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签协议，在商场里不太好。
成卫宏和隔壁柜台中年妇女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王强等人出了大厦。
不远处有个小茶馆。
馆前门联十个大字让人觉得饶有新意：“花馥千山绿，茶飘万里香。”
即便上午，王强见到门联后都有种想进屋饮一杯的冲动。
茶馆外面是稍显斑驳的外墙，屋顶仍是碎瓦铺着，生意不错，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众人走进去。
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上前招呼。
七八个人沿着楠木小阶梯缓缓上楼去。
二楼。
有些许零零散散身着正装的人分散在各个位置喝茶谈事情。
王强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在茶馆老板娘招呼下和大家围着靠窗的小圆桌坐下。
成卫宏开口点了一壶黑乌龙茶。
众人并未立刻谈细节，说说笑笑谈起虬江路一条街的历史。
不多时，茶上来了。
成卫宏很会做人，主动给每个人倒上。
王强拿起杯子轻尝一小口，唔，味道还不错，有种真是磬心磬脾的感觉，淡淡的香从口鼻沁出，好茶。
青年老板道：“挺醇的。”
成卫宏咂咂嘴道：“缺了点鲜甜味，和以前比有点苦，口感下来了。”
听得出来，他们应该经常来喝茶。
“成老哥，咱们谈谈细节吧？”王强开声道。
大家都安静下来。
成卫宏放下杯子，嗯了一声道：“刚才你说大约能提供一万到两万之间的货，对吧？”
王强点头道：“对。”
成卫宏右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实也没什么细节好谈，按三十八一部算的话，五百部一万九，就先拿五百部吧。”说完后，他一脸认真道：“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拿过来的货质量不好，我们不会要的。”
老朱开玩笑道：“质量不好我和小王也不会拿给你们呀，这种事多缺德，要质量不好不要你们说，我主动扔苏州河里去。”
老萧和几位老板呵呵笑了起来，知道老朱在说玩笑话。
不过老朱这么一搀和，气氛好了不少。
王强笑吟吟道：“我朱哥说的没错，劣质产品我宁愿扔水里都不会坏自己招牌。”说完后，他进入主题，“既然确定下来，咱们把协议签了，确认五百台一万九的价钱，当然了，你们可以在协议里加一条，如果不满意可以不收货，但是收货的话，到时得把货款当面结清，没问题吧？”
成卫宏都没征求其他几位老板的意见，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我也没意见。”
“协议里就加这一条吧。”
“嗯，成哥，你代表我们签。”
剩下几位老板都表示赞同。
之所以王强敢说不满意可以拒收，是因为他明白确实只要质量不太差，眼前几个人不会舍得放弃自己这条便宜的供货链。
协议并不正式。
用的纸都是成卫宏平时记账本子里撕下来的。
内容大致是王强一个礼拜之内给他们拿来五百部单放机，到时他们验收商品质量没问题当面结清账款。
协议写好以后，双方都过目了下。
成卫宏率先在上面签名。
随后，王强也提起钢笔郑重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签名完毕，双方各执一份。
王强站起身，笑眯眯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成卫宏握住他手，心情不错道：“合作愉快。”
第一次合作，成了。
总算没有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王强长长舒了一口气。
……
茶馆出来。
双方分道扬镳。
王强和老朱感谢了一阵老萧，并且约好过几天一起吃个饭，这才来到车棚推摩托车。
在一堆自行车中间找到摩托车。
两人把自行车往两边搬了搬，腾出路让摩托车好出来。
老朱拿出钥匙插进去，拧开，嘴里道：“小王，合同咱们谈好了，你进货的钱够吗？”
王强一怔，心里开始计算起来。
如果直接去厂里拿货，二十块钱一部的话，五百台要一万元，托运费小钱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上回自己回家的时候，袋里总共一万两千八，还债了两千，探望老人给出去四百，再加上拜访李书记、张镇长花了两百左右买烟，又留给母亲一千元，算上提前预支给陆伟一个月工资三百和租房子交三押一的钱，上回挣的钱还剩下8500出头。
但是老姚订金里面赚了3200，实际上王强可以支配的钱还有11700，拿五百台随身听的钱自然是没问题。
关键是，现在他和老朱合作，三七分成，那么老朱肯定得拿百分之三十货款出来。
稍微思考了一下，王强扶住老朱肩膀跨上摩托车后座，道：“够了。”
老朱发动摩托车，“我该给你多少钱？”
突突，摩托车开始慢悠悠地朝着前方开去。
关于最终货款多少王强心里有个数，不过以防万一他稍微多说了点，“先拿给我四千，回头进货回来给你看收据，到时多退少补。”
开着车的老朱心情很好，“好，回去我拿给你。”
迎面传来了凉凉地秋风。
随着驶离了苏州河畔，摩托车速度渐渐提升起来。
马路两边的绿化带不停向后倒退。
王强的心情格外好，拉老朱合作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上回自己从深镇拿了一百台单放机回来，折腾了好几天才卖光，现在老朱托朋友关系联系到商户，轻轻松松谈下了五百台单放机的单子，虽说供货价比零售价少了一大截，但是不用心烦销路了。
按照唯佳电子出厂价二十元每台算，五百台能让王强和老朱两人挣九千元，哪怕王强只占百分之七十股份，都能分到六千三。
是的，六千三似乎没有王强独自一人卖单放机挣得多。
可零售耽误的时间要多少？有这个时间，王强估摸自己都能从深镇多一个来回了。
况且成卫宏等人不是一锤子买卖，这一次合作愉快，下回拿的单放机肯定更多，再加上可能做成电子表、CD机等生意，利润绝对更丰厚。
说实话，王强有点迫不及待想把第一单生意快点做完，只是他明白急不来，能不能后续合作，还得看深镇拿回来的五百台单放机成卫宏等人买不买账。
……
友谊招待所。
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
刚跨进门槛王强便听到里面传来滋啦滋啦炒菜声，从香味分辨，应该是果椒炒鸡丁。
老朱大声嚷嚷道：“饿死我了。”
老板娘从里面探出头，骂道：“让你不吃早饭出去窜啊？现在知道饿了？饭菜都有，进来吃。”说完她缩回房里去炒菜了。
王强惊奇地看看老朱，“你没吃早饭？”
“哪有空吃？”老朱边朝着柜台后面走边大大咧咧道：“昨天晚上找了一大圈人问有没有路子卖随身听，什么的都没反应，结果今天早上老萧打电话告诉我联系到了人，我六点多跑过去找他了解了下情况，这不，回来后和你一起去虬江路了。”
原来如此。
我说你怎么没吃早饭。
王强点点头，跟在后头朝里走，心里却更加确定找老朱合作是正确的选择，自己昨晚刚刚提出来合作项目，老朱就连夜走亲访友问路子，大清早没吃早饭去找老萧了解情况，可以说，这样的合伙人工作态度实在太好。
要换成自己，王强估摸今天才会有行动。
里面。
走进去一看，老板娘果然在炒果椒鸡丁，小圆桌上还摆着两不锈钢盆，分别是白菜和芹菜香干，估计在给客人准备午餐。
老朱饿得前胸贴后背竟然第一反应不是吃饭，而是对着正在炒菜的老板娘说道：“拿四千块我。”
老板娘炒菜动作一顿，侧头蹙眉道：“要这么多钱干嘛？”
老朱嘿道：“你说干嘛？进货啊。”
老板娘马上露出高兴的神色，“谈成了？”
“那是，不看看你男人是谁？”老朱吹嘘了一句，随即笑呵呵道：“其实今天主要还是靠小王，他呀，把那群人唬的一愣一愣，哈哈。”
王强笑道：“可没有，别听朱哥乱说。”
三个人说说笑笑，老板娘不多时把果椒鸡丁炒好了，王强帮忙把干净地不锈钢脸盆拿过去，让老板娘把菜装进去。
蹲在墙角盛饭的老朱问道：“小王，吃点不？”
把装果椒鸡丁的不锈钢脸盆端到小圆桌放下，王强烫的吹吹手，回道：“行吧，吃点，吃完后回去拿钱，然后去进货。”
“这么着急？”老板娘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然后道：“你们先吃着，我拿存折去取钱。”说着要翻箱倒柜。
为了避嫌，王强跑到外面躲了躲，人家拿存折总不能盯在里面看。
等到老板娘出来后，他才再次跑进去，和老朱两人开始吃早午饭。
早上喝的粥。
现在他又在长身体。
再加上看见老朱吃的狼吞虎咽，还别说，王强真饿了。
两人边吃边聊着。
不多时吃完了，老朱拿着碗去洗。
而老板娘取钱还没回来，两人索性无聊地聊着天。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大约过了四十来分钟。
这时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老板娘满头大汗从外面跑进来。
王强看的分明，她进来的时候还非常注意朝着走廊瞅了一眼。
“钱我取回来了。”老板娘说着小心翼翼从捂紧地裤袋里抽出一把钱，然后递给坐在小圆桌旁边的老朱。
老朱不耐烦道：“你直接给小王不就得了，给我干嘛？”
老板娘白了一眼，“你和小王合伙做生意，又不是我，当然你给他了。”
对于老板娘这个举动，王强比较佩服，别看老板娘平时对老朱又吼又骂，实际上这种事上非常给丈夫面子。
倒是老朱有点儿不领情，嘟囔道：“就你事多。”
“朱荣兴！你说什么？”老板娘眼睛一瞪，“给你脸了是吧？”
每次老板娘直呼大名老朱就怂了，这次也不例外，他脑袋一缩，讪讪笑道：“没，没。”然后接过钱，递给王强，“小王，你数数对不对。”
王强饶有兴致看着夫妻俩，随手接过钱道：“好，我点点。”
一张……
十一张……
三十五张……
一会时间点完，没错，正好四十张一百块，王强把钱整理好，抬头道：“有纸和笔吗？我给你们写个收据。”
老朱嗨道：“写什么收据啊，咱们哥俩谁跟谁。”
王强正色道：“朋友归朋友，涉及到钱财方面仔细点比较好，这样我们合伙长能长久。”
老板娘指指老朱，“你还没人家小王看得清，我去给你们拿纸和笔。”转身朝着柜台走去了。
等到老板娘把纸和笔拿进来，王强握着圆珠笔用正楷写了张收据。
生意谈成。
货款有了。
老朱这个合作伙伴也起了作用，而且很上路子。
一切的一切，王强觉得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已经想赶紧飞到深镇去了，嗯，飞不起，现在坐飞机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机票太贵。其实今年已经算好的，前两年想坐飞机还要“介绍信”，否则连机票都买不到，不过国家在93年已经取消了这个制度。
两天后。
深镇，华强北。
尚海的秋天，花已经陆续凋零，枫叶也红了边角，坐火车过来的王强身上已经穿起长袖。
但四季不明的深镇却另一番景象。
