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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叶罡只是试探。

    果不其然,白璋上人性情再是沉稳,也禁不住如此一试,刹那间,心思涌现。

    虽是一瞬之间,稍纵即失,但也没能逃过叶罡的麒麟目。

    原来,沈云前天去闲光苑竟然“借”了肖师兄两条中品灵石脉,为那十个青木派的弟子淬体。

    叶罡惊讶极了。泥腿子……这是穷疯了吧!

    也难怪肖师兄今天看到沈云没好脸色。换成是我的话……呃,好象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这家伙。

    当然,他在心里这么想着,面上没有透出一丝半点来。

    白璋上人心思电转,觉得也不好当众拂了堂主大人的脸面,是以,撑着脸面,应了下来:“请教不敢当。堂主大人若有闲情逸致,驾临寒舍,属下不胜荣幸,当扫榻相迎。”什么叫做“人穷志短”?骤然失了半副身家的他,这回是深有体会了。

    这时,又有两位执事检查完毕。闻言,他们心里惊讶不已——白璋上人出自五行门,何至于在叶小子面前如此低声下气?

    叶罡看得真切,目光一转,笑道:“肖师兄,那我们就是说好了。等我忙过这一摊子事,定去闲光苑叨扰你。”

    麒麟传承里也涉及阵道。虽不是主业,但白璋的这点子阵道修为,与之相比,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不是他目中无人,白璋在阵道上的造诣,现在未必比得了他呢。

    很明显的,他能做出运天峰的虚像,山中的所有动静,甚至一草一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白璋能够做到么?

    绝对不可能啊。

    他看得再清楚不过。白璋上人在第一次进入草亭来,看到亭中的虚影时,那副震惊的样子。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演武堂之中,白璋上人的阵道修为,已经威胁不到他的堂主位置。

    是以,他先前所言,连客套都不是,纯粹就是试探。

    既已得手,他自然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与另外完成检查的执事打了个招呼,又看向面前的虚影。

    白璋上人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听出来了,明明是叶罡自己先提出来的,但他应下来后,叶罡却又象是改了主意,不是那么热衷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无心多想。只想着这事应该是没有下文了,心里的烦躁少了一丢丢。

    一抬眼,恰好对上另外两名执事的目光。两人的修为都比他要高,他抱歉的笑了笑,转身去一旁的休息区,在自己坐惯的高背椅上,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而那两名执事相对一视,压下眼底的疑惑,也各自笑了笑,相互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施施然的去休息区小坐。

    沈云禁不住暗赞叶罡好手段。仅凭一句话,就破了白璋上人的心防,心思暗涌。他在一旁,根本来不及阻拦。

    而此事又一次证明,叶罡确实身怀秘法,能够窥探元婴中初期修为境界以下修士之心迹。

    这时,又有一名执事检查完毕。

    他负责的那一关是由沈云压阵的。是以,他向沈云抱拳禀报:“副堂主大人,第六关检查完毕。”

    “知道了。”沈云向他抱拳回礼,将目光放在第六关上,做最后的验收。

    接下来,其他执事也陆续完成了检查。

    在开考前一刻钟,沈云验收了自己负责的最后一个关卡,向叶罡汇报:“堂主大人,第六关到第十关,通过验收。”

    叶罡负责的是第一关到第五关,比他提前十余息通过验收。

    至此,准备环节的最后一步也完成了。

    叶罡走到休息区前,向众人笑道:“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开考了。大家辛苦了,略微休整一下,等会儿,又要下大气力了。”

    忙碌了这么些天,终于要见成果了。所有人的兴致都不错。有人早就放出神识绕去入口处探查外面的情形。

    闻言,他们交头接耳:“外面的那些应考者看着很紧张呢。”

    “这是被堂主大人给唬住了。"

    "不过是些筑基境的小家伙,确实嫩了些。”

    “换成我们十大门派的筑基弟子,肯定不会被吓成这副德性。他们大多数是小门小派里出来的,能有几分见识?”

    “这年头,小门小派也不可轻视啊……"

    聊到这里,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往沈云这边瞥。

    沈云向叶罡禀报完毕后,也与众人一样,到休息区闭目养神。

    这些人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却跟凝成实质似的。他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不用说,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最有意思的是,其中有一道目光还是加了料的——是青苍上人。这家伙在目光里掺了点神识。

    正常的元婴上人们还做不到在目光里融合神识。青苍上人不过元婴初期的修为,能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点,只有一种解释,即,他要么天赋禀异,要么是得了奇遇。

    沈云自己早就能做到这一点。但这些年来,他在青木派里没少做实验。结果却表明,他当年歪打正着出来的法子,在旁人身上,根本就行不通。所以,他应当是天赋禀异与奇遇两者皆而有之。

    话说回来。这也不是沈云头一次发现青苍上人偷偷摸摸做这等事了。后者把握得很好,只在目光里掺杂很小的一丝丝神识,而且每一次都是与大多数人一道看过去,只对元婴四层以下的动手,混水摸鱼。是以,每一次都得逞了,没有被人发觉。

    也正因为如此,他以为真的无人发觉,遂胆子肥了起来。竟然将鬼主意打到了沈云身上。

    沈云睁开眼睛,若无其事的抬手,看似随意,却是精准无比的对着左肩上的那一丝丝神识轻轻一弹。

    立时,那丝丝神识无声的粉碎,消失于无形。

    任何术法被破,施术者皆会被反噬。

    青苍上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双目更是阵阵灼痛。当即没忍住,闷哼出声。

    不过,声音刚一出口,他完全反应过来,立刻咬紧牙关,生生的打住。

    好在众人还在交头接耳,关注的也是沈云,他的这半声闷哼,好比水滴落进翻滚的开水锅里,很不显然。

    青苍上人不敢再乱来,偷偷的服用了一粒极品回春丹。

    丹药入口即化,药力在灵力的引导下,绝大多数注入了双目之中,化成一片清凉。十来息过后,灼痛感完全消失。

    青苍上人缓过劲来,后背上已是冷汗成河。自己以为是底牌的存在,其实早就在沈副堂主面前现了个精光。而方才,沈副堂主也不过是小惩以大戒,并没有真的要为难于他。不然的话,他的这双招子这会儿已经不在了。

    。m.



    青苍上人再睁开眼睛时,眼睛恢复如常。但,他再也不敢往沈云那边看了。

    叶罡是通过麒麟目看穿青苍上人的心思,方才知道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你来我往的暗斗了一回。

    仗着一点小伎俩,自不量力。

    他垂下眼皮,遮去眼底的嘲讽。同时,心里很不是滋味——青苍上人不是头一回暗中动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然而,他有麒麟目,也不能识破。

    先是沈云,再是青苍,他接连受挫,在宽大的袍袖里,悄然用力握了握拳头。

    这一切不是因为麒麟目不中用。

    麒麟传承是上界一脉仙法之大成。麒麟目又是当中最主要的神通之一。是问,怎么可能不中用。

    是他现在还太弱了,使得麒麟目的神威大打折扣。

    松开拳头,叶罡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我一定会越来越强。青苍、沈云……他们不过是天道磨炼我的磨刀石。我有我的天命,他们算得了什么。

    如此一想,心里释然了。

    再抬起眼帘来,他的眼底一片清明。

    不过,经此一事,他又长了个教训,再也不敢小看了眼前的这些“磨刀石”。师尊提醒的对,古往今来,这世上从来不缺被磨刀石磨坏的宝刀。

    这时,东灵上人皱了皱眉头,轻咦出口。

    声音不大,却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但是叶罡也侧过头去,看向他这个同门师兄,同时,也是医事处的执事:“谭执事,出了何事?”

