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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苏老三等十九人如期赶到杂货铺子。

    他们对沈云非常感激,一照面便抱拳行礼,齐呼:“见过先生。”

    “诸位莫客气。”沈云怪不好意思的,抱拳还礼——这些人随便哪一个,年纪都比起码要比他大一轮。

    余头在一旁,一一将十九人介绍给他。

    他们显然很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余头每介绍一个人,被介绍的那人便上前一步,再次抱拳行礼,口尊先生。

    于是,沈云也一一还礼。

    介绍完后,余头笑眯眯的对沈云说道:“先生,他们都是粗人。有什么规矩,先生只管吩咐。”

    也就是请他训话的意思。

    苏老三等人也齐声说道:“请先生吩咐。“

    沈云脸上飞红,摆手笑道:“识字能有什么规矩?大家想学的话,以后,每天这个时候过来学就是。”又道,“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们开始学今天的生字。”

    “我们都准备好了。”余头连忙招呼大家围着桌子坐下。

    四方桌上,笔墨纸砚都是早早备好了的。

    沈云大大方方的在主位上坐下来,提笔写下“凉席”这两个字——他是没有照着《识字歌》来教。而是根据铺子里的需要,从货物名称入手。

    “这两个字念‘凉席’。”写完后,他将纸拿起来,环示众人。

    “哦,这个我们铺子里有卖!”

    “我们也有!”

    “原来是这样写的。”

    “看不明白……”

    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的大字。

    沈云笑道:“莫急。我们把它们一个一个的拆开来学。”象余头他们四个,已经先学了一晚,知道什么是笔顺。但是,苏老三他们才加入进来,是头次识字。所以,昨晚说过的一些话,今天,他又得再说一说。

    关于识字,他深有体会,即,才开始学时,会很慢。故而,初学伊始,绝不能贪多。现阶段,他每晚只打算教他们学写三样货物的名称。

    同时,他尽量说得浅显易懂一些,且多多联系学习者的日常生活,加强他们的记忆。

    这些全是在郑家庄教拴子他们识字时总结出来的经验。

    和昨晚一样,效果也很不错。一刻钟下来,所有人都会写会念今天都的三组货物名。

    沈云乘热打铁,叫他们用手指头在自己的大腿上,将每个字再写五遍——没办法,铺子里地方窄,二十几号人坐下来,已经很挤了。再也摆不下桌子什么的,供大家写字。

    都写完后,他又教众人数数。说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些人出来开铺子,居然大多数人不能数到一百!

    沈云摸出这一情况时,心里是震惊的——谁给他们出的主意!真是心够大的。连数数都不会,开什么铺子,做哪门子的买卖啊!

    半个时辰,被他安排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都学得很认真。象苏老三他们离开铺子里,一边走,一边用手指头写写划划,嘴里碎碎念着:“凉……席……枕……头……布……被……”

    第二天是单日,上午要开讲。

    沈云早早的赶到大礼堂,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

    和他一样,所有的新弟子都头上梳着道髻,换上了新领的弟子服。是以,放眼望去,一地的青色团子。

    很巧,沈云看到了昨天戴珠冠的那个女孩子。

    珠冠没了,她也与众人穿着打扮一样。只是,头勾得低低的,都快埋进胸脯子里去了。

    沈云因为坐着,所以,才看到,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此刻又红又肿,俨然变成了“一线天”。

    这是哭得太狠的缘故啊!沈云不由满头黑线,心道:至于吗?

    巳时,正式开讲。

    今天给他们讲课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端坐在最前面的亭子里,先是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姓罗,以后,给你们讲药材种植。”

    接着,便直接讲今天的内容——药田的平整与日常管理。

    闻言,底下的弟子们,绝大多数都坐不住了——因为昨天永安副教使讲得很清楚,讲课期间,除非师尊们发问,否则任何人都私自发言,都视为违纪。而违纪是要处罚的。所以,弟子们不敢出声。但是,他们的内心是崩溃的,忍不住左顾右盼,看周边人的反应。

    对此,罗师尊视而不见,继续不紧不慢的讲他的课。

    沈云有点儿后悔。罗师尊讲的都是很实用的东西。早知道的话,他要带上纸笔,做些记录。

    还好,罗师尊今天讲的内容不多。他勉强都在心里记了下来。

    即便是这样,他也生怕自己会忘了。一下课,便急匆匆的跑回药谷,在屋里把今天的内容一一记下来。

    接下来,他的事开始多了起来。因为罗师尊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告诉他们后天,他会开始教他们种植翠草,所以,今明两天,他去院里领取工具,平整甲十号田,做好开种的准备。

    中午,东子带着工具过来给他砌灶台。

    听说他要平整药田,他很热心的说道:“我在家里种过田,是熟手。铺子里又不忙,下午,我过来帮先生打下手。”

    沈云知道他是好意,担心自己年纪小,做不了体力活,搬出药院的规矩,回绝道:“多谢东子哥。只是,院里的规定,药田必须由弟子亲自打理。”

    “这是什么破规定!”东子一脸的气愤,“我自个儿乐意,也不可以吗?”

    好吧,药院的规矩就是如此,人人都必须遵守。不然就是违纪,会有相应的处罚。他也只能嘴上发发牢骚而已。

    东子的手艺不错,只花了个把时辰,便在外屋,给沈云砌了一个两眼灶台。知道沈云好干净,他还给砌了一个洗澡的池子,指着底下的一个门洞,解说道:“烧火做饭时,先生把这里捅开,火气便过来,把池子里的水烧热。就是在冬天,也保管先生能舒舒服服的泡热水澡。”

    沈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灶台,新奇不已:“东子哥,你太厉害了,是怎么想出来的?”

    东子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哪里能想得出,都是跟我师父学的。我师父说,他年轻时,给了一个云游的道人一个馒头。那道人便教了他这个法门。只是,道人事先让我师父发了誓,说是,他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永远不能用这个法门赚钱。我师父就把这个法门教给了徒弟们,让徒弟们出去揽活。赚来的钱,一半要换成年节礼,孝敬给他。在我们那里,很多人家修这种灶台,都是我们师兄弟修的。”

    这样一来,他师父也不算违誓。沈云挑眉:“你师父真聪明。”不过,他认为真正的聪明人是那个道人。

    在这个世道,人人都讲究“法不轻传”。寻常人要学点东西,真的很难。是以,一旦有幸学到点本事,通常都会当成传家宝,代代相传。

    比如说,陈老爷年轻时得了一场机缘,学到了算盘术,便只传子,子再传孙。如果不是他救了甜甜,陈老爷深感其恩,觉得无以为报,怎么可能以算盘术相赠?

    东子师父碰到的道人算是异类。他要东子的师父立下那样的誓言,其出发点,就是想叫他师父把这个砌灶台的法门传出去,而不是当成传家的手艺,只传后世子孙。

    沈云个人很赞同那道人的想法。

    不管世人的看法如何,他本人是非常反对“法不轻传”的。

    因为从青木门的传承来看,他发现,“法不轻传”的后果是,一代不如一代。所以,他认为,越是好的东西,便越要多多的传出去。只有更多的人学会了,才会越来越兴盛,不至于落没或者失传。

    对于师父传他的药典和金针术,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眼下,他自己技艺不精,怕误人子弟,所以,才不敢外传。

    至于算盘术,他是打算弄一个简化版出来,传给余头他们——为什么要简化之后再传呢?无他,实在是余头他们年纪大了些,而底子又太差。算盘术里那些复杂的算法,他们很难学会。再者,开个小铺子,也用不到那些太复杂的算法。

    下午,按照罗师尊所教,沈云去库房那边领了一套工具。与昨天不同,这回,库房前,排起了长龙队。弟子们都早早的过来领取工具。

    沈云不觉莞尔——正所谓,胳膊扭不过大腿。良民又如何?药院的规矩如此,谁都得遵从。看不起种田的活?师尊一发话,这些少爷小姐们都得老老实实的照办。

    整套工具包括:药锄、七齿铁耙、铁锹、木桶、打火石各一样。

    这些在市面上都有买。余头他们的杂货铺子里也有。只是,价格都比库房这边要高出两成左右。

    算是药院给弟子们的补贴吧。

    不过,库房的管事说得很清楚:每人只能在库房领取一套。

    也就是说,这些工具如果用坏了,或者是丢了,不能再去库房领第二套。只能去外面或者杂货铺子里买高价的。

    甲十号田的旱田就那么一点儿,沈云以前在郑家庄又是下过地的,是以,他下午只领了工具回去,没有立刻开工。

    而他的两位邻居选的都是靠里边的乙字号田,全是旱田,数量不少。

    所以,沈云回到药谷的时候,看到他们俩已经哭丧着脸在平整药田。

    看到沈云,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扔下手中的铁耙,一齐走了过来。

    “兄台,回来了!”两人抱拳见礼。

    沈云没想到昨天还骄傲得象小雄鸡一样的两位高邻,今天竟然主动过来跟自己打招呼。

    礼堂往来。他也不是小气的人。是以,抱拳回礼。

    其中,长得细眉细眼的那位,自我介绍道:“我叫刘雨星,住乙十号。这位是李长安,住乙九号。我们是表兄弟。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好说。”沈云答道,“在下沈云,住甲十号。”

    李长安闻言,看向甲十号药田,眼里的艳羡完全遮不住:“沈兄选的好药田!”

    刘雨星呵呵:“我等哪有沈兄这等福气,有师长在旁赐教。”

    沈云挑眉。余头消息灵通。昨天告诉他,说是现在药院里,有很多关于他的流言。比如说,他是药院里唯一的凭着一封荐书,免试入学的新弟子;比如说,他比所有人都提前入学,也是头一个选药田的……甚至还有流言,说他是贝大帅的远房侄孙。

    余头他们也好奇得很,忍不住两眼亮晶晶的围住他询问:“先生真的是大帅的子侄后辈?”

    沈云当然否认:“我确实是得了一位前辈的荐书,免试入学。但是,我真的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贝大帅。”

    现在,听刘雨星如此一说,沈云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两位高邻前倨后恭。想必他们这些天没少打听他。

    “我也是胡乱选的。”他笑道。

    可惜,两人都是一脸的不相信。

    对此,沈云一点儿也不在意。

    刘雨星看了李长安一眼,又道:“不知道沈兄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整理药田?”

    沈云如实以对:“明天。”

    “是这样的。”刘雨星说道,“沈云,你看,我们毗邻而居。名下的药田也是相连。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我们。昨天,永安师尊告诫我们,药院弟子同气相连,互帮互助。我们两兄弟有意请沈兄与我们一道,共同劳作。不知沈兄意下如何?”

    沈云听明白了:这两位是想请他帮忙。

    本来,在牛头坳村,还有郑家庄,有个什么事,或者农忙时节,邻里之间互相搭把手,是常有的事。是以,他并不觉得两位的意见唐突。

    可是,这两位……呵呵,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搬出永安师尊出来压人!

    没见过求人还这般理直气壮的。

    所以,去他的远亲不如近邻。抱歉得很,小爷拒绝,不吃你们这一套!

