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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的百宝囊里一直随身带着热水和吃食,故而轻易饿不到他。他不声不响的出了店门。街上已经有人不少人。其中有不少人神色焦急的往后街那边跑。

    也不知道四海香烛铺如何了……心中一动,沈云也混在人群里,跟着去了后街。

    如他的判断一样,后街的街口除了一地混乱之外,周边的屋舍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而紧挨着天帝庙后院的后街中后段被炸飞了,地上现出一个十几丈的大地洞。

    四海香烛铺就在其中。

    沈云远远的看着那个大地洞,心里真的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四海香烛铺不复存在。大祸突然从天而降,掌柜的十之八九是没逃出来(在客栈里,他琢磨了一晚,越想越觉得昨天的局与掌柜的无关,极有可能是伙计阿成在捣鬼)。往后,他没法再卖符给掌柜的了。刚找到的生财之道就被这般炸没了,不难过才怪呢!

    喜的是,伙计阿成估计也没能逃出来,没法再找他的麻烦了。

    两相比较,他发现还是财路被炸飞的伤感更甚一些。果然,仙都不是那么好混的。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沈云叹了一口气,悄悄的离开了后街。潜在的危险也被炸飞了,如今再无顾虑,他能回去了。

    看到他,守门的丁叔高兴得只差没有跳起来:“沈爷,您终于回来了!齐伯说要是您还没回来,就要跟老罗去天帝庙那边打探消息哩。”然后,扔下沈云,一瘸一拐的往里边跑,欢喜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回来了,沈爷回来了!”

    听到动静,齐伯他们齐刷刷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奴家就说沈爷不会有事,大年节的,死老头子就会吓唬人!”齐妈竟是喜极而泣,嘴里却埋怨着齐伯。

    而后者显然是一夜没睡,脸上顶着两只布满血丝的黑眼圈儿。他望着沈云,乐得合不拢嘴,飞快的招呼道:“阿花,快把饭菜端上来,沈爷这个点回来,怕是还没吃午饭呢。”

    “哎!”阿花姐响亮的应着,大红罗裙飞扬起来,象道旋风一样的往厨房那边冲去。

    大家簇拥着沈云进了东厢房。

    屋里和往常一样烧着地龙,暖意融融。

    “沈爷,您不知道,昨儿差点没把我们吓死。”齐妈抚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着昨天的经历。

    收到一个卖瓜子的陌生小子送来的口信后,齐伯飞快的付了面钱,招呼大伙儿回家。她和阿花姐都想接着去外边看火戏,心里挺不乐意的。无奈老罗也赞同齐伯,她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走。

    到了那家车马行,他们才找到自家的马车,就听到从天帝庙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这响声比炸雷还要吓人。马厩里的马儿都吓得咴咴乱叫。他们的两匹马更是受到了惊吓,咴咴叫着,使劲撩蹄子。连老罗了接近不了它们。

    这时,齐伯当机立断,弃车走路。

    “刚刚那声响定是出了大乱子。再不走,我们怕是要被困在这里。”

    大家都被他的话吓住了,跟着他飞快的跑出车马行。

    外面乱哄哄的。大家都说天帝庙出事了,个个只顾着逃命。

    齐伯叫老罗在前面开路,又叫大伙儿手牵着手,千万别走散了。就这样,总算逃出了那条街。

    这时,前面出现了好多手里拿着大刀的仙符兵。

    齐伯连忙带着众人躲在路边的一堆杂物后面。还好,那些仙符兵没有停,直接从杂物堆的前面跑进了他们刚才逃出来的那条街里。

    他们亲眼见着好几个仙符兵封住了街口。在他们后面的那些人都没能逃出来。反应快的,麻溜的找了个藏身的地方,赶紧藏了起来;而那些反应慢的,都被仙符兵们象赶羊一样,往街道中间驱赶。

    齐伯见街口的那几个仙符兵忙着布设关卡,没有注意外边,赶紧的示意大家快走。

    可怜齐妈她们三个女的吓得浑身直打哆嗦,手脚都使不上劲儿。多亏了齐伯他们,拖着她们逃了回来。

    “到了家里,奴家的腿还是软绵绵的。”

    丁叔也是一脸的庆幸:“还好我们逃出来了。要是被那帮畜牲拦在冰天雪地里,就我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大吉大利!”齐妈连忙说道,“我们给天帝老爷烧了那么多的香,他老人家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

    “切——”丁叔呵呵,“您呀还是别提天帝老爷了。我刚才还听外头在传,说,昨天的那声响,就是他老人家的庙被炸飞了。”

    “莫要乱说!”齐妈和罗婶不由色变。

    “沈爷,天帝庙真的出事了吗?”阿花姐问道。

    沈云点了点头:“中午的时候,那边撤了街禁。我去看过了,天帝庙的后院,还有后街的中后段,都被炸没了。地上现出一个好大的洞。”

    竟然是真的!

    “造孽!”齐妈和罗婶都飞快的冲天帝庙方向打拱作揖,嘴里不住的碎碎念着:“天帝老爷莫怪罪……”

    老罗叹了一口气,对沈云说道:“沈爷,车马都还寄在车马行里,我现在去看看,还在不在。”

    “车应该还在。就是怕马都被仙符兵拉走了。”齐伯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老罗,我与你一道去。”

    “真要是被拉走了,你在车马行里租匹马,把车拉回来。”沈云吩咐道。

    “是。”老罗应了一声,戴上帽子,和齐伯一道,急急的出了门。

    快到晚饭点的时候,他们俩空着手回来了。

    老罗气得说不出话来。齐伯的脸色比出门前更难看:“那帮畜牲抢走了车马行里所有的牲口不说,还劈了不少车当柴火烧。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车马行里连一个完整的车轱辘也没有剩下。东家说是刚解除填禁就卷着细软逃走了,只留下几个伙计围住掌柜的讨要工钱。”

    也就是说,他们的车和马没了,赔偿无望。

    “算了,等开春之后,再重新置办一辆。”沈云说道。车和马都是洪天宝置办的家当。他受其所托,要替他看好家业。如今,车马都丢了,自然要填补上。

    置办一辆那样的马车少说也要四五百两银子呢。齐伯等人心痛极了。

    不想,更糟糕的事找上门来。

    摆晚饭的时候,丁叔神色慌张的送来一张拜帖:“沈爷,前街的黄三爷说明天上午要来拜会您。”

    “当啷”,罗婶手里的空饭碗掉在桌面上,转了一个圈儿,眼见着就转出了桌子边。

    沈云手一揽,稳稳的接住了,挑眉问道:“这个黄三爷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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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天凉好各秋的平安符,谢谢!



    “他是这一带的混混头子。”齐伯苦着一张脸,将黄三爷的底细告诉了沈云。

    黄三爷并非在家中行三。他姓黄,单名一个福字,是家里的独子,上头就一个姐姐。‘黄三爷’的称号是他自封的——在麻雀街这一边,天老大,地老二,他黄福排第三。

    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上头有一个在仙府衙门当主簿的姐夫罩着,他十三岁开始,便带着几个小混混在麻雀街横行霸道。近二十年下来,他手底下的小混混越来越多,其势力也扩散到了周边四五条街,成为这一带说一不二的霸主。

    两年多前,洪天宝带着齐伯他们老两口搬到这里。不到一个月,黄三爷手底下的两个小混混便找上门来,说是收保护费。

    那时,洪天宝已发迹。在此之前,他曾被一伙类似于黄三爷的地痞流氓逼得几乎走投无路。洪天宝恨之入骨,发迹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借着仙宫里的名头,在星夜阁买了杀手,一夜之间杀光了那伙地痞流氓。

    这会儿,那些东西的尸体还摆在家里,没有发丧呢,又有新的地痞流氓找上门来。洪天宝火大了,直接将两个小混子拎到车上,带他们去以前住过的东福巷。那个混混头子家的门口挂着白幡白布,甚是醒目。马车经过那个门口时,洪天宝抬腿就将两人踢了下去。

    “自那以后,黄三爷的人就再也没有上过门。”齐伯说道,“爷说,这种混子最是欺软怕硬。他这会儿送了帖子过来,肯定是收到消息,知道爷回乡去了,上门来找麻烦的。”

    这也是他们几个之前最担心的事:黄三爷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记仇。当年,洪天宝那般做,于他来说,就是打脸啊。因为洪天宝一直做着仙宫里的茶叶采买,又是个下得狠手的人,他忌惮得很,才一直忍着。

    一旦洪天宝回乡去了,把他们几个留在这里,他还不得连本带利,全给讨回去啊!