    东灵上人心里颇为不满——这小子刚才唤白璋,一口一个“肖师兄”的套近乎,全然无视大家在公众场合里的默契。到了他这里,明明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同门师兄,却成了“谭执事”。真真的远近不分!亏他还在全心全意的替这小子谋算,想办法打压姓沈的呢。

    这样想着,扬眉去看叶罡,恰好撞上了他那冰冷的目光。

    个中的警告意味简直不要再明显。

    什么玩意儿!

    东灵上人的心气瞬间全被激发了出来,懒洋洋的收回目光,笑道:“也没什么事……"

    “无事就好。”叶罡截过话头说道,“稍后就要正式开始了,大家都留些心。”

    呵呵,就是马上要开始了,我才要说出来呢。东灵上人瞥了一眼白璋上人,不管不顾的接着说道:“沈副堂主,你们青木派这回也派了弟子过来应考,是吗?”

    叶罡没拦住,气得直磨牙,偏偏面上还不能先露出一丝半点儿,只能在心底里暗骂:不记打的蠢货!你以为沈云会上当,替你搅和了这场考试?

    他万万没有想到,同样出自正清门的东灵上人竟胆大包天,成心要毁掉今天的考试。

    谁给了这家伙的狗胆!

    此时,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沈云如他一样,对演武堂是持支持态度的,绝不会任人搅局。

    当然也不是东灵上人眼害心盲。而是东灵上人再清楚不过,只要有沈云支持,他今天就搅不成局。是以,他才铤而走险,直接向沈云下手。

    叶罡理清这些,心里吓了一大跳——青苍其实是和姓谭的是一伙的吧?所以,他们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的麒麟目却完全没有看出来。

    这说明什么?

    青苍、姓谭的,他们是在故意掩藏心思!

    而他们为什么要掩藏心思?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知道他能看穿旁人的心思。

    叶罡坐在椅子里,面上没有显出来,整个人却好比猛然掉进了冰水里。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将麒麟目藏得极为严实,便是师尊也不知晓。

    哪知,很有可能是他的“自以为”。

    他们都知道了?麒麟传承会不会暴露……

    叶罡心头大乱。

    东灵上人的心思,同样在沈云那里也是一览无余。同时,叶罡眼底暗隐的那一丝慌乱,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才,叶罡为了求解,不惜使手段击破白璋上人的心防,以达到窥探其心思的目的。全然不顾演武堂的首场收徒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东灵上人则为了一己私利,竟要拿他做筏子,生事搅局。这两位不愧是出自正清门的师兄师弟。

    再由此想到暗门的那些破事,他唯有一声叹息。

    抬眼看向东灵上人,他点头应道:“是的。这一回,我门下共有十名弟子来应考。此刻,他们都在外面候着。”

    东灵上人歉意的笑了笑:“我见过他们。说起这事,我这里要向沈副堂主道声歉。”

    “哦,谭执事何出此言?”沈云故作不知。

    左上首,叶罡再次出声打断他们:“马上就要开考了,无关的闲杂之事,等考完再说。”

    但凡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堂主大人的话里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东灵上人这回却是难得的油盐不进,捋须笑道:“堂主大人,时间还宽裕得很呢。再说了,青木派的那十名弟子是来应考的,与他们有关的事情,怎么会是‘无关的闲杂之事’?”

    叶罡这回担心露出痕迹来,也不敢再用麒麟目。再加上,心里乱得跟蓬草一样,竟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反驳才好。

    东灵上人看得真切,眼里不由现出得色。

    “不知道我门下那十名弟子因何入了谭执事的眼?”沈云不紧不慢的问道。

    东灵上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禁不住犯嘀咕:这家伙该不是又要坑人?

    也不怪东灵上人会心生担忧。实在是打沈云进演武堂以来,他们就没少坑这家伙。却没有一次成功不说,反而每次都被这家伙反过来给撂倒在坑里了。

    唉呀,我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东灵上人不敢直视沈云,懊恼之余,心生退意。

    李琼低下头来,掩去眼底的嘲讽——东灵上人就是这德性。每回都是他先跳出来挑事,只要堂主大人或者副堂主大人口气稍微硬一点,他便立时缩了回去。次次都是这样,挑事也烂尾,一点儿也不走心。有意思么?

    青苍上人在心底里骂了声“老怂包”,故作懵懂的说道:“就是呀,谭师兄不带这样钓人胃口的。”

    他与沈云之间,反正就这样了。不如放手一搏。

    今儿这事要成了,姓沈的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在演武堂里继续呆下去?

    将姓沈的赶走,我也算是报了刚才的仇。他暗地里磨了磨牙。



    说好的打边鼓呢?见其他人安静如鸡,东灵上人骑虎难下,只得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叶罡。

    后者漠然的望着他,不躲不避也不回应。

    东灵上人暗地里骂了声“好小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呵呵笑道:“也没别的,只是觉得奇怪。青木派的那十名弟子初来时,神色恹恹,象大病了一场的样子。该不是路上碰到了什么变故吧?"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沈云,赶紧加了一句,“副堂主大人,属下这也是关心那十名弟子。毕竟这试心路还是有些风险的,如果那些弟子状态不济……呵呵,反正又不是只招这一批。明年再来考也是一样的。”

    沈云扯起一边嘴角,向他笑道:“有劳谭执事关心。他们好得很。”

    东灵上人好比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心里好不恼火。不过,他已生退意,连忙装模作样的笑道:“属下这也是为了我们演武堂着想。”

    就知道这老小子成不了事!青苍上人暗恨。

    他是已经暴露了的。不管今天的谋划成与不成,都已将沈云得罪得死死的。

    所以,他咬了咬牙,果断豁出去。

    “属下也注意到了那些弟子。谭师兄说的不对呀。”他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的扬起一边眉毛,“他们今天的状态好得很呢。”

    东灵上人缩了缩脖子,抿紧嘴皮子,决定再也不接话。

    白璋上人闻言,心下一凛,暗道:莫非今天是要冲着我来?

    想到这里,心里更是叫苦连天。

    呜呼哀哉!

    我肖某人何其冤枉!

    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两条中品灵石脉,还要被这些家伙拿去做筏子。

    青苍上人说完,一脸坏笑的等着沈云回应。

    结果,过了三息,也不见沈云吭声。

    倒是整个草亭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居然不予理会!

    还能再尴尬一些吗?

    青苍上人险些气歪了鼻子。一是气沈去太张狂,目中无人,公然不给他脸面;二是气同伙们一个个的都临阵脱逃,没义气。

    想逃?

    哼,门都没有。

    他掀起眼皮子,直接看向坐在沈云下首的明川上人。

    什么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李琼飞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打了个哆嗦,暗道:原以为青苍只是个愣的,却没想到也是个狠的。

    转念又一想:都混到了元婴境,能是个省油的?

    沈云和叶罡两个,顺着青苍上人的目光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了明川上人身上。

    两人先后露出了然之色。

    明川上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按计划行事。他象是刚刚才注意到青木派的那些弟子一样,面现讶色,轻“咦”出口:“副堂主大人,贵派的弟子都只有炼气境大圆满的修为,是属下眼花,看错了吗?”

    这话终于得到了其余执事的回应。他们纷纷交口接耳,脸上现出来的疑惑,一个比一个真切。

    “怎么是些炼气境的弟子啊?”

    “不是说只招筑基境的弟子吗?”

    “副堂主大人这么有把握,他们青木派里,炼气境的弟子能比得上我等门派的筑基境弟子?”

    “怎么可能?”

    “何谓筑基?炼气境大圆满差筑基境一层,可不是一重小境界那么简单!”

    “太狂妄了些吧!”

