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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你终于来了!”耳畔响起一个沙哑的老婆婆声音。

    沈云吓了一大跳,骤然睁开眼睛。

    天帝老爷!就这么一闭眼、一睁眼的工夫,周边大变样!

    乌漆抹黑的小山洞不见了!

    他竟然站在一个雪洞似的屋子里。

    亮晃晃的屋子里,有一床、一梳妆台和一鼓凳。

    样子古朴,但材质几乎闪瞎了沈云的眼睛——羊脂白玉!按照太师祖手札里,对羊脂白玉的描述,他觉得它们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整块儿雕出来的。

    梳妆台上只摆有一个椭圆形的铜镜。不过,它是倒扣着的。

    人呢?沈云心中狐疑。刚刚,他明明听到了一个老婆婆在说话。

    就在这时,鼓凳上慢慢的凝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背对沈云,坐在梳妆台前,雪白的长发象长长的白练一样,垂到了地上。

    身材窈窕,好象二八年华的女子。

    “妖……怪……”沈云两股战战,牙齿不由自主的打架。

    “不是师姐?”白发女人轻“咦”一声。还是刚刚那个老态龙钟的声音。

    师姐?沈云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拧了一把,壮着胆子,战战兢兢的问道:“你是谁?”

    “是个小子。”白发女人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师姐,也殒落了。”

    声音里的悲伤,浓得抹不开。

    沈云听了,险些落泪。

    “你是师姐的传人?”白发女人仍然背对着他,问道。

    此时,沈云已经发现这间屋子既没有窗,也没有门。他想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反正已经来了!

    心一横,胆子陡然变大。他老实的回答道:“前辈,我不知道你说的师姐是谁。”

    白发女人愣了一下,幽声长叹:“我知道,师姐肯定是恨我的。可是,我没有想到,师姐竟然恨我至此,连提都不愿再提及我。”

    沈云不由竖起耳朵听着。不想,白发女人竟然沉默了。

    他好无语——他好想敲开这位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啰里啰嗦的,似乎永远也说不定点子上。

    过了一会儿,白发女人终于再次发声:“本尊道号紫瑛。小子,你是木灵子的传人,是吗?”

    沈云震惊。天帝老爷!师祖真的是这位的师姐!

    “呃,是的。”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的应道,“小子是,青木派第六代记名弟子沈云。木灵子,是开派祖师。”

    “第六代?”紫瑛轻呼。看样子非常吃惊。

    “本尊竟然死了这么久了?”接着,又是一声长叹。

    死了?沈云顿时感觉背后阴风阵阵,毛骨悚然。

    紫瑛突然象个少女一样“咯咯”的笑了起来。身形一晃,她终于转过身来。

    “啊!”沈云大惊失色,连退数步。

    天帝老爷!他看到了什么!

    苍白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大血洞。脸颊上还挂着两行血泪。

    “不要怕。”紫瑛止住笑,“眼睛是本尊自己生前挖掉的。”

    “什么……”好吧,她成功了。沈云再一次被吓到了。这回,他脚下一绊,摔了个屁墩儿。

    紫瑛叹了一口气:“师姐不愿意向你们提及本尊。那些过往,就由本尊自己来告诉你吧。”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说来话长。沈小子,你要不要个蒲团?”

    “啊?”沈云再次惊呆。呃,前辈……非寻常人也。

    只见眼前一花,他的面前突然现出一只厚实的白绸圆蒲团。

    “多谢前辈赐坐。”沈云甩了甩头,狼狈的爬到蒲团上,盘腿坐好。

    唔,蒲团又软又厚实,坐上去,很舒服。

    紫瑛双手平放在两个膝盖上,象讲故事一样,不紧不慢的说了起来:“刚刚跟你说了,本尊道号紫瑛,与你的祖师,木灵子,都是天神宗的内门护法长老。”

    五脉中的另一枝!沈云立刻明白了。

    天大的机缘啊!他深吸一口气,按住心中的激动。

    这时,他再看紫瑛,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两个大血洞太吓人,紫瑛前辈是他至今为止,看到过的最美的女人。她那张苍白的鹅蛋脸有如上好的白玉,眉毛、鼻子、嘴巴,无一不象是画出来的一样。

    而此时的紫瑛似乎是想起了曾经的美好时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天神宗的嫡系分为五脉。五脉之间,皆是同宗。同等修为的弟子,彼此以兄弟姐妹相称。我和师姐并非同脉,是在一次宗门的金丹试练中相识的。因为很投缘,试练结束后,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师姐妹。一直到了化虚境,我们的感情依然不减当年。再后来,我们俩一起当上了内门护法长老。”

    沈云心里纳闷极了。他听得出来,紫瑛前辈一直在苦等祖师,或者祖师的传人。难道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追忆当年与祖师的情谊?

    就在这时,紫瑛脸上的那丝笑容消失了。她叹了一口气,幽怨的说道:“我们俩一直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在漫长的仙途上,携手共进。不想,一切结束的那么快。”

    沈云挑了挑眉,心道:是因为天神宗突然被灭吗?

    紫瑛抿了抿嘴,声音更加沙哑了。

    在一次任务中,她中了伏击,被一名遇过的同阶男修所救。

    事后,那名男修自报家门。原来,他叫吴铭,也是天神宗的嫡系弟子。紫瑛不认得他,但他却是见过她两次。刚刚也是因为老远看到了她的剑光,认出是同门师妹,才特意赶过来救人。

    紫瑛自然是承了他的情,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然而,吴铭却是一直倾慕于她。在他的热烈追求下,紫瑛终于动了心。

    修真之人,讲究率性而为。她接受了吴铭的追求,并带着他去见了自己最好的姐妹木灵子。

    后者擅长占卜。等吴铭走后,特意为之卜卦。结果竟然是大凶之卦。

    此时的紫瑛,已是情根深重。听了结果,她当场就变了脸色,拂袖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木灵子又特意找到紫瑛,劝她一定要慎重。

    紫瑛哪里听得进去?硬生生的叫木灵子休要再提。

    不过,两人的交情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只要不谈吴铭,她们俩还是好姐妹。

    如此过了五十来年,紫瑛与吴铭终于情定,准备结成双修道侣。

    也许是因为过了五十来年,亲眼见证了他们俩的感情,此时,木灵子已经不再反对。甚至于,知道他们要举行双修大典了,她还积极帮他们筹备大典。

    不想,就在双修大典的前一个月,木灵子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她将紫瑛约到洞府,屏退左右,郑重的告诉她:她怀疑吴铭是奸细,意图对宗门不利。

    紫瑛是个很护短的人,气得当场就跳了起来,要木灵子拿出证据来。并且,发下重誓,如果有证据表明,吴铭是奸细,她定当亲手杀了他,再去刑事堂服罪领罚。

    木灵子拿不出证据来。她说,吴铭太狡猾了。她也是根据些许蛛丝马迹猜测。双修不是儿戏,她劝紫瑛三思:“现在取消大典,还来得及。”

    紫瑛自认为与吴铭相识相恋百年,知之甚深。闻言,怒极而笑,扔下一句“这样的话,本座不想再听第二遍”,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后,木灵子又特意去找过她三回。可是,她一直没有与之相见。她没有中止双修大典,反而更加积极做着各项准备。

    然而,就在双修大典的前两天,吴铭被刑事堂的人带走了。原由是:木灵子举报,他有可能是异族旁支的奸细。

    又是“有可能”!紫瑛气得肝痛!得到消息后,跑到木灵子的洞府大闹一场,割袍断义而去。

    吴铭六岁进入天神宗外门,四十五岁选拔进入内门。五十七岁成为内门嫡系弟子。从黄发小儿,到化虚真君,他的点点滴滴,宗门皆有记载。几百年来,连小过都没有记过一次。怎么可能是奸细?

    她紫瑛眼又不瞎,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异族旁支的奸细!

    紫瑛四处为之奔走喊冤。

    然而,未等她将人从刑事堂的大牢里捞出来,天神宗出事了!

    日益坐大的异族旁支,领着他们的仙符兵,宛若从天而降,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入神山。几乎是一夜之间,天地变色,神山被血洗。

    眼见神山即将被攻陷,吴铭一身是血的赶了过来,说是要与她同生共死。

    就在这时,内门总护法紧急召集五大护法长老。

    紫瑛不忍抛下身受重伤的吴铭。于是,两人一合计,吴铭藏身于灵兽袋中,随她一并去见了总护法。

    五人聚集之后,没有见到总护法,却只见到了总护法的元神。原来,总护法已经证道。殒落之前,他分出了这缕元神,欲护送他们五个逃出神山,逃出仙符兵的重重包围:“记住,天神宗的道统不能绝!”

    可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本是绝密之事,却泄露了。

    他们遭到了仙符兵的全力追杀。

    总护法的一缕元神并没有支撑多久,便被打散了。

    不过,总护法为他们赢得了宝贵的逃亡时间。紫瑛拼尽全力,一路狂奔,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逃了出来。



    因为吴铭受了重伤,所以,紫瑛先找了个安全之所在,给吴铭疗伤。打算等他伤好了之后,再一起去寻找木灵子等四位护法长老。

    不出三天,天神宗覆灭的噩耗便传开来。

    紧接着,异族旁支的大头领自封仙帝,成立仙庭。

    等吴铭养好了伤,天神宗已然成了邪魔外道,任何人都不能说诸于口。

    而他们俩身为所谓的“余孽”,完全见不得光,只能隐瞒身份和修为,悄悄的寻访木灵子等人。

    紫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仙庭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庞大。他们的耳目似乎无处不在。天神宗的护法长老名下都有不少暗桩潜伏于市井之中。然而,每每她才联系上一处暗桩,仙符兵便如影相随而来,团团将之包围住。

    她与吴铭是高阶修士,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逃出生天。然而,那些暗桩无一不被连根拔点。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紫瑛有如惊弓之鸟,同时,也有些灰心了。

    这时,吴铭总是鼓励她,莫忘了总护法的遗志。

    只是,紫瑛人累,心更累。她找了一个理由,暂缓寻找木灵子他们:“风声这么紧,师姐他们肯定也躲起来了。等风声过了,我们再去寻找他们也不迟。”

    吴铭见状,没有再劝。

    两人以兄妹的名义,在市井之中暂时隐居下来——本来吴铭提出以夫妻名义的。如果没有木灵子阻挠,污告他是奸细,将他扔进了刑事堂的大牢,他们俩早就举行了双修大典,结成双修道侣,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现在不好举行双修大典,我们办一个凡俗的婚礼,好不好?”他热切的问道。

    可是,紫瑛此时哪有心思双修?她拒绝了:“等找到师姐他们几个再说吧。”

    吴铭提了几次之后,见她态度很坚决,只好捏着鼻子当她的“兄长”。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两人外出时,救下了一名小姑娘。

    小姑娘年方六岁,长得粉雕玉琢,因为家中藏有一本天神宗的功法,犯了《七杀令》,全家抄斩。

    而小姑娘被几名忠仆护着,逃了出来。

    紫瑛和吴铭是从追杀的仙符兵的长刀下救的小姑娘。

    可怜的小姑娘被吓傻了,趴在忠仆的怀里,连哭都不会了。而用性命护着她的这名忠仆在断气之前,将小主子托付给了紫瑛和吴铭,苦求他们收下这位天神宗的门人遗孤。

    两人被他的忠义打动。再者,小姑娘的父母皆是天神宗门人,他们身为天神宗之弟子,也有义务收留之。

    紫瑛不但将小姑娘带回隐居的小院子,而且决定收之为关门弟子——她本来收有两个徒弟。只是,他们和众多的天神宗弟子一样,都没逃过天神宗的大劫。

    小姑娘跟他们住了三天之后,才慢慢缓过神来,开口说话。

    她告诉紫瑛,她姓冰名梦儿,家里是做布料生意的。父母皆在,上头还有两个兄长和一个姐姐。她是家里的幺女。三个月前,她被测出是水灵根,被选为天神宗内门弟子。可是,还没等到天神宗的仙师来接,天神宗便被灭了。