    沈云笑道:“抱歉,我还有事,这两天抽不空闲来。以后再说。”说着,抱拳打了个拱,施施然回屋。

    闻言,李长安的脸色便很不好看。眉尖轻皱,他刚要张嘴说话,被旁边的刘雨星拉了一把,拦住了。

    看到沈云进了屋,李长安忿然问道:“五哥,为什么不让我跟他分辩?明明永安师尊亲口说的,我们弟子当通力合作。他无视永安师尊的告诫,我要去永安师尊那里告他一状!”

    刘雨星瞥了一眼甲十号房紧闭的黑油小门,哼道:“你没听其他人说吗?人家的药田都是永安师尊亲自帮着挑选的。你去告啊!”

    李长安立马泄了气,嘴里嘟囔道:“真倒霉,怎么碰上了这号人当邻居。那么多的药田,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弄完?”

    “先做着。”刘雨星看着长满荒草的两大块药田,愁眉不展,“只要有人叫了杂役下田。我们也跟着请。再多的工钱,也要请。”

    “嗯。又不是请不起!”李长安的眼睛亮了。

    “走,接着干活去。”刘雨星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沈云放置好工具后,又出了门。他想去借书间借阅关于水田养护的书——罗师尊的课,给了他很大的启发。既然旱田要养护,想来水田也是一样的。甲十号药田以水田居多,以后的收益,也主要指着水田呢。

    只可惜,药谷里的水田数量不多,罗师尊貌似也因此而疏忽了这一点,讲课时只字没提水田的养护,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借书间有相关方面的书册,有兴趣的弟子,不妨去借阅。

    经他提醒,沈云记起来了,先前整理借书间时,确实曾看到过一两本关于水田养护的书册。

    先下手为强。他决定马上去借书。

    因为借书间里,数以百计的书册,都是他一本一本整理出来的。是以,跟永安师尊报备后,他熟门熟路的找出了那两本书,然后,又找了一本药草种植的书。拿着这三本,他去永安师尊那里登记。

    “一个月内归还?”后者看过书名,问道。

    沈云点头:“是的。”

    “唔,超过一个月的话,就要回来续费;损坏了,也一样要赔偿。”永安副教使果然免了他的借阅费,直接让他自己在借书簿上写下书名和借书日期,并签下名字。

    “是。”

    沈云将三本书收进余头送给他的青布书袋里,离开借书间。这时,前面有几个弟子有说有笑的联袂而来。

    他耳朵尖,听到其中一人说:“我的药田里有一块水田。也不知道有没有水田养护方面的书借。”

    “去找找就知道了。”旁边有人应道。

    看到沈云,他们齐齐的住了嘴,笑着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沈云亦颌首回礼。

    走出几步后,他听到有人放低声音在问:“他就是沈云?贝大帅的外孙?长得挺俊的。”

    “我远远的见过贝大帅一次。贝大帅丰神俊秀,仪表堂堂。”

    “你们听说了吗?我听说,杂货铺子里的那些人,都是贝大帅的亲兵。还有,他们的怂样也全是装出来的。据说,个个见过血!沈云老是和那些人呆在一起。昨天,我假装去铺子里买东西,亲耳听见,他们唤沈云为‘先生’。”

    “啊呀呀,那错不了了。”

    “人家来头大,带着亲兵上学……啧啧啧,得,我们啊,惹不起,躲得起。”

    沈云差点破功——都在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越传越离谱!

    对于这些谣传,他还是抱着和昨天一样的想法:不理会。

    因为师父生前跟他说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再说,他来武馆是求学,以及寻找什么是道。

    是以,与其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澄清这种无聊的东西,他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多学点真正的本事。

    然而,风欲静,而树不止。

    第二天清晨,沈云去整理药田。

    不想,他才走到田里,有几个人在甲十号田里挥耙除草。

    沈云愕然:我没有走错?

    “沈云,早啊!”看到他,那些人纷纷打住,热忱的围上来跟他见礼。

    “我叫袁峰。住在那边丙七号,离得很近。”

    “我叫陈龙。”

    ……

    沈云一一向他们回礼:“我是沈云。各位怎么在我的药田里?”

    “我们的药田昨天都收拾妥当了,看到沈云还没有开动,便自作主张过来搭把手。”

    “沈兄事忙。我们恰好有空闲。”

    沈云目光流转:“怎么好意思……”

    结果,话未说完,便被人笑嘻嘻的截住:“就这么几分地,大家一起搭把手,很容易就整理好了。”

    “举手之劳罢了。沈云莫跟我们客气。”

    沈云还能说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真诚的道了谢:“今天中午,各位赏个脸。在下请大家吃饭。”

    在牛头坳村和郑家庄,都是这样的规矩:乡邻们自愿帮工是交情,身为主家,好吃好喝的招待则是本分。没有让人饿着肚子帮忙的道理。

    “不用不用。”

    “永安师尊说了,我等弟子当彼此友爱,互帮互助。些许小事,何须沈兄破费。”

    袁峰等人纷纷谢绝。

    他们是认真的,绝没有客套。总共才两分地,大家一齐动手,人多力量大。不出一个时辰,药田便整理妥当了。所有人扛起铁耗跟沈云道了声别,转身就走。

    沈云赶紧把人拦住,再次请他们吃午饭。

    结果,他们一个个笑嘻嘻的跑得飞快。

    旁边的药田里,刘雨星与李长安两兄弟艳羡不已。

    后者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一群马屁精……”

    刘雨星横了他一眼,心中懊恼不已——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了!我这近水楼台,竟然让旁人占了先机!

    等沈云离开,他郑重的拉住李长安说:“沈云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以后,我们要找个机会,跟他修复关系……”

    不料,李长安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贝大帅有一个这么大的外孙?等月底放假,我一定回去问我爹。我爹和大帅府的王管事交情不错,是真是假,一打听就全明白了。”说着,他瞪着甲十号屋,满脸狰狞,“若是让小爷知道他骗人,哼哼!”

    刘雨星闻言,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是我心急了。”反正已经给沈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索性等探实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次日又是开讲日。

    沈云去大礼堂时,半路上碰到了袁峰他们几个。

    好吧,确切的来说,他们是特意在等他。

    于是,盛情难却,一起去。

    进了大礼堂,他们自然也是坐在一处。引来许多注目礼。

    对此,沈云泰然。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还会怕几道目光?

    至于,袁峰等人,若是诚心交好,他自然也是诚心以待;如果他们是听信了流言之故,才有意亲近,又与他何干?种种流言,又不是他放出去的。

    果然如沈云所料,今天的讲堂上,罗师尊重点讲了翠草的种植。末尾,他发布了三百份翠草种植任务,让弟子们自行去药院的任务领取。

    每一份任务要求,到本月底交纳五十棵品相完整的翠草。

    奖励是:二两白银和十点任务值。

    这也是药院的规定,即,药院向弟子收购药材,都是以任务的形式。

    按要求完成了任务,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励;反过来,若是失败,则要按奖励翻倍的处罚。

    课后,袁峰邀请沈云一道去任务堂领取任务。

    他今年十二岁,在他们那群人里最年长,是头头儿。

    “沈兄,你准备领取几份任务?”他问道。

    沈云如实以对:“我的药田不大,出产有限,只准备领取一份。”

    罗师尊说的很清楚,翠草的功用主要是肥田。所以,种出来的翠草主要是锄碎,翻入药田里,为种植药材做肥料。

    甲十号药田本来就旱地少,要是再不精心养护,出产肯定会更少。相对于翠草而言,药材任务的奖励绝对会更丰厚。所以,沈云觉得,不论怎么算,翠草种植的任务都是不划算的。

    袁峰点头:“我也觉得只领一份,弄点任务值就行了。”

    关于任务值,也是药院的规定:首次接任务不要任务值,从第二次任务起,每份任务都要花费任务值;至于需要多少任务值,则由任务的等级决定。药院的任务共分为十级。其中,一级任务,每份所需的任务值为五点,是所有任务里最少的;十级任务最多,每份竟然要消耗一百点任务值。

    怎么得到任务值呢?

    一是,做任务。通常的任务奖励里,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任务值。比如说,翠草种植任务,每一份会奖励十点任务值;

    二是,做杂役。完成每月三天的杂役,可得十点任务值。另外,弟子完成了当月的杂役份额后,还可以向任务处主动申请杂役。每一项杂役,都有不同的任务值。

    三是,被师尊们记“优”。每一个“优”,可奖励十点任务值。

    还有一个渠道,即,去任务处用银钱兑换任务值。这个就比较贵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才能兑换一点任务值。并且还有限额,每个弟子,每一年,最多也只能换取一百点任务值。

    而关于任务的完成数目,药院也是有规定的:每个弟子,每一年,至少必须完成五十个一级任务。

    当然,完成更高等级的任务,可以折算成一级任务。

    比如说,一个十级任务就能折算成五十个一级任务。所以,如果有人一年里只完成了一个十级任务,那也是合格的。

    翠草任务属于一级任务,它的价值并不在于那二两银子,而在于十点任务值,和任务完成数。

    袁峰此语,可谓一针见血。

    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总共才三百份任务,药院的规定是,先到先得,领完为止。

    他们是想明白了,但是,就怕其他人想不明白,图任务简单,易完成,领上几十份。

    是以,一行人连午饭都顾不上,赶紧去任务处那边领任务。

    好吧,弟子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们赶到时,任务处的外面已经排了一条规模不小的“长龙”。

    陈龙看了一眼,说道:“好家伙,我们前面起码排了五十来号人!”

    袁峰忧心忡忡的看着任务处旁边挂着的那块巨大的黑色木牌:“如果和我们一样,他们每人只领一份,任务还是很充足的。”

    言下之意,如果前面的人都多领的话,他们极有可能会领不到任务。

    黑色木牌是任务发布牌。上面标有任务名称,等级,还有数量。

    现在,上面写的是:翠草种植任务,一级任务,两百七十个。

    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减少了三十个,说明确实有人在大量领取任务。

    队伍在缓慢的向前挪移。任务牌上的数字却急速下减少——两百六十个……两百五十个……

    又接连有两名弟子选择了这项任务的上限数。

    后面陆续赶来的那些弟子,看到长长的队伍,再看黑色木牌上的数字,大多数都皱着眉头,又转身走了。

    沈云站在队伍里,望着黑色木牌上不断自动变化的白色数字,心中狐疑不已:这是怎么做到的?莫非是仙法?

    再一想到,玉宁道长眨眼的工夫,在他眼前消失不见的情景。他心里确定,武馆里确实有人会仙法。

    那么,肯定也会有人知道,什么是道!

    想到这里,他心中亢奋不已。

    就在这时,余头从任务处旁边的一间耳房里,慢慢的走了出来。

    看到队伍里的沈云,他径直走了过来:“先生,也来领任务?”