    ……

    一声不吭的看把戏,算什么助阵?这才叫打边鼓嘛。东灵上人吐出一口浊气。青苍上人在心底里乐开了花。

    该死的,又是这一套!叶罡眉尖轻皱。他在师尊身边多年,看惯了十大门派的这一做派。私底下,师尊将之称为“野狗战术”。

    眼前的这些人,可不就是一群野狗吗?

    他是见惯了,又受师尊指点,轻易不会着他们的道。

    可是,沈云呢?

    他小门小派里的,哪见这种勾心斗角的场面哟。

    叶罡心中恨极。

    他知道这些家伙进了演武堂后,处处受他掣肘,心里憋屈得很,都压着一肚子无名火。是以,他在试心路这一块严防死守,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却不想,从试心路开始,到最后的验收过关,这些人都是兢兢业业的。

    刚才他还想,是不是自己以老眼光看人,误会了众位师兄。

    搞了半天,他们是憋了更大的招,要从沈云那里下手,削他一臂沈云自进入演武堂以来,助他颇多,俨然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而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麻痹他而已。

    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管。

    叶罡心思电转,打算以所剩时间无几,准备开启试心路为由,以堂主大人的身份,强行压制下来。

    就在这时,沈云抢先开口了:“没错,我们青木派这回只派了十名炼气境大圆满的弟子过来应考。”目光从明川上人他们的脸上,不紧不慢的一一扫过,最终落在青苍上人的脸上。

    明川上人面现凛然,与先前的无奈截然相反。

    其余人也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一个个的,都一反常态,全然无视他的目光。

    叶罡心里悲呼: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自以为是,沉不住气……

    他没看错。

    这确实是一个局。

    前天,沈云带着十名病蔫蔫的弟子进入闲光苑,不到一个时辰,独自回了东山苑。令明川上人等人警觉不已。

    可惜白璋上人出自五行门,而五行门的那群器修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他们只得强忍下来。

    但是沈云与白璋上人越走越近,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在他们看来,沈云是刻意拉拢白璋上人。谋的就是通过白璋上人谋得五行门的支持,以达到坐稳副堂主之位的目的。

    真叫这个破落户坐稳了副堂主之位,成天的压他们一头,叫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情何以堪?

    所以,必须赶走沈云。

    演武堂里有他们,就必须没有沈云!

    只是这个沈云行事滴水不落,他们盯了这么久,都抓不到把柄。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真以为没有把柄可抓就可以了吗?

    那还叫什么十大门派!

    当然,通过这么多天,明川上人也知道沈云极不好对付。是以,他生怕沈云轻易不肯跳坑,在东灵上人和青苍上人先后跳出来时,故意装出怕事、不讲信用的怂样,以迷惑之,令其轻敌。

    他将火候把握得极好。

    果不其然,姓沈的无视叶罡,直接跳进了坑里。

    嘿嘿,既然自己不长眼,落到了坑里,那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这是明川上人的心声。富品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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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川上人环视全场,看向沈云:“副堂主大人看来对自己门下的这些弟子很有信心。”

    其余人不等沈云回答,七嘴八舌的接过话去:“能不有信心吗?副堂主大人不但将每一关的关键透给了这些弟子,而且还亲自领着他们去请教了肖师弟。”

    “为什么要请教肖师弟?”

    “副堂主大人不是阵修,单凭一己之力,吃不透所有的关卡呗。”

    “啊呀呀,这也不太象话了。”

    ……

    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象是那么一回事。

    叶罡听得恼躁极了。

    最可恨的就是这种调调。东一句,西一句的,颠倒黑白,扣大帽子。偏偏他们说起来,跟开玩笑似的。你若证明他们说的全是假话,他们没有得逞,便轻飘飘的给你来一句“兄弟几个开句玩笑而已,你不会当真吧”,然而,立时有人出来当和事佬,平息事态;但你要是不能自证,他们就跟一群疯狗似的,紧咬不放,不达目的不罢休。

    怎么样,现在领教了这些家伙的厉害吧?他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沈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再动用堂主的身份,已经压制不住了。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守住底线。

    他的底线在哪里呢?

    那就是,今天的考试绝不能耽误,必须准时开始。

    而现在离开启试心路的时间不到半刻钟了。

    叶罡悄然松开袍袖里紧握的一双拳头,暗自打算道:实在不行,只有舍弃沈云了。

    这样做,无疑是遂了明川等人的意。但谁让沈云太沉不住气,又信不过他,非要逞一时之勇,强出头呢?

    看看,掉进坑里了吧!

    完全不给他拉一把的机会。

    所以,也怪不得他舍车保帅。

    孰料沈云一点儿也不着急,好象没有听见这些人的议论一样,扯起嘴角笑了笑:“诸位少说也有金丹后期之修为,眼力更是不凡。诸位信不过我门下之弟子,也应当信得过自己的眼睛,是也不是?我门下之弟子到底如何,等会儿开启了试心阵,自然逃不过诸位的法眼。”

    青苍上人呼的站了起来:“副堂主大人,你这话,恕属下不能认同。”语气咄咄逼人,“属下……”

    沈云翻起眼皮子来,冷冷的看着他:“本座有说过要你认同吗?你算哪根葱?本座行事,需要你认同?”

    “什,什么?”青苍上人张嘴结舌,脸色红了青,青了白,比走马灯还转得快。

    大家在仙山都是有脸面有身份的存在。知道什么叫做打人不打脸吗?

    说撕脸就撕脸,跟泼妇骂街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成何体统!

    果真是个破落户。是我等太高了这厮。明川上人眉头轻皱,正色道:“副堂主大人,青苍也只是为了求一个公正公平。如果青木派的这些弟子确实有不妥之处,你在这里能用副堂主的身份压制住青苍,难不成等考试详情公开之后,还能压制住全天下之悠悠众口?”

    沈云收回目光,看向他,挑了挑眉头。

    一看就知道这回开口也不会有好话。

    明川上人自然不会乖乖的等着挨骂,抢先抱拳道:“属下在这里斗胆,请副堂主大人当众自证。”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白璋上人身上,“或者请白璋为我等解惑。”

    闻言,青苍上人看向沈云,眼里全是挑衅。

    来了!白璋上人的脸立时沉了下来。这一个个的,真当他是个软柿子不成?

    沈云冷哼:“你们几个在这里跟一群长舌妇一般,红口白牙的捏几句话,本座就要自证?”他看向其他人,冷笑连连,“凭什么?”

    白璋上人见他将事情全揽过去了,心绪稍平。

    李琼坐在椅子里,垂着眼皮子,眼底也是跟淬了冰一般,心道:这就是十大门派!看着一个个仙风道骨,比谪仙还要仙气满满,实则为所欲为,根本不讲道理。

    可恨的是,他的修为太低,又是个笨嘴笨舌的,冒然出来,只会帮倒忙,拖累沈师伯。

    明川上人尴尬的笑了笑:“副堂主大人身份高贵,修为更是不凡。令我等高山仰止。但,这也不能成为副堂主大人为所欲为的理由。在下不才,不敢与副堂主大人争锋。只是我等修士,唯从本心。大道艰难,吾从心而行,死亦不悔。”说着,他再次抱拳,坚决的向沈云再度行礼,“副堂主大人,为了确保此事公平公正,请副堂主大人当众自证清白。”

    都把论调提到道心的层面上来了。好不被动。叶罡头痛。他真是看走了眼。沈云根本不会吵架,好不好!

    果然,他听到沈云沉声应了句“我若不应你之要求,你欲何为”。

    这不是给明川他们搭轿子吗?

    明川上人直视沈云的眼睛,凛然的答道:“属下唯有请堂主大人查证。待查清事实之后,再开启试心路。”

    沈云了然的点头:“也就是说,本座不自证,你们就不让开考,是也不是?”