马路两边的绿化带树叶依旧繁茂苍盛，不时见到两朵娇艳地五颜六色花朵儿，偶尔还能闻到那么一两片叶子坠落在发出泥土般香甜的青草上。
他没有立刻前去唯佳电子，而是在附近找了个电话，拨通唯佳电子苏伟铭的“代理商”罗家成的电话。
路旁的小店，王强握着话筒。
嘟，嘟，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你好，我是罗家成。”
“罗大哥你好，我是上回从你这边拿了一百台单放机的王强，还记得吗？”
“哦小王啊，记得记得，这次想拿多少单放机？”
“这回我可能直接去厂里拿货，只不过我想见见苏经理，让他帮忙美言几句，必有重报。”
那边沉默了一会，罗家成嗡嗡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哪？我待会过来一趟，把钱给我就成，回头去厂里老苏会帮你说话。”
对方说的很直接，没有半点含蓄。
只不过原本就是交易，王强没任何反感，相反对于罗家成的表态比较满意，他问了问小店五十多岁的老板，然后把地址告诉罗家成。
挂断电话，站在小店口静静等候。
其实从正常角度，王强完全可以直接去厂里拿货，因为唯佳电子最低出厂货物量是五百台单放机，他已经够资格。
但思考良久，他还是准备走走苏伟铭关系，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上一趟走的苏伟铭路子拿了货，要是不声不响什么表示都没有直接去厂里，指不准人家在背后使绊子，比如发货日期给你拖上几天，比如掺杂一点不良产品在里面，到时有苦都说不出。
二十来分钟后。
络腮胡子的罗家成来了。
王强没废话，直接掏出一千块，两人全程无交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行什么秘密交易。
……
另一边。
唯佳电子销售部集中办公区。
十几个人各自坐在办公室前或是喝茶聊天，或是核对订单信息，也有人拿着电话在和客户沟通。
靠窗的苏伟铭打着哈欠，拿起茶杯准备起身倒茶，忽然大哥大铃声响了，按理说他们的工资不足以使用奢侈的移动设备，但偏偏不止他，办公室里绝大多数销售员都有，这就是当前时代厂商销售员牛逼的地方，回扣拿到手软。
没回扣想拿货？
可以，不过先后顺序要稍稍等等。
几位同事听到大哥大铃声朝着苏伟铭瞅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正常有事会拨打座机，非正常才打大哥大。
苏伟铭放下茶杯，随手拿起大哥大接通，因为没来电显示，所以他懒洋洋道：“喂，谁啊？”
对面传来罗家成的声音，“老苏，是我。”
苏伟铭精神一振，知道又有油水了，说了声等等，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外的走廊朝东窗口，才继续道：“说吧。”
“刚才有人给了我一千块，待会可能来厂里拿货，你帮衬下。”罗家成直言了当道。
一千块是笔不小的数字。
即便时常拿回扣的苏伟铭听后都比较满意，于是他和颜悦色问道：“是我们以前哪个客户吗？”
“对。”罗家成仔细说道：“就是上回去厂里找你拿一百部单放机那小伙子，人应该快到了，挂了。”
对面嘟嘟忙音传来，苏伟铭看着窗外水泥路，眼神微微带着回忆，上回来厂里那小伙子？
哦，有印象了。
他呵呵笑了笑，挺机灵的嘛。
……
下午，一点。
和罗家成分开后，王强便摸到了唯佳电子。
门卫还是上次那位，听到要拿五百部单放机后，主动带着王强来到销售部。
走进去。
电风扇吱嘎吱嘎慢慢地晃悠着。
穿着长袖满头大汗的王强总算感觉到一丝凉意，他盯着里面看了一圈，发现苏伟铭早已经侯在门口。
“苏经理。”王强赶紧打招呼。
苏伟铭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声道：“在这里叫我老苏就行，经理听见不好。”
王强点点头，“好。”
“嗯，我带你去见经理。”苏伟铭道。
其实王强感到有点奇怪，像五百部单放机这样的小单子，照理说苏伟铭应该能确定，为什么还要去见经理？
只是对方这么做，肯定是有点道理的，他没问，跟在后头穿过集中办公区，很快来到靠东边独立办公室。
上面写着经理室。
咚咚咚。
苏伟铭敲敲门，“经理，我带了个客户来见您。”
里面传来一个比较有苍老的声音，“进来。”
苏伟铭推门进去。
王强跟着走进去，看见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五十多岁发际线很靠后的瘦脸男子，应该就是经理了。
“小王，这是咱们陈经理。”苏伟铭介绍道。
王强上前伸出双手道：“陈经理好，我叫王强，您叫我小王就成。”
陈经理很会做人，立刻站起身反过来双手握住王强手，摇了摇，“小王你好，看你样子很年轻，年少有为。”
互相认识后，陈经理让两人在左墙旁的沙发上坐下。
稍微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情。
坐在办公椅上的陈经理笑吟吟问道：“小王，准备拿什么种类的货？单放机？随身听？还是CD机？”
王强眼前一亮，“你们生产CD机？”
“嗯？老苏，你没和小王说明情况吗？”陈经理蹙眉看向苏伟铭。
苏伟铭假装不知情，哎哟道：“刚才小王主动找上门，我这不是还来不及说，直接把人给您带来了嘛。”说着，他侧头看向王强，“我先和你说说我们厂里的情况……”他介绍了一大堆唯佳电子的历史。
什么开厂已经几年，销售规模有多大，反正都是些吹嘘的话。
最后才把各种产品的价格说了一遍。
单放机只有一种，就是上回王强拿的那种，出厂价二十元每部，最低订单五百部。
功能健全的随身听分为三个档次，价格从五十元到一百五十元不等，也是五百部起拿。
至于CD机贵了不少，虽然只有两个档次，但是便宜的那种都要三百八，好的更是要四百五，下单数量方面比单放机和随身听宽松不少，只要一百五十部便能放货。
王强心里大致有了个数，说起来得知唯佳电子生产CD机当真是意外之喜。
他说明来意道：“这回我准备拿五百部单放机。”
单子比较小，可陈经理听完后并没什么失望或者不屑，而是依旧挂着笑容，道：“成，老苏你带小王去财务过下账，然后把地址留一下，估计三天后统一发货。”
三天？
时间太长了啊。
王强有点坐蜡，有点担心不能一星期之内交货给成卫宏等人，第一次合作就有可能砸了自己招牌？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苏伟铭满脸诧异地咦了一声，“经理，明天早上不是有一趟发货吗？”
陈经理摇摇头道：“不行啊，暂时没那么多产品，都分配满了。”
“五百部单放机又不是什么大单子，晚上让工人们加两个小时班就出来了。”苏伟铭继续替王强说话。
陈经理还是不同意，“那是生产部的事情，我怎么能擅自做主让他们加班？”
眼瞅说到这一步，王强都已经失望了，估计只能等三天后发货。
可谁知苏伟铭还有办法，“要不我去和生产部祖经理打个招呼？如果他不同意咱们再说，您看成不？”
王强紧张地看看陈经理，知道这种事如果陈经理不点头苏伟铭也不能擅作主张。
陈经理眯起眼睛盯着苏伟铭看了会，忽然笑了，“好。”
听到同意，苏伟铭也不避嫌，当着陈经理的面拿着大哥大拨打生产部祖经理电话。
电话里只说了两三句话，无非表明身份，问问晚上能不能安排工人加个班多生产五百部单放机。
一分钟都没到。
苏伟铭挂了电话，看向陈经理，笑道：“祖经理答应了。”
“那行，你带着小王去财务过账。”陈经理说完后，又略带深意对着王强补充了句，“小王，下回如果要拿货，直接打咱们销售部的电话，然后汇款公司账户就行，我们会按照你的地址发货到所在地火车站，不用像现在这么麻烦还追到厂里来。”
以前汇款确实不方便，只不过这一切在91年发生了改变，国家由央行牵头成立金融卫星通讯网和全国电子联行系统，所以以前的传票、凭证很多告别了纸质，变身为一段加密后的电文能发送到几千里之外。
现在是94年，虽然并非所有银行都已经投产内部联网系统，但中行、工商等几个大银行已经有了这种汇款功能，资金的在途时间由一周以上缩短为一两天，大大减少了每天的在途资金额。
只是普通老百姓更多还是喜欢去邮电局寄钱，然后拿着联行信件去取钱。
是的，是邮电局，并非邮局，现在电信和移动还没分拆出来，全在邮电局。
王强感觉出来了，话是对自己在说，实际上在警告苏伟铭，他不动声色道：“好，谢谢陈经理。”
“老苏，待会把公司账户和电话号码给下小王，好了，我还有点事忙，你们先去过账。”陈经理端茶送客。
……
在苏伟铭的带领下，王强去财务过了账，并且留下地址，最后拿着凭据准备离开。
财务室外面的走廊。
王强和苏伟铭打招呼，“苏经理，我先走了，有机会一起喝酒。”
“慢着小王。”苏伟铭叫住他，压低声音道：“刚才陈经理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王强一怔，随即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刚才多谢谢苏经理你帮忙说话。”
“没事，我和生产部祖经理关系比较好。”苏伟铭把比较好三个咬的比较重。
王强一听就懂了，立刻表态道：“苏经理，刚才你只留了公司账户给我，如果汇款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你再留个账户我？”
苏伟铭很满意小伙子的机灵劲，“嗯，确实，如果汇款出问题会耽误发货，成，我再留个账户和我的大哥大号码给你，要是有什么意外事情可以打我电话。”说着，他从表袋拿出小本子和笔，直接在上面写了一连串数字，然后递给王强。
接过来一看，上面一行是中国银行的账户，下面一行是苏伟铭大哥大号码，连银行账户都不用看存折都记得，可想而知苏伟铭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或者说，已经驾轻就熟。
王强折起来放进裤兜里，准备告辞，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苏经理，附近有生产电子表、低音炮之类的影音设备厂吗？”
“你问这干嘛？”苏伟铭问了一句，随后道：“低音炮不知道，隔壁倒是有个日笨人的钟表厂生产电子表，我老婆在里面当会计，你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暂时不要，不过他们电子表出厂价多少？”王强问道。
苏伟铭随口道：“看档次，便宜的五六块钱都有，贵的百八十，不好说。”
总算知道电子表出厂价了。
王强暗暗记在心里，今天说起来多亏了苏伟铭，本来按照陈经理意思可能要三天后才能统一发货，现在苏伟铭打了招呼后，明天早上就能发货，再加上探知电子表价格，王强觉得一千块钱没白花，因为他知道，以后只要苏伟铭在唯佳电子一天，自己的发货速度就会比别人快。
时间就是金钱。
很多人或许觉得不以为然。
但王强现在就是这种状态，每过一天，他所领先别人的目光就少一天。
三天，对于别人来说不过七十二小时，然而对于王强，却是可能再做一笔订单的时间，甚至是比这次五百台单放机还大的订单，里面的利润远远超过今天所付出的一千元，三倍、五倍乃至十倍都有可能。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