    沈云点头:“嗯。”

    “啊呀,先生,你要领任务,何需排队!”说着,他拉着沈云的一只衣袖,“走,直接去里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沈云满头黑线:“不用了,我和朋友们一起排队呢。”

    余头看了看袁峰他们几个,“哦”了一声,转身又折回了那间耳房里。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任务牌:“先生,你们要领多少任务?这些够了吗?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回去多领一些。”

    一个任务牌代表一项任务。且每个等级的任务,任务牌的颜色,以及标注也都是不相同的。

    黑色的,代表着一级任务。

    他手里拿着的这把,每一根的正面都标有“翠草种植”四个金色小楷字。

    事情到了这一步,沈云也不好意思拂了余头的一番好意。是以,他对袁峰他们几个说:“袁兄,你们先请。”

    余头按足人头数,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份。

    袁峰看得分明,冲沈云抱拳:“多谢沈兄。”说罢,率先走出队伍,从余头手里取了一块任务牌。

    陈龙等人也依次领取了一块。

    最后,余头手里还剩下最后一块。

    沈云自个儿上前拿了:“余头,谢谢了。”

    余头笑道:“这算什么。我本来想再多拿一些的。不过,里头的管事说,这种任务没有什么做头,领一份,意思意思就行了。以后,会有很多更好的任务。”

    “管事所言极是。我们本来也只是想领一份。”沈云笑道。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后面领任务的那些弟子都想得明白,总之,任务牌上的数字减少的速度很快就变得缓慢起来。

    沈云还惦记着昨天欠袁峰他们一顿饭的事,又邀请他们去膳堂用饭。

    “不了。今天看到沈云带了笔墨记录罗师尊的课,我们都深受启发,准备乘着现在还没忘,回屋把上课听到的要点都记录下来。”袁峰笑道,“下一次,我们也要和沈兄一样,带了笔墨去听讲。”

    他是头头,陈龙等人都听他的,纷纷附和。

    于是,沈云也不好再勉强。

    待袁峰等人离开后,余头笑道:“我正要喊东子去请先生。上午,苏老三送了道野味过来,说是特意进给先生品尝的。”

    拳拳盛情,沈云自然不好拒绝,欣然与余头一同去铺子里吃午饭。

    背后,众弟子是各种羡慕。

    回到铺子里,沈云再次就领任务的事向余头道谢。

    后者呵呵:“任务处里的金管事跟我是老乡。其实,刚才是他请我帮个忙。”

    原来,罗师尊事先有吩咐,要他们任务处尽量让每一个弟子都做任务。

    总共才三百个任务,可是,那些排前头的弟子几乎每个人都是按上限数领取任务。

    金管事有些急了。

    凑巧,余头有点事去找他。看到队伍里的沈云,便提了一句“喏,那位弟子就是我们大伙儿请的小先生”。

    金管事听了,急中生智,才想出这么一出戏。目的是借余头的嘴,劝阻外面的弟子们多领任务。

    事实证明,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那帮小崽子,一个个的,都只知道吃独食。不好,很不好!”余头说完,连连摇头。

    沈云很是无奈。金管事请余头演一出戏,劝阻众弟子,却拉上了不明真相的他……好吧,关于他的流言已经传得够凶了。这下,貌似无形之中坐实了。

    苏老三送来的野味是一大盆炒得香喷喷的野猪肉。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铺子里现而今空闲了一些,于是,他便拉了几个人去武馆的林子里转悠,打猎,捡山货。

    运气不错。今天上午,他们头一次出手,就猎杀了一头将近两百斤的野猪。六个杂货铺子的弟兄们,分而食之。而送到余头他们这边铺子里的野猪肉是最多且最好的。无他,因为他们的“小先生”在这边。

    沈云很领他们的情,大快朵颐,吃了个肚儿浑圆。

    下午,他去库房那边领翠草种子,半道上,又碰到了袁峰他们。

    于是,大家又汇作一道,一同领了种子。

    按罗师尊所教,翠草种子事先要泡发的。他们便商定,今晚泡发种子,明天上午,大家一起去药田开种。

    ===分界线===

    昨天下午四点半,某峰接到通知,说是今天上架!

    完全是始料不及!

    某峰头次在主站刨坑,不知这边上架的要求,本是做好了两百章之后上架的心理准备。结果,它说上架,就上架了……

    好吧,那就上架。

    所以,亲们,老规矩,自今天起,本坑一天两更:第一更,上午八点;第二更,下午六点。

    还是那句老话:某峰将尽量码好每一个字,不浪费亲们的每一分钱。

    在此,某峰多谢亲们的大力支持,恳请亲们继续支持本文,谢谢!



    人多力量大。第二天,忙活了一个上午,沈云他们合力,把名下所有的药田全种上了翠草。

    “出了一身的汗,不如下午我们去河里洗个澡,松快松快。”袁峰提议道。

    陈龙他们都看向沈云——河边的水面都被划进了药田,是有主的地儿。而他们这些人里头,只有沈云的药田里带有水域。

    “好啊。以后,你们想要游水,尽管来我的水田里。”沈云爽快的应下。初秋时节,河水不算凉。这些天,他都是在自家水田里解决的洗澡问题。

    “太好了。”袁峰他们忍不住欢呼。

    当然,眼下,大家又累又饿,自然是要去膳食先饱餐一顿。

    到了膳堂,袁峰抢先说道:“今天大家都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他拍了拍腰间的荷包,“我带足了银子。”

    陈龙在一旁笑道:“省城谁不知你们袁家财大气粗?我们跟谁客气,也不会跟袁家孙少爷客气。”

    “就是。”其余人皆嘻笑着附和。

    沈云在省城呆了小半年,多少知道一些省城的事。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袁峰来头不小——在省城能称得上财大气粗的,又姓袁,自然是有“袁半城”之称的袁家。

    他们原本就是省城的良民大户。前些年,听闻叛军要攻打省城,袁家举家出城避祸。据传,贝大帅能一举夺回省城,里头就有袁家的功劳。是以,城破之后,贝大帅曾两次亲自接见了袁家的家主袁老太爷。

    之后,袁家举家迁回,家势好比是点着了的冲天炮,一发不可收拾。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的铺子在省城遍地开花,涉及各行各业,故而得了“袁半城”的雅号。

    怪不得人家不在乎他那一顿饭。

    不过,袁峰身为袁家孙少爷,行事如此之低调,确实出乎沈云的意料。

    他想:也许这才是袁家能抓住机遇,迅速崛起的原因所在吧。

    忙了一个上午,所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袁峰自个儿放了话。他又不是缺钱的主儿。是以,谁也没跟他客气,都点了自己爱吃的菜,一顿子狼吞虎咽。

    吃罢午饭,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返回药谷,在河边小憩过后,跳进甲十号水里,游水嬉戏。好不快活!

    他们之间情谊也象是芝麻开花,节节攀升。

    此后,去大礼堂听讲、田间劳作,沈云与他们都是同进同出。

    罗师尊发布了翠草种植任务后,便暂时停了讲课。第三次开讲,换了另外一位师尊。

    当沈云看到玉宁道长身着白色劲装,手执三尺青锋长剑,出现在大礼堂前面的亭子里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教他们剑术的师尊竟然是玉宁道长;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玉宁道长竟然是武院的两位教使大人之一!

    其他弟子的反应也差不多——天哪,武院的教使大人亲自教我们剑术!

    真是难以置信!

    接着,他们的第二个念头是:玉宁道长好年轻!好漂亮!

    玉宁道长在台上看得分明,忍住笑意,随手舞了一个剑花。

    于是,台下又是一片惊呼,星星眼闪亮。

    第一次开讲,玉宁道长只略微示范了个一招半式,讲了一些剑术的基本常识,以及学习要求。

    散课后,她单手执剑,被一队红衣劲装侍女簇拥着,象一片霞云似的飘然而去。

    台下,弟子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齐齐起身相送:“恭送玉宁师尊!”

    陈龙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来,对沈云和袁峰说道:“快,我们快去领木剑!玉宁师尊的剑术课,我一定要修,并且还要得优!”

    关于功课,武馆有相关规定:分成必修课和选修课两种。对于药院弟子来说,剑术课和后面还要开讲的拳术课、刀术课、枪术课一样,都属于选修课。学与不学,全凭弟子们自愿。但是,一旦选修了,如果考试不合格,其处罚与必修课是一样的。

    因为武学之中,剑术有王者之称,传闻是最难的。所以,今天,有一部分人是抱着试听的心态来的。如果觉得实在是太难了的话,他们便会改选后面的武学课。

    陈龙最爱刀术,对剑术无爱。他今天就是抱着陪听的心态过来的。

    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只要能多看玉宁师尊一眼,剑术课再难,也非选不可!

    一样想法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今天过来听讲的弟子们,没有谁再犹豫,急吼吼的跑去库房那边领木剑。

    很快,药院里,身佩木剑行走的弟子,比比皆是,俨然成了新时尚。

    沈云早就打算好了,只要是武学课,不管是剑术、拳术,还是刀术等,他都要选修。

    是以,他也领了一把两尺长的木剑,按照玉宁师尊的要求,挂在腰间。

    结果,傍晚,他去铺子里时,被余头他们笑话了一顿饱的:“学功夫就要好好的学,搞这些花架子,做什么?”

    “天天在腰间挂一把木头剑,就能学好剑术了?真是笑话!”

    “我们大帅练兵,从来不兴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貌似师父生前也是这么说的。沈云悻然。

    接着,余头给他讲了自己在军中习武的经历:“先生,以前在军中,大帅不止一次跟我们说,学武的诀窍只有一个,那就是勤奋。我们都是贱民出身。入伍之前,谁也没有拿过刀剑。大帅便先让我们每人挑选一样称手的武器。刀、剑、长枪……都随意。然后,叫我们无论选的是什么武器,每天都要在早、中、晚三个时间段,扎成马步,手执武器,对准铁靶的正中心,至少挥舞一千次。没完成任务,不许吃饭。如此过了一个月,我们都使惯了手中的武器。这时,大帅才把我们编成刀队、剑队和枪队,训练我们站队、结阵。”

    “对,我们就是这样学武的。”谷雨也道,“大帅说了,杀人的招,一招足矣。”

    大虎也道:“就象锄地一样,哪来那么多的招术?”

    沈云听了,不禁联想到了飞花越柳——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然而,也不过单发和群发等两种手势。师父教他时,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多多练习。

    一时之间,他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玉宁师尊看着明明是剑术高手啊……剑术号称“王者”,莫非与众不同?