    “所以,请副堂主大人不要耽误时间,延误考试,现在就向我等自证。”明川上人寸步不让的应道。

    “明明是你们无中生有,想搅和了今天的考试,却还要将帽子扣在本座的头上。”沈云冷笑,“本座真要是向你们自证,只怕你们还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在后面等着。”

    明川上人拧眉:“请副堂主大人不要回避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青苍上人等人更是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沈云怒极而笑:“很好。”

    这就要退让了?明川上人等意外极了。

    沈云转身看向叶罡:“堂主大人,请问,在座的人里,是不是只有我的青木派有弟子来应考?”

    “怎么可能。”叶罡意会,正色道,“据执事堂禀上来的报名名册,包括本座在内,在座之诸位皆有门中弟子应考。”说着,他问李琼,“琼枝,是也不是?”

    李琼起身,抱拳回复:“回禀堂主大人,也不全是。属下的师门红云派,还有肖执事所在的五行门,这一次都没有弟子过来应考。”

    “原来是本座记忆有偏差。”叶罡耸耸肩。

    他当然不会记错。只不过是借李琼之口,回复沈云,免得自己也被那群疯狗拉入战圈。

    沈云笑了,报出一连串的数字——某天某时某刻,多少名弟子被引入某苑,又过了多少时间才兴高采烈的出来。

    他每报出来一组数字,明川上人等人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接见了不同数量的应考弟子。象青苍上人最是繁忙,三天里竟然接见了九拔应考的弟子。

    这也怪不得他们。树大根深。他们在仙门的人脉极广,又是元婴老祖的身份,除了宗门的弟子要照看,还有亲族、附属世家、小门小派也要照看……

    “既然大家都接见了应考的弟子,按明川他们的说法是,大家都有嫌疑。是不是都要出来自证呢?”沈云挑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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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罡心中一凛,想都没细想,断然否决:“不行。考试必须准时开始。”

    明川上人完全放下心来——离开考只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了。真要听了沈云的一一自证,时间上完全来不及了。而叶小子的底线是不能延误考试。如此一来,形势正按他们预期的方向发展。沈云只能成为弃子。

    如此轻易的就分开了叶、沈二人……他看了一眼叶罡,心道:叶小子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沈云呵呵:“我有一个法门,既不会误了考试,也能让大家都有充足的时间自证。”

    话音刚落,满堂惊讶。

    明川上人的心又沉到了谷底。相处了大半个月,他深知,沈云不是一个满嘴跑马的人。相反,这人虽被叶小子称为“云弟”,但真正论起谋略来,比叶小子还要老辣一些。且心细胆大。一般人能做到“走一步,看三步”,已是了不得。在沈云这里,他觉得说是“走一步,看五步,甚至六七步“,也是不带一点夸张的。

    是以,沈云之言,他是信了大半的。

    对叶罡来说,眼下都快火烧眉毛了。闻言,立刻问道:“什么法门?”

    沈云答道:“我这人最懒了。所以,去外头订了一个傀儡,好替我掠阵。却没有想到我寻得那位炼器师太实诚,物尽其用,一气给我做了十二个傀儡。”说到这里,他看向明川上人,却是对叶罡说道,“堂主大人,明川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大家都难免不会偏颇门中弟子。但傀儡就不会了。它们是死物,没有私人情感,能如堂主大人要求的那样,对所有应考弟子一视同仁,做到公平公正。我提议,用傀儡代替我等,守关、掠阵。”

    果然!这家伙早有谋划。明川上人整个人如坠千年寒冰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惶恐,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单凭此子的这份心机,真的是留不得了。

    这是他恢复冷静后的第一个念头。

    再一转念,他想到的是,沈云的修为、谋略,还有胆量,都非同寻常。要除之,不是易事,非得有详细而周全的谋划不可。

    我等修士,争的不是一时,而是此一世。从长计议罢。他垂下眼皮子,隐下眼底的杀意。

    待他再抬起眼帘,整个人又恢复了先前的大义凛然。

    “原来副堂主大人早有考虑。却是我等智短,多有冒犯了。”他抢在叶罡表态之前,先是抱拳向沈云道歉,请其多多海涵,然后,郑重的表态,只要时间来得及,他完全赞同用傀儡代替。

    青苍上人整个儿都蒙了——明川师兄竟如此轻易就放弃了计划!

    那他的所做所为,岂不是形成跳梁小丑?

    丢脸倒是次要的。他活了这么久,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在性命面前,脸面真的是最最不紧要的。

    这回,他完全没有给自己退路,顶着杠上了姓沈的,将其得罪的死死的。而姓沈的也不是什么好性情,事后,能饶得了他?

    这时,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元婴二层的修为,在元后面前,完全不够看。没有宗门和师尊的庇护,姓沈的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蝼蚁,没什么两样。

    奈何宗门和师尊太远,而沈云却近在眼前!

    就算事后,师尊肯定会为他讨公道,叫那沈云一命换一命,但那时,他早已折于沈云之手,身消道殒。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为了沈云这个破落户,赔上自己大把的天寿,似锦的仙途……所有的一切,值得吗?

    顿时,后背之上,冷汗如淋。

    呜呼,棋差一着……我要回宗门,向师尊求援。立刻!马上!刻不容缓!

    去他的考试!与本座何干!

    不再犹豫,他抢着表态:“我,属下也附议。”

    叶罡意外极了。不过,转念一想,全然明白了。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郑重的问沈云:“用傀儡代替的话,也要事先调试好。沈副堂主,一共要用到十二具傀儡呢。时间上来得及吗?”与明川这些人相比,沈云明显更值得信赖。

    沈云笑道:“来得及。我这回找人做得傀儡都是最简单行事的。先加满灵石,再入在眉心注入规则,就能代替我行事。其他的傀儡,也是一样的。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是比较费灵石。每一个时辰要耗费一块中品灵石。”

    叶罡松了一口气,摆手道:“最多也就是百来块中品灵石,算不得什么。”说着,环视众人,“各位,可有异议?”

    明川上人刚才已经表明了态度。他是整个计划的带头者,都已转向,是问,谁还能异议?没看到青苍上人被吓成什么样子了吗?

    “属下附议。”

    “属下附议。”

    ……

    众执事无一反对。

    白璋上人知道危局已被化解。沈副堂主竟能不动声色的筹谋到这一步,再一次令人惊艳。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这么想来,失去两条中品灵石脉的痛苦与懊恼淡去不少。他甚至生出一份期待和一丝庆幸来——福祸相倚。这两条中品灵石脉兴许会花得很划算。

    事不宜迟,叶罡请沈云开始。

    沈云应了声“是”,从虎牙空间里取出十二具傀儡。

    这些傀儡的来历,他刚才说了谎。其实,他也没有意料到明川等人会卯足了劲,在开考的紧要关头,一齐发难。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提前预定傀儡之类的。

    这些傀儡是出自魏清尘之手。

    能在那个神奇的角斗场里滋润的活了两百来年,魏清尘的傀儡术自然是过得硬的。

    来演武堂之前,魏清尘替他赶制了十五具傀儡,以备不时之需。

    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包括叶罡在内,在场之人看到一字排开的十二具傀儡,眼里只有惊艳。

    每一具傀儡都是一模一样的,下品宝器,两尺来高,青铜皮玄铁骨,只是在眉心处嵌有一粒小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宝石。

    再细看做工,他们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仙山里,能够做出宝器级别傀儡的炼器宗师,屈指可数。身为十大门派里第二代老祖级别的存在,他们对这几位大师可谓了如指掌。是以,他们很快就发现到,这十二具傀儡的做工完全陌生,根本就不是出自他们知道的那几位宗师之手。

    青木派那样的存在,也能供奉宗师级别的炼器大能?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明川上人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白璋上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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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川上人他们直接了断的去向白璋上人讨一个说法,也是有理由的。因为除了五行门,仙门之内,还有哪个门派能在“这两天里”做出这么多宝器级别的青铜傀儡来?