    她的父母得了信,连夜举家逃亡。几经周折,他们搬到了无人相识的此处落脚。结果,他们还是没能逃过灭门的恶运。

    “呜呜呜,梦儿要爹娘,还有大姐和哥哥们……”冰梦儿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紫瑛被她哭得整个人都要化了,越发的怜惜她。

    引气、炼气……她身担二职,既是慈母,又是严师,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手把手的教她。

    而冰梦儿天赋过人,又记着血海深仇,修行非常刻苦。三年之后,她已经是练气五层的修为。

    这时,紫瑛感觉到外面的风声似乎没那么紧了。于是,她和吴铭商议之后,决定以游商的身份,带着冰梦儿去寻找木灵子等人。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回,紫瑛长了心,不再冒冒失失的去联系暗桩们。每到一处有暗桩的城镇,她都是先找家客栈住下来,暗中留意暗桩的动静。如果发现暗桩没有异常,不象是有人前来接洽过的样子,她便自行离去。

    如此一来,就连吴铭也不知道暗桩到底是谁。

    走走停停,一晃又过去了两年。吴铭再也忍不住了,质问她,是不是忘了总护法的遗志。

    “你到底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紫瑛很是委屈:“你没看到吗?这两年,我一直在找师姐他们啊!”

    “是吗?我看到的是,你用心教徒弟,认真贩货,四处游山玩水!”吴铭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什么时候联系过我们的同门了?你这样能找到人吗?”

    “谁说我没有联系同门?”紫瑛脱口而出。

    吴铭挑眉:“有吗?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怎么完全不知道?”顿了顿,他沉下脸来,“你是不是信了木灵子的鬼话,对我起了疑心?”

    紫瑛整个人都懵了:“你胡说什么!”

    吴铭气极,摔门而去。

    紫瑛本来想去追,但是,她却始终迈不出腿——吴铭刚刚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太过失态。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他愤怒到扭曲的五官,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几十年前,师姐替他们俩算的那一卦。

    现在想来,师姐的那一卦并没有失水准。相反,它灵验得很。

    大凶!他们的双修典礼没能如期举行。紧接着,宗门被灭。她名下的暗桩一个接一个的在她面前被拔出来……哪一样不是大凶?

    师姐,对不起!我怪错了你。

    想起往事,紫瑛跌坐在椅子里,不禁掩面而泣。

    这时,冰梦儿走了进来,带着哭腔安慰道:“师尊,莫哭。师伯会回来的。”

    她没说错。一个多时辰之后,吴铭回来了。他提了一坛她最爱喝的玉兰春赔罪:“对不起,是我心急了。我只要一想起那天的惨烈情景,就恨自己没有用,不能立刻光复宗门。”

    紫瑛原谅了他。但是,那一卦好比是一根针,插在了她的心里。自那以后,她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吴铭了。

    而吴铭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对她更加温柔体贴,言听计从。简直是要星星,绝不给月亮。

    为此,紫瑛觉得很对不起吴铭,心中愧疚不已。

    再三思量,她跟吴铭坦白。其实,她一直在联系名下的暗桩。只是,仙庭的耳目太厉害,所以,她怕了,不敢再与他们公然联系。

    “我用了更隐秘的法子。”

    吴铭很是好奇:“什么法子?”

    紫瑛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也。”

    接着,她非常认真的解释道,“我们的天寿长着呢。师姐他们可以慢慢找。而这些人,是我仅有一点势力了。我要好好护着他们,将来留给梦儿。现在,异族旁支的势力如日中天,要光复宗门,非得下一翻苦工夫不可。如果你我不能实现宗门的光复大计,还有梦儿呢。如果梦儿也不能,那么,还有她的徒弟……只要道统不绝,总有光复宗门的那一天。所以,我想得很清楚,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蛰伏起来,保存实力。”

    吴铭闻言,只是好脾气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淘气。”从此,没有再问。

    转眼,十年过去了。

    吴梦儿刚过了十九岁生日,成功筑基。

    紫瑛跟吴铭商量:“等梦儿巩固修为,出关之后,我准备将一半的暗桩移交给她。”

    一直以来,吴铭对她都是百依百顺。这次,他也是完全没意见,宠溺的说道:“听你的。”

    他不知道的是,紫瑛虽然很看重冰梦儿这个关门弟子,但是,她更看重那些跟了自己上百年的暗桩。

    所以,冰梦儿要接手这部分暗桩,还得先通过她的暗中考校。

    考校的结果,令紫瑛无比失望——离开她视线的冰梦儿,简直象是换了一个人!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吴铭竟然私底下与冰梦儿有来往!

    怎么会这样?紫瑛也是活了几百岁的老人精,见状,心中起了疑惑。

    于是,移交暗桩的事,一拖再拖。

    终于有一次,她略施小技,逮到了吴铭与冰梦儿私会。

    吴铭一反常态,竟然冷着脸,在教训冰梦儿办事不得力,竟然连就要到手的暗桩名单也搞飞了。

    “不要说本尊对你很失望,仙庭也很不满意你的表现。”

    听到这句冷冰冰的话,紫瑛好比是五雷轰顶。她险些泄了行踪。

    师姐没有冤枉吴铭!他果真是异族旁支的奸细……回过神来后,紫瑛悔恨交加。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逃亡那天,是怎么泄的密。

    是她!都是她!她把一个奸细藏在灵兽袋里,贴身带着,能不泄密吗!

    吴铭!本尊要活剐了你!

    知道真相的紫瑛恨毒了吴铭。半年后,吴铭陷入了她精心设计的圈套里,被封印住修为。

    “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名下的暗桩,将他们一网打尽吗?”紫瑛指着身边的十几人,笑得流出了血泪,“喏,他们就在这里。”

    吴铭自知身份被识破,企图用两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服她:“我是真的心悦于你。这些年来,我一直是竭尽全力的护着你……”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这些,紫瑛更加愤怒了:“剐了他!你们一刀一刀的把他给本尊割成肉条!”

    “是!”暗桩们应声围了上去。

    “不,魔女,你不能杀我。”吴铭的修为被封印住,等于是砧板上的鱼肉。他急得大叫,“我身上有仙庭种的子蛊。你杀了我,留在仙庭的母蛊马上就会有反应。不出三刻,方圆百里的仙符兵便能找过来。”



    “哈哈哈……‘魔女’!你终于说出来了!”紫瑛擦掉自己两边脸颊上的血泪,巧笑倩矣,“我的吴郎,你在宗门蛰伏几百年,难道没有打探出来,我们五脉护法长老,每人都有一项秘技?你知道本尊的秘技是什么吗?”

    “什,什么?”吴铭心里涌起不祥之感,俊脸刷的变得雪白。

    紫瑛走过去,用沾满血泪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朱唇轻吐:“巫咒。”

    吴铭闻言,眼里尽是绝望——上古秘技,巫咒,是一切蛊的克星。

    紫瑛松开他的脸,右手捏出一道指诀。

    “不,不!”吴铭尖叫,“阿蕊,你不能这样对我!一直以来,我都是真心对你的。”

    阿蕊是紫瑛的俗世闺名。听到熟悉的称呼,紫瑛微怔。

    吴铭乘机飞快的游说道:“阿蕊,当年潜入天神宗的,并非只我一人。六岁入宗门,我们也是从小接受的正统宗门道统。仙庭也不是外道,是宗门旁支。仙庭的道统,与天神宗一样,源自上古,可谓一脉相承。现又取天神宗之长,将之发扬光大。阿蕊,你做了两百多年的内门护法长老,难道就没有看出来吗?天神宗内部有多混乱?它太大,也太久了,就象一棵参天古木,外面看着还好,但是,树心已经空了……”

    “住嘴!”紫瑛厉声喝止,“你们还要脸不?本尊活了几百岁,头一次听人把偷窃说的如此正大光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天神宗道统五脉相传,博大精深。你们这帮异族旁支管中窥豹,却自以为窃得了我天神宗之道统,还以上古正宗自居,反过来篡改我天神宗之道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之至!”

    好吧,她说的全是事实。吴铭被骂得满脸通红,无以为驳。

    他深知紫瑛的禀性,知道说服不了,不得不抖出最后的底牌:“阿蕊,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你的丹药之中掺了我族的圣药五神花。它的药效已经渗入到了你的骨髓之中。所以,就算杀了我,仙庭也能找到你。你逃不掉的。没有我护着你,你落到仙庭手里,只会死得比我更惨。”

    “你!”紫瑛震惊。身为天神宗的内门护法长老,她自然听说过五神花。它,无色无味,一旦深入骨髓,再无法可除,是异族旁支的跟踪邪药。

    “所以,阿蕊,你没有退路的。听我的劝,降了仙庭吧。”吴铭继续劝说,“以你在天神宗的身份地位,还有这一身修为,如果能归化仙庭,陛下肯定会赐予你护国大法师之高位,地位远远在我之上。至于冰梦儿,你肯定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没错,她是我的手下。我从密府孤儿之中特意选了她,看中的是她和你一样都是水灵根。目的就是为了骗得你的衣钵传承。你若归化仙庭,冰梦儿是直接杀掉,还是废掉修为,送回密府,全凭你一句话。”

    紫瑛仰头哈哈大笑:“吴铭,唔,这应该是你的化名,对吧!你觉得本尊会稀罕你们的狗、屁护国大法师高位!”

    好看的单凤眼里又汩汩的流出两行血泪,她身形一晃,打了个踉跄:“我是宗门的千古罪人,按照宗门铁律,本当挫骨扬灰,身消道殒。所以,区区五神花邪技,你以为本尊会害怕吗?”

    “至于冰梦儿……”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她是本尊的关门弟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本尊定会会好好教导她,不劳密使大人费心!”

    “所以,请密使大人安心去死吧!”

    说罢,她果断的打下一道指诀。与此同时,从她的嘴里吐出一长串古老的咒语。它们化成白色的光华,将吴铭整个儿罩住。

    “啊——”

    吴铭痛到五官挪位,趴在地上,缩成一团。

    不一会儿,光华消失。

    他体内的子蛊被光华完全融掉。

    “你们,动手吧。”紫瑛捂着心口,连退数步——施展巫咒是要有献祭的。刚刚,她献祭的是自己的百年天寿。

    “是。”暗桩们围上去,轮流举起手中的尖刀……

    天神宗铁律第一条:叛宗者,剐!