    余头又道:“先生,我们这些人里头,苏老三是使惯长剑的。今晚,你不如问问他。”

    有道理!沈云欣然点头。

    晚上,教完课后,他真的向苏老三请教剑术。

    后者挠了挠头:“剑招是有的。不过,我觉得说来说去,也就是十几剑式。”说着,他跟沈云讨要了木剑,拿在手里,边说边演示,“刺、斩、挑……”

    说着,他身上的气势完全变了。从身形,到眼神,整个人俨然与木剑合为一体,成为一把锋利的长剑。

    沈云不禁看呆了。苏老三的剑术与今天玉宁道长随意演示的那几招完全不同:前者,简单明了,杀气腾腾,一看就是杀人的剑;后者则古朴大气,又不失灵动。

    相同的是,两人舞剑时,都相同的熟练,以至于,给人一种他们与剑融为了一体的感觉。

    刹那间,沈云的心里象是划过一道亮光:玉宁师尊要求他们随身佩剑,目的就是要他们尽快熟识剑,习惯木剑的存在,其实与贝大帅练兵的法门,可谓异曲同工。

    苏老三演示完毕,也挽了个剑花,双手奉还木剑:“先生想剑术,不妨从刺式开始练习。我初学时,每天至少要练习一千剑。刺式总共练了十天,一千剑终于能做到,始终刺中同一个点。这时,我才感觉到心中有剑。”

    沈云点头:“多谢。回去后,我就开始练习。”

    苏老三憨笑着摆摆手:“玉宁道长是得道高人。她教的剑术肯定差不了。我这点小伎俩,先生觉得有用就好。”顿了顿,他又道,“我初学剑时,是二十岁,身子骨都长成了。一天一千剑,也吃力得很。先生年少,要是练得太狠,反而不好,会伤到筋骨。我觉得先生练习时,不妨减半。练完之后,泡个热水澡,能加快恢复。”

    沈云听从了他的建议,当晚回到屋里,在外间的一面空墙上也挂了一块木靶子,正中间画了一个墨点,取出师父留下来的夜明珠为照明,练习刺式。

    苏老三目光如烛。果不其然,他练到三百剑时,已经大汗淋漓。再坚持两百剑,整个人都脱力了,达到了极限——呵呵,练剑,比练习飞花越柳辛苦多了。

    等身上的汗收了之后,沈云再按他所言,泡个热水澡……滋,那感觉,欲仙欲死,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

    泡完澡后,手臂的酸痛果然略有减轻。

    尽管如此,沈云睡前还是坚持练心法。

    不想,竟有意外之喜——三遍心法过后,手臂的酸痛感竟然减去了一大半。

    五遍下来,酸痛感全无。

    沈云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抡了抡胳膊。

    之前,他知道心法有恢复体力之效,只是从来没有发现,它的效果竟是如此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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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心法相助,沈云改变了每天的练剑计划:每天早晚各练剑五百下。每次练完,都接着练心法,以快速恢复身体。

    很有意思。原本,他每天练七遍心法,便达到上限。结果,如此调整后,他发现早晚能各练五遍心法。

    药院的功课目前还是很轻松的:每两天,只开讲一次,余下的时间,弟子们可以自行打发;翠草是最容易打理的药材,没有之一。基本上,种下去后,除了两天浇一次水,也没有别的事;至于剑术课,仅是开始。除了领取木剑,且剑不离身,玉宁师尊眼下还没有别的要求。

    沈云估计,这种情形至少会持续到本月底。是以,他给自己订了一个日常作息表,把读书、习武,还有铺子里的事都编了进去。

    如此一来,他每天忙而不乱,过得很是充实。

    至于开销,他算了一下,这些天,去库房领取工具、种子等的花费是大头,共计七两银钱;

    一日三餐之中,晚饭,他在铺子里吃;早饭和午饭,他从铺子里买了米和面,主要是自己做,偶尔会在膳堂或铺子里吃。这些天算下来,也不过三十来个大钱。照这样的情形,他每个月的伙食费最多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除此之外,他貌似也没有别的开销。

    而进项方面,每个月他能铺子里拿到二两银子的工钱。这笔钱足够他的日常开销了。不确定的进项是,任务奖励。他来年的学费,只能指望这一项了。

    想了想,他对自己说道:“得把水田收拾出来。”

    那两本关于水田护理的书,他已经大致看了一遍。与旱田的整理差不多,水田的前期准备也不能少。比如说,清淤,巩固河基等。

    甲十号药田有水面一亩多,光是清淤这一项,便是个不小的工程。

    现在库房那边没有相关的工具买。于是,沈云便去铺子里找。

    余头知道了,说道:“这种粗事,先生跟我说一声说行了,何必亲力亲为。”

    沈云知道他家祖传下来一口水塘,好几代都是喂养水鱼为生,象清淤这样的活,肯定是熟手。只是药院有规定,药田的打理,不得假手他人。是以,他笑道:“药院的规定不能违背。我是头次做这种活,烦劳余头在一旁指点我一二。”

    余头没法:“先生总是这般客气。”

    根据他的提议,沈云挑了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开始清淤的第一步:下水查看河底情况。

    按照书上所写,以及余头的经验,查看情况的同时,他还要有选择的挖取一些淤泥做样品,进行分析。

    袁峰他们几个看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询问:

    “咦,这是什么?”

    “挖河泥肥田?”

    “那样成吗?”

    ……

    沈云如实以对:“我的药田以水田为主。以后肯定也会种植一些水产药材。我找了一些书,照着书上写的,先做些养护的准备工作。”

    “有道理。”袁峰伸出大拇指,赞道,“这叫做未雨绸缪!”说罢,他回头向其他几人提议,“反正也是无事,不如我们一起给沈贤弟搭把手吧。”混熟了之后,沈云与他们序了齿,以兄弟相称。沈云的年龄在几人之中是最小的,于是,由“沈兄”变成了“沈贤弟”。

    “好啊。”陈龙他们欣然应下,说着将袍脚塞进腰带里,脱鞋、挽衣袖、裤腿的,准备下水。

    “谢谢诸位。”沈云连忙叫停,“今天,我是下水探查,无需太多的人手。今天要是摸明了情况,明天下午才会开始清淤。”

    袁峰闻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余头,笑道:“既是如此,我们明天下午再过来帮忙。”

    “好咧。”沈云也没跟他们客气,说完后,继续下水做事。

    袁峰他们在河岸上看了一会儿,发现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跟沈云说了一声,便又一道回去了。

    沈云先是沿着河基探查、取样,然后再往中间去。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这片水田其实是书上所说的生田,即,它就是从河面上圈出来的一块野生田,之前从未整理、养护过,也没有种过药材。

    象这样的生田,水底情况复杂得很,头一次养护,无异于开荒。

    还好,他事先看过书,并且,余头也跟他说了不少经验,可谓做足了准备。不然,他很有可能应付不来。这也是他不让袁峰他们帮忙的主要原因。

    河边,水面浅,最深处才漫过他的胸。他拄着一根铁锹,小心翼翼的踩着河底,慢慢前行。每隔十步,挖取一小坨河泥,细细查看。

    运气还不错。从目前挖出来的二十几坨河泥来看,他的这块水田品质属于良品。

    甲十号两边的水田暂时是无主的,所以,沈云摸到那两块水田边上时,有人会跳出来寻事。甚至于为了更清楚的摸清河底情况,他有意稍微过界一点。

    就这样,他差不多在水田里泡了一个上午。探查也接近尾声。余头因为要回铺子烧饭,见他也做得差不多了,所以,在岸上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先生,呆会儿来铺子里吃饭啊。”说着,先行走了。

    沈云应了一声,在水田里横了一个来回,又摸到了旁边的甲十一号边上。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脚下有些不对劲——踩到了一个有棱有角的硬东西!

    咦,是什么呢?

    他深吸一口气,憋气,一头扎入水中。

    沈云的水性很好,在水底能憋气十几息不说,还能睁开眼睛。

    他看到,黑色的烂泥里露出个红色的木质小角。

    看着象是一个木匣子。

    沈云蹲下身子,伸手刨开周边的烂泥。

    很快,他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小匣子。

    好眼熟!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小匣子表面的花纹被烂泥填满了,但是,不难看出,它的材质是红木的,并且,上面的花纹与师父传给他的那只红木匣子如出一辄!

    可以说,这只小匣子就是他手头那只的缩小版!

    这时,憋气极限到了。沈云“呼”的站起,冲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心里“咚咚”作响。

    这只小匣子是谁的?怎么会被扔在这里?他使劲的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管它呢,先挖出来再说。

    打定了主意,他再次憋气,探入水中。

    结果,他悲哀的发现,原本被从烂泥里刨出来的小木匣又埋了起来。甚至于,它露出来的那个小角变得更小了。

    有阵法?沈云见识过幻阵,脑海里首先冒出来的就是这个词。

    那样的话,意味着有可能会出现变故。

    于是,他不敢再拖延,赶紧再次动手刨周边的烂泥。

    谢天谢地!小木匣总算被他再次挖了出来。

    然而,他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些。小木匣看着小小的,却重若千钧!

    沈云使出了吃奶的力,也不能动它分纹。

    该怎么办呢?

    眼见着自己快要到了憋气的极限,下一次,小木匣说不定会埋得更深,甚至于彻底的沉进烂泥里,再也找不到。

    沈云急得直瞪眼。

    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那把比指甲盖大小了多少的机关锁上。

    它和自己手里的红木匣子上的那把锁简直一模一样,也是缩小版。

    拿不动匣子,那么,总要看看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吧?他甚是无奈的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也不知道小木匣周边布的是什么阵法。沈云麻着胆子,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机关锁。

    唔,找到了,在同样的地方,也有一个小突起。

    沈云皱了皱眉头,心道:拼了!

    果断按下小突起。

    小木匣无声的打开了。

    沈云看得分明,里头放着一根遍体雕着花纹的黄铜小棍。比他的大拇指粗不了多少,两寸来长。

    除此之外,匣中什么也没有。

    没有再犹豫,他一把牢牢的抓住黄铜小棍,猛的冲出水面。

    “呼——哧——”,真的再也憋不住了!

    沈云张大嘴巴,拼命的呼吸。

    这一次,他憋得太久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也不知道小木匣怎么样了?沈云不死心,第三次憋气,探入水中。

    果然如他所料,小木匣彻底消失了!

    沈云用铁锹在原地接连铲了好几下,也没找到它。

    罢了。沈云庆幸不已,攥紧小铜棍,返回岸边。

    小木匣的出现太过离奇,且很有可能是天神宗之物。是以,沈云不敢在岸边细看小铜棍。

    跟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样,他不紧不慢的收拾妥当后,回到自己屋里。

    关上门和窗户,他这才摊开左手,拿起小铜棍细细察看。

    显然小匣子密封得很好。小铜棍不但没有生出铜锈,而且周身没有沾上一丝半点泥沙。

    它是实心的,通体一般粗细,上面雕的是一朵朵重重叠叠、形状各异的祥云。

    另外就是,一端穿了一个小孔,而另一端有一朵祥云图案比其它的,要稍微突出一些。

    除此之外,沈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再无其他发现。

    这是什么东西呢?做什么用的?

    沈云把它放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心道:做得蛮漂亮的,好象是个铜坠子。

    心念一动,他从针线包里翻出一根细线,编了条结实的细绳,穿过小铜棍上的小孔,戴在脖子上。

    管它是什么,看样子肯定跟天神宗有关。所以,他决定暂且将之挂在脖子上,贴身藏起来。



    第二天又是开讲日,也是药院弟子们第二次上剑术课。

    得闻上课的玉宁师尊是武院的教使大人之一,且长得年轻漂亮,说话娓娓动听,前次没有来听讲的弟子们追悔莫及。他们也第一时间领取了木剑,早早的赶了过来。

    于是,大礼堂的蒲团再一次被坐满了。

    陈龙很仰慕玉宁师尊。他早早的喊了众人去大礼堂,抢占最前排的位置。结果,有人比他们更早。一行人赶到时,前两排已座无虚席。

    “下一次,我一定要比他们所有人都早!”陈龙暗恨——他只能屈坐第三排。

    沈云等人好无语。其实大礼堂盖得很有讲究,只要是坐在蒲团上,哪怕是最不显眼的位置,听起讲来,其声音效果也不比最前排的位置差。而上次的剑术课,玉宁师尊在台上展示剑招时,台下,她的那队红衣侍女基本上是同步展示。所以,在他们看来,无论坐哪里,都是一样的。

    “得了,这一排空位置,你先挑。”袁峰笑道。

    陈龙本来想选最中间的位置。刚要坐下,他又摇头,自言自语道:“坐在人堆里,玉宁师尊哪能看到我?”说罢,他抱着书袋和木剑,噌噌的跑到了最左边的那个蒲团上,一本正经的盘腿坐下来。

    把弟子服捋得没有一个褶子,他抬起脸来,四十五度仰视前面的亭子,装出酷酷的样子,问大家:“怎么样,够帅吧?”

