情,关乎全局,蜀军若是追击怎么办,何人断后,这需要我们好好安排一下。”

    刘道规淡然道:“一般的撤军,是要以精兵断后,让老弱病残先行,但这次我们是走水路而来,蜀军虽众,却无大量的船只,并不需要这样,只要防住仇池骑兵的追击即可,我意,把带不走的辎重和部分军械留在营中,引敌军来抢,我亲自带三百精兵埋伏在四周的山林里,等敌军入营抢劫时,再突然杀出,敌军不备,必然以为我军有埋伏,会慌乱而退,到时候我再率这殿后之军从军登船离去,数日之内,只怕敌军也不敢再来我军的空营,如此,我军方得以保全。”

    刘敬宣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仇池兵马皆是蛮夷,看到财宝与军械,更是会大加劫掠,不复成军,而蜀军只求自保,又缺战马,难以远追,只要让仇池骑兵不来追击,那我们就是安全的。若不是我现在生了这该死的病,浑身乏力,倒是想跟道规你一起断后。”

    刘道规微微一笑:“大帅是三军主帅,不宜以身犯险,若有闪失,会让将士们士气低落,甚至溃散,这次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修之,你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呢?”

    毛修之大声道:“愿领兵听命,将功折罪!”

    刘敬宣站起了身,沉声道:“诸将听令,速回各营,清点人马军械,今夜二更,我们回家!”



    蜀地,成都南,广都县,龙格。

    在这个后世被改为双流县,还建了机场的地方,这时却是一片荒凉的群山,而在一处偏僻的山岭之中,一个难以察觉的洞口,火光微露,炊烟袅袅,若不是门口站着的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任谁也难想象到,这里居然会有人烟。

    一个全身黑袍,戴着青铜面具的瘦长身形,从林中缓步而出,守在洞口的几个军士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横枪直指来人:“什么人,站住?”

    黑袍的手一翻,一面令牌展在了他的掌心:“阳将军派我来巡视一下人犯。”

    那个守洞的军官笑了起来:“原来是阳将军派来的啊,快请进,我这就引路。”

    黑袍摆了摆手:“不必了,这里只有姓桓的一个人,我找得到,你们守好洞口就行,这些是阳将军叫我带来犒赏你们的。”

    他手一挥,身后的林中奔出几个军士模样的人,不是抱着酒坛子就是拿着荷叶包,各种烤肉与酒水的香气混在一起,让这几个军士眉飞色舞,连声道谢之后就冲了上去,而黑袍则径直走进了洞里,顺手取下了洞外的一枝火把,走出三十余步后,面前豁然开朗,一处木制的囚笼之中,桓谦一身囚服,正愁眉苦脸地呆在那里。一看到黑袍,顿时就精神一振:“你,你是何人?”

    黑袍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陶渊明的脸显露在了他的面前,这一下,桓谦几乎要哭出来了:“是你啊,陶公,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渊明微微一笑:“受姚天王所托,来看看桓公。”

    桓谦长叹一声:“当初我想来这里时,天王就说过,谯纵必不会容我,可我不听,还想着回来招些以前温公的旧部,重建军队,打回荆州,却不料那谯纵连天王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就把我拿下,陶公啊,你既然是天王派来的,那可得救我啊。我就知道,你是荆州人,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陶渊明轻轻地摇了摇头:“谦公,你在这里为桓楚复国,而我也暂时在刘裕手下潜伏,以待机会,我们是同一辆战车上的伙伴,只可惜我来的晚了点,没有阻止你出发,天王毕竟把你当成客人对待,没法强留你,不过你放心,你的性命是没有问题的。”

    桓谦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真的吗,可我前一阵听那些看守说,谯纵他想杀我啊!”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是谯纵想杀你,而是有些蜀中的大族,当年在温公灭成汉时,家中有人给大军所杀,你看到的是这里有温公旧部,但其实,他在这里的仇家更多,你看,你来这里招贤纳士时,有几个当年的老部下来呢?”

    桓谦恨恨地说道:“想不到温公打下来的地方,居然没人念当年之情了!”

    陶渊明摇了摇头:“这蜀地本就不是你们桓氏的根基所在,当年温公伐蜀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挣取功劳,想要自立罢了,后来攻下西川,自己也没留下,只留了少量驻军,连刺史也是给了朝廷另派的周抚,你想象的所谓这里有什么温公旧部,从来都不存在。”

    桓谦半晌无语,久久,才长叹一声:“我不应该相信何澹之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跟我说,这不是害我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因为老何本是北府出身,并不是我们荆州人,对大楚也没啥感情,起码没什么世受桓氏之恩,以前来投靠,也不过是因为先帝势大,想要飞黄腾达罢了,后来跟你逃命来后秦,不是因为他有多忠诚,而是知道北府军最恨叛徒,他要是落到刘裕手上,绝不可能有殷仲文,胡藩那种给赦免的好事,只能跟着逃命罢了。说白了,他跟你不是一路人。”

    “你到了后秦之后,想要复国报仇,可他却早就功业心全无,只想着活命而已,你想要潜回南阳一带,召集旧部,甚至诱降鲁宗之,这种疯狂的事他可不愿意跟着你一起来,所以,就骗你来西蜀,让你碰个头破血流,清醒点也好,或者,借谯纵的刀来要你的命,从此太平清净!”

    桓谦重重地一拳击在自己身下的那些草褥之上:“贼子狼心,着实可恨,以前在我手下时,我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坏呢?!还以为他是忠实部下呢!”

    陶渊明淡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古皆然,不奇怪。只是现在谦公还是要想办法活下去,只有活着,一切才可能有转机。”

    桓谦连忙说道:“陶公救我,你既然可以进来,那就可以把我带走,只要带我回后秦,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你就是我们桓家的第一恩人!”

    陶渊明摇了摇头:“我是可以把你带走,但那样一来,后秦和西蜀就算彻底翻脸了,在谯纵看来,你不过是姚兴派来想要拉拢他的手下,夺取西蜀的棋子,那若是晋军再来,后秦绝不可能再出兵相救,而失了西蜀的牵制,晋军可以轻松地起兵北伐,你这辈子想要回老家的梦想,怕是无法实现喽。”

    桓谦颓然坐下:“那,那难道我就要在这里等死吗?你也说过,有不少温公的仇家,想要杀我报仇!”

    陶渊明微微一笑:“能杀你的,只有谯纵,而如果杀你,就是跟后秦彻底翻脸,只要你不给谯纵这个借口,你就能活下来。记住,除非是谯纵下诏令放你,不然,不管是谁来找你逃亡,哪怕是你的亲兄弟或者亲儿子来,也不要跟着走,只要出去一步,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啦!”

    桓谦咬了咬牙:“可是,我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谯纵把你关在这里,也是种试探,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旧部来救你,也要看你是不是想逃跑,如果你在这里安心地呆着,他是不会杀你的,可能过十天半个月,就会换个好点的地方继续监禁,等晋军退后,蜀地安定,就有可能礼送你回后秦,不过,我建议你到时候还是留在这里,不要去结交蜀中之士,但可以招纳荆州流民,有朝一日,你会有机会回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