    至于做工全然陌生,这也很好解释。定是五行门里有闭关多年的高能前辈近期出关了。这批傀儡就是这位前辈所制。

    再一联想到白璋上人进了演武堂后的种种行为,明川上人心里“咯咚”作响,看向白璋上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不善。

    换在平时,白璋上人定要出来辩解一回。但这一次,他心念一转,依旧八风不动的端坐在高背椅里,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果然如此!

    明川上人心底更加确定了——果然是白璋上人暗中将沈云引荐给了五行门高层。沈云与五行门勾结到了一起,却把他们这些人坑得好苦!

    他不由在心底里骂了一句“可恨”。恨姓肖的太会做戏,瞒得滴水不漏。

    这一次,他输了,并且是输了个彻底。但怨不得他。是姓肖的太贱,甚至是整个五行门在犯贱。谁能想到堂堂的十大门派之一,却蝇营狗苟,不惜与沈云这样的破落户暗中勾结,沆瀣一气?

    掩下心中大恨,他尽量让面上不显出异常来。

    他是这里唯三的元后。执事之中,还有一位裕丰上人也是元后修为。但后者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柜。是以,见他认了输,其余人都不再提什么自证清白之事。

    叶罡伸手请道:“沈副堂主,时间紧急,请你现在开始为大家演示。”又环视众人,“等沈副堂主演示完毕后,我们一人领一具傀儡,照样行事。”

    “是。”

    沈云从高背椅里起身,随意的拿了一具傀儡,面对众人而立,一边做,一边解说:“这些傀儡都是一样的。大家可以随意拿。拿到傀儡后,先是轻按胸口位置。”

    说着,他用一个指头,轻按胸口的护心甲。

    从那里传出“叭嗒”一声细响。

    “沙沙沙……”圆形的护心甲缓缓移开,呼吸之间,现出一个鹅蛋大小的洞来。

    “哦,这里就是放灵石的地方。”叶罡递上一枚中品灵石。

    “正是。”沈云向他颌首,接过灵石,将之放进那洞里。

    圆形的护心甲又发出一阵“沙沙沙”的细微声音,一息过后,回到原位,遮住洞口。

    与此同时,大家都看到嵌在傀儡眉心的红色宝石“噌”的一下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发出朦胧的红光。

    沈云接着演示:“接下来,我们要往眉心这里输入规矩。我是为第六关到第十关掠阵,那以,我只要将相关的规则和注意事项,象刻录进玉简里一样,录入这块宝石里即可。”

    转眼间,输入完毕。

    待他的手指头离开红色宝石,后者陡然发出夺目的红光,瞬间笼罩住整具傀儡。

    “这就可以了。”沈云将手中的傀儡平稳的放在地上。

    只见那傀儡人模人样的向他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转过身去,径直走到前面的虚像前。原本笼住本身的红光嗖的收拢来,转而化成一道红艳艳的光柱,稳稳的罩住虚像的上半截。

    叶罡等人定睛细看,不多不少,不偏不倚,那光柱恰好罩住了第六关到第十关的地带。

    “好,好,好!”叶罡满意极了。

    他得给明川他们几个记一大功。如果没有他们步步紧逼,这等好东西,沈云肯定轻易舍不得拿出来。

    再者,他心底里也一直担心明川他们在中途使坏。现在有了这十二具傀儡,他无忧矣。

    “我先来学一学。”他也伸手隔空抓过一具傀儡,照葫芦画瓢。

    不到十息,这具傀儡也被激活,开启,转身走到虚像前。眉心的红色宝石射出来的红色光柱恰好罩住第一关到第五关的地带。

    “果然好使得很!”他抚掌大赞,取出一百块中品灵石,放在手边的高几上,“所需的灵石花费全走公账,由我暂且垫付。大家每人选一具傀儡,再到这里取灵石。”

    “是。”明川上人等一点儿也不高兴。他们是缺这一两块中品灵石的人吗?

    不多时,十二具傀儡都启动完毕。它们在虚像周边围了一圈,每一具傀儡都用眉心红色宝石射发出来的红光柱罩着虚像上的指点地段,虽有交叉,却互不干扰,井然有序。

    现在真的是万事俱备,只等开考了。叶罡看了一下摆在一旁的钟漏。离正式开考还有百来息的样子。

    就在这时,青苍上人突然轻呼“哎哟”。

    刷——,所有人的目光应声聚焦过去。

    却只见青苍上人笑得尴里尴尬。

    “抱歉吵到了大家。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刚刚想到有东西落屋里了。呃,是很重要的东西。”他向叶罡飞快的一抱拳,“堂主大人,反正这里有傀儡代劳了……唔,我先走一步。”说着,也不等叶罡回应,身形一晃,竟然催动灵力,拉出一串残影,夺门而去。

    简直是骗鬼!修士的身家通常是随身带着跑。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是不敢离身。这分明是心虚,先逃一步!

    众人恶寒。

    其中,明川上人微垂着一张脸,再也绷不住,阴沉得下巴能滴出水来。

    沈云翻眼看向他们,懒洋洋的说道:“诸位,考试安排妥当了。现在,可以自证清白了吧?”

    这脾气……叶罡忍住笑,果断站队:“那么,谁先来呢?”

    明川上人等也无可奈何。在修真界就是这样的。打蛇不死,必遭蛇咬。这也是他刚才一发现失策,便立马中断计划,不彻底撕破脸的原因所在。

    “既然是属下最先提议的。那么,便由属下开始罢。”他抬起头来,脸上的阴霾散了个精光,又是温润如玉,公子无双。仿佛先前的阴沉全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叶罡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沈云。这事是沈云再度提起来的。自然要沈云来背这因果喽。

    后者懒懒的收回目光,不出一声。

    “好。”叶罡这才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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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沈云的意料,明川上人选择的自证方式是如此之简单粗暴——他竟当众指天,正式启誓。

    “天道在上,鸿蒙界下修明川若在运天演武堂的本次招考中有任何的循私舞弊,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刑。”

    在凡人界,太多的人将发誓视为儿戏。于他们来说,指天立誓,跟吃饭一般寻常。立下的誓言也跟厕所里的草纸无二,用过就扔。

    但绝大多数的修士却是不敢的。

    因为他们的每一次正式启誓,都要启禀上天,请天道公裁。一旦违誓,也许天道的裁决不会接踵而至,但引发心魔却是屡试不爽。所以,除了那些仙途走到末路的亡命之途,不论正邪,修士们轻易不敢违誓。

    明川上人启誓完毕,不紧不慢的收回上指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向叶罡躬身说道:“堂主大人,属下自证完毕。”然后,一拂袍袖,在众人的注目礼里,仙气飘飘的归座。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轰顶啊。飞升也不过九道天雷证道,好不好!八十一道的话,足以将一位飞升大圆满境的道君轰得连碴子都不剩。更不用说是一个低了两重大境界的元后。

    没有比这个更严酷的誓言了。

    反过来,也充分证明了明川心中无愧。

    但沈云呢?他也真的没有循私舞弊吗?有明川立誓在前,他若是少立一道,那都显得心虚。

    明川是真狠呐!

    大家不由自主的看向沈云。

    沈云却依然微垂着双眸,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高背椅里,全然无视众人灼热的目光。

    叶罡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说道:“明川自证完毕,接下来,哪位来?”

    什么叫做偏护?这就是!

    还有,姓沈的,你能再无赖一些么!