    “哈哈哈……”大家再也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沈云的目力好,就算是坐在最后面那排,也能看清亭子里的情形,没必要坐得这么靠近。是以,他说道:“这里太靠前了,脖子难受累。我要去后面坐。”

    袁峰也道:“我和你一道去。”

    “剑术课还是坐前面,看得清楚一些。”其余三人也不喜欢坐在人堆里,挨着陈龙,一字排开,坐了下来。

    和他们事先猜想的一样,这一次开讲,玉宁师尊果然开始教授教招。

    开讲之初,她告诉众弟子,从这次开讲起,剑术课变成一旬一讲,总共持续三个月。在此期间,她会向众弟子传授一套《紫云剑法》。

    “刚刚,本座在你们药院任务处发布了一百份剑术考试任务。三个月后,举行剑术考试。你们有十天的时间考虑清楚,是否接下这项任务。十天之后,不管还剩下多少份任务,任务处都将停止任务发放。”玉宁师尊环视台下,不紧不慢的说道,“本座在这里郑重的提醒众弟子,一旦接受这项任务,就意味着,三个月之内,必须学会《紫云剑法》。”

    然后,她起身,随手挽了一个剑花:“现在,本座给众弟子示范《紫云剑法》。”

    与此同时,红衣侍女们也在台下迅速散开。

    啊,终于要开始了!所有弟子不由亢奋的两眼放光。

    沈云和大家一样,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

    “噌——”亭中,玉宁师尊抚剑长弹:“开始!”

    “遵令!”台下,红衣侍女们抱剑行礼。

    刹那间,台上、台下,剑光拂动,宛若流云。弟子们看得眼花缭乱……

    “噌——”,又是一声剑鸣。

    剑止,人静,浮云散。

    玉宁师尊抚剑轻笑。而红衣侍女们单手执剑,静声玉立。

    好象刚刚的全是幻相。

    “好——”弟子们如梦初醒,继而,拼命的鼓掌。

    全场掌声有如雷动。

    沈云一边鼓掌,一边使劲的眨巴眼睛——啊啊啊,太快了!完全没有看清!

    同时,他在心里不禁担心:如此厉害的剑法,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学得会……

    台上,玉宁师尊单手执剑青锋剑,娓娓道来:“《紫云剑法》共三十六式,以快见长。今天,本座传你们起手三式。”

    说罢,她放慢速度,一招一式的演示起来。

    台下,红衣侍女们也是一样的放慢速度,同步演示。

    总算是看清楚了。沈云长吁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不过,还是看不懂……

    好吧,和他一样,感觉象是雾里看花的弟子,不在少数。

    药院的弟子确实是六院之中,武学资质最差的。玉宁道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接下来,不得不一招一招的拆开,慢慢讲解。

    一些弟子忍不住,拿起横摆在两个膝头的木剑,起身,在位置上跟着比划起来。

    见玉宁师尊并没有出言制止,越来越多的弟子加入其中。

    沈云也是其中一个。

    不知不觉之中,讲座结束了。

    玉宁师尊收剑:“武院的库房有《紫云剑法》的剑谱,你们可以去那边领取。”说罢,在红衣侍女们的簇拥下,执剑离去。

    “恭送玉宁师尊。”众弟子齐齐起身,按她的要求,执剑行礼。

    等她们一行人走出了大礼堂,里头炸开了锅。

    “哎呀,太难了。我怕是学不是会。”很多弟子愁容满面。

    陈龙和坐在第三排的四位同伴快步跑到后面来,问袁峰和沈云:“你们去领任务吗?”

    袁峰看着手中的木剑,叹了一口气:“我要考虑一下。”

    沈云则道:“我没有任务值了。”

    陈龙象是才想起来一样,懊恼的拍着额头:“怎么忘了这茬!早知道,我就不领翠草种植任务了。”

    “我想做这个任务。”旁边,他的堂弟,一直不怎么吭声的陈虎说道,“大哥,要不我们先去任务处那边看看,领这个任务要多少任务值?不是很多的话,直接用银子兑换任务值就是。”

    “是啊。”其余两人分别叫做洪天宝和扶子兴。他们俩也有心做任务,“只有一百份任务,去晚了的话,怕抢不到了。”

    陈龙再次看向袁峰和沈云。

    “你们去吧。”袁峰还是那句话,“我要考虑一下。”

    沈云也摇头。一百两银子一点的任务值,不是他能兑换得起的。

    于是,陈龙他们四个急匆匆的走了。

    下午,袁峰他们过来帮沈云清理河淤。

    一照面,陈龙他们四个便吧啦吧啦的说开来:“剑术考试任务是三级任务,要二十点任务值!”

    “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下七十来份了。还有三四十号人在排队。”

    “我们赶紧兑换了任务值,领了任务。”

    沈云暗中咋舌:一百两银子一点的任务值,三十点,总共是六千两银子!这帮少爷眉头都没皱一下,说兑换就兑换了。

    六人里,只有袁峰和沈云没有领任务。前者好不纠结:“沈贤弟,要不我们也去领任务?”

    相处了这些天,沈云知道他的性子,若是自己说兑换不起任务值,只怕他立马就帮忙掏银子了。是以,只好编了个理由:“算了,我怕学不会……”

    不想,陈龙从怀里掏出一本黑皮书,塞到他手里:“看,这是什么!”

    沈云垂眸一看,封面上写着四个白色的大字:紫云剑谱。

    “有它在手,你还怕学不会么?”陈龙笑道。

    原来,他们四个领了任务后,立刻和其他领取任务的弟子,一道去了前山的武院,领取了剑谱。

    除了自己的那份,陈龙还帮袁峰和沈云也一人领了一本。

    沈云道了谢:“多少银子?回头,我还你。”

    陈龙摆手:“些许小钱,莫要再提。”

    就知道会这样。袁峰他们的家世都不差,属于不差钱的主儿。沈云无奈,只好收了剑谱,寻思着以后再找个机会,补偿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交情归交情,他一直认为,钱财方面,不能亏着身边的人。

    袁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觉得要先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从武院那边回来,我们再路过任务处,看到还剩下三十二份。外面也没有人再排队。”扶子兴安慰道,“明天去领,应该还有的。”

    袁峰爽朗的笑道:“就算没领到也没关系。玉宁师尊又没有说,没有领任务的弟子,不准去听讲。”

    “袁兄所言极是。”经他这么一提醒,沈云也豁然开朗——他学武,可不是为了做任务。只要学会了剑法,做不做剑术考试任务,还很重要吗?

    所以,他不打算去领这个任务。

    反正,除了剑术考试任务,这一年里,他们还要学刀术、拳术和马术。按照药院的规定,一年之中,弟子只要完成其中的一个武学考试任务就行。他努力积攒任务值,等凑够了任务值,再去做武学考试任务也不迟。

    “对了,任务的奖励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陈龙一脸便秘相:“一两银子,三十点任务值。”

    袁峰呵呵:“这下你们可亏大发了。花去六千两银子,才奖一两银子。”

    “只要能完成任务,银子算什么。”洪天宝叹了一口气,“听了袁兄的话,我现在有些后悔了。也不知道剑术考试是什么样的?要是通不过怎么办?”先前,一时冲动,便去领了任务。现在,听袁峰一说,他真的有点儿犯悔。

    “唉,走一步,算一步。不提这些烦心的事了。”扶子兴看了看天色,把话题岔开,“沈贤弟,清淤要怎么做?”

    “是啊。需要我们怎么做?”陈龙等人也纷纷发问。

    沈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答道:“河底的情况,我昨天已经摸清了,大致能分成五块。每一块要挖多深,我在图上都标了出来。你们来看。”

    六人凑在一起,商议该如何分工合作。



    与探查情况不同,清淤没必要过界,清理到两边的无主水田去。甚至相反,沈云刻意在自家水田的边界留了半尺宽,不去清理。

    石子、树枝、碎瓷渣、锈铁块……他们从河底挖出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其中最多的是乌黑的烂泥。

    陈龙赞道:“罗师尊说过,这种烂泥是上好的肥料。”

    “我只有那么点药田,大家要是看得上,尽管来担。”沈云大方的说道。

    “行,那么就不客气了。”众人乐呵呵的应下。

    要挑去肥田的话,首先要将里头的石头等杂物都清理出来。

    袁峰从烂泥堆里捡起一块三四寸长的锈铁条:“你们来看,这会是件什么东西?”

    沈云他们全凑过去,定睛细看。

    “象是一截断刀。”

    “也有可能是铁尺。”

    ……

    大家胡乱的猜着。不过,都一致认为是件残兵。

    “有些年头了。”袁峰随手将之扔到一边。

    接着,陈龙他们也从这一大堆烂泥里挑出了几片类似的兵器残片。

    洪天宝一脸八卦的说道:“我听说,这里以前是白玉堂的铸剑坊。”

    “怪不得呢。”既是如此,那河底沉了几件兵器残片,正常得很。众人不再多说,认真的清理杂物。

    清理掉杂物的烂泥粘性太大,不能直接挑进药田当肥料,必须按比例掺一些其他的杂物才行。是以,他们只是先将烂泥挑到药田里,堆砌在田埂边。等月底,翠草成熟了。再将晒干的河泥与翠草充分混在一起,兑上水,沤上三两天,便是上好的肥料。到了那时,才能用到药田里。

    忙活完,太阳已经偏西。

    这次,沈云事先做足了准备。他从屋里提出来两只用白纱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大竹篮。

    “咦,是什么?”陈龙没忍住,凑过去揭开白纱布,一看,乐歪了嘴,“嗬,全是吃的!”

    一只篮子里装着两只黑陶钵,分别装着冒尖的干山菇炒肉和蛋花汤;另一只篮子里装的是一大钵白面馒头和碗筷。陶钵的外面都用厚棉兜包着,所以,这会儿,不论是菜,汤,还是馒头,都是温热的。

    沈云歉意的说道:“我估摸着也要做到这个时候,才能完事。去膳堂,怕是打不到象样的饭菜。所以,提前准备了一些饭菜。饭菜有些凉了,大家莫介意。”

    按理说,他应该请大家去屋子里坐下来,正正经经的吃顿饭。可是,屋子太小了,又连张象样的饭桌也没有。拿到外面来吃,至少地方宽敞,还透气。

    “这碗炒肉是温热的,正好!”陈龙伸手摸了一下棉兜,咧嘴笑道。说着,他又伸手要去碰另一只篮子里的馒头。

    “啪”,袁峰一巴掌将之拍开:“手洗干净了没有?”

    “我是那种邋遢人吗?”陈龙伸出洗得白白净净的双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摊开,“洗得不能再干净了!”