    而洪天宝也考虑到这一点,之前曾打算过,卖了这所宅子,在城外近郊买一个小庄子安置他们。

    可是,黄三爷这一类的人,鼻子灵着呢。只要被他们盯上了,轻易是摆脱不掉的。故而,洪天宝迟迟没做决定。

    就在这时,沈云的信到了,说是年底也要来仙都游学。

    洪天宝一扫愁云,拿着信,高兴的对他们几个说:“救星来了!”

    那时,他们几个得知沈云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连功名都没有,心里挺没底的。

    接触过后,他们对沈云甚是信服。尤其是沈云得了虎跃堂的差事之后,他们先前的担忧一扫而光——只要沈爷去虎跃堂当了差,上头就会有虎跃堂罩着。黄三爷再横,在虎跃堂面前,充其量也就是一只讨人厌的苍蝇而已。没看到前街的王家,自打他家大孙子成为虎跃堂的弟子之后,黄三爷和他手下的混混们连王家的门都没有再上过了吗?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黄三爷这回居然不买账,派了帖子过来。

    要知道,在仙都,混混们的这种帖子跟“咱们两个的仇大了,老子要灭你全家”就是一个意思啊。

    也难道罗婶听了,手里的碗都给吓掉了。

    就是齐伯心里也愁苦不已:黄三爷突然如此强势,是不是又得了新倚仗呢?

    沈云也想到了这一层。不过,当着一屋子老弱病残的面儿,他将那帖子随意的扔在桌上,笑了笑:“合着我就长得象个软柿子?”

    分明是没把黄三爷之流放在眼里。

    此举于齐伯他们来说,比定心丸还要灵验。

    “吃饭,吃饭!”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轻,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实际里,沈云故意这般说,也只是为了安众人的心。在市井里混得久了,他从来就不敢轻看这种地痞流氓。

    吃过饭,待齐伯他们离去后,他便去里间,开始为明天的见面做准备。

    第二天的上午,黄三爷果然上门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一个小混混也没有带。满面笑容,他手里亲自拎着一匣子点心。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般做派,沈云也不好发难,也是笑嘻嘻的叫齐伯接了点心匣子,伸手将人请进了正屋大厅里。

    黄三爷暗中打量了眼前的小子几眼之后,心里更有底了。坐在客位上说了两句闲话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封大红帖子,呵呵笑道:“某这次前来,是受人之托,给沈老弟送帖子来的。”

    这种地痞流氓行事,手段没下限。天知道这帖子上面有没有动什么手脚。沈云没有接,扫了一眼,笑道:“难为三爷亲自上门跑一趟。”

    黄三爷本想欣赏一下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想,人家风轻云淡的,压根就没把比武当回事。一时之间,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莫非臭小子真是个深藏不露的?

    又扫了沈云一眼,他心道:再厉害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敌得过木爷?木爷使得一手好大刀。在姐夫的众多门客之中,就数他武艺最高。如果不是他运气不佳,前些年背上官司,被革去了高级武者的功名,只怕早就考上了初级武宗。

    如此一想,沈云在他眼里已经跟死人无异。再看这宅院宽敞明亮,屋中摆设、园中花草皆不俗,想着它们很快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心情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哈哈哈,沈老弟是个爽快之人。某喜欢得很。”他将帖子撂在手边的海棠高杌上,起身说道,“三天之后,某就在家中恭迎沈老弟大驾光临。”

    沈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那封帖子不是什么拜帖,十之八九是封比武的战书。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这样,他稀里糊涂的应下了在仙都的第一场比武。

    将黄三爷送出门后,沈云小心察看那封帖子,确定上面没有沾毒什么的,这才拿起来看里头写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这是一封战书。里头写着,三日之后,杨兴武在黄府请他赐教。

    听沈云念完帖子,齐伯和老罗都气愤不已。

    一个说:“臭不要脸!是他们挑起来的,按理不应该是那个姓杨的上我们这里来比武吗?”

    另一个则道:“他们该不会是兴了什么鬼名堂?”

    丁叔不是仙都人,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挠着后脑勺问道:“这个姓杨的,是什么来头?”

    他们几个里,消息最灵通的当数齐伯。闻言,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这一片没住着这号人。”齐伯起身,“我去外头打听打听。”

    沈云心里有了底,摆手说道:“不用了,应该是从他姐夫那边请来的援手。三天后,我且去会他一会。”

    正所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放手一搏。

    更重要的是,在四海香烛铺里,与那华衣公子对了一招之后,他突然手痒得很,很想找人比试一场。



    尽管齐伯对沈云充满了信心,但是还是决定出去打听杨兴武的底细。两年多来,他在这一带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当然,他结交的都是一些管事、管家之类的仆从。

    很快,他得知街坊们都收到了黄三爷的帖子。不过,他们是应邀三日后去黄府看比武。

    据这些仆从讲,他们的主家多少都有些期待这次比武。

    说穿了就是,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街坊们也很想通过这次机会看看沈云的真正实力。

    故而,杨兴武是何许人也。他们也正在积极的打听之中。

    这些管家、管事们也挺热心的:“等我家老爷探到了准信儿,我再跟老哥说。”

    齐伯听得心惊胆颤——如此兴师动众,黄三爷到底想干什么!

    他急急的回到家里,把老罗和丁叔喊到自己屋里,悄悄的商议。

    “哼,他这次是下死手,非把我们整出去不可。”老罗一脸铁青。

    丁叔也使劲的点头:“对,他这是拉清单,算总账啊!”

    齐伯也是这么想的。他喊他们两个来,更重要的是为了商议应对之策:“要不要告诉沈爷,多多防备?”

    话一出,屋子里立时安静下来。

    犹豫片刻,老罗斩钉截铁的说:“要,当然要。这是大事,沈爷知道得越多,做的准备会越周全。我觉得除了这些,我们还要想办法打探到黄家里头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丁叔却持反对意见:“要是这些消息让沈爷分了心,不能好好准备,那就坏喽。”

    “别看沈爷年纪小,却很有主见。轻易吓唬不到他。”老罗很肯定的说道,“黄家那边的情况,沈爷早知道,就能早想出应对的法子。总比事到临头,两眼一抹黑的好。”

    齐伯点头:“有道理。我们都出去打探情况。不管打探到什么,先在我们屋里碰个头。大家一起决定要不要告诉沈爷。”

    “好。”

    然而,大半天忙活下来,三人一聚头,发现什么也没打探出来。黄三爷一个混混头子的府上,竟然整治得跟个铁桶似的!

    “不行,得马上去告诉沈爷。”齐伯意识到事态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他们仨立刻去了东厢房。

    沈云刚打完拳。

    初二那天,在后街庙会上看火戏时,他有所领悟。这两天一直尝试着在画符时用上那道微弱的气流。结果,不但那道气流没有用上,反而因此而缚手缚脚的,严重的影响了画符。接连画了三次雨符,竟然没有一次成的。真气耗尽,他索性扔了笔,在里间打起金刚拳来。

    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行。打到第二趟时,真气恢复到了两成半。这时,他突然发现,真气一动,那道微弱的气流又出现了!

    与画符时,气流只在笔尖运转不同,此时,气流很明显的由左掌心进,右掌心出。

    这是什么情况!

    莫非这道气流本身就是我自个儿带出来的?