    吴铭六岁入宗门,在祖师爷的圣位面前,正式行了入门大礼,是货真价实的天神宗弟子。是以,紫瑛以内门护法长老的身份,判其剐刑。

    至于冰梦儿,紫瑛自然也没有放过她。

    “本尊在传给她的功法上动了点手脚。”紫瑛冷哼一声,“身为师尊,要处罚她,有的是手段。但是,本尊那时道基动摇,险些走火入魔,恨毒了吴铭和她。所以,手段阴狠了些。”

    冰梦儿不知自己的密探身份完全暴露了,更不知吴铭已伏诛,在紫瑛面前依然扮乖徒弟。

    紫瑛将计就计,暗中改动了传给她的功法,并督促她日夜勤加练习。

    过了半年,功法之弊已然根深蒂固。纵是道君大人出手,也无计可施。

    也就在这时,仙庭终于发现吴铭已殒。东窗事发,仙符兵如潮水一般的杀来。

    强者如云,紫瑛势单力薄,九死一生,方逃出包围圈。

    “最后,本尊逃到了此处。”紫瑛的脸上现出一个凄婉的笑容,“说来好笑,救了本尊的,竟然是一个凡人。只是本尊当时已如强弩之末,精力所剩无几,所以,只能传他一些凡人能用的武学。待他武学初成,通过武试,本尊便出资助他开创了白玉堂。”

    “他姓欧,是吗?”沈云不禁问道。

    紫瑛颌首:“嗯。本尊助他成立白玉堂的初衷,并非是为了传承本尊这一脉的道统。欧小子资质有限,承担不了这样的重担。况且,本尊是宗门罪人,按铁律,也当道统断绝。本尊只是觉得对不住宗门,对不住师姐,想着有朝一日,能亲自向师姐服罪。所以,成立了这间白玉堂。师姐与我相交相识数百年,熟知我的武学路数,如果看到白玉堂的弟子,定会认出来的。装密钥的盒子,是师姐早年所赠,也只有师姐知道如何打开……唉。”

    可是,她没有想到,木灵子恨她恨到不想再提她。

    师姐没恨错,她确实罪该万死。

    想到这里,紫瑛那一直挺直的腰背,塌了。

    沈云见状,心中不忍,赶紧解释道:“不,前辈可能误会了。祖师并非不想来寻前辈。而是祖师早早殒落了。”接着,他简要的道出祖师,以及青木派的历代过往。

    紫瑛听完,呆呆的坐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才过一百多年哪……看来,本尊那徒儿定当还活着。”

    沈云再次咋舌——前辈的思路,不是他想跟就能跟上的!

    “沈小子,你也是五脉传人。你务必帮本尊清理门户!”紫瑛恨声说道,“师姐沦为凡人,混迹市井七年,含恨而终。没理由,本尊那孽徒还能赖活三百多年!”

    都活到一百多岁了,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精啊!必须得是仙官大人!沈云头皮发麻:“前辈,只怕小子无能为力。”

    “怎么,你不愿意?”好看的秀眉皱起,紫瑛的声音陡然变冷。

    “不,不是不愿意。”沈云应道,“身为五脉传人,前辈发令,清理门户,小子义不容辞。只是,小子资质平平,现在连真气都没法凝聚,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紫瑛闻言,怒容立散,掩嘴“咯咯”的笑了起来:“沈小子,本尊既然令你去杀掉她,你肯定是能办到的。因功法之故,她有一个致命的死门。”

    原来,冰梦儿练了她传下的问题功法,不但穷其一生,修为止步于金丹境,而且每逢月圆之夜,便周身灵气逆行,有如万千蚁噬,身不如死,修为全无。

    “那时,她手无缚鸡之力,比凡俗的闺阁弱女子还不如。你杀她,如探囊取物尔。”

    沈云闻言,不再推辞,当即起身抱拳领令:“是,小子遵令。”

    “过了一百多年,孽徒应该已经结丹。只怕容颜已改。就连冰梦儿这个名字,十之八九也是假名。”紫瑛面现无奈,“本尊死得太早,临终之时,为了保留这道残魂,封印于此,又献祭了双眼,所以,关于孽徒,本尊只能提供这么多线索。好在我等修行之人,天寿长。沈小子,你慢慢寻访吧。”

    沈云大惭,弱弱的说道:“前辈有所不知,小子是凡人之资。没有灵根。”

    不想,紫瑛毫不在意,笑道:“凡人怎么了?世间万物皆可修行,人为万灵之长,怎么就不能修行了?沈小子,莫自弃。凡人也是能修行的。呃,就是慢一点,费的资源多一点……到了高阶,其实,有没有灵根,差别并不大。”

    “啊?”沈云惊呆了。这是生平头次,有人如此确定、清晰的告诉他,凡人能修行,而且不比有灵根的差。

    紫瑛又道:“所谓灵根之说,其实是宗门的一个大谎言,也是大秘密。只有祖师爷,还有历任掌门、总护法知道的宗门绝秘。本尊因为是总护法选中的下一任总护法,所以,略知一二。”

    “为什么?”沈云怒了,“祖师爷为什么要布下这等谎言?”

    紫瑛笑了笑:“自上古以后,天地灵气日渐稀薄,修行的资源也越来越少。若是还和上古时期一样,人人都修行,就那么一点资源,够分吗?再说,凡人修行,所耗的灵气和资源,往往会是有灵根的数十倍,修行速度又是极慢。好东西,当然要先给更有能力的用。祖师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他就撒下弥天大谎,无情的剥夺掉万千凡人修行的权力!令他们沦为任人践踏的贱民!沈云被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紫瑛呵呵:“呃,宗门也没有做绝。一直以来,在外门都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宗,里头收的全是凡人弟子。”

    沈云之前曾听师父也提及过外门的秘宗,闻言,心里不由燃起希望,身子前倾,巴巴的问道:“前辈,凡人当如何修行?”



    哪知,紫瑛神色陡然大变,呼的从鼓凳上站了起来,大叫“不好”:“封印被触动!有人过来了!”

    不等沈云反应,她猛的挥袖:“沈小子,你与本尊缘尽于此,速速离开!”

    一道冰冷的劲风扑面袭来。沈云打了个寒颤,两眼一黑,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醒了,醒了!”

    “啊,先生终于醒了!”

    耳畔响起熟悉的轻呼。沈云幽幽睁开眼睛。

    余头和苏老三他们几个都在,围着他,一个个眉开眼笑。

    “这……”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小山洞里。只是,此时,四周的石壁上插了好些火把,把整个山洞照得通明。

    “我怎么了?”心猛然提了起来,他暗中握紧拳头。

    余头笑道:“先生和我们一样昏死过去了。”

    “是啊。我们醒得早一些。先生是最后一个醒的。”苏老三应道。

    “对啊,听前来救我们的道长说,我们都中了雾障。”

    “昏睡了两天一夜呢。”

    “道长们说先生没醒,不宜过多挪动,叫我们把先生抬到熊洞里来。”

    伙计们也跟着七嘴八舌的爆料。

    沈云听明白了:紫瑛前辈将他打出了封印。她是高阶修士,手段了得。故而,明面上看,他和众人一样,都是被迷倒在雾障里。

    余头一拍大腿:“看我们光顾着高兴了!快去请道长来,给先生瞧瞧。”

    一个伙计应了声“是”,小跑着出去了。

    沈云不敢妄动,回应着余头他们的嘘长问短。

    不一会儿,伙计带回来了一位蓝袍美须道长。

    苏老三小声提点道:“先生,这位是我们武院的副教使大人。”

    沈云听了,欲爬起来见礼。

    副教使大人摆手:“你刚醒,无须多礼。”说着,撩起前袍,在他身边随意的席地而坐,“伸出手来,本座替你把把脉。”

    “是。”沈云垂眸,顺从的伸出右手。

    副教使大人用二指轻轻压在他的手腕之上,闭目拈须。

    大约三十息之后,他睁开眼睛,淡声说道:“身子无碍。你们可以离开,回去了。”

    说罢,他率先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山洞。

    “哎呀,总算没事了。”余头起身,“走吧,我们去收拾东西。”

    苏老三伸手,一把拉起沈云,乐呵呵的说道:“还好这时节天凉,不热,不然白瞎了熊掌和那么多的熊肉。”

    “回铺子炖熊肉喽!”伙计们有说有笑的去抬熊尸。

    沈云佯装头有些晕,退了几步,伸手去扶石壁。实际上,他暗中飞快的瞥了一眼云纹图案的位置。

    然而,那一处,只有一个海碗大的不规则小洞。

    没有云纹图案,没有小孔,更没有黄铜密钥。

    封印消失了!

    紫瑛前辈说,缘分已尽。所以,她收回了密钥。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是这样吗?

    如此一想,他只觉得心痛如绞——多好的机会啊!他差点就问道了凡人修行的法门!

    该死的,那些道长怎么不再晚来一会儿!

    “先生,你没事吧?”苏老三发觉他的脸色不对,关切的走过来,问道。

    沈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痛,摇头轻语:“可能是刚刚起得起急了些。缓一缓就好了。”

    “哎呀,是我疏忽了。”苏老三不好意思的挠头,“刚刚听到副教使大人说你无碍,一时高兴就一把拉起你。却忘了你刚醒。躺了两天多,气血失和,是不能急着起身。”

    “没事。”说话间,沈云已经调整过来,“我好了,走吧。”

    一行人抬着猎物回到苏老三他们的铺子里时,太阳已经偏西。于是,剥皮去骨解肉。

    很快,肉香飘出了后厨。

    本着有肉大家一起吃的精神,苏老三不但喊来了其他五个铺子的弟兄们,而且还盛了几碗煮好的熊肉和熊掌,分别打发伙计们送了出去。

    “这些是要送给搭救我们的道长吗?”沈云试着套话。

    苏老三闻言,一拍脑袋:“哎呀,多亏先生提醒。我怎么忘了这茬!”说着,一边又取大碗盛肉,一边飞快的解释道,“先前那些是给我们以前的长官们送去的。”

    原来,除了贝剃头安置在武馆里的私兵,除了开铺子的余头等人,还有几个管事和守卫。

    不同的是,后面这些人都是军官。

    苏老三很快又盛出了三大碗,用三层的提盒装了。他跟沈云解释说,救他们的三位大人,分别是总教大人、教使大人和副教使大人。

    “没有他们出手驱散了雾障,我们不知道还要昏迷多少天。说不定睡死在了那片林子里,也无人知晓。”所以,为了表达大伙儿最真挚的谢意,他决定,这三碗熊肉,自己亲自去送。

    原来是玉宁师尊他们。沈云面上不显,心里头甚是郁闷——他没有想到,在封印里,他与紫瑛前辈不过是说说话的工夫,外面却已经过了两天一夜。不过,他知道,紫瑛前辈根本就无意害他们,所以,就算玉宁师尊他们没有驱散浓雾,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惜啊,天大的机缘!他再次扼腕。

    心情不好,香喷喷的熊肉、熊掌也形同嚼蜡。沈云掩住心中的沮丧,强颜欢笑,吃了一碗熊肉。

    四百多斤的熊,当然不可能一次吃完。余下两只熊掌和一百多斤熊肉,余头的意思是,他们几个一起分了。是腌制起来,冬天吃,或拿到外面换钱,还是提回去,明天吃了,一次过个饱瘾,全自行决定。

    按功分肉,沈云应当分得一只熊掌。

    不过,他主动提出换些熊肉:“出来之前,我答应过朋友,他帮我照看药田,我请他吃熊肉。”

    于是,他分到了四十斤熊肉。

    这么多,袁峰也吃不了哇。沈云将之一分为二:二十斤,送给袁峰;另外二十斤,他带回屋里,用师父留给他的红木匣子装着,收起来,留着冬天滋补身体。

    没错,他也是后来偶然发现,红木匣子是个神奇的好宝贝:首先,它看着就那么大,但是,他反复试验过了,最多能装四百斤甘草片;其次,装在里头的药材、米面肉食,半年之后,拿出来,依然新鲜得很,和刚放进去时一样。

    二十斤新鲜的熊肉,放入红木匣子后,变成了饭碗大小的一坨,才占了一个小角。

    另外二十斤,他连夜给袁峰送了去。

    后者简直爱不释手:“这么好的熊肉,市面上很难买得到。”紧接着,他又犯了愁,“离放月假还有五天,这里又没有冰库,只怕放不了那么久。”

    沈云讶然:“你是要拿着送人?”他一直以为,袁峰是馋熊肉了。

    “没有啊。”袁峰说道,“我不会煮熊肉,只能带回家去,交给厨子做。”

    原来是这样啊。沈云笑道:“我会煮。你想什么时候吃,跟我说一声,我来给你煮。”

    “太好了。明天不开讲。就明天中午!我借花献佛,喊大家一起来吃熊肉。”

    于是,第二天中午,沈云掌勺,大家各自带了美酒,在袁峰屋前的空坪上,美美的吃了一顿熊肉。

    呃,沈云接连吃了两顿熊肉,补过了头,当晚练完心法后,华丽丽的流鼻血了……

    第二天下午,玉宁师尊使了一个红衣侍女过来传召他。

    “昨天要到你们药院这边开讲,本座不得空。今天上午,你们又有课,你不得空,所以,现在才唤了你来。”玉宁师尊指了指桌上,“你伸出手来,本座替你把把脉。”

    “是。”沈云心里暖洋洋的——玉宁师尊身为武院的教使大人,百忙之中,还不忘关心他。

    过了一会儿,玉宁师尊切脉完毕,眉尖轻蹙:“气血过旺。是醒来之后,一直如此吗?”