    故意装出来的小委屈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劳作一个下午,所有人都饿了。看到吃的,全嘻嘻哈哈的围上来,齐齐开动。

    “香,这肉片炒得真香……”

    河岸上,响起了阵阵欢声笑语。

    远处的山坡上,永安副教使负手远眺这边,不禁摇头轻笑。他本以为这几个弟子都家世好,做不来清淤的苦活儿。不想,他们做得很出色。

    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贝大帅为什么要专门开辟医院,招收一些在他看来是没有武学资质的弟子。好吧,退一步讲,贝大帅是想培养出一批自己的医师、药师。那么,就专门教他们学医、制药好了。这些人不是为仙庭做事,是以,也无须通过武举晋升。会不会武,也就无所谓了。可是,贝大帅又坚持要给他们开武学课,并且还要请武院那边最好的师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他看来,这些弟子,受天赋所限,是不可能通过武举的。贝大帅此举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事实上,在武馆里,上至馆主大人、三位总教大人,下到教员们,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尤其是馆主大人,在开馆之前,曾多次向贝大帅进言,没有必要浪费武院的资源,在医部这边开什么武学课。可是,贝大帅根本不接受,一意孤行……

    罢了,且看看再说。贝大帅本人身为元婴大能,坚持如此,想来自有其原由。

    至少,目前来看,在药院这边新开设的剑术课,反响很好。药院的弟子们习剑热忱高涨,不下于武院那边。同时,剑术课也给药院带来了一笔不菲的进项。身为专管庶务的副教使,他乐见其成。

    只是,沈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领剑术考试任务,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这项任务是玉宁师姐亲自主持的。沈云这孩子就这么实诚,现成的讨巧机会都不会用?就他那渣资质,何来的自信能通过以后的武学任务?

    再加上,玉宁师姐之前特意嘱托过,要他照看着点沈云,貌似也很重视此子,是以,他特意抽了个空,过来一看。

    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沈云仅仅是因为兑换任务值要费银六千两而放弃了这次任务。

    有意思。大帅府那边推荐过来的子侄后辈,居然缺区区六千两银子。

    挑了挑眉,永安副教使轻轻挥袖,身形一晃,拉出一串残影,很快不见了。

    水田清淤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沈云要做的是养水草。只可惜,库房那边暂且还没有这方面的种子或者幼苗,而他又不能出去,只能暂且作罢。

    余头知道后,当即拍着胸脯应下:“后天,我和东子要去进货,到时帮先生挑一些回来。”

    不过,不等他们去外头买,第二天下午,库房那边便挂了牌子,写着新进了上好的一品苦叶草幼苗。

    同时,任务处那边也发布了一项新任务:苦叶草种植任务。

    任务内容是:下月中旬收购十株品相完整的苦叶草。

    任务等级:一级。

    任务奖励:二两银子、十点任务值。

    任务数目:一百。

    任务领取期限:三十天。

    沈云花费一两银子,去库房那边领取了一担苦叶草幼苗,撒进水田里。至于任务,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选了甲字号药田的弟子不多,总共不超过五个。

    沈云算得很清楚:三十天后,他早就交了翠草种植任务,手头会有十点任务值。更何况,他这个月还会有杂役任务,也能得到任务值。总之,等攒够了五点任务值后,再去领取这项任务也不迟。

    显然,其他拥有甲字号药田的弟子也是这么想的。任务牌挂出来两天后,上面的任务数量仍保持着一百没变。

    于是,沈云更不着急了。

    除了剑术课,他们又开讲了新的功课,即,基础制药。它是必修课,由一位秦姓的师尊开讲。

    第一次开讲之后,他也发布了一项任务:炮制十份甘草片。

    这也是一项一级任务。相比于前面的三项任务,它可以说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任务。然而,众弟子们都没有任务值。再者,弟子们也不是最初的菜鸟。他们打心底里觉得花费五百两银子,去做这个简单的任务,真心不值。

    就在这时,药院非常善解人意的推出了杂役轮班表。

    这一回,没有弟子再有抵制、反对之言论。

    沈云被排在第二批。六人一组,他和袁峰他们五个恰好在一组。任务是,清理兽园的粪便。

    事后,洪天宝庆幸不已:“幸亏我们是第二批!”

    第一批弟子已经清理过三天了,扫除了里头的所有存货。然而,兽园里关着数以百计的飞禽走兽,每天的出粪量还是多的惊人。他们六个每天都累得半死。

    三天下来,沈云成功的得到了十点任务值。没有犹豫,他去任务处领了两份甘草炮制任务。

    两份甘草加起来不过三十斤,他当天就炮制完毕。

    第二天上午,他再去任务处交了任务,共得银二两、任务值二十点,转手再领取一份苦叶草种植任务。

    去掉领取甘草的一两银子,沈云发现自己轻轻松松赚到了一两银子。

    他由衷的喜欢上了做任务。

    很快,药院的弟子们意识到,任务体系仅仅是开始——此后,每一次开讲,制药的一级任务便象雪片一样的撒了下来。

    最多的一次开讲,秦师尊竟然发布了三项任务,每项都有三百个。

    没人再敢轻易生出用银钱兑换任务的念头——首先,如果纯粹用银钱兑换的话,每个一级任务都要花费五百两银子;其次,这些一级任务的奖励里基本上都有五到十点任务值。也就是说,只要完成了任务,就不愁没有任务值赢余。

    两相结合,谁会去做那冤大头?毕竟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沈云惊奇的发现,短短的十几天里,药院的师尊们没有一句说教,然而,大多数弟子的很多观念便被完全的颠覆了。

    比如说,他们不再排斥做杂役活计;不再动不动就甩银票;对于做任务,他们乐此不疲。

    就连袁峰也对他们几个私底下说:“这样的任务体系,一环紧扣一环。不知不觉之中,我们所有人都深陷其中。啧啧,令人不得不服。”

    陈龙更是捂着荷包哀嚎:“好心疼我那六千两银子!”

    好吧,他成功的得到了来自他堂弟的一双大白眼。



    沈云得了《紫云剑谱》之后,特意去武院那边找苏老三,请他帮忙把把关——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练紫云剑法,便觉得胸口闷闷的。

    以前,他不论是学五步打、金刚拳,还是飞花越柳,都没有这种现象。

    师父生前常告诫他,世道艰难,务必时刻保持谨慎之心;又不止一次的跟他说,凡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以,他不敢贸然再练习紫云剑法。

    剑谱主要以图为主。即便是不识字的人,也能看懂。更何况,苏老三是剑术高手。呃,好吧,是他认识的人里,剑术最好的高手。

    苏老三没有令他失望。一页一页的认真翻看过剑谱之后,他合上书,郑重的问道:“先生,你以前是练过武的,对吗?”

    沈云点头:“我六岁开始习武。”

    “能打一两招让我等开开眼吗?”苏老三又道。

    闻言,铺子里的其他伙计皆放下手中的活,笑嘻嘻的围了过来,起哄道:“先生,就让我等开开眼吧!”

    “那就献丑了。”沈云没有拒绝,当即撩起前袍,将之塞进腰间,打了一路五步打——跟这些人相处了十几天,他能感觉到这些人是真的很推崇自己,没有歪心。苏老三此举,定有其用意,而不是存了试探之心。

    一般来说,武功是不轻易外泄的。再看沈云是打了一路完整的拳法,苏老三的眼底一片暖色。

    五打步总共才五招,一路拳法要打两遍。打完之后,人当回到原处。

    熟能生巧。简简单单的拳招,硬是被沈云打得刚正威武,虎虎生风。

    “好!”这样的拳路显然很受军中汉子们的喜爱。他们忍不住鼓掌喝彩。

    苏老三连连点头,将剑谱还给沈云,高兴的说道:“先生,我知道原因了!是紫云剑法与先生的武路不合。”

    “武路?”沈云不解。他是头一次听说还有“武路”这种东西。

    “嗯,没错,就是武路不合。”苏老三扬眉,神情十分之肯定加确定,“我曾经有幸得到大帅的亲自指点。那时,我新得了一本剑谱,以为珍宝,日夜勤练。只是练了小半年,也没练好。一天早晨,我和以往一样独自在校场里练习剑法。不想,大帅看到了。等我练完后,大帅走过来,跟我说,这套剑法不错,只是与我的武路不合,继续练下去,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难怪三哥的剑术如此之好,原来是得了大帅的亲自指点。”其他伙计皆用一种艳羡的眼神看着他。

    沈云不由陷入了沉思:他也曾问过袁峰他们练习紫云剑法的感受。结果,他们都没有不适之感。难道是因为他们以前都没有学武,没有武路可言?

    苏老三接着说道:“我观先生的拳法,走的是纯阳刚正的路子。而紫云剑法却是轻快飘逸,分明是另一种路子。先生的拳法已经初成,也就是武路即定。现在,再来学紫云剑法,与我当初的情形,是一样的。”

    沈云追问道:“后来呢?三叔真的没有再练那套剑法了吗?”

    “那是当然。”苏老三的脸上全是敬意,“大帅是得道高人,说的话,肯定错不了。当时,大帅还叫我练了三招最拿手的剑招,一一指点。又赐教说,剑招不在多,而在于精。杀人保命的招,一招足矣。我若能专心致志,练成三招,定非寻常武者能敌也。从那以后,我就听大帅的,舍了那套剑法,专心练好那三招。老实说,在战场上,一般人还真近不了我的身。”

    沈云低头看着手里的剑谱,十分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也罢。是我与它无缘。”剑法再好再精妙,但是,练了伤身,又有何用?只能束之高阁。

    此时,他很是庆幸,自己没有冒冒失失的去接剑术考试任务。

    转念又一想,三十两银子买来的剑谱,白白的放着,实在是太浪费了。很不好。

    他抬头问道:“你们谁想学?尽管拿去。”

    “不了。”伙计们齐齐摆手,“我们都是大老粗,笨得要死,飘不起来。”

    也对。沈云笑了笑,将剑谱收进书袋里,寻思着以后有机会的话,赠给有缘人。

    苏老三见先生是真的听进去了,搓着双手,打心底里笑了出来——啊啊啊,先生是真心向我请教呢!

    想到袁峰他们都正在苦练紫云剑法,沈云不禁有些担心,道出心中忧虑:“三叔,我的朋友们会不会练了紫云剑法后,以后就只能走轻快飘逸的武路?”