    他不由放慢了拳速,慢慢的体会真气在体内的运转,以此来追踪那道微弱的气流。

    果不其然,如此一来,他更加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丝气流。

    与真气相应和!

    不是出自丹田。确实是来自外界。

    怪哉!师父生前多次跟他提及真气,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类似的情形。

    如今,他已经读遍太师祖留在百宝囊里的手札,也没有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莫非是他们之前都没有碰以过?

    沈云又试着打了劲风拳。

    后者带动的气流更明显。

    细想之后,他觉得自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劲风拳与金刚拳不同,它的拳意本身是模仿风意的。当年初学时,钱师尊叫他找个风口,当风练拳,就是这个缘故。而那道气流与风有些类似,是以,与劲风拳相得。

    三遍劲风拳下来,他对这道气流越发的熟悉,对如何借用到它,也有了一点心得。

    而他的劲风拳也因此而突飞猛进。

    本来他担心会很耗真气。孰料,真气不减反增,恢复的速度比练心法还要略微快一些!

    新的发现令他兴奋不已。一遍又一遍,他忘乎所以,从未有过的融入了劲风拳之中。

    终于,心头一片空灵,他感觉自己与那道气流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清风。

    “哗啦哗啦……”

    丹田里发出一声爆豆似的脆响。

    沈云打了个哆嗦,瞬间回神。定睛一看,屋子里竟大风侵袭过一样,一室狼藉!

    这是劲风拳打出来的效果?

    他吓了一大跳。再察看周身,除了头发全散了,凌乱的披着之外,全身上下并无不妥之处。相反,经脉里真气澎湃,有如滔滔之江水——就一瞬间,他的真气增加了一丝!

    别小看这一丝!

    真气提升是件很困难的事。自从凝结出真气以来,他每天都勤练心法,增加的真气也没这一瞬间的多!

    无疑,他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提升真气的法门。

    如此一来,他对画符的兴趣不复从前。当即决定,以后每天将画符的时间恢复到一个时辰。多出来的两个时辰都用来打劲风拳。

    那道气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它还能带来什么样的助益,助益究竟有多大?如何才能完完全全的利用上来……这些,他都要搞清楚。

    习武多年,他更加清楚的是:凡事欲速则不达。这些答案不是一两天就能找出来的。他得慢慢来,通过劲风拳,一点儿一点儿的去体会,去感悟。就象当初他站在风口,慢慢的感悟劲风拳一般。

    而眼下,他要做的是,把屋子收拾好。不然,今天晚上可没地儿睡觉。

    正准备收拾时,外头门廊上,传来了齐伯的声音:“沈爷,我们有事禀报。”

    “进来。”沈云飞快的挽好头发,快步走到外间,“什么事?”

    老罗和丁叔都看向齐伯,意思是要他说。

    后者简要的说出打探到的情况,末了,说道:“沈爷,黄三爷是个厉害角色啊。”

    “知道了。我会留心的。”沈云点头。他更关心的是天帝庙那边的动静——黄三爷再厉害,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四海香烛铺里头的却是修士。哪个更厉害?根本就不用掂量。



    “后街?香烛铺子?”老罗接到差事,甚是意外。不过,他没有多问,马上点头称是,“明天清早,我去那边探探。”沈爷吩咐他去打探,肯定自有用意。如果不是因为外头只差个把时辰就要宵禁了,他会立马出去,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沈云点点头,看向齐伯:“家里有没有闲置的屋子?这两天,我要闭关,准备比武。”

    “有的,有的。”齐伯连声应道,“北跨院最清静,只是那边的地龙烧起来要一宿……”

    沈云摆手:“不用烧地龙。还有,屋子里要清空,莫留任何摆设。”

    “是。”齐伯明白了。比武是当前唯一的大事,耽搁不得。他招呼丁叔和老罗,“我们现在就去收拾。”

    三人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到了点灯的时候,齐伯象只刚出笼的热包子,一头汗水的过来禀报:“沈爷,北跨院那边收拾出来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云跟着他去了北跨院。

    齐伯他们考虑得更周到:整个北跨院全被收拾了出来。

    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得干干净净,地上连个冰碴子也不剩。窗户纸是新糊上去的,米浆子都是湿的。

    北跨院一共有三间屋。当中的正屋最大。依他的吩咐,里头空荡荡的。屋里没个烛台都没有。在两边的墙壁上新钉了两只大木碗,里头各装着一盏;西屋最小,摆着大浴桶等洗漱物件;东屋的火炕已经烧热了,上面崭新的被褥、枕头等准备齐全。

    齐伯在一旁解释道:“我们想着,在这边摊个铺,沈爷若是累了,也能小睡一会儿。还缺什么,您只管吩咐。”

    “你们考虑得很周到。”沈云向他道了谢,“如此最好不过。”

    吃过晚饭,他便去了北跨院,接着琢磨劲风拳带出来的那股气流。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停止练习劲风拳之后,约摸一刻钟之后,刚增加的那一丝真气开始减少。半个时辰里,这丝真气消退得一干二净。他体内的真气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

    貌似它并不能在体内保存下来。

    是因为我没有及时练习法巩固真气的缘故吗?想到这里,他哪里心思吃饭?飞快的扒完饭,他便去了北跨院。

    齐伯等人见状,生怕打扰到他,也草草吃完饭,各自回屋。

    漆黑的街口,一道黑影象鬼魅一般,自外飞奔进来,径直朝沈云他们家跑去。

    很快,他在黑油大门面前站住了。

    紧闭的大门上贴着一道平安符。

    没错,这是姓沈的凡人小子画的平安符!

    黑色的大毡帽下,细长的眸子里涌起血色,嘴里不禁轻声咒骂道:“该死的!”

    竟然用平安符摆了符阵!

    以他练气初期的修为,且布不了符阵。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小子怎么可能做到?

    莫非里面还有高人坐镇?

    想到这里,黑影吐出一口浊气,微微颌首:“对,应该是这样的。臭小子肯定是身藏遮掩的法宝,骗过了师叔……”

    想到师叔,他不由嘴角翘起,伸手轻轻按住心口,呵呵轻笑——被师叔的威压所伤,两天过去了,这里仍然隐隐作疼。

    不过,如今,他不恨师叔了。

    因为初二那天还真亏师叔将他赶了出去。不然的话,他呆在铺子里,就和师叔一个样,被炸上了天,连骨头碴子都找不到。

    仙都出了大乱子,师叔留在师门的魂牌粉碎。师门用最快的速度传讯于他,令他速速回去,汇报情况。

    他以“受伤,暂且不能挪动”为由,拖了三天。

    好吧,他说的也是实情。筑基期修士的威压太强大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师叔会为了一个凡人小子与自己反目,当时完全没有防备。以至于好比被当胸重击,险些气血逆行。

    逃出去后,他养了两天,总算平复下来,没有留下暗疾。

    如此大仇,岂能不报?

    既然师叔已不在了,那么,这笔仇自然就落在了姓沈的小子头上。

    他今晚乘夜而来,为的就是取臭小子的项上人头。

    哪知……

    目光再次落在那道熟悉的上品平安符上,他阴戾的抿了抿嘴。

    以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能无声无息的化掉平安符阵。如果就这样从大门这边潜进去,势必会触发门上的平安符,惊动姓沈的和里头的高人。还有,既然是平安符阵,那么,从其他地方潜进去,也照样会惊动里头的人……

    可恨!他又按了按心口。

    罢了,且留臭小子多活几年。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道爷日后筑了基,这笔账,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也不迟!