    沈云羞得满脸通红:“不是的。是弟子贪嘴,前天晚上和昨天中午,接连大吃了两顿熊肉……”

    玉宁师尊闻言,掩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啐道:“活该!亏得李大人还赞你精通药材。”

    沈云恨不得能立刻挖一道地缝,钻进去。

    玉宁师尊止住笑,问道:“本座好静,也曾去那片林子练过几次功,却从未碰到过雾障。那天怎的就起了雾障呢?蹊跷得很。当时是什么情景,你还记得吗?”

    沈云翻眼望天,努力的回忆道:“我记得,我们先是布血饵,将黑熊诱出洞外,射杀了它。然后,苏老三取下熊胆,用冰桶装了,又斩下四只熊掌。担心血腥味会引来别的野物,所以,我们抬起熊尸,准备返回铺子里。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个洞口里喷出来一股很浓的白雾。这雾的速度很快,转眼就喷到了跟前。接着,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

    他还要细说,玉宁师尊摆手:“后面的事,副教使已经告诉了本座,你无须再说。”沉吟片刻,她又道,“事后,本座与总教、副教使又去那片林子里察看了一回。那里平常得很,并无异样。”看了沈云一眼,她叮嘱道,“那雾障来得蹊跷。你们以后莫要再去那边。下次再碰到雾障,本座等未必能及时赶到,再救你等一次。”

    “是。”沈云垂眸,老老实实的应下。

    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他才松了一口气,把自己重重的扔在床上——封印的事,绝对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所以,他骗了玉宁师尊。

    知道玉宁师尊能看穿人的心思,他在她面前,竭力不让自己去想封印。

    以为会是件很难的事。但是,很好,他做到了。

    想到这里,他在床上摊了一个大字,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沈云,唔,你变坏了。现在,说谎都不带眨眼了!



    月底,翠草成熟。

    而此时,离放假也只有两天。这是自己头一次种出来的药草。是以,尽管翠草的收割期长达七天之久,即便放完假之后,再回来收割也不会误事,但是,弟子们无一不选择了抢在放假之前,收割翠草。

    一时之间,整个药谷都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之中。

    沈云他们依旧采用合作的方式。第一天,他们收割翠草,并选取了五十株品相好的,去任务处交了翠草种植任务;第二天,将翠草打碎,与堆在田埂上的河泥拌在一起,堆在药田里。这样的话,三天后,放假归来,肥也沤好了,直接就能给药田用上。

    忙完之后,鸿云武馆的第一个假期也到了。

    很多弟子的家里早早的派了马车来接人。但是,按照武馆的规定,他们的车只能在山门外面等着。故而,不管有没有马车来接,所有的弟子都是步行离开武馆。

    袁峰他们几个一大早便过来邀沈云同行。

    “你们先走。”沈云如实以对,“今天铺子里盘底。我要明天才能走。”

    关于放假,武馆也有相关规定。比如说,放假期间,各院的膳堂、借书间、任务处和库房等都暂且关闭,不会开放;而留下还是出馆,全凭弟子们自行决定。

    是以,沈云与余头他们合计,一月一盘底,是大活,索性就地放假的头一天,进行大盘底。

    他估计一天应该能完成。这样,他还有两天的时间,外出处理私事。

    沈云与铺子有密切关系,在药院里是众所周知的事。袁峰他们几个听了,并不觉得意外。

    离开药院后,陈虎再也忍不住,问道:“袁兄,你说,沈贤弟会不会就是所有杂货铺子的东家?甚至于,武馆也有他的份?”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袁峰。早在流言起来时,他们心里就有这样的猜测。

    袁峰没有回答,挑眉反问道:“是与不是,与你我有干系吗?”

    陈虎不由愣住。

    旁边,洪天宝反应最快,笑道:“袁兄高见。我等是来武馆求学的,旁的,确实与我等无干。”

    他的堂哥,陈龙也直言道:“我们与沈贤弟投契,也仅仅是因为他是沈云。”

    “就是。”其他人都笑着附和。

    陈虎悻悻然,与大家一起呵呵笑了。

    铺子里。

    沈云与余头等人开始盘底。昨晚,苏老三等其他五家铺子的掌柜得知这边要大盘底,请求过来跟着学。沈云和余头都应下了。是以,他们也一大早赶了过来。

    人多力量大,到了下午时分,盘账结束。补货的单子也理了出来。

    扣除各项开支,还有货款,这个月,铺子里净嫌了一百二十四两五钱银子。

    不论是余头这个当掌柜的,还是谷雨他们仨伙计,个个乐得合不拢嘴。这样的收益已经远超他们的预想。想想他们上阵杀敌,刀头舔血,一个月还领不到一两银子的军饷,现在的日子真的是象做梦一般。

    余头高兴的请大家吃晚饭:“大伙儿都累着了,今天,我们喝点酒,松快松快。”

    苏老三他们那五家铺子也跟着这边学,如今,铺子里的生意都渐渐上了正道。余头他们的成功,让他们也看到赚钱的希望,一个个的也是打心底里高兴。

    “不能喝太多。明天,我们铺子也要盘底。”苏老三冲沈云抱拳,请求道,“等我们的账目出来了,还请先生帮忙过目,多多指点。”

    先生教得好。他们跟着先生学了一个月,如今也都识得几百个字,勉强学会了打算盘。平常的上账,已经不成问题。今天,又跟着先生学了盘账,他们更是信心大增。于是,几人私下底一合计,决定明天就不劳驾先生了,他们把余头他们几个请过去帮忙,自个儿盘底。毕竟先生一个月总共也只有三天的假,今儿已经用掉了一天,余下的两天,他们不好意思再占用。

    “好啊。”沈云满口应下。

    第二天清晨,沈云离开武馆。按计划,他准备去看望吴掌柜他们——在妙手堂的时候,他们对他诸多照顾。特别是吴掌柜,手把手的教了他不少生意经。在武馆,他能得到余头他们全身心的信任,全是因为跟吴掌柜学了半年。

    来到西城区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沈云特意先绕到那边的市集,买了一坛子吴掌柜他们都爱喝的玉叶醉,以及一只烧鸡和一包卤蹄膀,算是给大家加菜。

    妙手堂和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两个新伙计。

    看到他,吴掌柜、秦先生等铺子里的老人都第一时间喜气洋洋的围了上来见礼。

    沈云将手里的酒菜送过去:“今天中午,要到店里叨扰大家了。给大伙儿添个菜。”

    吴掌柜笑成了一朵花,招呼大江过来接了,嘴里嗔怪道:“来就来呗,买这些做什么?尽费银钱!还怕店里没有你的碗筷?”

    “多谢云哥儿!”大江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双手接了酒菜。

    郭子在一旁飞快的说道:“昨天听说鸿云武馆放假,东家还过来跟掌柜的说,也不知道云哥儿会不会过来呢……”

    吴掌柜佯装一巴掌拍过去,打断道:“就你话多!还不快去请了东家过来。”说罢,对沈云解释道,“东家非常挂念你。自打你走了以后,东家每次来铺子里,都要念叨你,不止一次吩咐我们,如果你来铺子里了,一定要马上去请他过来。”说着,拉了他去太师椅上安坐。

    “东家长情。”沈云笑道。

    秦先生关切的说道:“我看云哥儿好象又长高了一些。看来,在武馆里过得好。”

    “多谢先生关心。”沈云冲他颌首,“一切还好。”

    大江从后面拿了两只大碗分装好烧鸡和卤蹄膀,沏了碗好茶奉上,好奇的问道:“云哥儿,新武馆是个什么情形?跟我们说说呗。现在满城都传疯了。说贝大帅请了好多仙官大人坐镇新武馆。大武宗在新武馆里,不算什么,根本就排不上号。”

    “谢谢大江哥。”沈云接过,掀开盖子,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海棠高几上,“武馆分成三部六院。我在药院。”

    就在这时,门口闪进一道青色的身影:“云哥儿,回来了!”

    吴老板提着袍角,大步流星的进了铺子。

    于是,又是一番见礼。

    吴东家在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了,笑道:“我刚刚已经吩咐郭子去五味楼订席面去了。今天下午,铺子里放假。我们好好的为云哥儿接风洗尘。”

    “谢东家!”众人欢呼。

    原计划,沈云是要当天赶回药谷的。然而,吴东家他们实在是太热情了。大家边吃边聊,午饭吃到了晚饭点。城里是有宵禁的,他不能连夜赶路,所以,当晚只能留宿在铺子里。

    “就宿你自己的屋子里。”吴东家有些醉了,红光满面的拍着他的肩膀,“只要铺子还在,那屋子永远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回来住。”

    客院里的房间当然要比前边铺子里住得舒适。可是,知道了娘和幼妹的打算后,他再也不敢将云哥儿带到后院去了——想想都是后怕啊。幸亏祖宗保佑,没闹出什么丑事。不然,他没脸见云哥儿不说,他与云哥儿之间的情分也都会被娘和幼妹给作光了。

    就怕再出幺蛾子,连今天云哥儿回来的消息,他也是第一时间对身边的仆从下了禁口令,不许传到内院里去。

    几句话,说得沈云心里暖洋洋的。

    第二天,一大早,吴东家又特意到前面铺子里来给沈云送行。他塞给了沈云一个荷包:“云哥儿,穷家富路,这点银子,你一定要收下。”

    沈云不好拒绝,只能道了谢,收下来。

    离开妙手堂之后,他径直返回武馆。才走了一条街,后面貌似跟了两条“小尾巴”。

    沈云皱了皱眉头,佯装不知道,继续赶路。

    两条“小尾巴”一左一右,彼此拉开十几步的距离,远远的跟着他。

    手法老练得很哩!沈云想了想,快走几步,拐进了路边的一家绸缎庄。

    那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很有默契的微微点头,袖着手,往绸缎庄旁边走了。

    沈云在店里,用两眼的余光看得真切——这是防着他从后门离开呢。

    他在西城区混了半年,对这一带熟得很。不想,两条“小尾巴”也不比他差。他们居然知道这家绸缎庄的后门在哪里。

    殊不知,沈云的本意就只是为了把他们俩分开。

    见“小尾巴”中计,沈云当即冲伙计点头道了谢,扔掉手里的绸缎,急匆匆的离开铺子。

    呀,莫非是被发现了?守在街对面的那条“小尾巴”略作犹豫,还是选择了跟上去……

    三绕两拐的,大约半刻钟后,他被带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这是一条死胡同。

    人呢?