    好几位执事面上现出忿然之色。草亭里的气氛急转而下,顿时有剑拔弩张之势。

    就在这时,裕丰上人出声了:“属下自证。”

    演武堂的高层里只有三位元后,即,沈云、明川上人和裕丰上人。

    沈云素来高调;明川上人也不差,是执事们的隐形头儿。只有这位裕丰上人自进入演武堂里来,三缄其口,除了随大流的公开表态,几乎没有单独发过言。

    此时此刻,他站了出来。

    不论是堂主叶罡,还是明川上人,都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就连沈云也没忍住,掀了掀眼皮子,去看裕丰上人。

    裕丰上人说完,自高背椅里起身,也是走上前来,在离叶罡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身形,竖起右手二指,亦是指天正式启誓。

    他也是选择了正式启誓的方式自证。

    誓言除了改成他自己的道号,其余的都是与明川上人一模无二样。

    众执事听完,嘴角不约而同的翘了起来——原来,裕丰人上是自己人。

    在他们看来,裕丰上人此举,明着是为堂主解围,实则是进一步的副沈云就范。呵呵,第二个也这般自证了,姓沈的还好意思不接棒?

    受裕丰上人的启发,当叶罡再问“哪位来自证”时,他们的态度与先前截然相反,一个接一个,积极得很。

    无一例外,都是效仿明川上人与裕丰上人。

    最后,众执事里,只有三位没有自证了。除了白璋上人和李琼,就是早早脚底抹油,逃之大吉的青苍上人。

    此时沉默,也是一种站队。白璋上人和李琼两个坐在高背椅里,垂着眼,一动也不动,好象睡着了一般。

    看向他们的目光,冷得象是淬了冰。

    “白璋与琼枝都无亲近弟子应考。”叶罡也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所以,他们俩就免了自证。”

    话音刚落,明川上人拧了拧眉:“堂主大人,这样不好吧?没有亲近弟子应考,就不会循私舞弊了?属下深感忧患,若是此例一开,难保以后不会有人钻空子,易徒而谋。”

    “属下附议。”

    “属下附议。”

    ……

    其余执事紧跟而上。

    叶罡的脸色差点儿绷不上了。

    到了现在,他若是还没看出来,明川之流是有意而为之,真真的是瞎了眼。

    好一个声东击西!

    这些家伙早有预谋,也准备得极为充分。他们一反常态,不论是试心路,还是来应考的徒孙们,都没有动手脚,端的是一个比一个公正无私,问心无愧。

    所以,他们敢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轰顶的毒誓。

    他们抱成了团,且唯明川马首是瞻。

    叫他这个堂主情何以堪?

    或者说,他们眼里其实还是没有他这个堂主。

    叶罡赞许的看着明川上人,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明川所虑极是。”紧接着,话锋一转,他不紧不慢的又道,“不过,经一事,长一智。下次再开门收徒,本座会吸取本次之经验教训,在开考之前,让所有人员先启誓。何需再亡羊补牢,象这次一样,叫大家自证清白?既费时,又费事,麻烦得很。”

    附议的一溜执事皆哑然。

    明川上人展颜,向叶罡颌首:“堂主大人高瞻远瞩,是演武堂之幸。”

    沈云终于出声了。

    他掀起眼皮子,偏头看向叶罡:“堂主大人,执事们都自证完了,也该轮到我来自证了。”

    话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他根本就不是不敢启誓,而是身为副堂主大人,不屑于与他们这些执事混在一起自证。

    众执事被他气了个倒仰,偏偏还不能撕脸,只能在心底爆粗口:

    去你的仙人板板!

    狗屎!

    奶奶个熊!

    娘西皮……

    没想到堂堂的元婴上人骂起人来,也无异于山野泼妇。不堪入目!叶罡赶紧的关了麒麟目,向沈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气归气,能看到这厮被迫启誓,也是一桩快事。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沈云身上。

    沈云环视众人,坐直身子,正儿八经的缓缓道来:“这一次,我门下共有十名弟子来应考。他们是前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抵达演武堂……”

    “等下!”明川上人听得眼角直抽抽,“副堂主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沈云正色道:“如你所愿,自证清白啊。”

    “不是要启誓吗?”

    “就是啊。我们都启誓了。”

    ……

    其他执事你一句,我一句,非常之团结,句句不离“启誓”。

    沈云抿着嘴,冷眼看着他们。

    不多时,这些人说不下去了。不知怎的,草亭里诡异的突然安静了下来。

    明川上人看着沈云,温润的笑容早就象蛛网一样碎成了不成多少块。

    该死的!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姓沈的是个浑不吝!

    而其他执事也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姓沈的这是真的要耍无赖!

    果然,沈云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有谁规定,自证清白只能用对天启誓言的方式?本座一五一十的向你们解释之所作所为,不能自证清白吗?”顿了顿,象明白了什么似的,冲他们扯起一边嘴角,明晃晃的坏笑,“哦,该不是本座先前想差了。诸位搞这一出自证清白是假,当众逼迫、围攻本座,才是真?”



    当众逼迫、围攻副堂主,这种事是做得,却万万不可讲出来,还有亲口承认的。

    因为在第一次的执事会议上,大家都一致通过的《运天演武堂典范》里,第二条写的就是,上尊下卑。又有详细规定,以下犯上是重罪,仅次于第一条之叛逆罪。轻则革职,再加关半年禁闭,重则废去修为,驱逐出演武堂。

    那么什么是“上”,又什么才是“下”呢?

    《典范》里写得可清楚了:修为高的,在修为低的面前,是为“上”;为师者,是众弟子的“上”;职位高的,在职位低的面前,也是“上”;资历深者,在后来者之“上”……这里面结合了很多修真界里的传统。按叶罡的话说是,运天演武堂也是仙山的一部分,不能免俗。

    沈云对此自然是不认同的。在青木派里,就没有这些上上下下的条条框框,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但他只有一票,在执事会议上,反对无效。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用来回敬这些“守卫仙道传统”的人——在这里,他是公认的元后修为(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结婴这回事,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是除了明川上人和裕丰上人之外,其他执事的“上”;论职位,他是副堂主,是《典范》里明文规定,职位仅低于堂主的存在。两者相结合,他为“上”,明川之流皆为“下”。

    他们只要敢应一声“是”,便是坐实了“以下犯上”之罪。

    是以,他们在心底里又是一番汹涌的爆粗,齐刷刷的站起来,顶着一张恭敬的脸,躬身行礼:“属下等不敢。”这也是欺沈云与他们同阶,看不穿他们的心思。

    “不是就好。”沈云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又看向叶罡,“堂主大人,我可以接着自证了吗?”