    黑影轻哼一声,一甩黑色的披风,转身又往街口飞跑而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之中,好象看到前面的街口晃出了一道黑影。立时吓得打了个哆嗦,睡意全无。待他提起灯笼,再定睛一看,那一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是我眼花了吗?他伸手揉了揉眼睛。

    还是什么也没有。

    真的是眼花了。他吁了一口气,敲着梆子,继续巡街。

    第二天,老罗连早饭也顾不得吃,从厨房里抓了两个肉包子,急匆匆的出了门。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回来了。

    “沈爷,天帝庙的事,仙府发告示了。”

    他不敢去北跨院里找人,而是守在门口。

    到了午饭点的时候,沈云从里头出来。他连忙迎上去汇报打探到的情报。

    “他们说是怎么一回事?”沈云抬手,示意他一边走,一边说。

    “说是叛匪想盗取天帝庙里头的宝贝,炸掉了天帝庙的后殿。连带着后街也被炸掉了一大截。告示上列出了好些被炸没的铺子。我仔细的听衙差大人念完了告示。里头有好几家香烛铺子。”说到这里,他苦恼的抓了抓头,“就是我这记性不好,没记住那些名字。”

    “还有呢?”沈云不信仙府的说辞,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回仙府居然在告示上列举出来受损的铺子名单。

    这里头有古怪啊。

    “还有……”老罗皱着眉头,一边努力回想,一边说道,“有个鬼大人也遭了殃。那些鬼大人个个都难缠得很,吃不得一星半点亏。这回遭殃的鬼大人据说还是个大法师呢。大老爷怕是不得安生了。”

    鬼大人?沈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是那个夸酱鸡爪香的色目族法师?

    好吧,那家伙与我毫不相干,跳过。

    仙府的告示通常会保存一旬。等比武之后,他去看一下告示,便能知道四海香烛铺的掌柜和伙计到底如何了。



    三天的时间,一晃便过。

    转眼间,比武之日,到了。

    这天,齐伯他们几个起得比往常都要早。好吧,确切的来说,是昨天晚上,他们都失眠了。

    叫人怎么睡得着啊!

    黄三爷此举分明是先礼后兵。一旦沈爷打输了,这一大家子人势必是连仙都也呆不下去了。

    阿花姐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这是齐伯昨天特意吩咐她的:早饭做些沈爷爱吃的。沈爷吃饱了,才有气力去比武。

    沈爷爱吃什么?据她一个多月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是:沈爷比爷要好养活多了。只要摆在桌子上的,不管是咸的甜的,香的辣的,沈爷都吃得蛮香。以至于,她居然没能看出来,沈爷到底有什么偏好。

    是以,她象初一早上一样,做了一大桌子。

    昨晚没睡好,又是比武在即,大家的心都含在嘴里似的,再好的吃食摆在跟前,也没那胃口。

    沈云是个例外。

    跟没事人儿一样,他照样是食指大动,样样都夹一两筷子,吃掉了两大碗米饭。

    大家见了,就象那些饭菜是吃进了自己肚子里一般,突然间,感觉踏实了不少。

    吃过饭,罗婶也象往常一样,给大家端了热茶汤上来。沈云接过去,慢慢的喝了两口,放下茶碗,起身说道:“走罢。”

    “是。”好不容易下去一点点的心,骤然又提到了嗓子眼里。大伙儿屏气凝神,出气都不敢往粗里出。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心给喷出来了。

    一行人出了大门。

    丁叔忍不住轻“咦”一声,小声说道:“这个点了,街上怎么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往常这个时候,至少各家各户都会有仆人出来采买。

    经他一提醒,众人都发现今天的街道格外宁静。街坊们门户紧闭,跟还没起床似的。

    事后,街坊们陆续上门,给了他们一个答案:他们太热忱了,早早的去了黄府,给沈爷打气助威。家里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孺,自然是关门闭户。

    象这种场面,女人们是不能露面的。是以,齐妈她们三个只送到了大门口。

    “沈爷,必胜!”阿花姐突然右手握成拳,半举起来,大声吼了一嗓子。

    冷不丁的,包括沈云在内,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大跳。

    “对对对!”齐妈反应过来,马上也学着阿花姐的样子,举起右拳,“沈爷,必胜!”

    罗婶紧跟其后:“必胜!必胜!”

    沈云不禁笑了,冲她们挥手:“阿花姐,中午记得做些好吃的。”

    “哎!中午,我们吃红烧肉。肉有现成的,奴家就去烧火焖肉。”阿花姐笑得见牙不见眼。

    齐伯的脸上也是乐开了花:“要焖得烂一些。这两天,我有些牙疼,只能吃软乎的。”

    “放心吧……”

    红烧肉真是法宝啊。众人心里的紧张一扫而光。大门里,女人们笑靥如花;门外,男人们也是精神抖擞,情绪饱满。

    待一行人来踩着点儿来到前街黄三爷府上,恭候在大门口的黄府管家险些被他们的气势噎住。

    旁边负责唱名通传的家丁更是张嘴结舌,呆若木鸡——不对啊,被拥在中间的那个小子就是沈小子吧?看着嫩得很呢。他们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一个个的斗气十足。尤其是沈小子,通身的气势竟然比杨爷还要大。

    还是管家反应快,飞快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自己则扯了张笑脸迎上去,打拱作揖:“沈爷,您来了!我们爷吩咐小的,在这里候着,接您大驾。”

    “有劳了。”沈云微微颌首。

    管家心里直嘀咕:小子的谱儿好大!好象来头不小……

    转念又一想:跟着爷十几年了,爷什么时候吃过亏?这门前屋后的一亩三分地里,从来都只有爷给别人吃亏的份!管他什么来头。说句不好听的。到了爷的屋檐下,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得跟爷蹲着。

    于是,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伸手请道:“您,里头请。”

    唱名的家丁也与他是一样的心思,最初的惊愕过去后,心里全是得瑟,两个鼻孔朝天,扯起嗓子拖起长音唱名:“沈爷,到……”

    这腔调,好讨厌!沈云瞥了一眼。

    只是随意的一眼,然而,于那家丁来说,却有如实质。冷嗖嗖的,比小刀子还要凌厉。

    立时,他跟被掐住脖子的大公鸡一般,蔫了。

    尾音戛然而止。

    管家听着不对头,连忙看过去。那家丁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杵在那里。此时此刻,木头桩子都没他老实。

    这是怎么了?正纳闷着呢。沈云已经带着齐伯他们三个走过他身边,进了大门。

    走得这么急做什么?等会儿,你们几个还不知道是怎么出来呢!管家不怀好意的在心里哼了哼,提起袍角快步跟上去。

    进门是一道“福”字影壁。

    绕过影壁,数百道目光,刷刷的聚集过来。

    沈云不由眯了眯眼——黄三爷搞得好隆重。不但将这三条街的街坊们都请了过来,而且在院子里搭了一个五尺来高的四方大木台。台上披红挂绿,台下,众人围坐,就跟唱大戏一般。

    “哟,沈老弟,终于来了啊。”黄三爷坐在主位上,看到他,远远的招手,“就等你了。”

    火云锦红狐披风,配上月白色的锦袍,挺精神的。就是脸太黑,皮糙得很。不然的话,兴许还能卖进南风馆里,换几两散碎银子。

    你这是喊你家的看门狗呢!

    沈云冷笑,站住身形,环视场内:“我迟到了吗?”

    座无虚席呀。黄三爷这是觉得今天吃定了他,连条板凳都没给他留。

    在老子的地头上,还敢这般横!有意思,好久没有碰到这种愣货了。黄三爷玩味的收回手:“沈老弟当然没有迟到。”说着,看向左手边上坐着的一个冷面黑袍中年男子,“杨爷,比武可以开始了吗?”

    那人就是杨兴武。

    他正看着影壁前边的沈云。依然是面无表情,只在心里惊讶不已:沈小子不过十三四岁,却是有真气护体的高级武师。

    可惜了,如此少年英才,今儿却要折殒在我的手上。

    收回目光,他冷冷的看向比武台,吐出两个字:“随便。”

    什么是杀气?这便是啊!黄三爷甚是得意,还是没有起身,冲沈云一抱拳:“沈老弟,请吧!”



    黄三爷的话音刚落,杨兴武将前袍别在腰带上,展开双臂,一个大跨步,飞身上了比武台。

    好一个“大鹏展翅”!