    他心里是有偏见的:轻快飘逸是用来形容女子身法灵动的词,好不好?袁峰他们几个都是堂堂男子。

    不料,苏老三不以为然的笑了:“先生以为武路是那么容易形成的吗?当年,大帅指点我时,我已经在军中苦练了五年剑术。就是先生,不也是从六岁开始习武吗?我观先生也只是初定武路。先生的朋友们才开始学武,要形成自己的武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顿了顿,他指着身边的四个伙计,“他们几个都是在军中呆了六七年的老人,从入伍的那一天便开始习武,至今也没有形成武路。”

    伙计们不好意思的呵呵笑了:“我们都没三哥下得工夫多。”

    “三哥是大帅麾下出了名的剑痴。”

    “现在不成喽。”苏老三摆手,止住他们,又道,“先生的朋友们刚开始习武,多接触一些剑法、拳法,能开眼界,加深对武学的认识,没有坏处。”

    “原来,武馆开好几种武学课,是如此用意。”沈云闻言,遂放心了。

    此时已是中午,到了饭点。苏老三他们热忱的留沈云吃午饭。

    “今天下午,我们无事,准备去后面的山坡猎兔子。”苏老三笑道,“先生若是得空,不如跟我们一道去松快松快。”

    “是呀,守着这间铺子,闷死了。”

    “秋兔毛厚肉多油水足,是最好吃的。”

    “先生的拳打得这么好,身手肯定也不差。”

    “先生,一起去吧!让我们都开开眼。”

    伙计们也热烈相请。

    说起来,沈云也有将近半年没有打猎了,手正痒痒着呢。还有,一直以来,他也很想见识贝剃头的私兵们的身手。是以,爽快的应下。

    吃罢午饭,留下一人看店,沈云,苏老三,还有另外三名伙计,兴致勃勃出发了。

    结果,苏老三等人再一次被惊艳到了——哇呀呀,先生简直就象是山林之王!一进林子,整个人的气场都完全不相同了;还有,一手飞石,更是使得出神入化,说是打兔子的眼睛,绝不打它的鼻子。

    苏老三他们几个俨然成了他的跟班,是专门负责捡猎物的那种。

    所谓,外行看热闹,门行看门道。苏老三等人看得出来:只要先生乐意,这一带的野兔,他一个人能轻松包圆。

    还怎么接着玩?

    还好,沈云过了把瘾之后,便收了手。

    苏老三清点了一下他们捡回来的野兔,忍不住惊呼出口:“嗬,不到半个时辰,先生猎到了十只!”

    伙计们翻看地上的猎物,更是惊叹不已:“只只没有破皮,绝对能做一件大皮袄。”

    真是小看了先生。苏老三表示服了,两眼火辣辣的再次邀请道:“我知道哪里有大家伙。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

    抓兔子什么的,就是松筋活骨,小把戏尔。猎杀真正的大家伙,那才叫过把瘾呢!

    沈云也来劲了,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什么大家伙?”

    “熊!”苏老三指着后面的山头,“在那边的老林子里,我们有一次看到了熊的脚印。”说着,他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好家伙,足足有这么长!”

    旁边的一名伙计流着口水说道:“是只老熊呢。割下来的熊掌,红烧了吃,绝对大补。”

    “老熊瞎子的胆,更难得,能卖不少银子……”

    苏老三抬手赏了那伙计一记“毛栗子”:“就知道银子!老熊瞎子,有那么好打的?”说着,他看向沈云,实话实说,“要是搁在两三年前,我们早就追过去,掏了那老熊窝。唉,现在比不得从前喽,个个都有伤残在身。先生的身手这么好,如果能与我们合伙,肯定没问题。”

    沈云也是头次打这么大的家伙,闻言,整个人热血沸腾,不禁摩拳擦掌:“好啊,除了开讲日的上午,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行!”苏老三也是爽快人,当即拍板定下。

    猎熊不易,除了熊的体型庞大,力量惊人之外,还有一个难处,即,熊是非常聪明且狡猾的,寻常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还有老窝。

    所以,猎熊往往不是一两天的事。

    而沈云每隔一天都要去听半天的讲,时间上紧得很。

    好在,他放弃了紫云剑法,也就是说,玉宁师尊的剑术课,上不上都无所谓了。

    是以,他们把日子定在七天之后的下午。那一天,沈云刚上完秦先生的制药课,而下一次开讲的是玉宁师尊的剑术课。他不去上剑术课的话,总共能抽出三天半的时间。

    “叫上余头,他最拿手的是追踪。”苏老三信心满满,“三天三夜,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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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头听说要去猎熊,当即摩拳擦掌,乐得合不拢嘴:“一定去,一定去!”

    谷雨他们三个身手差了些,又都有伤在身,只能干瞪眼。

    大家商量好,各自回去准备。

    沈云是打猎的老手,虽然没有猎过熊,但是其他大家伙也是打过的,所以,心里根本就不怕。他这边的问题,主要是要离开三天半,药田没人看管。

    想了想,他去找袁峰帮忙。

    “你要去猎熊?”后者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危险了!”

    “没事,我们有好几个人。他们的身手都不错。”沈云笑道。

    “是杂货铺子里的那些人?”袁峰恍然大悟。听说那些人都是大帅的亲兵,一个个身经百战,非常了得。有他们护着,怕是妖怪都打得吧!

    沈云点头,又道:“到时请袁兄帮我多多留心药田。”

    “没事。包在我身上。贤弟尽管放心去。”袁峰笑嘻嘻的说道,“到时,记得给我带块嫩点的熊肉就行。”

    “好啊。”沈云满口应下。一头成年熊起码有几百斤呢。扒皮去骨之后,他们每人起码能分到几十斤熊肉。

    七天,转眼即过。

    这天出了大礼堂,沈云跟袁峰他们几个打了声招呼,直奔杂货铺子。

    余头已经准备好了。他跟换了个人似的,身着黑色短打,小腿用同色的绑带绑得结结实实,脚上穿着一双半旧的草鞋,手执长弓,背上背着一筒箭。平常的老气横气,一扫而光。

    因为老熊出没的老林子靠近武院那边,所以,他们俩要先去武院,在苏老三他们的杂货铺子里用过午饭,再出发。

    余头看了看沈云的装束,问道:“先生要不要换身衣服?”

    弟子服的外袍过膝,在他看来,累赘得很。

    沈云摇头:“不用了。把前袍塞进腰带里,也很方便。”

    其实,他也不想穿一两半一身的弟子服去钻老林子。一来不方便;二来太费衣服。

    无奈,武馆的规定如此,弟子们在武馆里,必须穿弟子服。

    余头便没有再多说,吩咐谷雨他们看好铺子:“等我们回来,熊肉管够!”

    谷雨等人皆是眉开眼笑。

    “熊肉又香又滑,我们有口服了!”

    “何止!熊肉还是难得的补物呢。吃了熊肉,今年冬天,我不用担心这条老伤腿发作了。”

    “凯旋!”

    两人赶到苏老三的铺子里。他们也准备好了,皆是身着黑色短打,脚穿草鞋。

    先前,余头换上了草鞋,沈云还没怎么在意。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的都特意穿着旧草鞋,他意识到这里头肯定有说法,于是,直接发问。

    余头笑道:“草鞋好啊。轻便,舒服,不伤脚。山上、水里,都去的。还有,走起路来,响声也轻。”

    后面才是重点吧。沈云恍然大悟。

    “我们在军中偷营摸哨时,都习惯了穿草鞋。”苏老三问道,“我们脚上穿的,都是自己打出来的。这玩意,便宜得很,不值钱。要不,先生也换一双?”

    沈云摆手。他又不是没穿过草鞋。再说,别人的旧鞋,他不乐意穿;新鞋的话,初穿会打脚,反倒不好。

    吃过午饭,一行人出发了。

    苏老三说的那片林子位于前山的山林深处。走了半个多时辰,他们到了那片林子边上。

    指着前面的一块大青石,苏老三说道:“上次,我们就是在那块石头的后面发现的熊掌印。”

    “过去看看。”余头挥手。

    此处,山静林幽,绝了人迹。

    不用多说,苏老三等人很有默契的拉开间距,警觉的向那块大青石包抄了过去。

    沈云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这些人是身经百战的军中老手。

    他们很关照他,无声的将他护在中间。

    而他也没有令众人失望,果断的随他们一同上去,不见半点犹豫。

    很快,他们来到了大青石的后面。

    除了一层落叶,沈云什么也没有看到。

    余头蹲下身子,细心的扒开落叶。不一会儿,他找到了一个很模糊的印子。

    确实很大!看着象是熊掌。

    沈云讶然。他自认为是打猎老手,寻找猎物,也自有一套。然而,余头这一手,确实令他大开眼界。

    “是个把月前留下的印子。”余头凝视片刻,抬头说道。

    苏老三点头:“我们是二十多天前来过这里。那时,武馆还没开馆。”

    余头两眼贼亮:“有四五百斤重呢,确实是只老公熊瞎子。它跑不掉的!这回,弟兄们有口福了。”

    众人听了,无不欢欣鼓舞。

    “跟上我!”余头挥挥手,象只狸猫一样,嗖的一下,钻进了浓密的林子里。

    沈云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啊啊啊,刚刚的那道黑影,是余头?

    苏老三手提长剑,回头说道:“老林子里野物多,大家都长点心。”

    “是。”众人低声应道,纷纷拿出各自的武器,再次摆开阵式。

    沈云细心的发现,不算已经离开的余头,剩下的几人里,他们的站位很明确的分成三部分,即,苏老三独自在前;他的身后,左右两后侧各有一人;最后面,还有两个人。

    当然,他依旧被护在最中间。

    余头似乎是留下了什么印记。因为苏老三在前头不紧不慢的领路,看样子,根本就不担心跟丢。

    沈云特意留心细看。果然,他发现苏老三前行时,特别留意两边的树干和岩石。

    多看了几处之后,沈云终于看出端倪:原来,余头的记号就留在这两种地方。

    他用的是组合记号。即,树上和石头上的记号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根小细线,很难发现不说,还随意得很,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然而,把两个记号叠加在一起,就能看出方向来了。

    沈云在心里佩服得很。

    好吧,苏老三好象脑袋后面也长了一双眼睛。没过多久,他突然回头一笑,压低嗓音问道:“先生认出余头的记号了?”

    沈云冲他竖起大拇指。

    “先生聪慧!”苏老三也冲他同样的竖起大拇指,转过头去,继续前行。

    沈云明显感觉到了其他四人的目光。他环视众人。果然,他们看着他,眼里尽是佩服。

    “先生好厉害。我们跟了余头这么些年,一直不知道记号是什么样的。”左侧的李二牛也举起大拇指,悄声说道。

    沈云冲他抱了抱拳,意思是:过奖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察言观色,是师父生前教他的看家本领之一。

    大家再度噤声,继续前行。

    大约走了十来里,苏老三突然打住,右手握拳,举过肩。

    沈云看懂了,这是“噤声”+“止步”的意思。

    果不其然,其余人迅速变换阵式。最后面的两人快速上前,与中间的两人分别背对背的默声站定,警觉的看着四周。

    “布谷!布谷!”前面的密林里传出两声布谷鸟叫。

    沈云不由瞪大眼睛——以他的经验,这片林子里不可能有布谷鸟。

    就在这时,前面的苏老三单手捏着嘴巴,“啾啾啾”的叫了三声。

    呵呵,都学得挺象的!沈云了然——刚刚的布谷鸟叫,绝对是余头学出来的。

    十来息之后,左侧的密林里闪过一道黑影,向他们飞奔而来。

    沈云定睛一看。来人可不就是余头吗?

    看到他,苏老三挥了挥右手。

    于是,警戒解除。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余头,找到了?”苏老三沉声问道。

    余头在众人面前站定,脸上现出喜色:“嗯。正前五十步远,有个山洞,就是老熊瞎子的窝。那熊刚刚回窝。好大一只!”

    没想到这么顺利!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找到了熊的老窝,等于成功了一大半。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诱熊出洞,射杀之!