    不见了!

    顿时,后背上的冷汗刷的下来了。

    没有犹豫,他转身拔腿就逃。

    很幸运,直到跑出这条小巷子,也不见那人追过来。他不敢掉以轻心,脚下不停,跑出了一条小巷子。

    只要穿过前面的巷子,就是正街。他长吁一口气,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前面突然显过一道青色的身影。

    紧接着,“叭”的一声,一个麻黄色的“大包”滚到他的脚边。一个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往哪里去?”



    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堵住嘴,捆得象颗肉粽一样,扔在自己的脚步,“小尾巴”也是干脆,“扑腾”跪倒在地,“咚咚咚”的叩头求饶:“饶命啊,好汉……”

    “闭嘴!”沈云抱着膀子,靠在青砖墙上,冷声说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啊?”“小尾巴”怔了怔,旋即,使劲的摇头,“没谁。小的两个是偷惯了的,平时……”

    呼——,青影闪过。

    他愕然的发现,自己被揪着胸口的衣襟,从地上拎了起来。

    “小爷没工夫听你废话。”沈云不耐烦的说道,“再敢多说一个废字,小爷把你俩扒光了,挂到外面的街门上去。”

    他教余头他们识字、算术,反过来,余头他们也教了他不少东西。比如说,余头就教了他不少跟踪与反跟踪的法门。其中就有包括“相人”。

    这两位虽然穿着粗布衣服,但是,身上收拾得很干净,再看他们的做派,明显是做惯了盯梢、打探这一类活计,又没有拳腿功夫伴身。所以,他很肯定,两人是大户人家豢养的探子。

    余头说过,这一类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当众揪出来,现了脸面。因为泄了身份,等于是砸了饭碗。

    果不其然,手里这个,还有地上那个,都吓得面无血色。

    “沈公子,请高抬贵手,饶过小的们这一回。”

    地上那个,也是“呜呜”的求饶。

    这是要招了。沈云一把松开,将手里这个扔回地上。

    “小的们是奉了我家小主人之令行事。”“小尾巴”一沾地,便招了,“我家小主人也没坏心,就是好奇而已。想知道沈公子什么时候回武馆……”

    后面的话,沈云连标点符号也不信,不耐烦的喝住他:“说,你家小主人是谁?”

    “小尾巴”悻悻的报出了一个名字:“李长安。”

    原来是我的两位高邻之一。沈云立刻明白了,扯起一边嘴角,冷笑道:“他们兄弟俩的好奇心真大!”

    刘雨星和李长安是表兄弟。人是李长安派出来的,但是,这里头未必没有刘雨星的份。沈云知道,两位高邻很好奇他的真实身份。派家里的探子出来盯他的梢,也是想打探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武馆里流言是真是假。

    现在看来,他们俩一直隐忍着,就是想着,如果能证明流言是假,再齐齐发难。

    真是好笑!

    沈云扔下两条“小尾巴”,扬长而去。

    “吓死我了。”等他走远了,探子甩了一把汗,赶紧解开自己的同伴。

    “这位沈公子不是善茬啊。”穿着麻黄色短裳的探子急声问道,“要不要赶紧回去禀报二少爷和表少爷?”

    “你不想再在府里头混了?”同伴瞪了他一眼。

    “我……”

    “你要是不想卷铺盖滚蛋,我们被抓住的事,就烂在肚子里头。回去后,一个字也不能在二少爷和表少爷跟前提起。”

    “哎。不提,坚决不提。”

    下午时分,沈云回到了药院。这时,已经有很多弟子回来了。一路上,他收到了很多人的注目礼。目光闪烁,意味不明。

    又发生了什么事?沈云直觉有些不对头,一头雾水的往药谷走去。

    结果,谷口居然站了数十人。

    刘雨星和李长安兄弟俩站在最前头。

    “哎呀,来了,来了!”

    “你不是说要对质吗?上啊!”

    人群里,李长安被人推了出来。

    “沈云,站住!”他憋红了脸,厉声喝道。

    其实,在刚刚看到他们两兄弟时,沈云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找我什么事?”他在人群前立住身形。

    李长安象只骄傲的小公鸡,下巴抬起高高的:“沈云,没想到你是个骗子!我们都被你骗了!”

    沈云象看怪物一样的望着他:“李兄,我看你满面赤红,额头上冷汗不止,莫不是发高烧,在说胡说?有病,得乘早治,莫延误病情!”说罢,甩袖欲走人。

    “你!”李长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后面的那些人却不干了,齐齐起哄:“问他呀!”

    “对质!对质!”

    刘雨星站在人群里,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李长安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伸手拦住沈云:“你说,你是贝大帅的外孙,可是,据我所知,贝大帅膝下只有一女,今年不过七岁。沈云,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果然是查过我的身份来历!沈云拧眉,冷冷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李长安,我沈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说过我是贝大帅的外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给我说个明白!”

    “我……”他的目光太过锐利,以至于李长安架不住,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小步。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沈云竟然敢当众质问他。明明表哥说过,这家伙最怕流言被揭穿的!

    顿时,脑瓜子里一片空白,“我,我是没有听到过,但……”

    象这种斗嘴皮子的事,市井里,几乎天天、时时都会上演。沈云见得多了,学到了不少窍门。现而今,李长安已经亲口承认没有听到过,那么,他怎么可能再让这家伙开口说话?当即,义正言辞的喝斥道:“李长安,你好意思吗?堂堂儿郎,象个长舌妇一样,到处乱嚼舌头,造谣生事!”

    后面的人群“嗡”的炸开。

    “果然是李长安在无事生非!”

    “小人行径!”

    ……

    李长安没想到被倒打一耙,被骂住“长舌妇”,又忌惮沈云真的会有什么后台,不敢放肆,再一听到背后的议论声,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只差没有吐血。一时之间,头大如斗,胸闷气短,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误会!沈兄,真的是一场误会!”刘雨星实在无辄,只得出来打圆场。他抱拳向沈云连连赔不是,“沈兄,长安他真的没有恶意……”

    这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沈云不买账,冷笑两声:“没有恶意,就能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了?抱歉得很,到现在为止,我看不出这里头有什么误会。”

    好吧,他也烦了那些无聊的流言。现而今,有机会澄清,自然不会放过。

    他当然知道,刘雨星兄弟俩不是流言的始作俑者。

    但是,不好意思,谁叫你们俩作死,自己跳出来的?今天,这锅,你们俩背定了!

    “沈兄,大家都是同门,又是邻居。”刘雨星讪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次是长安做得不对,我身为表兄,在这里代他向沈兄道歉。”说罢,长揖到底。

    沈云大大方方的受了他的礼,转头看向象根木桩子一样杵在一旁的李长安:“李长安,这次看在你表兄的面上,就这么算了。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造我的谣,休怪我不顾同门之谊!”说着,他挥了挥拳头,拂袖而去。

    “都散了吧。疯狗乱咬人而已,没什么看头。”有人嚷了一嗓子。

    人群一轰而散。

    李长安和刘雨星被扔在原地,连耳朵尖子都躁得通红,俨然两只煮熟的虾子。

    “表哥,我……”李长安缓过劲来,愤怒的盯着沈云远处的背影,“这厮,太坏了!根本就不让我说话……”回武馆之前,他们哥俩明明商量得面面俱到!

    刘雨星气得两边太阳穴直跳,他小声怒喝:“你给我闭嘴!”

    之前,他设想的,根本就不是眼前的局面。

    回家后,李长安很快从他爹那里得知:沈云不可能是贝大帅的外孙。但是,沈云拿的是大帅府那边的荐书,确实是真的。

    而且,两兄弟合力,查到了妙手堂。并且也打探到,妙手堂因沈云之故,曾躲过了一场灭门大祸。而至今,仙府那边的人也不敢动妙手堂,也是因为沈云。

    所以,刘雨星认定,沈云是有背景的,只是没有流言中的那般强大罢了。

    “也许他是大帅府里某位很得脸的管事的远房子侄。”他如是对李长安说。

    李府的探子向来很厉害。在他的授意下,李长安派出两名探子去盯沈云的梢。

    上午的时候,两名探子回来了。据他们报告,沈云离开妙手堂后,直接返回武馆,没有去大帅府。

    于是,刘雨星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家伙绝对是在扯虎皮做大旗。”

    同时,他还认为,沈云费尽心思放出那些谣言,定是不想被人揭破的。

    这绝对是一个把柄!

    他拉着李长安订下计策:回到药谷后,他们俩私底下去找沈云,先是揭穿他的“贝大帅外孙”的假身份,再许诺,替其保密,不在人前提及。所谓,人要脸,树要皮。如此一来,他们肯定能将人拿住,以后为他们兄弟俩所用。

    为此,两人亢奋的连午饭也没有吃,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武馆。

    哪知,李长安太沉不住气。一到药谷,没有看到沈云,就忍不住先嚷嚷了出来。

    结果,招来了一大群弟子。

    更可气的是,有人看戏不嫌台高,暗中起哄,叫李长安公开与沈云对质。

    沈云虽不是贝大帅的外孙,但他又确确实实与大帅府那边有不浅的关系。因为这层关系,武馆方面都是很关照他。是以,兄弟俩忌惮得很,不敢公然撕破脸。

    总之,一步错,步步错。明明是绝好的棋,最终,全因某人之过,完全坏了事。

    “你还好意思说!”刘雨星狠狠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谁叫你不按计划行事?明明说好,私底下去找他的,你非要闹得人人尽知。我拦都拦不住。真是气死我了!”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表哥……”李长安更加委屈了。

    能怪他吗?一个月以来,他受够了沈云的臭脸。从小到大,他李二少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的?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机会,他能不狠狠的下一下这家伙的脸?

    他哪里知道,这厮牙尖嘴利,三言两语便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傍晚的时候,袁峰他们几个结伴过来找沈云。

    “贤弟,下午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袁峰开门见山,“那个李长安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他就是一条疯狗!”

    “简直是血口喷人。”

    陈龙等人也是义愤填膺,扬言要去锤他一顿。

    沈云笑道:“我只听说过狗咬人,没有听说过人咬狗。他只是想借机出名而已。小人行径,理他做甚!”摆摆手,“至于那些无聊的流言,清者自清,不提也罢。”

    袁峰点头赞道:“贤弟如此胸襟,愚兄佩服。”

    一旁,陈虎望着沈云,目光流转。

    从此以后,有关沈云是贝大帅外孙的流言,无人再提及。而李长安求仁得仁,确实因此而一举成名不说,还得了一个“李疯狗”的名号。

    李长安自然是恨沈云入骨,一心想着狠狠的报复回去。

    刘雨星看出了苗头,第一时间严厉警告,叫他少生是非,莫因为一个沈云而开罪了大帅府,招来灭门大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就在他旁边住着,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怕以后还找不到机会往死里收拾他。”他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李长安的脑门,“你呀你,总是什么事都挂在嘴边。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没长记性么?”