    “好!”黄三爷带头,满院子的混混、家丁无不拍着巴掌高声喝彩。

    会飞墙走壁!齐伯他们三个站在沈云身后,后背上的冷汗,刷得下来了。

    功力有限,众街坊看不出两者究竟孰强孰弱。他们看看杨兴武,还有黄三爷身后环伺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壮汉们,再看向沈云,和他背后的三个老弱病残,眼里多多少少都带了怜悯——可怜的孩子,这是替前头的洪爷受过啊。黄三爷请来高阶武者,分明是想置这孩子于死亡。

    前街的陈老爷一颗心如坠冰窟,整个人恨不得能缩进屁股底下的大红鼓凳里头去。

    他等了个把月,见黄三爷那边依然没有动静,便以为沈小子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连黄三爷也畏着他的火!哪知黄三爷分明是恨毒了这小子。

    这下完喽!黄三爷不会怪罪我陈家吧?收拾完沈小子之后,会不会就要对付我陈家了?

    他悄悄的瞥了另外几家。那几位家主亦如坐针毡,脸上阴睛不定,想必心里比他好受不到哪里去。

    罢了,等比武结束之后,就给黄三爷叩头认错……

    沈云面色不变,用一只手解开火云锦狐皮披风,随手撂给后头的老罗:“你们在这里等着。”

    “是。”老罗双手捧着披风,咬牙应道。

    旁边,齐伯和丁叔都不由伸手按了按羊皮袍的下摆。沈爷有没有带刀子过来,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仨今儿都在皮袍下藏了刀子。

    本来昨天吃晚饭时,沈云吩咐了,不用他们三个跟来,让他们也呆在家里等消息。

    是他们三个坚持要跟来的。

    真不是意气用事。而他们三个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

    按丁叔的话说是,如果不是爷搭救,他们尸体早就化成灰了。过了两年神仙般的好日子,也该知足了。再说,活了大半辈子,在这世上,除了爷和沈爷,又还有谁把他们当人看过?如今,姓黄的一心想要毁了他们的好日子,把他们踹回泥沟里,象从前一样的作贱他们。呵呵,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他们三个都觉得,今天,沈爷若是败了,绝对是走不出黄府大门。那他们也都不活了,拼死也要咬黄三爷一口,尝一尝他的血是什么味道。

    至于齐妈她们,也一样。这会儿,她们一人抱着一只油罐子,守在大门后面。只要黄家的混混们敢找上门去,她们就点了宅子。

    当然,这种鱼死网破的计划肯定不能跟沈爷说的。

    齐伯站住来,跟沈云说:“我们老的老,残的残,帮不上您的忙。但跟在您后头,至少也是一份人气。别的不会,比武的时候,为您呐喊助威,还是行的。也好叫姓黄的知道,咱们府上不缺人。”

    沈云见劝不住他们,便点头应允了。

    尽管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看到黄三爷磨刀霍霍的样子,他们还是头皮发麻,两战股股。

    真的忍不住啊。

    看到沈云在前面跟没事人儿一样,齐伯很想扇自己一耳光,在心里不住的骂自己:沈爷才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呢。瞧这气势,连姓黄的都被他压下去了。你呀你,大半辈子白活了!站直了,莫给沈爷丢人!

    老罗和丁叔也与他一般想法。三人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胸脯子,目光坚定的望着沈云的后背。

    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沈云扯起嘴角轻轻一笑,抬腿往比武台走去。

    啊?台下的街坊们好不失望——杨爷先发制人,露的那一手,叫他们大开眼界;正常情况下,这位沈爷不应该针尖对麦芒的也现手绝活吗?比武必须是这样的啊!

    哪知,沈云就这样轻巧巧的走了过去!

    不知道当场惊落了多少下巴。

    黄三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不屑的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心道:这是要认怂了!

    也有很多人在期待——沈爷表现得太平静了!绝对有大招。兴许下一息,就在下一息,沈爷就会放大招!

    没人再看单手负后,挺立于比武台上的杨兴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云身上。

    期待的、不屑的、兴奋的……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啪啪啪啪的,擦出八卦的火花。

    于沈云来说,只不过是十几步路。然而,在这几十息里,现场的不少人不知道脑补出了多少画面。

    最终,众人好不失望。

    沈云顶着全场的目光,就这么走到高台下面,然后,轻提袍角,踏着木台阶,不紧不慢的走了上木台子。

    一点功夫底子也没现出来。

    看着他在杨兴武的对面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台下响起一通轻轻的嘘声。

    很多人轻轻摇头:这是要认怂啊!太没意思了!

    也有不少人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黑脸,同情的在心里一声叹息:还是个孩子呢。

    还有人目现精光,在心里飞快的盘算着:那个院子看着挺好的,不知道黄三爷得手之的,是留还是卖。留着自用的话,也就罢了;如果是转手就卖掉,不知会作价几何?

    杨兴武也认为沈云接下来会叩头认输。

    比武嘛,从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旦开始,拳脚无眼,生死不论。靠本事说话。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不如直接叩头认输。那样的话,至少还能活着走下比武台。

    想到这里,他在背后轻轻握了握拳头,心道:沈小子,你千万别怂。今儿黄三爷做好了架式,定要叫你有来无回。就算爷这里放过了你,留你一条命,你也出不了大门。所以,还不如拼尽全力,死在这比武台上。这样的话,也没堕了武者的气节。

    好吧,气节什么的,从来都是鬼话。

    如此少年英才,真要被乱箭射死,多可惜啊!亲手扭断那根年轻葱嫩的脖子,把一个少年英才活生生的打成鬼,那才叫痛快!

    在他心里,对面的小子早就是死人一枚,所以,他毫不掩饰眼底的阴戾。

    是以,隔着数步远,沈云也能清楚不过的感觉到来自对面的满满恶意。

    这家伙非善类!

    不躲不避,他迎上对方阴测测的目光,抱拳朗声说道:“小子沈云,请前辈赐教。”在鸿云武馆,弟子们之间,相互切磋,是常有的事。比试之前,双方都是先这般见礼。

    “啊!”台下又爆出一阵轻轻的惊呼。

    居然没有求饶认输!

    沈小子这是应战了!

    “滋——”,黄三爷深吸一口气,目光更加阴冷,心里冷哼,给台上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打上了一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标签。

    在他的设计里,沈云此时应当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才是。

    杨兴武也甚是意外,禁不住给了对面一个正眼。

    没错,真气初凝,充其量也就相当于高级武师的样子。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又握了握拳头,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笑。

    很好,马上就能听到颈骨被折断的脆响!

    世上没有比它更动听的声音了!



    “慢着!”不等杨兴武回应,底下,黄三爷突然抬手。

    刷刷的,包括沈云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黄三爷很满意这种焦点的感觉,得意洋洋的晃了晃头:“沈老弟初来乍到,看来还不懂我们这边比武的规矩啊。”

    沈云问道:“什么规矩?”

    “签生死状啊!”黄三爷笑眯了眼,“所谓拳脚无眼,刀剑无情嘛,比武之前,双方都是要签一张生死状,生死由天,一切后果自负。”

    和他一个德性,四周环立的混混们,也都望着沈云,皮笑肉不笑。

    偌大的院子里顿时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

    错不了,黄三爷今儿是要沈小子的命呢!

    再看向台上的沈云,大家都觉得那得月白色的身影已跟死人无二。

    齐伯不由咬得后牙槽“咯吱”作响。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规矩!