王强回到华强北一条街，朝着嘉华服饰市场走去，他没有着急先去找上次那家，而是沿着周边问了一圈。
第一家店。
“老板，你们牛仔裤多少钱一打？”
“一百一。”
“这么贵？我刚问其他店才八十。”
“怎么可能？八十亏了血本都拿不到。”
没谈成，继续去第二家，老板是个二十五六岁女青年。
“老板娘，牛仔裤多少钱一打？”
“看款式，比如说这条高腰花纹的一打一百二，这种紧身的一百零五……”
“最便宜的呢？”
“一百。”
又没谈成。
王强陆陆续续问了好几家，最便宜的都在九十五以上，没有哪个比他之前拿货那家店更便宜。
沿着嘉华服饰市场转了一圈，最终他还是选择去以前那家店。
最里面，走过去的时候老板娘正无所事事坐在柜台前打瞌睡，很显然生意并不是怎么好。
刚到门口的王强主动打招呼，“老板娘，下午好。”
那老板娘原本精神萎靡不振，听到声音后立刻欣喜地侧头看过来，然后哎哟一声道：“小老板好久不见呀。”
王强跨过门口地上一叠凌乱的牛仔裤，来到红漆柜台前，笑道：“半个月都没到，算不上好久吧。”
服饰店老板娘抿嘴一笑，“半个月还不算久？合着在你眼里十年八年才算久？”她眼睛朝外面看看，打趣道：“小女朋友没跟来？”
小女朋友？
哦，说方月晴呢。
王强汗了下，道：“她真不是我女朋友。”赶紧转移话题说正事，“这次我来拿点牛仔裤，还是上回那个价？”
她犹豫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这让王强感到有点奇怪，难不成要涨价？
幸好老板娘下一句话让王强松了口气，“这回还是上次的价钱吧，不过下次可能要涨价了。”
闻言，王强好奇地多嘴问了下，“怎么要涨价了？”
“唉，生意不好做啊。”老板娘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脸苦恼道：“好几个服装厂都发出通知再过两天要涨价，我这门面位置又比较偏，原本就没什么生意，现在服装厂又要涨价，估计用不了多久要关门大吉咯。”
怪不得。
原来供货的服装厂要涨价。
第一次来这边问的时候，其他店最低价都能出到九十，现在却还到九十五就还不下来。
了解情况的王强同情的看了眼老板娘，然后道：“没想过做其他的？”
老板娘摇摇头，“批发市场里都是做服装，我做别的也没人要啊，唉。”她又唉声叹气，随即转移话题道：“这回要点什么？”
一打牛仔裤是十二条，老姚要一千条，王强自然不会多拿，“八十三打外加四条散的牛仔裤，款式嘛，还是按照上次拿的那些，平均点就成，没具体要求。”
老板娘吓了一跳，“要这么多？”随即她露出欣喜的神色，“我总算命里碰到贵人了，好久没做过这么大单子，我算算多少钱。”
她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把算盘，在上面噼里啪啦拨动算珠。
“六千六百六十六，老客户了，零头给你抹了，6650，成吧？”老板娘抬头道。
王强点点头，道：“好，谢谢了。”
老板娘笑容满面道：“那行，你明天早上过来拿，晚上我去厂里进货。”
王强呃道：“没现货？”
“有些款式没有。”老板娘直言道。
稍微考虑了下，单放机要明天上午十点左右才送到火车站，早点过来拿牛仔裤差不多，王强便一口同意下来，付了一千块订金。
老板娘写了张收据给他。
接过收据看了看，没什么问题，王强本来准备转身走了，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把行李箱往柜台上一放，说道：“对了老板娘，你们这边有人批发床上四件套吗？”
“床上四件套？”老板娘嗤笑道：“那玩意那么贵，谁在服装市场里面批发呀？没有，没见过。”
很贵？王强马上追问道：“那深镇这边床上四件套批发价大约多少？”
对于大客户老板娘很乐于多说两句，侃侃而谈道：“那不好说了，得看面料质量，像一般点的四件套估计批发价要五十起步，稍微好点的七八十都有，咱们这边电子、服装做得还不错，家纺几乎没什么人做，如果你要四件套，可能走错了地。”
王强当然没走错地，不仅没走错，相反还走对了，他马上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十五套四件套，“你看看这些四件套怎么样？”
老板娘一怔，低头看看柜台上一套套花花绿绿的四件套，然后伸手打开一套粉白相间的四件套摸摸面料，“很不错啊，我估计零售得百八十一套，你从哪里拿的？”
王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有没有兴趣做家纺批发？我能给你供货。”
老板娘啊了一声，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王强，随即噗地笑出声，“到底是我给你批发牛仔裤，还是你给我批发啊？”她摇摇头，随即说了句，“说真话，我这地理位置不太好，在服饰市场连服装都批发不出去，更别说家纺了。”
听到这么说王强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不死心，道：“要不我把四件套放你这边试试，如果你卖得好，下回我再拿点货给你，要卖得不好就算了。”
“我想想。”老板娘犹豫起来。
按照深镇的家纺物价来说，十五套质量不错的四件套即便批发也要好几百乃至上千，王强知道老板娘在担心什么，无非怕四件套卖不出去亏损钱。
只是王强在叠石桥家纺城买回来十五套总共才花了三百元左右，为了能够找到销路，他决定豁出去一把，“这样吧，四件套我不要你任何押金，你帮忙卖，下回我再来的时候，卖出去多少给我多少钱，卖不出去就把四件套还给我，你看这样行不行？”
老板娘本来就想着转行，听到不要钱可以试试看卖不卖得动立刻答应道：“行，你和我说说这些四件套怎么卖？”
“这套粉白的卖六十、蓝白的五十……”王强把价格都说了一遍，最低五十，最高的八十。
老板娘把价格都记在了本子上。
记完后，她抬头问道：“你留个联系方式我，要卖得不错，我直接打电话给你。”
王强愣了下，无奈地笑了笑，“我没大哥大也没BB机。”
“你这么大老板连个BB机都没有啊？”老板娘惊奇道：“那留给可以联系你的电话号码我。”
确实，没有通讯设备是挺不方便，王强在琢磨再赚点钱是不是弄个BB机之类的，顺口把友谊招待所的电话号码留给了老板娘。
说完以后，王强和她约好明天上午七点半过来拿牛仔裤便转身出了批发市场。
他还要去拿游戏机和游戏卡。
……
找到上回卖游戏机的店。
走进去，帅气地青年李老板正在招呼客人。
“小灵通的五十块一个，送你一盒普通卡。”
“能不能再便宜点啊？”
“真不行，你去别处问问，哪有五十块钱买个游戏机还送游戏卡的？”
“好吧，拿一个。”
李老板转身要拿游戏机给小年轻，忽然看见王强，他笑着打招呼，“要买游戏机？稍微等下啊。”
看样子已经不记得王强。
王强没有任何不悦，人家一天招呼那么多客人，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于是点点头应了一声。
不多时，李老板给小年轻拿完了游戏机和游戏卡，这才招呼起王强，“靓仔，要买什么样的游戏机？小霸王学习机两百五，任天堂的红白机一百五，如果你要便宜点的，小灵通的只要五十一台，还送你游戏卡，不过只送普通卡，RPG的不送。”
这些上回王强都已经听过，他没有废话，直接道：“我要二十台小灵通的游戏机，送二十盒普通卡，没错吧？再拿四十盒普通卡和十盒RPG游戏卡。”
李老板忽然乐呵起来，“我想起来了，上回你也是拿这么多。”
王强笑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游戏卡没问题，不过游戏机你得晚点过来拿，小灵通的红白机我这只有九台了。”李老板道。
王强问道：“大概几点？”
“五点吧。”
“你明天早上几点开门？”
“八点。”
“那行，我明天早上过来拿好了。”
李老板爽气地点点头道：“成，上回你在我这边拿的货不少，这趟我就不要你订金了。”
约好时间，王强告辞了。
原本他可以下午五点过来拿，只是还有件重要事情要去做——见方月晴。
或者说，见见方月晴那位会破解游戏卡的同学。
因为单放机明天上午发货，所以王强肯定明天要赶回尚海，如果今晚不约方月晴和她同学出来，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他可是期盼着方月晴那位同学能够破解街机基板，街机行业的暴利并不是只有开街机房，王强可没打算把时间浪费在那上面，他心里早就有了主意，琢磨好怎么靠街机基板赚大钱，而不单是开街机房赚小钱，当然了，如果条件允许，他不介意和老朱再弄一家街机房，小钱也是钱，反正有陆伟和朱小峰看店，不用他操什么心。
嗯，先别想这么多，等见过方月晴的同学再做打算。
俯瞰深镇的黄昏，宛如天河里坠落了一湾金色的月亮，亲吻着南疆的屋檐。
电话亭旁的王强透过松针的缝隙，望见那夕阳坠落下去，抛弃云朵收敛了它的光彩，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他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话筒，投了个币进去，拨打方月晴电话。
已是下午五点半。
大学应该结束一天的课程了。
嘟—嘟——
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可能大哥大不在身边。
王强准备挂了待会再打，在临近放下话筒的时候，对面传来咔嚓一声。
然后方月晴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呼呼……喂？”
他赶紧把电话再次贴到右耳边，开口道：“小晴，我是王强。”
“是……是强子哥呀。”方月晴声音里带着点惊喜，她似乎是奔着跑过来的，气还没捋顺，连着喘了好几下，说话才不断断续续，“你收到我的信了？”
“信早收到了，我还回了封信给你，收到没？”王强回问道。
那边方月晴声音带着点纳闷，“没呀，你什么时候寄过来的？”
呃，好像两三天前，确实现在邮寄速度没那么快。
回想到刚才问方月晴的话，王强觉得有点尴尬，转移话题道：“可能过两天会到，对了，我今天在深镇，你有空出来一起吃个晚饭吗？”
方月晴犹豫了下，“现在吗？”
王强一听便明白方月晴什么意思，无非是快要天黑了，孤男寡女出来不太好，再怎么样对方都是女孩子，还有个原因，实际上自己和她总共才见过两次面，贸贸然提出晚上一起吃饭，她会胡思乱想也正常。
正要说话，对面已经决定，“行吧，你说个地址，我换身衣服出来。”
看来这姑娘真把自己当朋友看了。
否则不可能什么都没问就答应出来。
王强对深镇不太熟，下午忙着进货找旅馆，根本没空去找餐厅，“我在华强北，不熟悉深镇，要不你挑个地，我过去？”
“好，你认识我们学校吗？”
“大概知道在哪。”
“你到我们学校门口等，好不好？”
“可以。”
“那我挂电话了。”
“等等。”王强汗了下，有点讪讪道：“对了，把你信里说的那个同学带出来。”
方月晴噗嗤笑道：“我还以为你特地请我吃饭，原来是想请我同学，我和她说一声。”
“没有没有，真心想请你吃饭，大概一个小时到。”王强说好话道。