    李长安从小就最听他的劝,闻言,隐忍不发。

    放完假,药院开了第二门武学课。这次是拳术课。讲课的师尊也是武院的,姓钱,是位高级武师。

    若是在其他的武馆,钱师尊的资历也是足以亮瞎人的眼。然而,货比货扔。有玉宁师尊良玉在前,他立马被衬成了土狗。是以,看到开讲通告后,就有两成的弟子表示不会去听讲。

    而第一次开讲后,去了的弟子里又有近四成的,私底下表示很失望:

    首先,钱师尊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汉子,长着一把大胡子,黑着脸坐在亭子里,猛一看,还以为是跟尊铁塔。完全没有颜值可言。

    再有,他教的劲风拳如其名,刚劲威猛。和紫云剑法相比,招式太过简单粗陋,跟风度之类的,完全不搭边。

    于是,隔一天的第二次开讲,只有不到五成的弟子到场。

    沈云也觉得劲风拳只能算是入门拳法,比五步打稍胜一筹,却根本不能与金刚拳相比。不过,按苏老三的说法,劲风拳也是走的阳刚路线,与他的武路相合

    反正,按照药院的规定,每个弟子必须选一门武学课。是以,他决定,就选这门劲风拳了。

    第二次开讲之后,钱师尊也发布了“拳术考试任务”。

    待他离开后,当场有一大半弟子表示不会去领任务。

    袁峰问沈云:“贤弟,你呢?”

    “这门拳法看着简单,应该容易学会。”沈云笑道,“我积的任务值也足够,想试一试。”

    旁边,陈龙瞪大眼睛,惊呼:“不会吧。你学武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吗?不能没点别的追求?这么粗陋的招式,换成我,都不好意思在人前使出来。一出手,就跟个屠夫……”

    袁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看向四周:“小声点儿。”

    还好,周边的弟子们也和他们一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得正起劲儿。

    陈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飞快的吐了吐舌头:“反正,我是不会选修劲风拳。”

    洪天宝等人也表示没有兴趣。当然,他们的借口是,已经选了剑术课,再学拳术,力不从心。

    最后,只有袁峰和沈云一起去领任务。

    “我的武学资质平平。”他说,“沈贤弟说的有道理,劲风拳简单易学,好上手。相比于紫云剑法,它更适合我。”

    陈龙闻言,坚定的握拳:“我不会让玉宁师尊失望的。再难,我也要学好紫云剑法,完成剑术考试任务!”

    “好了,知道你是玉宁师尊的死忠。”洪天宝一把攀住他的肩膀,“我也是。好兄弟,我们一起努力。”

    闻言,大家都乐了。

    沈云没有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玉宁师尊。在他领了拳术考试任务后的第二天,后者又派了一名侍女过来传唤他。

    “为什么不选剑术课,而选拳术课?”玉宁师尊开门见山的问道。

    沈云也猜到今儿是为了这事,是以,道出早已打好的腹稿:“弟子愚笨,一直练不好紫云剑法。弟子怕领了剑术考试任务,通不过,给您丢脸。”

    玉宁师尊望着他,半晌,叹了一口气:“学武岂非易事?纵是天纵之才,也要下得一番苦工夫,才能有所成就。沈小子,你本来武学资质就不好,又吃不得苦,拈轻怕重……唉,你怕给本座丢脸,难道就不怕李大人失望吗?”

    李大人?沈云有些懵。

    “你果然忘了李大人对你的期望。”玉宁师尊轻轻摇头,“沈小子,回去好好反省吧。”

    沈云行了礼,转身离开。

    走出了武院,他才想起来玉宁师尊口中的“李大人”是谁——那个只有一面之缘,便给他荐书的黑袍前辈,李棠。

    那封荐书并没有封口,是以,沈云是看过里头的内容。纯粹是公文的口吻,落款是李棠,但盖的是大帅府的印信。也就是说,李棠是以大帅府的名义,推荐的他。

    萍水相逢,李棠对我能有什么期望?他耸耸肩。玉宁师尊十之八九是误会了。

    很快,苦叶草也长成了。沈云从水田里挖了十株品相完好的苦叶草,去任务处交了“苦叶草种植任务”。

    至于其他的苦叶草,都被留了下来。眼下,正是出水鱼苗的时节。沈云准备听从余头的建议,在水田里喂养一批水鱼。先前种的苦叶草,既是水鱼苗的好饲料,又是它们筑窝的好去处。

    水鱼全身都是宝,不但肉可以入药,而且外壳也是一味良药。按余头他们家的祖传法门,只需一年的时间,就能出药。到时,若是药院不收购水鱼,或者发布相关的任务,他拿到外面去售卖,也不怕找不到卖家。

    不过,貌似药院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因为沈云发现库房那边新进了一批水鱼幼苗和珍珠蚌。

    后者是专门用来培育珍珠的。而珍珠是一味名贵的药材。

    沈云在借来的那两本书里,看到了详细的珍珠蚌养殖法门。在书里,特别提到了,水鱼和珍珠蚌是可以共养的——珍珠蚌不吃苦叶草。而水鱼的存在,能给它提供食物。而珍珠蚌的粪便对于苦叶草来说,是上好的肥料。

    库房里,水鱼幼苗和珍珠蚌也是按份计量的。根据书的介绍,沈云很快算出来了结果:以甲十号水田的面积,还有苦叶草的数量,可以养五份水鱼幼苗和十份珍珠蚌。

    没有犹豫,他花五十两银子,买到了足够的水鱼幼苗和珍珠蚌。

    当天,余头也过来帮忙下苗。

    看到装珍珠蚌的铁丝网箱,他大赞道:“这个价钱真的要倒贴钱了。光是这十个网箱,到外面就不止五十两银子。”

    “呃,五十两银子不包括这些网箱。库房那边说,前十位来领取珍珠蚌的弟子,领取多少份珍珠蚌,便能免费租用相应数量的网箱一年。”沈云解释道,“等出药时,这些网箱是要还的。”

    “反正是不要银钱。”余头没有在意,注意力都落到了那些拳头大的珍珠蚌上,“这玩意要多久才能喂出珍珠来?”

    沈云按照书上所说,答道:“大约九个来月。”

    “这么快!”余头惊呼,“珍珠比水鱼要值钱得多。”

    沈云拿出一只黑色的小布袋,从中掏出一小把贝母颗粒:“是因为把它们种到贝壳里,所以,才能很快培育出珍珠来。”

    “先生知道得真多。”余头搓着手,呵呵的笑着。

    “我也是从书上学来的,也不知道成不成。”沈云收了贝母颗粒,“到时请余头帮我打打下手。”

    也就是说,他在种珠的时候,余头不但可以全程围观,而且也能动手一试。

    所谓,投我以李,报之以桃。余头无偿的教了他祖传的养水鱼秘法,他则回报以种珠法门。

    “先生……”余头愣住了。他不是药院的弟子,按规矩是不能学种珠法门的。这叫偷师!

    而沈云已经端着水鱼幼苗去水边下苗了。

    是真的!余头难以置信的在自己大腿上使劲掐了一把。

    其实,他对开杂货铺子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最大的心愿是,将来能回家乡,重新养水鱼。如果先生能教他养珍珠蚌,以及种珠,无异于又教了他一门吃饭的手艺。

    知我者,先生也!余头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堵,追上去帮忙:“多谢先生。”

    沈云轻笑:“先别急着谢我。我也是头次种珠,不知道能不能成。”

    “肯定能成的。我相信先生。”余头目光灼灼的应道。

    托他吉言,沈云只试了三次,废掉了两只珍珠蚌,便完全掌握了种珠的法门。

    “你也来试试。”他将手里的工具递给余头,“也不是很复杂。只要手稳,动作利落些,便能成功。”

    “哎。”余头接过工具,深吸了一口气,按照沈云演示的步骤,开始种珠。

    他稍微差了一些,废掉了五只珍珠蚌,在第六次的时候,终于成功了。

    接下来,两人合力,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十份珍珠蚌全部种珠完毕。

    和水鱼不同,珍珠蚌是用网箱装着,浮养在水田中间的。

    安置好水箱后,已是暮霭沉沉。

    虽然很累,但是,一想到九个月后,就能得到大把大把的珍珠,余头只觉得全身的倦意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此,他每天都要至少过来察看两趟。对于那些珍珠蚌,他简直比沈云还要上心。

    至于沈云,他真的是太忙了。这一个月里,药院还是每隔一日开讲半天,但是,讲课的内容明显增多,难度也变大了。药田、水田、制药、配药、武学……,还有练功,铺子的账,以及教余头他们识字和算术,他每天忙得象个陀螺。

    其他弟子也和他差不多,疲于各种任务。

    尤其是陈龙他们几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还有一个月就要剑术考试。可是,紫云剑法太难了,怎么破?

    对此,沈云和袁峰也没有办法。

    那种变态的剑法(很多修了剑术课的弟子们私底下的评论)……呵呵,他们俩只能表示深切的同情,还有精神上的绝对支持。

    呃,自己领的任务,含着泪也要完成。鸿云武馆的潜规则之一。

    不知不觉之中,又到了月底放假时。



    与上次放假不同,这一次,药院里有很多弟子选择不回家。原因是,他们在二十来天前接了“红珠草种植任务”。

    放假的这三天,正是红珠草挂果的关键时期。要想收获更多、甜味上佳的红珠果,在挂果期,必须清晨、黄昏时各浇一次水,且每次都要浇透。如果三天不浇水,必将是颗料无收,前功尽弃。

    袁峰他们和沈云都接了这个任务。同样,他们也选择不回家。

    和往常一样,他们这次也仍然是大家一起协同合作。因为沈云的药田离水源最近,是以,他们商量好,从甲十号开始浇水。

    一大早,大家挑着水桶,去沈云的水田边打水。

    就在这时,陈虎突然懊悔的轻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忘了一件事。”

    “虎弟,什么事?”陈龙关切的问道。他和陈虎是堂兄弟。混熟了后,大家戏称他们俩为“龙哥虎弟”。叫得多了,他们兄弟俩自己也换称谓。

    “上次放假回家,娘说要带我回外祖家一趟,今天会早早的派王伯到山门那里接我。”陈虎答道。

    陈龙闻言,应道:“婶娘难得回一趟娘家。你既然答应了婶娘,就不要食言,回去吧。”

    “可是……”陈虎为难的转头看向自己的药田。

    红珠草种植任务是分了上、中、下三个等级的。只有交足五十斤上等红珠果,才能算是二级任务;如果交的是五十斤中等红珠果的话,则只能折算成一级任务;而如果种出来的全是下等红珠果,则任务失败。

    因为觉得这个任务很划算,他一气领了五份,将药田全种上了红珠草。一旦任务失败,他的任务值会清光不说,还要倒欠八十点。后果很严重。

    “没事,有我在呢。”陈龙爽朗的说道,“我帮你盯着浇水,不会误事的。”

    “我们也会帮你浇水的。”秦峰等人也说道。

    “那哪行啊。”陈虎笑道,“我种了那么多……”

    沈云应道:“我种的少,我帮你浇水。”

    “谢谢。”陈虎道了谢,“反正外祖家也没有什么事,下个月去,是一样的。我去山门那里找到王伯说清楚就行了。麻烦大家帮我浇了早上的水。”

    “小事一桩。”大家笑着应了。

    洪天宝说道:“我家里肯定也会派人来。我本来想着浇完水之后,去一趟山门的。虎弟,帮忙跟我家里说一声。”

    经他一提醒,其他人也纷纷请托。

    “好咧。”陈虎应了,放下空水桶,急匆匆的走了。

    走到谷口时,他看到刘雨星和李长安两兄弟在前头不紧不慢的走着。

    “表哥,幸亏你想得长远,叫我别接任务。”李长安快活的说道,“要不,我们今天也不能回去,多误事啊。”

    刘雨星没有接话,轻轻的催促了一声“快些走罢”。

    陈虎与他们俩平常没有什么往来,是以,没有打招呼,直接快步越了过去。

    来到山门,他先后找到王伯,以及秦峰他们家里派来的人,告诉这次放假不能回家的缘由。

    捎完口信,差不多快要中午了。他惦记着黄昏时还要浇一趟水,急忙往回走。

    这时,背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表哥,那辆马车上打着的好象是妙手堂的徽记。是来接沈云那小子的吗?”