    太欺负人了!血气冲上头,老罗欲冲上前去,大声揭穿黄三爷的谎言。刚一迈腿,被齐伯死死的拉住了。

    他愕然回头。

    齐伯冲他轻轻摇头。

    立时,他明白了过来:今天这情形,签与不签那生死状,有两样吗?姓黄的此举不过是戏弄沈爷而已。就跟猫戏耗子,是一回事。此刻,姓黄的巴不得他们上前理论。

    哼哼,我们不上当。

    想通里头的关节,他气愤的收回腿。

    至于丁叔,他不是仙都人,平常也没见识过真正的比武,不懂这些。所以,气愤之余,忍不住又按了按藏在身上的砍骨刀。

    沈云看了对面的杨兴武一眼。

    后者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拿来。”关于生死状,黄三爷事先跟他通过气。没别的意思,就是防着将来那个在仙宫里得脸的洪爷回来找麻烦。

    高台之下,一个管事双手捧着一个大红托盘,“噔噔”的跑了上来。托盘之上,摆着一张生死状,还有笔墨和红色的印油。

    杨兴武提起笔,刷刷的末尾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撂了笔,又用大拇指按了印油,在旁边印下一道指印。

    管事转身,将托盘捧到沈云跟前,一双绿豆小眼直挺挺的望着他斜嘴笑道:“请吧。”

    沈云细细的读罢生死状。洋洋洒洒,数百字,其实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自愿比武,生死由天。

    其实,没看到杨兴武本人之前,他心里还有些担忧。然而,如今,他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了。因为他看得出来,杨兴武的实力还不如那天在四海香烛铺的华衣公子。

    生死由天?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吧!他在心里笑了笑,认真看过上面的墨迹,确定没有做手脚之后,也签名、按手印。

    这位管事是黄三爷精心挑选出来的。他最大的长处是口才了得。管事也原本以为要费些唇舌,才能签下生死状。不想,对方全程木着脸,竟一声不吭的签了。

    他诧异的看向沈云——三爷这回莫不是看走了眼?

    可惜,对方年纪轻轻,一双眸子却望着比院子里的那口老井还要深。他又是没拳脚功夫伴身的寻常人,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罢了,就算这小子能打赢杨爷,那又如何?他还能躲过黄三爷布下的天罗地网?

    想到这里,他放心的捧着托盘,“噌噌”的跑下高台,去给黄三爷查验生死状。

    见沈云的签名苍劲有力,完全不受影响,黄三爷心里不禁“咯咚”作响,泛起一丝怪异之感。但一想到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信心满满的抹掉了心中的怪异,靠在师背上,向高台上扬手:“两位都是痛快人。闲话少说,比武开始!”

    杨兴武解下了缠在腰间的九节金鞭,拿在手里“哗啦”一抖,护在胸前,摆开架式,邪笑道:“小家伙,亮出你的兵器来!”

    比武,他从来都是认真的。哪怕对方只是个初级武者。

    沈云也没客气,右手化成掌刀,左手握拳,摆出劲风拳的第一式,锁定自己的上、中、下三路,朗声应道:“杨爷,请!”

    正所谓,外门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杨兴武见他仅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守势,便将周身守得严严实实,无懈可击,不由敛了笑,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而台下众人纷纷被镇住——居然敢用一双肉掌对上九节鞭!这位究竟是被吓傻了,还是深藏不露,真的太厉害?

    黄三爷皱了皱眉头。心里头,刚刚被压下去的那丝怪异感,又冒了出来。并且比先前还要强烈许多。

    立在左侧的一位混混见状,连忙哈着腰说道:“三爷,这小子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吧?”

    “不然,他还能怎的?”这话说到了黄三爷的心坎里去了。他捧着肚子,呵呵轻笑。就算杨兴武不顶用,难道他还信不过自己布置的暗手?

    说话间,高台之上的两人已经缠斗在一起。

    没错,就是缠在一起。

    杨兴武没有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竟然应对如此之老道。一上来,就是贴身缠斗。如此一来,九节鞭根本就打不开,优势全无不说,反倒有些缚手缚脚,迫得他只能连连后退。

    才两招,他已然被逼到了比武台靠外边的角落里。

    不行!过招的时候,最怕的是被对方带节奏。腿跟一转,他立刻抽身,试图躲到一边,拉开距离。

    哪知,对方的步法竟然远在他之上。呼吸之间,已然封住了他的前路。

    根本就躲不开!

    该死的,好深沉的心机!竟是扮猪吃老虎!杨兴武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再这样比下去,不出十招,自己必败无疑。

    当即右手的大拇指发力,用力指腹之下的小突起。

    那是一个机关按钮。

    “喳喳喳!”

    霎那间,覆盖着九节鞭的那些鳞片尽数张开,闪着黑色的寒光。

    鞭上淬了毒!

    是血蝎子之毒血。

    不至于什么三步倒、五步倒,但见了血之后,能在数息之内全身麻痹,连说话的力气也使不上来。

    沈云挑眉。

    淬了毒,也没有用。

    因为他早有准备。在今天早上的粟米粥里悄悄的加了百花玉露丸。

    这是经他改进之后的百花玉露丸。连尸毒都能解,还怕这种江湖上的寻常毒物吗?

    这会儿,不但他不怕,就连跟来的齐伯他们三个也是百毒不侵。

    只是,杨兴武的下作手段彻底激怒了他。之前,他还打算放这位一马。此刻,他改主意了。

    师父生前常说,不可与小人结仇。

    那么,万一与小人结了仇,怎么办?

    师父说:杀掉,以绝后患。

    毫无疑问,杨兴武乃小人一枚。



    沈云不退反进,欺身上前,同时,运转真气护住右手,抓住九节鞭的鞭尾。

    “风卷残云!”

    “咯嚓嚓嚓……”

    右手逆鞭而上。但凡手掌所到之处,不管是鞭上的黑色铁鳞片,还是婴儿胳膊粗的鞭身,无不应声寸断!

    杨兴武只觉得手头一轻,转眼之间,七尺长鞭已然只剩下握在手里头的半截鞭柄。

    快!

    太快了!

    他甚至于没能看清对方用的是什么招式!

    怎么可能!

    我的九节金鞭分明是用九成百炼精铁加一成赤金所铸,至柔至刚。

    一个半大小子竟然用一只肉掌轻轻松松的将之寸折!

    他,他是仙官大人!

    电光石火之间,杨兴武的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结论。

    久在江湖,他的身体的反应远远快过头脑。

    当即,双膝一软,“扑腾”,重重的跪在地上。

    “饶命!饶命啊!”手里的半载鞭柄“当啷”坠地,杨兴武抱拳求饶,“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

    惊呆了台下众人。

    黄三爷回过神来,额头上,大颗的汗珠子,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

    “三爷……”旁边的管家惶恐之下,竟然抓住了他的一只衣袖。

    眼底腾起阴戾,黄三爷咬牙轻声说道:“如此,更不能放他走。”

    那可是一位仙官大人!杀了他,是以下犯上,罪不可恕!管家吓得脸上血色全无,禁不住张嘴惊呼:“啊?”

    黄三爷狠狠的瞪着他:“放走他,我们都得死!”

    管家瞬间明白过来:杀了他,在座的,个个都是死罪。反倒无人敢告密。

    死谁,都不能死自己。他使劲的点头:“小的,明白了。”

    黄三爷瞥了一眼站在影壁之前的齐伯等人。

    管家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只要一个眼神足矣。

    “是。”管家领命,挥手带走一小队带刀的混混,扑向齐伯他们。

    比武台上,形势骤然翻转。齐伯他们三个与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都被惊得呆若木鸡,此刻皆未回神。

    眼见着,管家带着混混们从四面围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

    “嗖嗖嗖——”一道劲风破空袭来。

    “噼哩叭啦!”

    管家和混混们一头栽倒,躺在地上直抽抽。

    齐伯他们被吓了一大跳,本能的齐齐往后弹出老远。

    这是怎么回事?

    人们冷不丁听到背后的动静,纷纷转过身来。

    只见管家和几个混混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抽痉。

    再一细看,他们棉裤的膝盖上那一处都破了一个老大的洞,汩汩的往暗红色的血水。

    好霸道的暗器!

    人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也有江湖经验丰富的人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中毒了。故而,他们看向齐伯他们三个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只有黄三爷因为回过神来之后,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台上,故而,看得真切。

    这些“暗器”全是沈云随手甩出来的。

    可不就是随手吗?所谓的“暗器”就是碎掉的九节鞭碴子。

    应该是看到了影壁前的动静,臭小子连眼风都没给一个,反手一把打出了手中的碴子。

    绝对是仙法!