    余头蹲在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一边低声解说,一边画了出来。

    苏老三听完后,指着图,开始分派任务:“我们三个去这里下饵。”他点了两人,然后,对沈云说道,“先生,你的飞石准头好,在这里,还有这里,埋伏下来,看到老熊瞎子出洞,就和余头一道射杀。”最后,指着剩下的两人,“你们俩负责警戒,保护先生和余头。”

    成年黑熊无论力量,还是攻击速度都是惊人的。是以,猎熊一般都是用伏击射杀的法子。冲上去与一只成年黑熊正面撕杀……太危险了,真没必要。

    “是。”众人低声应了,各自行事。

    诱饵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桶新鲜的用猪血拌着的猪内脏,搁在一只小木桶里,密封得极为严实。

    苏老三他们打头。在离洞口五步来远的地方,两人护着,一人飞快的将木桶直接劈开。

    立时,饵料全倒了出来。

    布饵完毕。三人迅速回撤。

    而此时,沈云和余头也按照苏老三的布置,已经各就各位——进入埋伏点后,沈云忍不住暗赞:余头带回来的情报细致且准确;苏老三为他和余头选的两处埋伏点也是恰到好处。

    身经百战,名不虚传!

    离他和余头三步来远的后面,各埋伏有一个人。

    沈云明白苏老三的用意:一是防止血腥味散开,引来别的野物,从背后攻击他和余头;二是,他们俩的埋伏点离饵料不过十来步远。一旦失手的话,老熊瞎子被激怒,定当全力反击。这时,他们俩只能后撤。而这两人就会冲上去合力击杀老熊瞎子。

    这样的安排无懈可击。

    而沈云对自己的飞花越柳,充满了信心——有他在,后面的两人不可能还有出手的机会。



    没有什么野物能扛住血腥味。更何况是精心炮制出来的血饵!

    大约过了半刻钟,狡猾的老熊瞎子也按捺不住了。发出几声低沉的咆哮后,洞口终于现出一团高大的黑影。

    胸前的白色月牙甚是显眼。这确实是一只正值壮年的公黑熊,货真价实的老熊瞎子。

    这家伙真的够警觉。它又在洞口磨蹭了半刻来钟,这才终于出洞,现出全部真容。

    嗬!这个头,不下四百斤!沈云掌心紧扣三枚银针,屏息以对——他没有猎过熊,但是,余头他们不是头次猎熊。在来之前,他们跟他说了不少猎熊的经验。比如说,最佳射杀的时机,是熊吃饵的时候。所以,此时,大家都在耐心等待。

    “呼——,呼——”,老熊瞎子慢慢的爬到血饵旁边,用鼻子使劲的嗅了嗅。

    也不知道是嗅到了哪里不对劲,还是怎么的,它没有和大家意料的那样,大吃特吃,而是突然一个人立,屁股一扭,竟是要往洞里逃去!

    怎能让它逃掉!

    沈云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右手一扬,三枚银针破空而出。

    与此同时,右侧,嗖!嗖!接连飞出两道箭影。

    余头也出手了!

    “嗷——”

    老熊瞎子痛苦的仰头长啸,对半空挥舞着两只硕大的前掌。

    它的脖子和后背各自扎上了一枝箭。箭身没入大半,箭尾直打颤儿。

    糟了!射杀的时机不太好。没有射中要害!

    老熊瞎子极有可能会发狂!

    藏在不远处的苏老三他们三个见了,提着刀剑,飞身冲上去。

    然而,他们还没冲出两步,却只见黑熊“砰”的一声,仰面倒下。尘土飞扬。

    这,这是……诈死?莫非老熊瞎子成精了?三人愕然,警觉的止步,不敢贸然上前。

    “快!取熊胆啊!”余头从藏身处跑了出来,“它已经死了!先生射杀的!”

    熊胆必须尽快取出来,不然的话,胆汁回流,熊胆会迅速萎缩变小。

    “啊,已经死了?”众人回过神来,齐齐看向沈云这边。

    沈云从藏身处现身出来:“没错,它已经死了。”

    刚刚的三枚银针都被他自后背打进了黑熊的心脏里。是以,黑熊只惨叫一声,便死了。效果简直不能再好。

    呵呵,用飞花越柳打猎,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苏老三赞道:“先生真厉害。”他第一个冲上去,挥剑剖开黑熊的肚子,麻利的取出熊胆,“冰桶!”

    “是。”带冰桶的伙计赶紧打开冰桶接着。

    接着,苏老三举剑,刷刷刷刷,斩下四只熊掌。

    “好大的熊掌!”伙计们接了,都忍不住流口水,“晚上就红烧了吃!”

    余头在一旁看着,心有余悸:“老喽,不中用了。刚刚看到它要逃,我心里一慌,手里就乱了。还好,有先生在。”不然,象这么大且狡猾的老熊瞎子要是发了狂,就他们这几个老弱病残,说不定就压制不住。

    “先生是用什么射杀了它?”有伙计好奇的问道,“刚刚,我完全没有看出来。”

    “是啊,也没看到有出血孔。”

    余头也道:“我只看到了三道白色的细光。”那细光快如闪电,他差一点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三根银针。”沈云笑道,“应该在熊心里。”

    苏老三闻言,手起剑落。旋即,“啊”的轻呼:“在这里,找到了!”

    什么情况,能让三哥如此失态!大家闻声望去。

    只见熊心竟然被震碎成三大块,完全被血水浸没。每一块碎片上都露出一点银白色的针尾。

    “怪不得它一下子就死了!”

    心都碎了,能不立死吗?

    大家震惊之余,看向沈云,眼里全是敬意:“先生……神技!”用三根细细的银针,震碎了熊心。这已经不是“厉害”能形容了,绝对是神技!

    “当时,我也是急了,用上了十成的气力。”沈云蹲下身子,熟练的取下三根银钱,从腰间取下一方白色棉布帕子,仔细的擦干净血渍,将它们重新收进万针囊里。

    这就是飞花越柳的威力。

    他还没有凝结出真气,所以,飞花越柳的威力大打折扣。用了三根银针,也只是将熊心震成三块。如果换了师父……呵呵,一根银针,轻轻松松将整个熊心震碎成肉泥!

    担心血腥味会引来其他野物,是以,他们取了熊胆和熊掌后,没有继续分解熊尸,而是整个儿抬走,等回到铺子里再剥皮扒骨解肉。

    收拾妥当后,他们准备返程。

    就这时,突然从熊洞里喷出一大股乳白色的浓雾。

    没有任何预兆,且来势汹汹。

    瞬间,所有人被吞没。

    “扑腾!扑腾……”余头等人沾上浓雾,纷纷象倒了的大树一样,一头栽倒在地。

    唯独有一人是例外!

    沈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道淡金色的亮光自他的胸前散出来,瞬间罩住了它的全身。好比是一个淡金色的圆球罩子,将这股浓雾隔离在一尺之外!

    怎么会这样?

    他不由自主的低头去看。

    原来是挂在脖子上的黄铜小棍透过衣服在发光!

    好神奇!

    沈云试着往前挪了一小步。

    黄铜小棍依旧发着柔和的金光。光罩也依然存在。浓雾还是被隔离在一尺之外。

    黄铜小棍会护着我!沈云松了一口气,将黄铜小棍从衣服底下掏出来,挂在外头。定了定心神,转而去察看余头他们的情况。

    浓雾很浓,跟煮沸了的鱼汤一样。余头他们几个就在身边,他也只能依稀看出人形来。

    于是,沈云只好一个个的摸过去,给他们切脉。

    唔,脉相都很正常。他们象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中毒的现象。

    沈云放心了:看来这股浓雾有点象师父生前说过的一种迷烟,只是让人睡着而已,不会造成其他的伤害。

    想明白这些后,他看向洞口那边,心里好奇极了:洞里到底有什么?这会儿喷出浓雾来,是巧合吗?还有,黄铜小棍能挡住浓雾,是巧合吗?

    看着周边翻涌的浓雾,沈云心中的好奇越来越甚。犹豫再三,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

    在掌心扣了三枚银针,沈云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向洞口走去。

    所到之处,浓雾无不退至一尺开外。

    没过多久,沈云便到了洞口。

    很有意思。浓雾明明是从这洞里源源不断的喷出来的。然而,沈云却清楚的看到,山洞里,黑坳坳的,没有一丝白雾。

    见识过师父生前布设的幻阵,沈云的脑海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又是什么阵法?

    好奇心更甚。黑暗深处仿佛摆了一大块磁铁。而沈云完全抵挡不住。

    他走进了洞里。

    这时,一直护着他的淡金色光罩骤然消失了。

    他低头一看。黄铜小棍没有再发光了。

    唔,原来是浓雾刺激,黄铜小棍才会发光。

    沈云的目力极好,然而,山洞里实在是太黑了,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于是,他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环视洞内。

    不一会儿,他被右前侧的石壁深深的吸引住了。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云纹图案。

    有他的两个巴掌大,和黄铜小棍上的云纹一模一样!

    这肯定不是巧合!

    他拿着火折子,慢慢的走了过去,定睛细看。

    在图案的正中间,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圆形小孔。

    而那孔的大小似乎和黄铜小棍差不多。

    沈云不由呼吸加重——真的不是巧合!

    黄铜小棍竟然是钥匙?

    沈云从脖子上取下黄铜小棍,将之拿到小孔旁边对比了一下。

    没错!

    然而,他却不敢贸然一试——天知道,这把钥匙会打开什么!

    紧紧的将黄铜小棍攥在手里,他感觉到手心在不断的冒汗。

    脑海里象是冒出了两个声音。

    一个对他说:“沈云,危险!速速离去!”

    另一个则不断的催促:“沈云,还犹豫什么?太师祖的手札里不是再三写着,机遇险中求吗?打开它呀!打开!”

    对,机遇险中求……沈云有些心动。

    就在这时,前面那个声音又大叫:“沈云,命都要丢了,还要机遇何用?这是师父生前说的。”

    是啊,师父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保命都是第一要紧的事。沈云又紧了紧手中的黄铜小棍。

    后面的声音不甘示弱:“沈云,你现在出去,什么也得不到!你忘了你来武馆的目的吗?外面的浓雾,那么奇怪。黄铜小棍,还有这里的云纹图案,也是怪异得很。什么是道?也许答案就藏在云纹图案的后面!”

    沈云听了,精神为之一振,果断的举起黄铜小棍。

    “沈云,不要!不……”先前的那个声音狂叫。

    可是,沈云却充耳不闻。他将黄铜小棍插进了小孔里,然后,屏住呼吸,紧盯着云纹图案。

    一息、两息……一直到了他的憋气极限,也不见有什么变故。

    怎么回事?沈云呆住。难道是我猜错了?黄铜小棍不是钥匙……

    想到这里,他伸手去拔它。

    然而,黄铜小棍却象是在孔中扎根了一般,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

    怪了……沈云拧眉,脑瓜子转得飞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呼——,脑海里象是划过一道流星。

    沈云恍然大悟。呃,开锁哪有不转动钥匙的?

    他试着扭转黄铜小棍。

    “叭嗒!”

    云纹图案应声而碎,化作一团雪白的亮光。

    好刺眼!

    沈云本能的闭上眼睛,避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