约好时间地点，挂了电话。
王强在附近公交车站台看了看去深镇大学的路线，等了大约五分钟，公交车来了。
……
深镇大学门口。
方月晴穿了一袭粉紫色披的短披肩小外套，高挑的身材搭配嫩黄色齐膝裙，漆黑的长发自然起伏搭在肩上，她打扮的很细致，清澈明亮的瞳孔不时张望不远处公交站台。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娇小玲珑女生，长相很一般，脸上还有几星麻雀斑，增添了几分可爱，“小晴，你朋友几点到？”
“快了吧。”方月晴其实心里也没底，她接到王强电话过了半小时就出来了，主要也怕王强等，“小妍你别着急呢。”
小妍摸着瘪下去的肚子，愁眉苦脸道：“我没吃午饭，饿坏了。”
方月晴眨眼道：“我先给你买点东西吃吃？”
“不要，不要。”小妍立刻摇摇头，笑嘻嘻道：“我要留着肚子吃大餐，待会你朋友来了，一定要好好吃他一顿。”
方月晴维护道：“待会我们去一般点的饭店就可以，没必要去多高档的。”
小妍带着坏笑道：“人还没到你就替他节省起来，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才没有，你瞎说。”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闹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小时。
五十分钟。
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
暮色无声地降临，四周被深沉与孤凉的夜风包围。原本闹得起劲的两个女孩子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尤其是方月晴，她脚上套了一双平时很少穿的黑色高跟鞋，长时间站立，脚后跟都在发疼。
“你朋友该不会不来了吧？”小妍蹙着眉头道：“要不我们先去吃饭，我真的要饿疯了。”
原本就是擅作主张提前出来，方月晴脸上带着抱歉，道：“再等等好吗？”
小妍撅着嘴不太乐意，埋怨道：“你朋友太不守时，我不等了，回去吃东西去。”
“别，别。”方月晴拉住她，说好话道：“再等等嘛，等礼拜天我请你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小妍还是不太高兴，约人吃饭，哪有让女孩子等这么久的？不过作为吃货的她，听到麦当劳三个字忍不住舔舔嘴唇，现在麦当劳还不像后来那么“廉价”，毕竟吃一次花销不小，对于很多人来说，去麦当劳吃东西是很奢侈的事情。
家境贫寒的小妍，只从别人嘴里听过麦当劳里面的东西如何如何好吃，压根没亲自光顾过，有点抵挡不住诱惑。
看来小晴真的很重视那位朋友。
竟然舍得大出血带自己去吃麦当劳。
小妍看看方月晴，一方面确实想吃麦当劳，另一方面在学校和方月晴关系最好，她勉强道：“那行，再等十分钟，如果还不来，哪怕你请我吃山珍海味都不等了。”
……
来的时候是下班高峰期。
路上全是车子，虽然没有后来的深镇那么堵，但密密麻麻的自行车不得不让公交放缓速度，原本五十分钟车程，愣是行驶了近一个半小时。
当赶到深镇大学，夜幕早已恭候多时。
刚公交车下来的王强，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凉爽地湿气，好像要下雾一般，前方不远处学校大门旁的灯塔照亮了路。
他心里有点忐忑，说好一个小时，结果迟到半个小时才到，方月晴和她同学会不会生气跑了？
正想着，忽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强子哥。”
王强循着声音侧头一看，方月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今天她好像化了淡妆，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小晴。”他连忙主动朝着校门口走过去，走近后，嘴里赔礼道歉道：“不好意思，路上太堵来晚了。”
方月晴和小妍手挽着手，笑嘻嘻道：“不晚，我们刚刚出来。”
小妍心里吐槽，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还刚出来呢，小晴对这男的够好啊，不满归不满，她还是开始打探起王强。
王强并不知道方月晴那么早出来，只是堵车超出自己的想象，他也没办法，心里抱歉的很。他发现方月晴身旁的矮个女孩子在看自己，于是伸手笑道：“你是小晴的同学吧？我叫王强，你好你好，对不起刚才让你们久等了。”
小妍对王强第一印象不太好，主要是让她和方月晴等了那么久，很冷淡地伸手握了一下，“你好，章子妍。”
章子怡？
同名同姓？
王强没听清楚，愣了下，反问道：“章子怡？”
连名字都能叫错，章子妍翻了翻白眼不太想和他说话。
还是方月晴缓解了尴尬，她解释道：“章子妍，文章的章，女子的子，女字旁加开的那个妍。”
王强再次赔礼道：“抱歉抱歉，听错了。”叫错别人名字确实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他连着说了好几声抱歉。
章子妍这才脸色稍微缓解了些。
校门口。
三个人商量去哪里吃饭。
方月晴指了指东边方向，主动提议道：“前面有家小饭馆，我们去那边吃吧。”
章子妍没什么意见，她肚子早就饿坏了，虽然前面那家潮洲菜馆味道很一般，但她知道方月晴替王强节省钱，倒也没什么意见，随便吃点好了。
谁知道让她意外的是，王强竟然说道：“我刚坐车来的时候，看见有家叫做燕京餐厅的饭馆不错，要不去那边吃吧？”
章子妍愣了愣，自然知道蛇口海上世界旁边的燕京餐厅，消费非常高，王强难道不知道？
王强何尝不知道，其实他并非来的路上看到，而是坐车来的时候找本地人问过，知道楠山区这边比较有名的饭店是燕京餐厅，吃顿饭花费不菲，只是他原本就想拜托章子妍帮忙破解街机基板，不管对方能不能，先把好的态度摆出来再说，再加上迟到这么久，刚才又叫错别人名字，不表示表示有点说不过去。
况且，今天方月晴帮忙引荐，总不能真的请人家在路边小店吃饭吧？
方月晴有点于心不忍道：“强子哥，燕京餐厅消费很高，我看……”
王强微笑着打断她的话，“消费高就高点，难得请你们吃趟饭，总要吃个开心。”
方月晴又劝了几句，只是王强坚持要请她们吃顿好的，最终只能同意。
一直没说话的章子妍，用略带惊奇地目光看看王强，第一次对这个出手“阔绰”的男人改观了。
对于请两人吃饭的事，王强非常重视，没有小家子气。
三人决定去哪吃饭后，叫了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
蛇口。
一路上过来得时候，王强好奇地看到一艘似乎巨大的邮轮上面写着“海上世界”四个字。
还是听司机解释，他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豪华邮轮，海上世界主要分为两部分，明华轮和海上世界广场，非常上档次，尤其是里面某些餐厅和娱乐场所能去都是非富即贵。
惊鸿一瞥后，车子慢慢驶离了海上世界。
没多久便来到燕京餐厅。
付钱，下车。
王强抬头一看，燕京餐厅门口挂满了大红灯笼，门口更是各式各样的小轿车停着，从桑塔纳到当今时代真正的豪车奔驰宝马应有尽有。
章子妍看看自己陈旧的衣服有点胆怯道：“王强，咱们真要去这么好的地方吃饭呀？”
倒是方月晴显得很平常心，“到都到了，咱们进去吧。”
“嗯。”王强应声，带头走在前面。
进去。
餐厅里。
里面人声鼎沸，几乎座座爆满，尤其是门口三五个大老爷们，正笑哈哈劝酒。
“陆总这杯酒你必须喝。”
“烤鸭不错，有燕京便宜坊的味道。”
“来来来，干杯干杯。”
刚跨进门槛，菜香、酒香和声浪一起袭来。
女招待见到他们立刻上前招呼，带着三个人来到里面靠窗的小桌，然后奉上菜单。
座位上，王强把菜单递给对面的方月晴和章子妍，“女士优先，你们先点。”
章子妍接过菜单一看，暗暗乍舌，乖乖，这么贵呀？有点坐不住了，觉得来这么贵的地方吃饭有点坑人嫌疑，她小声道：“要不换个地方吧。”
王强笑呵呵道：“来都来了，就这吧，你们尽管点，不用给我省钱。”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他内心在滴血，刚才看了一眼，一只烤鸭就要好几十，恐怕这顿饭吃下来得一百多。
只是有舍才有得，求人办事，哪有不好饭好菜伺候的。
“我来点吧。”方月晴接过菜单，点了几个价格比较便宜的菜。
最后给王强过目了下，三四个菜，京酱肉丝、炒三香菜、老燕京炒肝和银耳素烩，他不着痕迹看了眼方月晴，知道这个女孩在替自己省钱，虽然四五十对于当前年代比工人一天工资还多，但在这样上档次的餐厅真不算多，只是王强原本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如果光这几个菜似乎拿不出手，正巧他瞥见章子妍咽着口水看菜单上燕京烤鸭的图片，于是他道：“再加个燕京烤鸭吧，没吃过，尝尝味道。”
章子妍听到后感觉嘴里津液都要漫出来了，心说小晴的朋友好大方啊。
旁边女服务员笑道：“先生您真有眼光，我们去年才开始做烤鸭，不过都是从燕京空运过来的填鸭，味道很好哦，你们待会可以好好尝尝。”说完，拿着菜单走了。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坐在那边聊天。
等了一会，菜一个个上来了。
他们早就饿了，尤其是章子妍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反倒是方月晴很注重，哪怕非常饥饿，还是小口小口夹着菜吃。
吃了半响，烤鸭上来。
章子妍看到荷叶饼、葱、黄瓜丝和甜酱有点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吃。
细心的王强观察到了，他假装笑呵呵道：“烤鸭来了，那我不客气先吃了。”说着，他用筷子挑了一点甜面酱抹在荷叶饼上，然后加了葱条、黄瓜丝和片皮烤鸭，最后卷起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唔，味道醇厚肥而不腻，他只感觉满口芳香，很正宗。
另一边方月晴也很淑女的吃上了。
而章子妍看见王强的举动后，才学着笨拙地吃起烤鸭，作为吃货的她，才咬了一口便深深爱上这种味道，然后吃得不亦乐乎，差点都忘了在场还有王强和方月晴两人。
吃了半响，章子妍忽然发现两人已经放下筷子，她纳闷道：“你们怎么不吃？”
方月晴摸摸肚子道：“我饭量小，吃饱了。”
王强跟着说了句，“我也吃饱了。”
明明是你点的烤鸭。
你说你想吃，怎么才吃了两块？
章子妍微微一怔，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开始并非王强想吃烤鸭，估计是他看见自己想吃所以才点，还有刚才慢悠悠卷烤鸭的动作，很有可能是看自己不懂，故意示范。
不由得，她看向王强的眼神发生了一丝变化，这个出手阔绰却又非常细心的男人，似乎一点都不讨厌，虽然才一顿饭，她已经感觉和王强相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