    天老爷,他真的是一位仙术高深的仙官大人!

    姓杨的没有看走眼。

    一时间,黄三爷坐在垫着厚实软和的太师椅里,却比坐在烧得通红的火炉上还要难受。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啊。仙术不是我等肉眼凡胎能敌的。所以,姓杨的二话不说,“叭唧”就给跪了。

    死啦死啦,这回死定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跪在沈云脚跟前的杨兴武微微往这边侧了侧脸,冲他飞快的眨了眨眼睛。

    福至心灵,他立时意会过来,猛的抬手将一旁高几上的茶碗扫落到地上。

    这是他事先布置下去的信号——掷杯为号,天罗地网启动!

    咔嚓!

    高台的大部分台面突然下陷。

    很不幸,沈云正好站在蹋陷部位。

    相反,与他仅半步之隔的杨兴武却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杨兴武脸色大变。

    “受死罢!”他狞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头、弓背。

    一道夺目的寒光自他的后背里射出来,直指沈云的小腹。

    眼见着沈云脚下踏空,避无可避。

    形势再次陡然反倒,台下的街坊们只觉得两人眼睛不够使,完全看不过来。

    齐伯他们三个里,老罗的反应最快,却也只能悲呼:“沈爷!”

    可是,黄三爷觉得这些还不够。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是一位仙术高深的仙官大人!

    今天,我们要诛杀一位仙官大人!

    一双眸子里刷的迸射出夺目的光芒,象是被点燃了一般。他果断而又决然的挥手:“射!”

    呼啦啦——

    四面的院墙后面突然现出近百名手持强弓利箭的黑衣壮汉。

    乌黑的箭头,无一例外,齐齐指向比武台上的沈云。

    嗖嗖嗖——

    箭,如雨!

    “啊呀——”台下的人们抱头惊呼,纷纷从鼓凳上滚落,或蹲或趴,生怕被误伤。

    “沈爷!”这时,齐伯和丁叔也反应过来了,与老罗一道,拼命往比武台那边飞奔过去。

    所有人都认为沈爷必死无疑。

    杨兴武也是。

    可惜呀,不能亲手扭断这位仙官大人的脖子。他在心里小小的遗憾了一把,准备就地一滚,离开比武台。

    虽说这些弓箭手都是主簿大人让他带过来的,但利箭无眼。他若还呆在台上,也照样会被射成刺猬。再者,所有的箭头,都是他亲手淬得毒。

    血蝎子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还不等他打滚,冷不丁,一道劲风将他整个儿吞没。

    刹那间,眼前一花,天旋地转。

    啊啊啊——,那是什么!

    黑压压的箭雨!

    它们,它们怎么都冲我来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象滔天的巨浪,劈头盖脸的袭来。他终于发出一声绝望的悲嚎:“不——”

    嗖嗖嗖——

    声音刚出口,箭雨风驰电掣而至。

    血线象绽放开来的烟花,转眼之间,他周身皆插满了利箭。

    怎么会这样呢?杨兴武头一歪,断了气。死时,双目圆瞪,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黄三爷瞪着比武台上的那道旋风,轰的一声,脑袋里象是炸了锅。

    好厉害的旋风啊!

    象是一个大漩涡。但凡它沾到的东西,不管大小,统统被吸了进去。

    被吸进去的东西也随着一起飞快的旋转着。

    是以,旋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大。

    三尺来宽、丈许……

    天帝老爷,这是要吞天毁地吗!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跑啊!快逃命!”

    可是,黄三爷的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只知道簌簌发抖。

    “噗——”,胯下喷出恶臭。他瘫在太师椅里,两眼翻白,竟是活活的被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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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旋风并没有象黄三爷想象的那般变成吞天吐地的大怪物。它只是吞没了整个比武台而已。

    这是因为沈云目前的真气仅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用来对付这群宵小,足够了!

    两只拳头紧握成拳,沈云双臂一振,大吼一声:“给我破!”

    轰的一声巨响,旋风应声炸开。

    先前它是碰到什么,就吞噬什么。这会儿,恰好反过来了。

    大大小小的木块、被撕碎的红绸、歪歪扭扭的箭,以及杨兴武的头颅、胳膊、腿儿……带着旋儿,象漾开的水纹,呼啸着往四周飞射击出去。

    其速如闪电!

    四面院墙上的弓箭手们哪里躲得过!

    他们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纷纷被劈头盖脸而来的碎块们打中,噼哩叭啦的与高高的墙头一齐跌落。

    这一招是沈云将“飞花越柳”与“劲风拳”结合在一起而成。也是过去的两天里,他在北跨院里反复打磨,自创出来的第一招。

    以他自身之力,自然是无法做到如此威力。他这是借用了那丝微弱的气流。

    好吧,别看那是一丝几乎不易察觉的气流。事实上,上千次捕捉到它之后,沈云总经到,如果以自己的真气为引,以劲风拳为载体,这道气流最大能扩大至径圆约摸五丈的龙卷风!持续时间有十息之久!

    又反复打磨了数百次,招式初成。

    一招两式,先是吞噬,然后是爆破。

    因为第一式重在蓄力,第二式才是真正的杀招,威力远在第一式之上,所以,他将之命名为:旋风斩。

    可不是“斩”么?

    招术初成之时,通过推算,他发现北跨院太小了。不能将“旋风斩”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故而,悄悄出城,在郊外,寻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山谷试招。

    全力一试,他自己都惊呆了:此招好不霸道!方圆十丈之内,但凡风力余波所到之处,不管是数百斤的山石,还是一人合抱的大树,无一不被拦腰斩断。

    换在以前,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只是一丝微弱的气流,能放大至如此之境。

    这还是受他自身真气的限制。

    他的真气越是浑厚,“旋风斩”的威力越能千百倍的增大。

    更令他惊喜的是,通常威力巨大的招式或多或少都会对施招者造成一些伤害。在武学上,这被称为“反噬”。然而,“旋风斩”没有。不但没有反噬,而且每全力施展一次,真气当场能增加一倍。

    尽管是半刻钟之后,真气开始回落。大约半个时辰,便恢复如初,但是,真气会变得略微紧扎一些。

    有了此招,他信心满满,纵然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一闯,何惧“防守森严”的黄府?

    他唯一担心的是,此招分为两式,第一招蓄力需要些时间。如果黄三爷请来的这位杨爷是先天武者或者炼气士的话,他也许没有足够的时间出招。

    看到杨兴武本人之后,他完全放心了。

    之前,他没有象杨兴武一样,施展轻功,飞身跳上比武台,而是老老实实,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并非是什么扮猪吃老虎,完全是不得不如此。

    一来,他的“旋风斩”还不是很成熟,做不到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出招。为了最大限度的放出招术之威,他必须事先测量出周边的环境。比如说,场地的大小、风向、风力等。

    二来,他对黄府不熟,也需要时间去暗中观察,看比武台和周边是个什么情形,有无埋伏。

    只有搞清楚了这些,他才能确定在哪里,以及如何施展“旋风斩”。

    诚然,就这样走上去,既无气势,也无面子,很掉价。但性命攸关之时,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旋风斩”过后,整个前院象是被拆了一般,嚣闹之中,被腾起来的烟尘吞没。

    待尘烟散尽,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胆大者回魂。他们惊喜的发现自己还活着,并且是毫发无伤。于是,悄悄的往比武台那边偷瞄。、

    比武台早就不复存在。那里在爆破之前已被夷为平地。

    他们是在找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呀,大煞星竟然不见了!

    心头大惊,他们嗖的收回目光,继续趴在地上不敢动挪。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刚刚憋回去的胆子又渐长。他们试着用两眼的余光四下里打探。

    结果,除了碰到几道同样战战兢兢的目光,并不见大煞星的身影。

    人呢?