    “请。”叶罡简明扼要的应道。不是端着堂主大人的架子,惜字如金。而是看到明川之流这回终于踢到了铁板,平常百用百灵的“野狗策”彻底失效不说,反过来被气得险些憋出内伤,他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当然,心里再高兴,也不是能显露出一丝一毫来的。是以,他也只能强忍着。这会儿,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忍不住会爆笑不已。

    沈云没有一句废话,继续自证来着。

    虽然没有启誓,他也没打算说谎。就连去闲光苑借灵气的事,也说了出来。不过,他只说向白璋上人借了一笔灵石,“因为门中弟子长途劳顿,险些伤及根本,光是我院子里的灵气还不够,只能再借一笔灵石给他们润养身体”,没有说具体的数额。至于为什么之后是独自一人出来,不见十名弟子跟随,他也特意做了说明,“闲光苑里的灵气远比我们青木派里的浓郁,门中弟子没什么眼界,生了占小便宜的心思,吸入大量灵气,引得真气不稳,一时动弹不得。本座无奈,只好将这些没脸的东西扔进袖子里,带了出来。”

    待事无巨细的说完这三天的行踪,他又看向叶罡:“堂主大人,我自证完毕。”

    白璋上人听得真切,心里百感交集。沈云确实是叫他损失惨重,说句无妄之灾,也是不过分。但沈云敢做敢当,宁可自己当众丢脸将他从纠纷里摘了出来,也是真的。要知道,在仙山,没灵石才是最大的罪过。而身为元后上人,不得不带着一干低阶弟子去打秋风,更是丢人丢大发了。光是能够当众承认,已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更何况是亲自揭出来。

    叶罡点点头,问其他人:“你们心中还有什么疑惑,现在可以当面向沈副堂主释疑。但有一条,过了这回,谁也不许再拿今天之事说嘴生事。违者,严惩不贷!”接着,偏头看向沈云解释,“等会儿,轮到我自证时,也会一样的接受他们的质疑。”

    沈云向他抱拳:“是。我这厢已准备好了。”

    叶罡颌首,这才再次问其他人:"你们有什么想问沈副堂主的,现在可以开始了。“

    明川上人首先发难,起身抱拳问道:“请问副堂主大人,您为什么要向白璋借灵气,而不是其他人?”借灵石就借灵石呗,还要美其名曰:借灵气!

    虚伪的破落户!

    一想到被这等人物压了一头,他好不憋屈。他原本想着这回棋差一着,失了先机,不如暂时仆旗息鼓,另寻良机再战。这会儿,被“借灵气”恶心到不行。果断的决定反恶心回去。

    沈云答道:“一是,高阶阵修大多富庶。我觉得白璋相对来说手头要宽裕一些;再者,本座在演武堂里,能够开口借灵石的人并不多。堂主大人算得上是一个。只是,正是事多之际,岂能因为此等小事叨扰堂主大人?而白璋在本座手底下当差,本座觉得若是开口的话,白璋不会拒绝;另外开考在即,本座门下的那十名弟子必须马上得到一笔不菲的灵石润养身体,调养至最佳状态。也容不得本座思前想后,万事考虑周全。是以,本座带着他们去闲光苑,向白璋借灵气。”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明川,你这么问我,是在怪本座没有向你借灵气吗?没想到你是如此之急公好义。倒是本座先前看差了眼。在这里向你道声歉。唔,你的好意,本座也领了。以后如果再碰到这等无奈之急事,本座定会也向你求援。”

    还要脸不!不,你有脸吗!明川上人气堵,看着那张笑成人畜无害模样的俊颜,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叶罡暗道:好爽!

    收拾明川之流,就是要比他们更不要脸。

    当然,他还要脸,所以,做不到象沈云这般没脸没皮。

    继续绷着脸,他尽量平静的问道:“明川,你对沈副堂主的回答还有疑议吗?”

    明川上人缓过劲来,看了一眼沈云,脸上绽放出招牌式的微笑来,轻轻摇头:“没有。”堂堂的元后上人连脸都不要了,他还能有什么疑议?

    这一次,他输了,并且是输了个彻底。

    但怪不得他。

    谁让他碰上的是一个不要脸的沈云!

    贱人!

    这一次是本座太高看你,叫你成功破局。下一次,你不会再有这等好运道。

    ===分界线===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明川上人是带头的。再者,越是高阶修士,越是惜命奸滑。见他亲口承认没有疑议,其余的人皆缩了头。

    叶罡见状,又问道:“诸位还有疑议否?”

    等了三四息,见还是无人应道,他下了结论:“沈副堂主自证通过。下面,轮到本座自证。”

    本来,他之前也是想与明川等人一样,启誓自证的。但沈云的话提醒了他。他才是堂主,为什么要被底下的执事逼迫行事?哦,你们启誓,我也必须启誓?凭什么?到底谁才是老大,谁为“上”,谁又为“下”?

    他果断改变主意,决定也与沈云一样,事无巨细的讲叙了这三天里的所做所为。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了。

    末了,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可有疑议?”

    事已至此,明川上人等人早已无心恋战,皆齐声应道“无”。也算是在叶罡面前卖了个乖。

    叶罡自然不会领他们的好。但也不会在面上显出来。又躲过了一场阴谋,他在心底里告诉自己真的要“经一事,长一智”,从此,在明川之流面前,切不可大意,务必时刻以最坏去估量他们。

    “唔,有人过了第一关!”他看向前面的虚像,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也是明确的告诉众人,这一页翻篇了。

    十重关卡的设制,并不是传统的那种,逐关加大难度。它们的难度大抵持平,不同的是,考查的侧重点不同。比如说,第一关,是青苍上人设计的,重点考察的是步法与体力。

    按青苍上人原话是:步法与体力是低阶修士们活命的看家本领,如果这两样本事不过硬,连逃命都比旁人慢,凭什么进入演武堂?

    大家都觉得他言之有理。是以,将第一关让给了他。

    这也使得第一关是所有关卡里路程最长,也是覆盖面积最大的。

    第一次测试试心路时,大家都估测,以筑基大圆满为例,顺利通过第一关,少说也要用到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他们一致认为应考者们通过第一关的最短时间当是半个时辰。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的去看旁边的钟漏。

    还差半刻多钟才半个时辰!

    叶罡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惊讶的说道:“是哪个门派的?步法如此了得!”

    待看清楚那一马当先的应考者,他险些脱而道出“怎么可能”。

    那人手执长剑,身着青色短打,脚蹬黑面千层底的敞口道鞋,正是沈云前日从玉容坊里买回来的。

    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玉容坊是他们玉清门开的一间外门坊市。他虽是内门小师叔祖,但筑基以前,也没光顾三大外门坊市里。近来,更是因为为演武堂采买等庶务,他亲力亲为的对比三大坊市。是以,在哪个坊市里能淘换到什么,他门清。

    再加上,沈云门下的这些弟子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佩戴的长剑,皆是一模一样。刚刚在入口处之前,好不显眼,不知道抓住了多少人的眼球。

    他想不注意都难。

    当时他还在心里嘲笑沈云破罐子破摔来着。

    结果……

    咦,这些青木派的弟子不是据说只有炼气境大圆满的修为么?怎的如此快就过了第一关?

    叶罡再仔细去看那个最先冲出第一关的应考者。

    在每一个关卡的出关口外面都划了一块小小的公共区域辟为休息区。

    在休息区里,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架斗殴。不然的话,会直接取消本次考试资格,且十年之内,不得再报考运天演武堂。

    此时,第一关出口处的休息区里,只有一道孤伶伶的身影。

    那人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身上的灵力波动确实是显示炼气境大圆满的修为——这就是虚像的一个不便利之处。运天峰显示的是虚像,山中的人、草木、山石等一切事物,也全是虚像。通过虚像,是无法看到骨龄,还有丹田里的详细情形的。是以,只能通过虚像显现出来的表象来判断年龄和修为境界。

    而这两样于修士来说,做假的手段层出不穷,完全当不得真。

    叶罡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心里狐疑不已:沈云刚才不敢启誓,该不是真的做了弊,派一群金丹修士伪装成筑基修士来应考吧?

    如此一想,连连暗道“失策”。他应该做一些相关的布置,防止这一类舞弊的。

    现在亡羊补牢都来不及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沈云,要么没有舞弊,要么做得圆满。如果在考试途中露出马脚来,也就罢了,丢的也只是沈云和青木派的脸。怕就怕考完之后,再曝出丑闻来。那样的话,演武堂势必会成为仙山的一大笑话。他身为堂主,更是颜面扫地,信用全无,唯有引咎辞职了。

    心中一凛,他悄悄开启麒麟目,去看明川之流。

    果然,这些家伙面上不显,暗地里,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该死的!