怪不得方月晴这么重视他。
章子妍对王强开始改观，先前让她等了一个多小时的不悦已经烟消云散，相反，有点喜欢上了，当然，这个喜欢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觉得王强可以当朋友的那种喜欢。
“对了强子哥，你不是让我特地请小妍出来吗？有什么事和她说吧。”方月晴道。
这顿饭是专门请自己吃的？章子妍好奇地看向王强，问道：“强子哥，什么事儿？”不知不觉中，她都没发现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
王强笑了笑，进入正题道：“哦，是这样小妍，我听小晴说你会破解游戏卡？”
章子妍点点头，“会呀。”
王强再问道：“会破解街机的基板吗？”
“你是问哪种街机基板？BIOS基板还是带系统的基板？”章子妍反问道。
王强呃了一声，“两种有什么不一样吗？”
说到专业知识，章子妍脸上表情完全不一样，变得神采奕奕，“早期的街机没有操作系统一说，通常是一块带有最基础功能的BIOS基板和游戏ROM介质，现在的街机主板一部分采用家用机互换的硬件……”她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
什么SYSTEM246、SYSTEM256，什么NAOMI、NAOMI2、SYSTEMSP，反正王强一个没听懂，他越听越冷汗淋漓，这么复杂啊？
说完以后，章子妍意犹未尽道：“大概就这几种，如果破解BIOS基板有点五六成把握，要是带操作系统的那种，恐怕有点难度，而且破解基板，首先得有正版的基板拿给我，据我所知，日笨人的正版基板两万元以上一块。”
基板两万元一块不是问题。
王强相信凭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只要能破解出来，短时间内能把成本收回来。
但是章子妍只有五六成把握。
如果失败了，那得亏损一两万啊。
他一时间犹豫起来，再次问道：“只有五六成把握吗？”
章子妍态度很好，笑嘻嘻道：“我一个人当然只有五六成把握，如果找个懂这方面知识的搭档，我能有八成把握。”
八成把握？
足够自己赌一把了。
王强马上道：“你认识懂这方面知识的人吗？如果有的话，可以邀请一下，我可以出钱请你们破解街机基板。”
章子妍摇摇头，豪爽道：“帮忙破解基板而已，我不收你钱，不过我确实不知道还有谁会。”
蓦然，方月晴插了一句话，“我们学校计算机行业那么多学长，他们中应该有会破解的人吧？回头我们问问。”
“对，对，应该有。”章子妍拍拍小脑袋道：“我都忘了我们学校有几个厉害的学长了。”
王强立刻道：“那你们问问，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我。”
章子妍道：“好呀，你留个电话号码，如果找到了我打电话给你。”
呃，又是要电话号码，王强觉得自己真应该添一个移动通讯工具了，现在还好说，以后要是生意越做越大，如果没移动通讯工具真不方便。
只是现在没有，他便把老朱旅馆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两人。
翌日。
清晨整个世界是清亮的，阳光透过淡淡的薄雾，温柔地洒在万物上，王强的心情如果天气一般美好。
他先是雇了辆面包车去批发市场，一千条牛仔裤上千斤重，再找三轮车不合适。徐姓老板娘置办的挺妥当，上回王强挑选了不同款式各个尺码的牛仔裤，她这回还是按照上次的比例配齐。
挺满意，把货物装上车。
随后，王强坐着面包车来到游戏机店，青年李老板早就侯在门口，王强付了一千四百元，然后拎着二十台游戏机和七十盒游戏卡上车，赶往罗胡火车站。
大约十点左右，在托运部和唯佳电子的罗家成确认了托运单放机的信息，王强顺势把牛仔裤和游戏机都放一起托运了。
忙完一切，他吃了个早中饭。
十一点三十左右，登上回尚海的列车。
……
两天后。
尚海，北广场。
上午七点多，火车总算到站了。
觉得浑身都要散架的王强敲着酸痛肩膀跑到外面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原本是想打给老朱，可回想到老朱摩托车装卸不了这么多货物，再则，和老姚也是私底下交易，承诺过不让老朱知道，于是王强改变主意，直接拨打了老姚电话。
“喂，姚哥，我是王强。”
老姚马上询问道：“哦，小王啊，是不是牛仔裤和游戏机到了？”
“到了到了，在火车站北广场这边，你能不能开面包车过来拿下货，东西有点多，和你秘密交易，我又不能让朱哥知道，所以你看？”王强道。
“我马上来。”老姚显得很激动，“这两天我朋友催我拿牛仔裤好几次，总算盼到了，小王你真有本事，好像什么都能弄到一样。”
王强笑道：“瞧你把我夸的，回头叫我给你摘星星弄月亮，我可没本事啊。”
“哈哈，你真幽默，行了，我现在过来，十分钟以后见，对了，先和你打个招呼，如果这批牛仔裤卖得好，回头可能再拿点，没问题吧？”老姚很兴奋道。
早就估计他是想发别人财，王强并不惊讶，“可以，到时再说。”
挂了线。
王强心里在琢磨，待会老姚应该会和自己结清货款，到时又有一万多收入。
有钱了。
是不是该添点移动通讯设备了？
王强第一个反应是不是狠下心去买个大哥大，然后呢？然后买什么？嗯，还买什么呀，然后当然是抱着大哥大啃馒头吃咸菜，身价才一两万想买大哥大？那估计得跑到美国或者日笨那样发达的国家才可能。
还是先买个BP机好了。
钱还没到手王强已经浮想联翩，没办法，通讯工具太重要，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处理下，他匆匆回到托运部，把托运单全都撕了，不能让老姚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拿货，否则以后估计是赚不到这个人精的钱了。
不多时，老姚匆匆赶了过来。
两人齐心协力把货物全都搬上面包车。
……
面包车在公路上行驶。
老姚边开车边叼着一根香烟，“诶，那些单放机咋回事？”
坐在副驾驶座的王强打了个哈欠，也没隐瞒，道：“我和朱哥两人合伙做点电子产品生意，这些单放机回头要拿给别人去。”
老姚眼前一亮，追问道：“那这么多单放机你们能赚多少钱？”
“没多少。”王强没明说。
可老姚不死心，追问道：“没多少是多少，说说看呢，和老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就几千块。”
“三千也是几千，五千也是几千，到底多少？”
“红灯了，姚哥停车停车。”
“你别转移话题呢，告诉我听听。”
老姚追问不止。
一直打着太极的王强有点无语，早知道宁愿花点钱雇辆车了，于是他故意少说了点，“就三四千块吧。”
可谁曾想，即便说的这么少，老姚还是啊了一声，用略带惊讶且疑惑的眼神瞥了过去。
王强装作没看见，朝着车窗外看。
老姚目光闪烁，趁着等红灯，别有所指道：“你俩一起做生意钱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我这边十几二十万还是拿得出，咱们可以一起把生意做大做强，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你说对不对？”
虽然自从老朱提醒后，王强一直对老姚抱着戒备心理，但是在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心脏跳了两下。
确实。
小打小闹赚钱不容易。
如果现在手头上有个几十万，然后找好下家，那么来钱速度将大大增快。
对于老姚直接提出来合作的意思，说不动心是假的，王强心里在计较得失，现在自己手上钱太少，如果和老姚合伙，手上可支配资金能一下子变多，只要找好下家，生意规模将上一个甚至几个档次，可是主导权呢？对方出了资金大头，势必要知道进货渠道之类，到时把自己踢出局怎么办？
不怪王强胡思乱想，第三方入伙把人踢出去的事情真不少，不说别的，就拿万科王石举例子，庞大房地产帝国的创始人，结果还不是落得被万科扫地出门的局面？所以王强肯定要确保自己的主动权，不会贸贸然被诱惑。
见他没反应，老姚还在循循善诱，“而且个体经营总不是个办法，你，我，老朱三个人，可以大家出点钱弄个公司什么，到时我和老朱多出点钱，你出货源，钱少出点，咱们三个股份平均分配，你看怎么样？”
王强还没想清楚，含糊道：“让我想想再说。”他抬头一看，见到绿灯了，“姚哥，可以开车了。”
“好，你仔细想想。”老姚没有逼得太紧，发动车子。
……
十来分钟后。
面包车在百汇服饰门口停下。
王强率先从车上跳下来，问道：“姚哥，我帮你把牛仔裤搬进去？”
老姚摆摆手，笑道：“不用，待会我还要给朋友送去，走，咱们先进去，我把钱的事情先和你算清。”
王强眨眼道：“你不看看牛仔裤怎么样吗？”
“哦，刚才在火车站的时候已经瞅过两眼，没问题。”老姚关上车门，朝店里走去。
跟在后头。
进去，看见一时髦的三十多岁女人坐在柜台前。
鹅蛋脸，长得还不错。
老姚一走进去就介绍道：“你嫂子。”
听到介绍，王强主动打招呼道：“嫂子好。”
女人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老姚皱了皱眉头，“舒悦，这是小王，和你说过好多次了。”
“啊？他就是小王？”先前还不咸不淡的舒悦，马上脸上挂满笑容，站起身道：“我可算见到真人了，咱老姚天天在我耳根子边上说起你，说什么年纪轻轻多有本事，呵呵。”她笑得花枝招展，“老姚，你先陪小王说会话，我给他倒茶。”
王强赶紧道：“不用麻烦。”
“不麻烦，你先坐会。”舒悦往里面跑去。
其实王强心里有点纳闷，因为他看见热水瓶就搁柜台墙角放着，要泡茶往里面跑什么意思？
一会以后，他明白什么意思了。
正和老姚闲聊的王强，蓦然看见舒悦手上拿着一只小皮包出来，然后递给了老姚。
老姚接过钱包，笑呵呵道：“上回货款还欠你11300元，都在里面，我连着皮包一起给你，你点点。”
王强一阵心跳加速，眼睛往外面瞅瞅，确定没人才接过小皮包打开拉链，然后飞快地点了一遍，没错，正正好好一万一千三。
“对的，皮包我回头还给你。”王强道。
货款终于到账了。
而且这一万一千三是纯赚。
拿到钱的王强打心眼里高兴，连喝着舒悦递过来的茶都觉得特别香甜，加上之前的三千二，这一趟从老姚身上总共赚了一万四千五。
这才是做生意啊。
先前小打小闹了近一个月，从卖鱼到卖单放机开游戏室，总共才赚了一万两千八。
现在，一笔生意便赚了一万四千五，说不高兴是假的。
王强更加坚定了做批发这条路子，省时省力不说，来钱速度更快，光是一千条牛仔裤、游戏机和游戏卡便让自己赚了这么多钱，况且还有单放机没给成卫宏送去，到时又能狠赚一笔。
而且王强脑子里有个计划，如果电子产品和家纺都能完全打通销售渠道，他相信接下来的日子来钱会更快。
结完账。
老姚开车送王强去友谊招待所，刚跑进去的时候，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柜台前，问了一下才知道老朱送朱小峰去游戏室了。
于是王强和老姚两人把单放机从外面搬了进来。