    欢喜之余,他们起身四望。

    大煞星不见了!

    就连他带来的三个仆从也没了影踪!

    他们走了。

    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

    扔下一地的尸体。

    黄三爷,死了。

    环侍在他身边的小混混们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四周的青砖院墙化成一地砖头碴子。底下横七竖八的现出一些血淋淋的胳膊、腿儿、脑袋之类的。

    惨不忍睹。

    “啊——”,终于有人惨叫,拖起身边的家人,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出去。

    象是开了一个头,众人“轰”的呈鸟兽散。

    陈老爷也是。今天与他一道来的,还有两个儿子。年轻人不顶事,这会儿还没回魂。他只得一手拖着一个儿子,拼命往外跑。

    一气跑回自家院子里,顾不得松开俩儿子,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吩咐目瞪口呆的门房:“快,关门,上大杠子!”

    就在这时,左手边,小儿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哇”的嚎啕大哭。

    瞧这点出息!陈老爷气得脑门上青筋暴起,当即,一腿甩了出去:“滚!”

    算这小子走运。

    刚才的逃命,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气力,这一腿是从所未有的绵软乏力。

    陈二爷没有被踢风,反倒是被踢得回了魂。

    “爹,救救儿子,儿子这回死定了!”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紧紧箍住自家老爹的两条腿,“儿子不要死……儿子不要被撕成碎片……”

    “什么?”陈老爷惊得两个眼皮直跳,战战兢兢的低头望着他,“你,你做了什么?”

    陈大爷也整个人都不好了。以他对弟弟的了解,这家伙绝对是闯大祸了,并且,这祸事还与今天的比武有关。自家老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陈二爷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象久溺之人抱着浮木一般,死劲的箍住自家老爹的腿,语无伦次的大呼大叫。

    最终,两父子合力,总算将他从陈老爷身上扒拉了下来,架到了正房的里间。

    “我的祖宗,你到底做了什么!”陈老爷挥起胳膊,打了小儿子一记耳光。

    陈二爷打了个转儿,重重的跌倒在地。

    “爹,前些天,我请黄三爷喝了一回酒……”他捂着脸,仰头惨笑,“说了沈爷的事。”



    杨兴武被旋风斩撕成了碎片,而黄三爷则被活活的吓死在了太师椅里。虾兵蟹将们折损大半,余下的,被吓得昏死过去,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沈云无心再追究,拉着石化状态的齐伯他们三个径直回了家。

    看着大门后面、院墙下面码好的柴火、齐妈她们抱在怀里的油罐子,还有齐伯等人从皮袍下面拿出来的菜刀、斩骨刀等物,沈云这才知道他们竟是做的是同归于尽的打算。

    从来,他听人们说的都是类似于“好死不如赖活”之类的话语。是以,他觉得有些难以理解:“黄三爷要的只是我的性命。你们真的不怕死吗?”

    齐伯小心翼翼的将菜刀放进桌上的竹筐里,笑道:“当然怕啦。谁会不怕死呢?”

    说着,细心的的叮嘱阿花姐好生将它们收回厨房里,末了还特意加了一句:“油罐子要离灶膛远一些,莫与火折子摆在一起。”

    “知道了。”阿花姐欢欢喜喜的双手提着装着油罐子和刀具的竹筐去厨房。

    下首,丁叔咧嘴笑道:“老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前,吃不饱穿不暖,都舍不得死。如今过上好日子,更舍不得死了。”

    “那你们还……”沈云不解:明明舍得不死,为什么还一个个的做出了赴死的准备?还有,既然连死都不怕,你们为什么还要整日里怕这怕那,缩头缩脑的活着呢?

    目送阿花姐带着一筐危险的东西走了出去,齐伯这才收回目光,叹道:“沈爷,没谁舍得死。就象老丁说的一样,以前那种苦哈哈的日子都捱过来了,更何况现在过得比泡在蜜罐里还要甜。沈爷,从来没有人把我们这样的贱民当过人,也只有您和爷,才把我们当人,让我们也堂堂正正的活着。黄三爷为难您,那就是我们的头号敌人。我们也没别的能耐,就只能跟他拼命了。”

    “就是。”想起前面几天提心掉胆的样子,齐妈的眼泪又禁不住的往外涌。她用衣襟揩着眼角,说道,“奴家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拉了他来垫背。”

    “对。奴家就算杀不死他,能咬他一口,撕下一块肉来,也是心甘。”就连一向性情柔和的罗婶也恨恨的说道。

    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沈云突然明白了——在这世上,没谁愿意卑微的活着。之所以卑微,全是因为无可奈何。

    为什么会无可奈何呢?

    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世人皆被蒙蔽。那时的强者们为了一己之私,撒下弥天大谎,把绝大多数的人定位为“废材”。比不过强者们的拳头,绝大多数的人也只能匍伏于强者的淫威之下,卑微的活着。

    从来都没有人给过这些“废材”希望。

    所以,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是靠着求生的本能在活着,就象蝼蚁。

    人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得如此凄苦、卑贱。这时,先是天神宗抛出了“废材论”,后有仙庭的“贱民”体系,于是,人们便以为自己真的是上天抛弃的废物碴子,久而久之,真的麻木、沉沦了。

    然而,一旦有人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知道所有人都能堂堂正正的活着,那么,等于是唤醒了他们。

    对,是唤醒!就象齐伯他们现在这样。

    这时,如果再有人要将他们打回原来的泥泞之中,他们是敢与之拼命的。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什么?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在这时,沈云突然听到丹田里“毕剥”作响,象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旋即,整个丹田满满当当的,暖意融融。人象是泡在温泉里一般,好惬意啊!

    啊,发生了什么?他连忙起身:“我有些累了,先去小睡一会儿,午饭你们不用等我。”说罢,急匆匆的去了里间。

    “是。”齐伯赶紧的示意众人随自己一道离开。

    走到门廊的台阶下,他回头看着里屋,压低声音对大家说道:“台上的那阵龙卷风风肯定是沈爷使出来的仙法。刮了那么大的一道风,沈爷能不累得慌吗?今天的午饭,我们都在厨房里凑合着吃得了,莫扰了沈爷睡觉。”

    原本是要好好的搓一顿庆贺庆贺的。现在,计划自然要变了。

    “那也不能叫沈爷饿着啊。”丁叔关切的说道。

    齐伯看向罗婶:“让阿花做碗血燕煮在灶台上,爷醒来,随时可以吃。”

    “是。”罗婶领令,“奴家这就去挑血燕。”再好的血燕,也难免会掺杂一些毛发在里头,是以,煮之前,要先泡发,细心的用小镊子挑出毛发之类的杂质。

    齐妈拉着她的手:“一起去。我们两个一起挑,快一些。”

    接着,齐伯给丁叔和老罗也派了活——沈爷今儿大显神威,街坊们眼下是都蒙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势必会上门来道贺。他们得先做点儿准备。

    至于黄三爷那边……呵呵,他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今天在黄家前院里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会传出去。在仙都,从来都是拳头底下出道理。黄三爷死了,那是白死了。就连他在仙府衙门里头当主簿大人的姐夫也不会为他出头。说不定,主簿大人得了信,还会派人送一份厚礼过来道歉呢。毕竟杨兴武,还有藏在院墙后头的那些弓箭手都是他的人。这事儿,前后三条街的人,谁不知道?瞒不住的。

    几人放轻手脚,各自忙活。

    沈云在里间的炕上盘腿坐好,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开始走心法。

    不到半刻钟,一遍心法走完了。

    他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

    在金燕楼的那一次,丹田里也是这般,跟揣了个团似的,结果,他体内凝出了真气。

    是以,这回,他以为是真气涨了。

    不想,一遍心法下来,只是感觉丹田里满满当当。

    真气没有增加,感觉又略微凝实了一些;

    经脉、各处器脏也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好吧,是我想多了。他挠了挠头,开始回想今天的比武——事后总结,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还别说,这个习惯令他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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