    他看向沈云,直接点破道:“沈副堂主,这名弟子看着象你门下的弟子呢。”

    “堂主大人没有看错。”沈云指着那一点青色的身影,笑道,“他叫程冬晴,是同行之弟子里步法最好的。这了搏这个单关第一,他也是尽全力在拼了,都搞得脱力了。”收回目光,看向叶罡,“多亏堂主大人体恤他们,在每一个出关口都专门辟了一个休息区。不然的话,他这样做等于置自己于危险之境,非常不可取。”

    裕丰上人隔着明川上人与他搭话道:“这个程冬晴不过炼气大圆满的修为,拼尽全力能够将一干筑基师叔远远甩开,可见是个步法十分了得的。属下都被他惊艳到了。这样的人才要是在一场考试里折殒了,未免太过可惜。所以,还是堂主大人有先见之明,早早的辟出了休息区。”

    明川上人坐在高背椅里,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光凭几个休息区就能避免私斗了?这一点,他倒是与姓沈的持相同之看法。程冬晴如果真的只是炼气境大圆满的修为,那确实是有些不寻常的能耐。这样的人若是安分一些,扮猪吃虎,也许还能走到最后。然而,小东西为了一点奖励,行事如此之高调……嘿嘿,真当那么多的筑基师叔个个都是吃素的么?

    不过,上行下效,有姓沈的在前头做榜样,小东西如此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沈云偏过头去,也隔着明川上人,向他笑眯眯的颌首:“希望这小子能够有机会听到裕丰的这番盛赞。”心里的打算是,程冬晴这小子如果这次能活着走出考场,他一定要关这家伙的禁闭,让其深刻反省,单关第一与小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叶罡垂眸,再次用力的憋笑。

    裕丰上人好不尴尬,剩下的还没出口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得,这叫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姓沈的,一点儿也不可爱哟。明川上人不觉莞尔。

    果不其然,第二个从第一关里破关出来的是一名筑基大圆满的弟子。从这人的身上,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弟子。他飞快的瞥了一眼还在努力调息的程冬晴,缓步走到休息区的另一边,不声不响的盘腿坐下来,也开始调息。

    沈云等人看到的只是虚像,也能感觉到他刚才那一瞥之中满满的全是恶意。

    这也怪不得这名弟子动了真怒。实在是公开的考试规则里,对每关第一名的奖励太过诱人——第一个单关第一名,奖上品灵器级别的法器一件;第二个单关第二名,奖上品灵器级别的法器两件……所以,失去一个单关第一名,损失的何止是一件上品灵器?

    程冬晴这会儿可能也回过神来了,使劲的打了个哆嗦,顾不得还没完全恢复体力,从地上爬起来,匆匆的出了休息区,跳入第二关的入关口。

    而第二关重点考的是耐力!

    这是李琼设计的。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狂暴蝶。明明红云派也不是以御兽见长。不到两里长的地段里,隐藏在树叶底下、草丛之中的狂暴蝶数以万计。虽然都只是些二阶的低端货,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预测时,叶罡仔细算过,要想谋得第二关的第一,说是一步一杀也不为过。

    众修之中,剑修的战力最强。而筑基境的剑修要斩杀一只狂暴蝶,差不多要一剑之力。

    不一只一只的收拾,扔个法术出去,团灭?

    呵呵,那样的话,只会更难应付。

    狂暴蝶之所以被叫做狂暴蝶,是因为这种小妖兽有一个特点,在一定范围里,遇强则强。除非你一次能将方圆五里内的狂暴蝶在顷刻之间团灭,否则的话,任何术法都会让这个范围里的狂暴蝶会瞬间集体狂化,单只战力飚升至差不多三品。并且这种狂化的状态差不多会持续半刻钟左右。

    筑基修士若对上狂化后的狂暴蝶,绝对会感到有些吃力。

    所以,过关的唯一正解是,一刀一剑的单个击杀沿途碰到的狂暴蝶,不用任何术法。

    对于筑基修士来说,斩杀二阶的狂暴蝶,其难度仅比凡人砍柴略微难一点点。故而,这一关所李琼所言,与身手、智谋、见识……等等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考的是耐力。

    一个在第一关里跑得脱了力,且刚刚将气喘匀的炼气境大圆满的小东西能在第二关里坚持几许?

    除了沈云,草亭之中,几乎无人看好匆匆跳进第二关的程冬晴。

    却不想,程冬晴的表现,再度出乎他们的意料。

    只见那程冬晴抽出长剑,脚下踏着奇怪的步法,一剑一杀,象道旋风一样刮过崎岖的山道。

    这是什么步法?

    这小东西竟也能做到一剑一杀!

    他真的只有炼气境大圆满的修为?

    ……

    惊艳过后,众人再看向沈云,神色各异,眼神明显的不对了。

    其中,李琼做为这一关的设计者,更是如坐针毡——他不敢想象,沈师伯会是那种为了虚名用金丹真人冒充炼气士的宵小之辈。

    难不成真的是我看走了眼?

    或者是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思来想去,他觉得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么,且等等,再看看……他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

    明川上人则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沈云这么快自个儿送上把柄来了。

    难怪这厮先前死活不肯启誓,果真是心中的鬼。

    转念一想,他的两个嘴角不由微微翘起,愉快的看那程冬晴“表演”。他必须盯紧一点,因为指不定程冬晴什么时候就会露马脚。到时,捉一个现形,便是姓沈的再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

    总共还没两里长,程冬晴势如破竹,半刻钟不到已然杀到了第二关出关口附近。

    这时,入关口那一端现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正是先前在第一关出口处的休息区里恶狠狠的瞥了一眼程冬晴的那名筑基境大圆满。

    他看到隐藏在草片、树叶底下的狂暴蝶,后退一小步,立时拔剑,一步一剑一杀。

    与程冬晴的冒进相比,他要老实得多。

    而对于筑基境的修士来说,这才是正常的过关姿势。

    众执事又齐刷刷的去看沈云。

    后者依然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脸上不见悲喜。

    装吧,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见棺材不见泪!

    这回,定要叫你好看……

    明川上人他们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张面瘫脸,果断收回目光,再看向虚像里的第二关。

    此时,程冬晴已经杀到了出关口。但他没有即刻出关,而是转过头去,看向入关口方向。

    不到两里的距离,筑基大圆满的那名弟子挥洒出来的剑气,呈棕红色。在绿色的山野里,越发显得清晰。

    程冬晴已是浑身不见一丝干纱,整个人笼着热气,紧握着长剑的双手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着。

    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以第二位冲关者的推进速度,只消一刻多钟就能过关。而这点时间显然不够他恢复状态。

    李琼觉得惭愧极了,垂下眼帘,不敢再看沈云——从程冬晴现在的状态来看,不可能是金丹修士。而且,他也留心观察了青木派的其他九名应考弟子。他们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仍在第一关,并且在整个应考者之中,处于中后水平。这也表明,沈师伯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让一群金丹弟子冒充炼气境大圆满,好在这次考试中让青木派的名望一冲飞天。全是他自己心志不坚,人云亦云的胡乱猜忌沈师伯。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的白璋上人轻呼出口。

    紧接着,明川上人等相继怒斥:“竖子!”

    “好大的胆子!”

    “太卑鄙了!”

    ……

    怎么了?

    李琼连忙掀起眼皮子,去看前头的虚像。

    啊?第二关里,狂暴蝶集体狂化了!

    他匆匆去看出关口附近。

    那里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狂暴蝶,。

    程冬晴已经出关。

    他象条死狗一样,趴在休息区的沙地上,一动也不动。这是虚脱到极点的表现。

    样子是狼狈了些,但也是单关第一名了。

    连续两个单关第一名!

    也难怪明川之流气得嗷嗷叫,连脸面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