    是李长安的声音!听他的话里提及沈云,陈虎不由想起了这两人之间的过节。心中一动,他就势避到旁边的一辆小马车后面,闻声望过去。

    刘雨星和李长安在离他不到五步远的地方。此时,他们俩的注意力都被右边的一辆青篷小马车吸引住了,没有看到他。

    小马车里应该坐的是女眷。因为陈虎看到车旁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大褂的婆子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衣丫鬟。估计是等了好些时候了,两人望着山门方向,神色不安且焦虑。尤其是那丫鬟,时不时的跺跺脚。

    “走,过去看看。”刘雨星的身后侧站着一位管家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他回头轻声交待了那人几句,便和李长安一起往小马车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俩想做什么?陈虎略作沉吟,不声不响的绕了个小弯,在一棵大树后面,藏住身子。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边,李长安已经跟马车上的人搭上了话。

    “原来是云哥哥的师兄弟。”车里响起一个温婉如玉的声音。接着,蓝布车帘被掀了起来,“两位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陈虎从树后稍稍探出头来,正好看到车里的粉衣姑娘跪坐着垂首行礼。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跟眉目如画,俏生生的芙蓉面嫩得能掐出水来。恰体的衣裙将她的身段儿衬得跟柳条儿一般。

    唔,好漂亮的姑娘。

    李长安没想到车里会是如此佳人,不由愣住。

    旁边,刘雨星不露痕迹的在他后腰上轻轻戳了一下。

    李长安回过神来,红着脸受了礼:“吴姑娘免礼。”

    “李公子,云哥哥这次真的留在武馆里做任务,不能回家吗?”粉衣姑娘抬头,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好比雨后荷叶上的露珠儿,似乎风一吹,就要滴落。

    陈虎看到,李长安的两个耳尖嗖得红了。

    “嗯。”后者点了点头。

    “可是,云哥哥明明答应过丽儿……”粉衣姑娘轻咬红唇,泫然若泣,“丽儿很早就来了,在这里等了好久……”

    有负佳人!闻言,陈虎都觉得沈云该雷劈。

    就李长安那个一点就着的爆脾气,更甚。还好,刘雨星轻轻拉住了他,开口把话题岔开:“沈兄可能是忙忘了。吴姑娘,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是。”粉衣姑娘软软的应着,又行了一礼,“奴家多谢两位公子特意相告。”说着,伸出玉手欲放下车帘。

    这时,李长安突然上前一步:“吴姑娘身边只带了婆子、丫头么?怎么没看到家丁、护卫?”

    粉衣姑娘抬起眼帘,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弱弱的应道:“奴家原以为会接到云哥哥……早早的把护卫遣了回家。”

    “原来如此。”李长安一本正经的点头,“反正顺路,不如我送姑娘回去。”

    刘雨星愕然的望着他——李府跟妙手堂有顺路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他深知李长安的性子,知道此时不能拆台,是以,没有做声。心里只觉得好笑:有其父就有其子。小小年纪跟姑父一个德性,见到好看的女人,就挪不动腿。也不看人家姑娘同不同意……

    “如此,有劳李公子了。”粉衣姑娘竟然顺水推舟,同意了!

    刘雨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一会儿,李长安乐癫癫的招呼管家从自家大马车上解了一匹马下来,骑马护着妙手堂的那辆小马车,扬长而去。

    刘雨星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无奈的爬上马车。

    陈虎从树后现身出来,心道:这位吴姑娘到底是沈云的什么人哪?三言两语就让旁人给勾走了!

    要不要告诉沈云呢?他想了想,撇了撇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今天什么也没看到。

    好吧,他承认,其实看沈云不顺眼的,并非只有李长安一个。他就搞不明白,沈云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偏偏峰哥,还有他堂哥,都要捧着他。

    不就是得了大帅府的一纸荐书吗?鬼知道他是偷来的,还是骗来的!

    想到这里,他决定下次放假的时候,好好查一查妙手堂。

    也许从妙手堂入手,能找出沈云的真正靠山。我倒要看一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哼,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他是个骗子。他如是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回到药谷后,陈虎果真是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七天的挂果期终于即将过去。沈云和秦峰他们的药田因为肥料足,挂果期间,水也浇得透透的,所以,长势喜人。不但其他弟子过来观看,而且还得到了永安副教使他们的关注。

    第七天傍晚,永安副教使带着罗师尊他们几人,视察过他们的药田后,当众宣布:除去上交任务的红珠果,余下的,药院都以高于市面行价两成的价格收购。

    周边的弟子们立刻投来火辣辣的目光。

    “好好种药。”永安副教使鼓励道,“以后,只要上等药材,药院都会以高于市面行价的两成收购。”

    沈云的心算很快,心思一转,立马算出:除去领种子的银钱等成本,这一次,他能净赚一百来两银子!

    加上身上的现银,明年的学费凑齐了!

    如果不是永安副教使,还有几位师尊在场,他好想跳起来欢呼。

    秦峰他们的喜悦之情,一点儿也不比沈云少——药院高价收的药材,他们是头一份!

    就在这时,一个杂役噌噌的跑了过来,大声嚷道:“沈云!谁是沈云!督教大人传召,令你速去训诫处,不得有误!”

    口气甚是不善。

    训诫处!那不是处置犯错弟子的地方吗?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向沈云。就连永安副教使和罗师尊等人也是愕然。

    “是。”沈云也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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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训诫处独门独院,位于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

    沈云被杂役直接带进了右跨院的一间小屋子里。

    屋子不大,窗户只有一尺见方,小小的。两个角落里各立着一根黄铜灯柱,点着婴儿手臂粗的牛油蜡烛,将屋子里照得亮亮的。

    除此之外,只有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大大的长木桌。

    因为督使大人和另外两人并排背对着门,站在长木桌前,是以,沈云进门时的匆匆一瞥,只看到了一角白麻布。

    不过,看到督使大人,他的心里顿时腾起不祥之感。无他,督使大人行事很低调,仅仅是在开讲的头一天公开露了一次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督使大人出面呢?沈云心里不由打起了小鼓。

    而督使大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问道:“你是沈云?”

    声音冷冰冰的,比冬天的寒冰还要冷硬。

    “是。”沈云抱拳行礼,“弟子沈云见过督使大人。”

    督使大人受了他的礼,复又转过身去:“你,认得桌上的死者吗?”

    死者!沈云吓了一大跳,错愕的抬起头。

    另外两人闻言,各自挪开身子,避让到一旁。

    于是,沈云看清楚了:长木桌上躺着一具纤巧的尸身。白麻布盖住了大部分,露出一头湿淋淋的长发、头,还有两个裸着的肩膀。

    目光停留在那张灰白的小脸上,沈云不由轻呼出口:“啊……”

    督使大人冷哼:“你果然认得她。”

    什么意思?沈云心里怪怪的。不过,此刻,他更关心的是:吴家丽怎么死了?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大小姐,尸身怎么会出现在药院训诫处的小屋子里?

    “是,弟子认得她。”他没有否认,也无须否认。

    “她是谁?”督使大人又问道。

    沈云如实以对:“妙手堂东家的幼妹,吴家丽。”

    “你和妙手堂是什么关系?”

    “弟子入读武馆以前,曾在妙手堂做过半年的学徒。”

    “你怎么认得吴家丽的?”

    “弟子当时在库房做事,有段时间,吴大小姐也去库房学认药。”

    ……

    督使大人的问题一个紧接一个;而沈云也是答得飞快。

    见他答得滴水不漏,督使大人的冰山脸终于挂不住了。他皱紧眉头,一双锐眼紧盯着沈云,冷不丁的问道:“你是怎么把人带进武馆的?”

    沈云不假思索的否认道:“没有,弟子从未带她进武馆。”答完之后,他意识过来,脸上尽是震惊之色,心道:为什么督使大人会如此发问?难道怀疑我是凶手吗?

    督使大人看得真切,脸上的神色稍稍变缓,不紧不慢的说道:“说一说,你最后见到吴家丽是什么时候。还有,上次放假,你都在做什么,有谁能证明你。”

    “是。”沈云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督使大人静静的听完,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左手边的那位络腮胡子。

    后者收到,急匆匆的走了。

    不用说,肯定是去找袁峰他们几个核实。

    而督使大人和右边的那名白袍青年男子则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云。

    有道是:平常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沈云没有说谎,自然是不怕他们去查证的。是以,顶着他们俩的目光,亦是镇定得很。

    督使大人略作沉吟,说道:“沈云,有人举报,说是昨天正午时分,曾在你的水田边看到过吴家丽。还有,尸体也是在你的水田里发现的。所以,你与此案暂时脱不了干系。从现在开始,你被拘禁了。等查明真相,证明你与此案无关,才能放你离开。”

    “可是,弟子自从离开妙手堂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沈云不服,抬头反驳道。

    “你能证明她不是你杀死的吗?”督使大人从鼻子里哼道。

    沈云想了想,好象他并不能证明。

    “我……”他一时语结,不甘心的辩驳道,“可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是弟子杀死的啊。”而且,刚刚他也看得出来,就连督使大人自己也不相信他是杀人凶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他关起来?

    “没错。正因为我们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你杀死了她,所以,你才只是被拘禁。”督使大人挥手,“带下去。好好看起来。”

    “是,大人。”白袍男子领令,大步走到沈云面前,“沈云,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带你下去。”

    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沈云无奈:“我自己会走。”不过,他还是不甘心,梗着脖子问道,“督使大人,能让弟子看看尸体吗?”

    督使大人有些意外,讶然问道:“你学过杵作?”

    “没有。”沈云答道,“弟子……”都要坐黑牢了,他至少得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吧!

    “那你看什么!能看出来什么来?”督使大人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白袍男子扯起一边嘴角,笑道:“请吧。”

    沈云没办法,只能抱拳告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今晚没有月亮,夜空黑压压的,连星子也不见一个。小院里黑不隆咚。偏偏脚下的路还是用鹅卵石铺成的,高低不平。还好沈云的目力极佳,跟在白袍男子后头,不至于被突起的小石子绊住。

    他被带到了对门的一间小屋子里。

    这屋更小,只有刚才那屋的一半大。没有窗户,里头黑漆漆的。

    沈云瞪大眼睛,隐约看到对着门有一张小床。

    “进去。”白袍男子站在门口,直接推了他一把。

    沈云不曾防备,打了一个踉跄,“扑腾”跌在小床上。

    硬板床!床上光秃秃的,不要说被褥,就连稻草都没有一根。

    “这里是禁闭室。”白袍男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你老实在里头呆着,不要妄想逃跑。”说着,他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经发现,杀无赦。”

    沈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是冤枉的,真的没有杀吴家丽!为什么要把他当杀人犯关起来!

    白袍男子撂下话,就要关门离开,突然又象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笑道:“哦,你想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对吗?”

    沈云不由盯住了他。

    “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抛尸水田里。”白袍男子摇摇头,“真是凶残。”

    “哐啷”一声,关门,上锁。

    好比是掉进了无边的黑洞里,沈云抱紧双肩,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没有想到吴家丽死得这么惨。因为先前看到尸体时,他觉得其神色还算安详,只是略有浮肿罢了。

    五脏六腑全被掏空了!难道又是僵尸所为?