“小王，这么多单放机啊？”老板娘略带吃惊道。
“嗯，五百台，待会等朱哥回来我和他一起送货去。”搬完单放机站在柜台前的王强满头大汗。
“那这回咱们能够挣多少钱？”老板娘很高兴道：“能不能挣两千？”
王强瞟了瞟旁边的老姚，笑呵呵道：“能。”
摸着香烟准备抽的老姚嘿了一声，开口道：“何止两千，刚我问过小王了，少说三四千。”他语气里带着点埋汰，“你说说你们，和小王一起做生意都不带我，亏我和老朱还是发小呢。”
得，又侧面做老板娘工作了。
您是削减脑袋想办法想和我一起赚钱啊？
不过话说回来王强挺佩服老姚的不要脸劲，甭管自己直接拒绝、隐晦拒绝了几趟，老姚就是厚着脸皮想入伙，这老哥百折不挠啊。
王强心里牢骚了几句，便问道：“大姐，附近哪有买BB机的店？”
老板娘还没说话，老姚就接话了，“我知道哪有，走，我和你去。”
“你不忙吗？”王强眨眨眼道。
老姚嗨了一声，“有什么忙不忙的，不就陪你买个随身听么，耽搁不了什么时间。”
王强笑呵呵说了声谢谢，心里知道老姚已经盯上自己，变着想法想要入伙，成吧，既然你这么诚心，回头考验一下，如果确实没问题一起干也可以，只是货源他不会交出来，暂时性必须严控在自己手里。
两人和老板娘说了一声转身出了旅馆。
……
等到他们一走，老板娘便正襟危坐在柜台前，不时眼睛瞥瞥屋里堆放的五百台单放机，好像生怕一不留神会被人偷了。
忽然，门外传来突突突的摩托车声。
然后老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婆，我买菜回来了。”
话音刚落，老朱提着几大袋子的菜吃力地走进来，他没想着老婆能帮忙，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即便他开口提帮忙拿一下，老板娘都会讽刺两句，比如说你一天到晚干这点活就叫累了——没办法，家庭地位式微啊。
然而让老朱受宠若惊的一幕发生了。
老板娘立刻站起身走过来，抢过几袋子菜，嘴里说道：“咱家老朱辛苦了。”
啊？
我辛苦了？
你吃错药了吧？
老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甚至有点坐蜡，别不是打牌输了三百钱的事她知道了吧？他不动声色试探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老板娘拎菜往里走，回头白了一眼，“你偷了我枕头底下藏得三百块钱啊？”
完了。
真发现了。
老朱眼前一黑，讪讪笑道：“那什么……这个……”他都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可老板娘却轻描淡写来了一句，“下回牌来小一点，咱们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成了，先把菜拎进去。”
老朱越发看不懂了，满腔疑惑地看着老婆背影，只好跟了进去。
里面。
密密麻麻的盒子堆在那边，老朱马上抛弃了刚才的疑惑，高兴道：“小王回来了？”
老板娘把菜放下，笑吟吟道：“是啊。”随即，她话锋一转，“你说说你，前两天我问你这笔生意能挣多少钱还藏着掖着，怎么，想把钱藏起来去打牌呀？”
“我怎么知道挣多少钱？”老朱没好气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小王进货成本多少，我咋和你说？说多了，回头没那么多你又要叽叽歪歪，说少了，你肯定以为我藏私房……”话说了一半，他才想到自己语气不太好，偷偷摸摸抬头看了眼老婆。
往日里估计老板娘已经把“朱荣兴”三个喊出来，只是这回她没有，反而压低声音道：“刚我问小王，他说这笔生意保底能挣三四千呢。”
这回轮到老朱讶然了，那就是说他最少能分到一千多？四千块的投资，一趟生意利润高达三分之一？
如果多做几次这样的生意呢？
那岂不是说一年挣一二十万？
想到这，老朱心脏忍不住噗通噗通跳了起来，他觉得喉咙有点干干的，想喝水，同时也终于知道今天老婆态度为什么这么好了，怪不得有人说钱是男人胆，合着一点都没错，瞅瞅，钱还没到手，家庭地位已经提高不少了。
嘿，多亏了小王。
老朱心情出奇的好，都想着晚上是不是和王强喝几杯了。
……
关于旅馆发生的事情，王强自然是不知道，他现在正和老姚摸到了附近一家卖BP机的店。
进了店里。
女老板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看BP机问价，至于最后真买的寥寥无几，她早已经习惯。
见没人招待，王强也不恼，和老姚沿着柜台看了一圈。
老姚在一旁介绍，他指着一款黑色BB机道：“小王，这款摩托罗拉的数字机蛮不错，只要两千三，挺便宜。”
不得不提一句，数字传情正是因为数字BP出现才慢慢流行。
王强点点头，道：“是挺不错，汉显的呢？”
“汉显的就贵了，前两天我一个打牌的朋友买了一款摩托罗拉汉显的花了3688。”老姚眼睛在柜台里找了一圈，最后指着靠近角落的那台道：“喏，就这个。”
说真话，王强真的想买汉显的，因为数字机用起来比较麻烦，可是在听到近三千七的价格有点舍不得，太贵了。
这时候，女老板插了句话，“波导的汉显机只要2988。”
王强眼前一亮，马上道：“拿我看看。”
老姚在旁碎碎念道：“国产的BB机质量不太好，我劝你还是不要买。”
确实在当前年代，BP机的市场份额国外品牌占据了99%，而国产的BP机根本卖不动，质量是一方面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是王强却十分清楚，因为现在是最崇洋媚外的年代之一。
在当前年代很多人眼里，美国、日笨是第一天堂，韩国、加拿大、英法等国是第二档，而香巷、奥门则是第三档次。
这些不是瞎说的，王强清楚记得一件事情。
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学校有韩国留学生。有一次在学校餐厅，一个韩国学生端饭时不小心把汤汁洒到了王强衣服上，韩国学生用不熟练的中文夹杂着英文韩文道歉，当时王强因为嘴里嚼着一块比较大的肉张不开嘴，就呜呜呜点头示意没关系。
然而就在此时，隔壁桌一个不相干的女生义愤填膺了，指责王强为什么对韩国同学善意的道歉置之不顾，他当时懵了，连忙吐出舍不得吐出的肉，解释没办法说话。
那女生非常严厉的痛斥，原话王强至今还记得，“他们韩国人给你道歉，你怎么这种态度！”，当时韩国同学还在拼命帮王强解释，可那个女生接下来的举动，让王强仿佛自己脑袋后面还有根辫子。
那女生竟然鞠躬九十度道：“韩国同学，我代表我们中国学生，向你表示深刻的歉意！”
后面还惊动了学生餐饮自治管理委员会，几个红袖章同学一脸严肃训斥王强，女学生还义愤填膺、手舞足蹈怒目而视，反倒是王强觉得自己和傻比似得愣在那。
是的。
就是这么崇洋媚外。
对于这件事，王强至今还历历在目，所以在听到老姚说国外BP机比国产BP机好的时候，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波导的汉显BP机。
咱们要爱国，从支持国产货开始。
嗯，好吧，不吹了。
其实王强只是觉得波导的BP机比较便宜而已……
买完BP机。
老姚送他回旅馆。
虽然包括入网费、服务费总共花了三千多让王强有点肉疼，但是想到有了BP机以后方便做生意，他便感觉什么都是值得的。现在BP机的入网费和服务费没以前贵了，刚开始那会光入网费便要一百，汉显机服务费更是高达六百元每年，只是随着竞争变激烈，现在入网费只要三十元，连带服务费都只要三百多一年。
甚至王强还花了每个月六块钱开通了天气预报、股票信息和新闻三个项目，并非他钱多烧得慌，而是想要掌握一些有用的信息，尤其是他这种常年在外奔波的，天气预报必备，新闻是为了解时事，因为他不可能记得现在每一件大事，或许看看新闻会想起什么赚钱的项目，至于股票信息，他纯粹是感兴趣，想稍微了解点现在股市的情况。
刚走进去，有两个离店的住客瞅了他手上的BP机，露出羡慕的神色，几千块的东西不是谁都玩得起的。
刚到柜台边，老朱正好记完账，他眼睛挺尖，一眼就看到BP机，“咦，小王，你买BP机了？”
王强笑呵呵把BP机往腰间一插，用衣服遮掩住，道：“刚买，还不太会用，正在琢磨。”
老朱胳膊撑在柜台上，“我会，我教你。”
王强笑了笑道：“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老朱吹嘘道：“我之前还有个大哥大，不小心掉水里坏了，BP机嘛，不值什么钱。“
里面传来老板娘没好气的声音，“王老板送的，又不是你自己买的，有什么好吹。”
看着老朱略带尴尬地表情，王强乐呵了，知道朱哥就好显摆这一口。
话说回来，凭老朱旅馆的生意，弄个大哥大玩玩不算什么事儿，上回听他们夫妻俩说过，每天能挣两百左右，一年下来也有五六万，只是吧，凭老板娘抠门的性格，估计老朱是甭想买这么昂贵的东西。别看自己现在挣钱速度挺快，实际上身家比老朱夫妇俩差的远呢。
以后会追上。
这种事没什么好攀比。
王强心态很好，留了BP机号码给老板娘，便叫上老朱一起去送货。
他们雇了辆车，一路上老朱不知道好面子还是怎么回事，反正解释个不停。王强笑呵呵听着，人嘛，总有点虚荣心，爱炫耀很正常，认真说起来虚荣心王强也有，只是一个BP机他觉得没什么好炫耀，都经历过智能机时代的人了，还会拿BP机炫耀？那除非王强真的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就算现在给他一部苹果X，他要是真能得瑟地拿出来炫耀，那想都不用想，走在路上都得小心翼翼——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绑架他。
总而言之，没有足够的实力前，炫耀不符合身份的东西是有风险性的，尤其是在治安还没那么好的九十年代。
……
虬江电子数码大厦。
虬江路一带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八十年代兴旺，但竞争却更激烈了。
越来越多人知道虬江路卖电子产品和机械设备能挣钱，甭管是走私货、二手货又或者原装货，拿到这里就有销路，所以大家卯足劲拼谁的商品更便宜，便宜才能抢到顾客。
二楼，成卫宏柜台前。
三十多岁的张乾蹙眉道：“成哥，那小王怎么还没送货来？”
“没送来不正常吗？”另外个青年侯志强道：“我看他也不像多有能耐的人，倒更像骗子。”
成卫宏什么意见都没发表，“来不来再说。”
张乾摊摊手道：“上回留的还是座机号码，不是我看不起他，哪个大经销商不是家财万贯，别说大哥大，BB机总该有个，钱姐你说对吧？”
扎着马尾辫的中年妇女道：“这话有道理。”
“何止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侯志强摸着香烟给其他人递了一根，自然点燃抽了一口，道：“不说别的，我为做生意都买了个数字机，还有啊，成哥有钱，浪琴手表都戴手上呢。”
钱姐道：“咱们不是见钱眼开，确实老萧介绍的小王看上去太普通，不像大老板的样子。”
“好了，别背后嚼人舌根。”成卫宏拍拍柜台道。
侯志强道：“好，咱们不说他了。”
“对了，要是他真的把货送来怎么办？”张乾担忧道：“或许他从别的地方咬咬牙买五百台单放机过来，然后骗咱们订金呢？”他出了个馊主意，“依我看，到时先晾着，看他着急不着急，很着急不用说，肯定是骗子。”
钱姐举手赞成，“可以。”
成卫宏蹙眉道：“瞎出主意，各忙各的去。”
虬江路一带或许他们生意不是做的最好，但也算得上中等层次，每年赚的钱对于许多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是个天文数字，所以每个人都天然地带着一股优越感，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诶，小王。”
“他真的拿货来了。”
他们都朝楼梯口看过去。
这时，王强指挥着两个搬运工上了楼，他和老朱各自手里还拎着两捆单放机。
很快四个人来到柜台前，王强让人把单放机放下，掏出两张五块钱递过去，“辛苦了两位师傅。”
“不辛苦。”
“咱们先走了。”
两个搬运工转身走了。
成卫宏等人都围了上来，在这之前，他们都对王强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距离约定已经过去三四天，只是没想到今天不声不响就把单放机搬来了。
老朱笑呵呵道：“几位老哥老弟，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五百部单放机我和小王给你们拿来了，你们看是不是检查下，如果没问题咱们把货款结清？”
王强微笑道：“要你们觉得不好，我和朱哥可以立刻把货拉回去。”
“你们真弄来了？”成卫宏惊奇地说了句，随后想到这么说不太妥当，连忙改口道：“我现在看看，张乾侯志强钱姐你们一起瞅瞅，老杜和老周不在，要是没什么问题，回头给他们各留五十台。”说着，他蹲下身子随机抽出一盒单放机，开始检查起来。
其他几个人也是一样，都蹲了下来。
为什么把单放机直接拉到商场里面来？
如果有点阅历的人，不应该先把人叫下去？尤其是成卫宏等人，肯定不想自己的供货商被其他人知道，那王强为什么还这么做？因为王强和他们站在相反的角度，他巴不得更多商户知道自己这边能拿到货。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既然想做虬江路的生意，那么不打响知名度怎么行，所以王强和老朱有意把货送到商场来，让附近柜台老板都看见，噢，老成他们原来是从这个小年轻手上拿的货，至于要怎么让其他柜台老板来拿货，还想想点办法，现在算是先抛头露面一下。
半响后，王强主动对着成卫宏问道：“老哥，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成卫宏把单放机塞进盒子里，起身满意地点点头，“看上去挺不错，行，这五百台我要了。”
说完，他当王强和老朱等一会，表示去取货款。
现场只剩下王强、老朱和其他三位老板。
钱姐瞅瞅两人，“小王，你拿货要三四天呀？”
王强嗯了一声，“距离有点远。”
钱姐奇怪道：“你不和别人留个电话号码银行账户之类，直接打电话让他们发货吗？”
“呵呵，之前没想到。”王强随口道：“以后发货速度会快点。”
“五百台单放机都要三四天才能拿到？”张乾眨眼道：“如果我们要很多货的话，会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不会，你要一万台我也这个时间。”王强笑笑，稍微吹嘘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没过分。
听到王强这句话，张乾很显然是不太相信，语气里带着点挪揄，“小王老板生意做得够大，万把台单放机都能轻轻松松弄到？以前我们去拿货，如果要的多，还得事先打招呼。”
王强说道：“嗯，事先打个招呼能准备充分点。”
从他们语气里，王强能发现还不完全信任自己，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愿意合作下去，那么接下来他们会慢慢信任，主要是还没看到自己真正拿货的实力。
不着急。
待会先谈谈。
王强已经想好对策，实在不行再免订金一次，只是这趟必须签订严格的供货协议，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可以拒收。
众人正说着话，成卫宏匆匆跑了回来，手上拿着小包，把王强和老朱拉到柜台后面的货物间。
其他几个人靠在门口。
里面。
成卫宏从小包里取出一叠钱，“一万九，数数对不对。”
“我数数。”王强接过钱一张张点起来。
成卫宏趁着他数钱，对老朱道：“朱老哥，你们电子表、CD机什么能拿到吗？”
老朱道：“这你得问小王，等他数完钱再说。”
见到成卫宏开口询问，张乾有点着急，说好的再试探试探王强和老朱，你急什么，于是道：“我们其实现在货挺充足，暂时不太着急要。”
王强没吱声，还在数钱。
“我也不太着急。”钱姐跟着道。
“老杜和老周我不知道，我和他们一样。”侯志强附和道。
成卫宏没说要不要，估摸应该一同进退。
王强没说什么，把钱数完，抬起头笑道：“正好一万九没错。”
柜台前。
王强把钱清点了一遍，对于众人说暂时性不要其他货物的事情，他并没有任何不爽，清楚知道这几个人还没完全放下戒备心理。只是生意是自己争取来的，不能别人没什么表示就放弃，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现在他和老朱合伙做批发，正在经历这样的过程，成卫宏不主动表态要，他也不好直接推销，索性和老朱在附近柜台转悠起来，不时打探打探其他老板们要不要货。
一个……
两个……
王强老朱和其他老板们不时聊着发出笑声。
远处看着的钱姐一瞅，低声道：“如果他真有实力，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张乾笑道：“不会的，你放心吧，就算真有实力，我们去拿货他有钱赚会不赚？”
“不过王强再怎么说都给我们拿了便宜的单放机，我觉得他应该有点门路……”侯志强有点担忧道。
钱姐忍不住道：“要不我去喊他过来谈谈吧？”
张乾阻止道：“你可别，那样变成我们求他，到时订金什么都由他说了，先看两天，他不着急咱们再找上门拿货。”
钱姐只好道：“好吧。”
成卫宏再次看看他们，“我是比较想和他们谈生意，你们还不决定，我晚上可主动找上门去了。”
张乾立刻说道：“成哥你着什么急，说的你好像没货了一样，我说句不好听的，要他真是骗子怎么办？咱们拿货不是一星半点，回头订金被骗个几万块谁吃得消？”
侯志强觉得有理，道：“晾两天没事。”
转了一圈回来。
王强和老朱两人还真谈到了一个生意，是靠近商场西头一家门面店，人家愿意拿一百台单放机试试看，只是签了个简单协议，订金半毛都没有，那位老板和成卫宏他们一个想法，生怕王强和老朱是骗子，若不是听到三十八每台超低价供应心动了，或许不会下一百台单放机的订单。
有总比没有好，王强和老朱答应了下来。
谈完事情，他们准备回去，于是和成卫宏等人打个招呼。
王强走过去，道：“成哥，我和朱哥先回去了，有事的话打电话。”
成卫宏点点头嗳了一声。
倒是张乾笑笑，拉住王强问道：“小王啊，你留的座机号码找你是不是不太方便，有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王强一拍脑袋，笑道：“忘了忘了，不好意思，我留个随时能让你们找着的号码吧。”
钱姐眼前一亮道：“大哥大？”
张乾借机试探道：“确实留个大哥大号码比较方便点，咱们要拿货可以拨打你电话，不过那玩意比较贵，我到现在没舍得买。”说完，补充了一句，“成哥倒是买了一个，都舍不得用，呵呵。”
成卫宏没好气道：“话费不贵啊？”
“不是大哥大，BB机。”王强主动说明道。
众人哦了一声，略微有点失望。
在他们看来，一个嘴上说得好像什么货都能拿的大经销商，连大哥大都没有，似乎太寒酸了一点。这就好像后来有人开了辆奇瑞QQ，跑到别人公司里自称是上市公司董事长一个感觉，谁都不是傻子，自吹自擂的话没人信。
除非王强真的能证明很有实力，否则他们一时半会真信任不了。哪怕是五百台单放机放在面前，他们依旧非常谨慎，因为五百台单放机就算按照他们从别人那边拿四十五块的价格，实际上总共也才两万二千五，况且王强收回了一万九货款，如果存心想骗大家订金，亏损三千多块换几万块的订金，干不干的出来？肯定能够干的出来啊！
只是相比起第一次，他们已经对王强稍微放心点了，所以才想着晾两天，要是王强没有显得很急促，他们就去拿货，正常说来，骗子是捞一票就走，没时间一直浪费在他们身上。
其实这两天他们也打探了一下老朱和王强的底子，王强的没打探到，反倒是老朱的根底摸得清清楚楚，确实开旅馆，有点实力。只是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颇有实力的老朱似乎对王强言听计从。
王强趁着写号码和老朱交流了几句。
“朱哥，待会我们去游戏室看看。”
“好，小峰那孩子懒，倒是二狗挺勤快，这小伙子好，我喜欢。”
“二狗是挺能干，对了，和你说件事，姚哥有意思想入伙咱们，你怎么看？”
“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听你的，别看我情面。”
“行，我知道了，回头找机会把姚哥叫出来聊聊吧。”
写完BP机号码递过去。
张乾接过去瞄了眼，顺手递给成卫宏，他好奇道：“刚你们说游戏室？”
“什么游戏室？”钱姐也有点好奇，“你们还开游戏室吗？”
王强笑道：“嗯，和朱哥弄了点小生意，号码给你们了，如果想拿货随时call我。”
“那行吧，如果我们商量好了会call你的。”张乾说了一句。
滴，滴。
正巧，忽然间王强的BP机响了起来，他掏出看了眼，显示是旅馆电话号码，上面写着：急事，回电。
不知道老板娘call自己什么事，王强没怠慢。
“你们这有电话吗？”他询问道。
看见他的BP机，张乾讶然道：“哟，你这是汉显的BB机，价钱不菲吧？”
成卫宏懂一点，“汉显的比较贵，听说三四千。”
“没那么贵，国产波导的，三千都不到。”王强道。
“比我的数字机贵点，不错了。”张乾道。
成卫宏柜台里面有座机，他把电话从柜台底下捧上来，借给王强打电话。
拎起话筒放在耳朵边，王强按了几个数字，按键有点硬。
几乎是秒接，他询问了下什么事，老板娘告诉他是深镇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是什么姓徐的女人，让他十二点前回个电话过去。
原来是服饰批发姓徐的老板娘，王强估摸应该和四件套有关，可是他并未把姓徐老板娘的电话号码带身边，而且刚才和老朱在商场里转悠，不知道耽搁了多少时间，于是他本能地抬起左手看看腕表，想看看距离十二点还有多久，还好，来得及，现在才十一点，赶回去只要十来分钟时间。
成卫宏眼尖，道：“浪琴表？”
刚挂了电话的王强随口道：“嗯，不值什么钱，几千块吧。”
钱姐却哎哟了一声，“几千块的表还不值什么钱？”
张乾微微一笑，解释起来道：“钱姐啊，几千块的浪琴表真不算什么好表，现在一个卡地亚都要大几千，贵的上万，比如成哥的浪琴表就买了万把块，还算不上高档表呢。”90年代仿佛一夜之间进入了另外一个社会与时代，奢侈品大幅进军内地市场，比起过去看西洋镜一般的稀罕物，人们开始学着用平常心来对待这样的改变，只是像浪琴、欧米茄这种动辄以万计算的奢侈品，许多人还是抱着羡慕的心态。