    还有,督使大人提到的举报人到底是谁?

    沈云抱着双膝,缩在小木床的一角,想到头疼,也想不明白。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事发突然,他根本就是措手不及。唯今之计,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耐心等待。

    在沈云跟着杂役离开后,永安副教使意识到不对劲,随即赶到训诫处询问。

    他被请到大厅喝了一会儿茶。督使大人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抱拳说道:“永安道长,稀客。”

    永安副教使放下茶盅,起身回了一个道礼,开门见山的问道:“祁大人,贫道今日是为沈云而来。请问,他犯了何事?”

    在鸿云武馆里,总共有六位督使大人。他们都是贝大帅亲自派下来的军中亲信,直接听命于贝大帅,不受馆主和各部的总教大人辖制。

    他们有自己的人手和院落,明面上,负责训导众弟子。然而,实际上,贝大帅派他们来,也有督察三部六院之意。

    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代表着贝大帅。

    鸿云武馆是贝大帅一手创立起来的。馆主大人,以及诸位总教大人,副教使大人,还有教员们都是他重金聘请或者招募而来的。说白了,都是雇员,只是职位、待遇各有高低罢了。

    是以,馆主大人见了各位督使大人,也要礼让三分。永安副教使自然更甚。今天如果被带到训诫处的不是沈云,换成药院其他弟子,他才不会巴巴的跑这一趟。

    督使大人闻言,挑眉轻笑:“哦,道长很关心沈云。”说罢,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

    两人在主客位上,分别坐下来。

    永安副教使也不瞒他,直言相告:“没办法,玉宁师姐再三托付,贫道不能不走这一趟。”接着,他道出沈云当日入读药院的经过。

    “竟然是李大人亲自举荐。”督使大人感到十分意外,“某几次见到李大人,也未曾听他提及过。”玉宁道长甚是关心沈云,几次派贴身侍女过来传召沈云,自然逃不过他的眼。是以,他一直以为沈云是玉宁道长的后辈子侄。至于那些流言,他知道是无稽之谈,从来都是不信的。

    永安副教使呵呵。他与李棠素未谋面,不好评说。

    不过,李大人的名号真的很好用。督使大人不再旁敲侧击,探他口风,简要的道出案情。

    永安副教使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旋即,他连连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凶手不可能是沈云。他们几个的红珠草种得好,这些天,贫道一直都有留意。从进入挂果期开始,沈云就没有离开过药院。贫道愿为他担保。”



    “本来有道长担保,我们是应该即刻放人。而且,某也相信,沈云不是凶手。”督使大人面现难色,“因为这已经不是武馆的第一起命案了。”

    永安副教使愕然:“还有其他命案?”天哪,这些人瞒得可真紧。他天天呆在药院里,竟然毫不知情。

    督使大人伸出三根手指头:“这是第三起。不过,前面两起,死者都是武馆的婢女。三名死者被害的手法极为相似。”

    “都是怎么死的?”永安副教使忍不住问道。

    督使大人起身:“吴家丽的尸体还没有挪走。这样吧,请道长移步,指点我等一二。”

    永安副教使客气的说了句“不敢”,跟着他一道去了右跨院。

    仔细的察看过尸体,永安副教使正色道:“贫道以为是魔修所为。”

    督使大人只是高阶武者,非修行之人,对魔修知之不多。是以,他虚心请教道:“请道长不吝赐教。”

    永安副教使当即掐了一个指诀,指向尸体那空空如也的内腔,轻喝:“现!”

    一圈黄绿色的亮光自他的指尖迸出,落在尸体之上。须臾之间,象水纹一般泛开。

    刹那间,血色的内腔里,隐隐现出淡淡的黑气。

    “祁大人,请看,这些黑气就是魔修留下来的气息。”永安副教使继续说道,“从残留的气息来看,死者至少是在三天之前遇害的。所以,举报者绝对是在说谎。他不可能在昨天正午还能看到死者出现在沈云的水田边。”

    督使大人完全不能辩驳。想了想,问道:“道长,这样的黑气能残留多久?”

    “魔气很难消散。如果不是刻意处理,通常能持续一月之久。”永安副教使答道。

    督使大人的眼睛亮了,抱拳请求道:“劳烦道长再出手,帮我等查验一下另外两具尸身。”

    “本是武馆之事,贫道义不容辞。”

    禁闭室。

    沈云蜷缩在硬板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强光逼过来。他猛然惊醒。

    唔,禁闭室的门开了。

    金灿灿的阳光将小小的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门口:“沈云,你可以走了。”

    沈云揉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人是昨晚将他推进禁闭室的那名白袍男子。

    不是在做梦!他有些恍惚:“找到真正的凶手了?”训诫处好生厉害!

    白袍男子有些不悦:“没有。是永安道长亲自为你担保。记住,在抓到真凶之前,你不得离开药院,随时听候传唤。还有,凶案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个字。”

    “是。”沈云没想到竟然惊动了永安师尊,当下对其感激不已。

    出了训诫处,他直接去院里找永安师尊道谢。

    不想,扑了个空。

    一名杂役告诉他:“大人清晨回来过一趟,嘱咐小的,若是沈公子过来,便转告您,速速回去,摘取红珠果,莫误了药时。”

    “是。”沈云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永安师尊只字不提吴家丽被杀一事,说明完全相信他是清白的。

    有训诫处二话不说就抓人的行径在前,永安师尊的这种信任,令他甚是感动。

    回到药谷,远远的,他看到自己的药田里有几道忙碌的身影。

    是袁峰他们!在帮他摘红珠果。

    沈云顿时感觉眼里发热,连忙揉了一把脸。

    这时,袁峰他们也看到了他,齐齐放下手中竹篮,疾步迎了上来。

    “云弟,回来了!”

    “就知道会没事的。”

    “没事就好。”

    他们围着他,皆喜笑颜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沈云心里暖洋洋的,哑声道谢:“我很好,多谢大家。”

    陈虎忍不住问道:“云弟,训诫处到底为了什么传召你?”

    “哦,也没什么事。”凶案非同小可,又有白袍男子的警告在前,沈云自然不敢泄露丝毫,道出心中打好的腹稿,“他们觉得铺子那边的账目有点问题,传我过去核实。”

    众人皆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他们都知道,他是杂货铺子的账房先生。查账这种事,当然头一个要找的就是他喽。

    陈虎长吁一口气:“原来是查账啊。吓了我们一大跳。”

    “现在已经查清楚了。账目没问题。”沈云摊开双手,“所以,就放我出来了。”

    陈龙笑嘻嘻的攀住他的肩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我亲眼看到,李长安也被训诫处的人带走了。到现在,也不见放他回来。你在训诫处看到他没有?”

    “不曾看到。”沈云心中不禁起了嘀咕——这么巧!莫非所谓的举报人是李长安?

    就在这时,刘雨星从屋里跑了出来:“沈兄!”

    陈龙撇撇嘴,松开沈云,小声说道:“准是来跟你打听消息的。”

    说话间,人已到了跟前。

    果不其然,他头一句问的便是:“你在训诫处看到长安了吗?”

    沈云如实以对:“没有。”事实上,他也很好奇李长安为什么会被训诫处的人带走。是以,反问道,“他怎么了?”

    刘雨星黯然:“不知道。昨晚,训诫处也是过来一个杂役传召他。说是督使大人传召,令他速去,不得有误。情形和你那时是一模一样。”顿了顿,又问道,“所以,沈兄,我冒味的问一句,训诫处为什么传召你?”

    沈云看着他:“应该不一样。我是因为铺子里闹了点误会,才被传召。现在,误会解开了,训诫处便放了我回来。”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多有得罪。”刘雨星连忙抱拳道歉。

    “无事。”沈云冲他摆了摆手,“刘兄也不必太着急。训诫处是讲证据的地方。要是查清李兄无错,定会放他回来的。”

    “是是是。”刘雨星讪笑着,跟众人抱拳,“不好意思,各位,打扰了。”说罢,又快步回了屋子里。

    陈龙耸耸肩,轻叹:“这位早晚得被他表弟拖累死。”

    袁峰收回目光,回头对沈云笑道:“云弟,我们帮你收了红珠果,今天就跟你去膳堂吃午饭了,好不好?”

    “好啊,应该的。”沈云爽朗的应下。

    “都听到没有?”袁峰看向众人,“沈贤弟请客。我们早些摘完,早些去宰他一顿狠的。”

    “对,狠狠的宰他一顿。”众人笑嘻嘻的积极响应。好象训诫处传唤之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沈云看到他们灿烂的笑脸,心中的晦气一扫而光。

    以前在郑家庄的时候,郑伯常说,人要诚实,不要说谎。不然,一个谎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

    他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这不,沈云吃过午饭,不得不去一趟杂货铺子——他相信袁峰他们几个不会乱说。但是,刘雨星就不一定了。谁知道他会放出什么样的流言出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在流言未出之前,他还是先去铺子里解释一番为上策。

    好吧,事实证明,余头的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

    “先生,知道是谁举报了你吗?”看到他,余头将他拉到里屋,压低嗓子说道,“就是住你旁边的,那个叫做李长安的小子!”

    沈云大吃一惊,也沉声问道:“余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余头拈着胡子尖嘿嘿:“我在训诫处有两个熟识的老兄弟。先生不是有一个玩得要好的朋友,叫袁峰吗?昨儿,天将黑的时候,他跑来铺子里报信,说先生被训诫处的人带走了。我一听,就赶紧的去找了我那俩老兄弟打探情况。”

    沈云听得两个眼角直抽抽——昨晚,峰哥已经来过铺子里了。以他的聪慧,不难猜出自己在撒谎。

    想到这里,他很是庆幸:还好,峰哥是个聪明人,没有当众揭破我的谎言。

    余头瞥了一眼窗子外面,叹道:“打听到是什么事之后,我又惊又吓,赶紧去找苏老三。他以前曾在祈大人手底下当过差,兴许能说得上话。不想,先生吉人天相。我们再到训诫处的时候,听说永安道长已经给先生做了担保。不过,祈大人有他的考量,特意吩咐要留先生一宿,到今天早上放人。”

    “多谢您和三叔替我奔走。”沈云感激的抱拳。

    余头按住他的手,嗔怪道:“又没帮上什么忙,先生莫折煞我。”接着,他又爆料,“督使大人现在是怀疑李长安脱不了干系。呃,我听说,他有个表哥,形影不离的,也是院里的弟子。在放假的头一天,吴家小姐在山门处出现过。这俩人都过去和她搭了话。最后,还是那个叫李长安的骑了马,护着吴家小姐的马车离开的。还有,第三天下午,他们兄弟俩是另外一名女弟子一起回的武馆。我怀疑,那名女弟子就是吴家小姐。”

    沈云讶然:“这些,都是训诫处查到的?”

    余头摇头:“不是。守山门的唐爷,就是独臂的那个,我以前的小队长。这些都是他亲眼看到的。我觉得这些对先生有用,考虑了一个晚上,上午的时候,跟训诫处的老兄弟点了水。先生莫要怪我多事。”

    “怎么会!”沈云再次道谢。接着,又跟余头直言自己拿铺子里的账目做幌子的事。

    余头完全没把它当回事:“我会跟谷雨他们几个套好话的,先生只管放心就是。”又道,“那事,先生也不用再担心。我那俩老兄弟都打探到,与先生没有干系。不过,这种事,难免会有波折变故。我托了他们盯紧些。有什么事,他们会立刻报信的。”

    一时之间,沈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唯有长揖到底,以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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