几千块？
不太像啊。
成卫宏一直眼睛死死盯着王强的腕表。
钱姐懂了，“哦，原来是这样。”原来比成哥的还便宜，她有点不放在心上了。
可谁知道成卫宏忽然提出一个奇怪的要求，“小王老板，你手表能借我看看吗？”
“怎么了？可以。”王强问了句，随手把手表摘下来递过去。
张乾在旁满不在乎道：“不就几千块一个表，有什么好看的，小王，大概买了几千？”
王强真没数，这块手表陆大海送的，他对手表价格没有直观数字，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朋友送的，多少钱我也不知道。”
“哦，别人送的。”张乾道：“那估计贵不到哪里去。”
钱姐点头道：“不过能送几千块的表算比较阔气了。”
王强急着回去给徐姓老板娘打电话，只是成卫宏看手表，他也不能催，否则显得不太礼貌。
但蓦然间，意外发生了。
只见成卫宏抬起头吃惊道：“你刚说这表几千块？”
张乾不解地看过去，“对啊，小王说是几千块，怎么啦？”
王强含糊地嗯了声，道：“大概那么多吧。”
然后成卫宏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王强，好半响都没有说出话，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
侯志强追问道：“成哥，你怎么了？”
钱姐纳闷不止地看着成卫宏，你自己有个上万块的表，见到几千的表有什么好惊讶？
就连老朱都不懂成卫宏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成卫宏用带着羡慕的眼神把手表还给了王强，嘴里却道：“呵呵，小王老板你够低调的。”
老朱赞同道：“确实，我认识小王这么久，他一直很低调。”
不明白成卫宏什么意思，王强有点莫名其妙，只是接过手表重新戴了起来。
侯志强道：“成哥，什么低调？”
钱姐也追问道：“是啊，和我们说说。”
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成卫宏什么意思，其中包括了王强。
可是当成卫宏下一句话说出以后，众人都有点懵了。
“戴个至少两万块的表在手上，和你们说几千块，不是低调是什么？”成卫宏瞥了张乾等人一眼。
闻言，好几个人古怪地瞧了眼王强。
张乾收回目光，看向成卫宏，“成哥，两万块的浪琴表！？”
“他不是说才几千块吗？”侯志强也感到有点奇怪。
钱姐和老朱都没说话，两人看看王强左腕掩盖手表的袖子，又看看成卫宏，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两万块钱的表戴手上不怕磕着碰着？
可是两万块啊。
不是两百、两千啊。
许多工人不吃不喝一年才挣三千来块，如果换成务农的人，可能一年下来两千块都挣不到，现在一块表要有些人挣十年且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
如果这话换别人说，可能他们不信。
只是张乾等人知道成卫宏钟爱浪琴表，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站在一旁的老朱略带吃惊地看向王强，“小王，你手表……”
王强摊摊手，苦笑道：“真不知道，我说了我朋友送给我的，要不是成哥说两万块，我到现在都以为大几千。”
“我知道我知道。”老朱有一种我早已经看穿你的眼神，“你不用解释。”
连他都觉得王强是在低调。
张乾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王强确认道：“嗯，没骗你们。”
见他这么说，大家信了三分，从一开始王强就在说朋友送的手表，不知道价格理所当然，可是他们依旧很好奇，什么样的浪琴表才能价值两万以上？
于是都追问起来。
成卫宏这才流露出羡慕地眼神，道：“如果我没认错，这款是浪琴经典复刻系列1938军事腕表，说两万块都是保守估计。”
张乾懵道：“两万还保守估计？”
侯志强和钱姐啊道：“你的意思不止两万？”
“对。”成卫宏叹气道：“我刚见到小王看时间，就感觉手表有点不对劲，黑色鳄鱼皮表带和白色丝线，那种优雅的味道有点像浪琴军事腕表，借过来一看，果然是浪琴1938，还是复刻版系列，国内很少见，如果买正品价格可能比我说的两万更多。”
钱姐迟疑道：“国内正品大概多少？”
“这个不太好说，因为关税太高。”成卫宏对这些很有研究，信誓旦旦道：“但是如果让我掏钱买的话，有人出价到三万我都愿意买，我说的两万是走私货的价格。”
张乾咽了咽吐沫道：“国内三万都未必买到？”
成卫宏瞅瞅他，“哪怕你去瑞士那边买，估计都要花一万六七，要是加关税什么要不要三万以上？错不了，上回我特地询问过浪琴专卖店，如果要的话还需要预订，店里才会让瑞士那边发货，不太容易买，叫咱们在尚海，如果换小城市都买不到。”
三万以上？
还不太容易买到？
众人听了后，都凝重起来。
全都知道王强手腕手上戴着人民币在行走呢。
成卫宏说完，转头看向王强，“小王老板，我没说错吧？”
“刚才我说了，真不知道。”王强颇为无奈道：“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你们如果要拿货call我。”言罢，转身拉着老朱要走。
还没来得及走，便被人一把拉住了。
成卫宏拉住王强左手让他等等，可还没来得及说，便想到了什么，赶紧道：“哎哟没碰着你手表吧？”
先前一直出谋划策的张乾也不吭声了，此刻他内心暗暗吃惊，想想先前和大家说的话，张乾觉得有点尴尬，两三万的表戴手上没实力？哪怕是朋友送的，都足以说明这小王非常有实力，你自身没实力，能接触到大手笔送两三万表的朋友？
钱姐好奇道：“小王老板，你朋友很有钱？”
王强点点头，“算有钱吧，不太好说。”这句话没瞎胡说，陆大海买金工机械厂欠了几十万，真不好说有钱，只是他也感到十分奇怪，这么贵一块表，陆大海从哪里买的？对了，陆大海曾经说过有朋友出国，或许是从瑞士那边带回来的，具体还得找机会问过才知道，王强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问问陆大海去。
“呵呵，说笑了，要他没钱能送你这么贵的表？他是做什么的呀？”侯志强觉得王强在开玩笑。
王强没多说，“开厂的。”
开厂的？
张乾侯志强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越来越觉得这人好像真的很低调。
再回想到刚才王强口气很大说什么一万台单放机都能弄到，他们已经信了七八分，怪不得，原来朋友开厂的。
很显然，他们误会成开电子产品厂。
这时候，王强看向成卫宏，“成哥，你拉住我有什么事吗？”
成卫宏略带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询问道：“单放机的价格我们知道了，你和我说说随身听、CD机、电子表和低音炮之类的价格吧，如果合适，不管他们几个要不要，我就从你这边拿了。”
“哦，没问题，不过我得说明，低音炮我暂时弄不到，其他没问题。”王强直接了当道。
成卫宏眨眼道：“低音炮弄不到没事，你先说说其他的价格。”
王强回忆了下，说道：“单放机我就只能弄到这种，至于功能健全的随身听，有三个档次。”
张乾和钱姐他们没表示要不要，全都仔细听着。
侯志强问道：“哪三个档次？”
王强一口气说了下去，“最便宜的一百二十五一部，中等的一百八，好的话三百，CD机有两种，便宜的五百，好的六百，至于电子表也有好差，种类太多，十块到一百五不等，看你们要什么档次的。”
张乾叫道：“随身听最便宜的只要一百二十五？比咱们拿的便宜了好几十呀。”
钱姐一脸动容道：“CD也很便宜，好的都只要六百？我们普通的CD机去哪都要六……五百三。”她本来想说实际价格，可话到嘴边想到上回报价才五百三，赶紧改口。
王强很确信道：“嗯，就是这个价格，你们慢慢考虑要不要拿货，我还有点事……”
“别啊，和我们说说仔细情况。”张乾很感兴趣，“像你说好的随身听，比爱华的怎么样？”
王强着急回去打电话，可又不能怠慢了客户，只好解释道：“在名气上肯定不如爱华的随身听，不过质量上不会差，市面上零售价大概在五百左右，只可惜你们不做轻触开关、金属薄膜按键这种零件，不然我都能给你们弄到。”
这些都在深镇打听过。
价格上要比尚海便宜不少。
只是低音炮没询问到，没能把成卫宏等人的生意全部包揽，有点可惜，稍稍遗憾吧，毕竟世界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王强说完后一直瞅时间，都快十一点半了，再不回去打电话有点晚了。
但成卫宏等人还在窃窃私语商量。
王强有点等不住了，道：“你们先商量着，我还有点生意要谈，回头电话联系。”
张乾见他人要跑，慌忙道：“要，我要，小王……不对，小王老板，我决定在你这拿货了。”
王强心急如焚，“你们要多少东西和我朱哥说，我真快赶不上时间了。”
钱姐马上笑容满面道：“小王老板您有事先走，我们和朱老哥慢慢说，回头您确认一下和我们通个电话就行，像您这种做大生意的人是挺忙，去忙吧。”
弄得王强哭笑不得，“不算什么大生意，好了，我先走了，朱哥，钥匙拿我下，我谈完事情回来接你，他们需要多少货，你先记下来，回头告诉我。”
“嗳。”老朱把摩托车钥匙递给他。
“再见啊。”张乾热切地打了声招呼，一直看着王强从楼梯口消失才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老朱，“朱哥，小王老板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还有朋友开厂？看来生意做的不是一般大啊。”
他们现在已经彻底对王强放心了，哪怕最后王强着急要走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不是很好，都没有觉得有什么芥蒂，大老板嘛，总是比较忙的，先前他们还以为这人穿着打扮那么朴素不符合大经销商身份，没想到人家是低调。
用不起大哥大？
骗大家的订金？
晾着他两天再说？
张乾一想到自己刚开始的想法，就有点讪讪，从刚才表现出来的看，人家不是用不起大哥大，而是节俭，否则怎么可能戴着两三万的表都满不在乎？即便这块表是朋友送的，可他那朋友是开厂的啊。
有个开厂的朋友。
能拿到这么便宜的电子产品。
难道连大哥大都用不起？别说张乾不相信，在场谁都不信，他们只能找到一种可能性，王强做人比较朴实节俭。
是的，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一旦认准这人有本事，会自己给自己找出各种理由解释他的行为，比如说男女热恋的时候，哪怕其中一方很无理的取闹都能看成可爱撒娇。
而他们现在认定王强是做大生意的人，自然而然地脑补解释王强各种不符合大经销商的行为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