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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结这次的玉周山坊市之行,沈云得出:自己能进出玉周山坊市,有如无人之境。自己的实力大增,变强大了,是一个原因。便更重要的是祖师的恩惠。

    玉简里的知识,令他眼界大开,在坊市里行走,竟有游刃有余之感。最明显的事实就是,如果不是学会了玉简里的破阵术,还有知道五煞阵是怎么一回事,他就算有筑基三层的灵力,今天极有可能也折在那贺老大的手里了。

    而贺老不过是炼气期后期的修为。

    在修真的世界里,虽说是“修为高一阶,压死人”,但是,有了符、阵、器等诸多外因的加持,修士越阶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本来,沈云打算十天之后再去一趟玉周山坊市,现在,他改主意了:一是,那四名身着守卫服饰的压阵人虽不是他亲手所杀,但是,他确实脱不了干系。而守卫在坊市里公然被杀,想来坊市的主人不会善罢甘休。在风口上,他还是暂且不要再去坊市为好;再者,他发现自己对于修真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所以,他现在最迫切的不是学会炼丹,而是要尽快将祖师传下来的那些玉简读完;当然,还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即,身上的灵石不够,近期又找不到赚灵石的门路,十天之后,去了玉周山坊市,也只能是白走一趟,浪费时间。

    理清这些后,他沉下心来,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如饥似渴的研读玉简。

    转眼,又到了年底。除了那些记录炼丹和《青莲无上功》等内容的玉简,其他的,沈云终于读完了。

    本以为读完这些玉简之后,自己会从中找出来,什么是道。结果,他发现自己仍然是一头雾水。

    在玉简里,他多次看到祖师提及“以丹入道”,是以,他禁不住猜测:莫非答案藏在记录炼丹的那些玉简里。

    如此一来,他确实需要一个炼丹炉了。

    与上一次去玉周山坊市,时间已过去了大半年。沈云寻思着,四名守卫被杀的风波应该也平息了。这天,他从藏书阁下了差回到家里,跟齐伯说:“明后两天,我要出门一趟。”

    就在这时,李忆与赵宣跟火烧屁股似的从外面进来了——李忆是大掌柜,一年多来,渐渐的也得了沈云的器重。他与赵宣是唯二的进东厢房不用通传的人。

    沈云向齐伯摆了摆手,问道:“出什么事了?”两人都是极为稳重之人,如果不是发生了十万火急之事,不会急成这副模样。

    齐伯从不过问铺子的经营,见状,抱拳向两人见了礼,转身出去了。

    “主公,大事不好了。”李忆是真着急。大冷天里,他连外衣都没有穿,身上只穿了一件寻常的夹布袍过来,偏偏还是满脑门子的汗珠子。一看就知道是急出来的冷汗。

    相比之下,赵宣穿戴整齐,但也是急白了脸。

    “你们俩先坐下来。莫急,慢慢说。”沈云招呼道。

    如清泉一般的声音,令李忆心中大定。他歉意的笑了笑,与赵宣两人在下首坐了下来:“这几日,来铺子里转悠的衙差突然多了起来。先前,我以为是年关将近,衙差们出来捞几个过年钱。这是常有的事。所以,命各铺子跟以前一样的接待。不想,那些人收了钱,越来越过分。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分明是背后有人。这样的话,事情就大发了。我请伯堂帮忙打听。”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赵宣,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下来的,伯堂你最清楚,还是由你来说吧。”

    赵宣见沈云没有反对之意,点了点头,说了起来:“我们的人跟着这些衙差,顺藤摸瓜,很快找到了顺王府。是顺王爷看上了我们的铺子。”

    自从生意上了正轨后,沈云是连铺子里的账本都很少看了,全部交给了齐伯。去年,铺子里总共交了三十万两的红利上来;今年,据齐伯猜测,红利会少一些。总归还是赚钱的。为此,齐伯没少赞沈云看得远,早早的将所有的铺子都整合了起来,抢了先机。

    “顺王爷?他不是仙帝的小叔叔吗?”沈云冷笑,“铺子里一年到头就那么点赢利,堂堂的王爷居然也好意思伸手!”

    赵宣答道:“要是搁在几年前,顺王爷是看不上我们的。现而今,生意越来越难做,能不亏钱的正当营生,全仙都不到四成。象我们这种一年到头,还能赚些钱的铺子少之又少。顺王爷是想通过衙差们递话,他要我们依附他。”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沈云好不意外。这一年多来,他一心练功,读玉简,两耳不闻窗外事。陡然听到外面的行情坏到了这种地步,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李忆与赵宣双双点头。

    “大伙儿都是坐吃山空,日子越过越紧张。还有,南边的叛军没见打下来,官道一个月里能堵上二十来天。今天夏天,几个主要的产粮区都七灾八难的没安生过。收粮的伙计们跑断了腿,才勉强收上来秋粮。粮米这一条商路,也越来越不好走了。就算今儿没有顺王爷伸手,我们的铺子,怕也撑不到多久。”李忆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

    去年,经沈云整合,七十多家铺子全转到了粮米生意上,收粮、运输、存储、售卖……各施一职。七十多家铺子赚的全是汗珠子钱。

    “明年的夏粮,不好收?”沈云在庄子里呆过几年,知道庄户们的日子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大多没有什么积蓄,全是靠天吃饭。所以,是最禁不住灾难的一批人。年景好,还能勉强糊口。一旦灾难临头,他们唯有拖家带口的逃荒。没有他们种田了,哪里还有明年的夏粮?

    李忆点了点头:“自从整合后,我们按计划也渐渐的在各产粮区添置了一些庄子。去年的秋粮有三成就是出自这些添置的庄子里。但要是明年的夏粮全指望这些庄子,怕是不成。一来,人手不够,二来,庄子大多在南边,官道越发难走,有粮也运不上来。还有,估计过了冬,周边的流民会不减反增。种下的粮食,届时能抢收到多少,我这心里完全没底。”



    沈云看着两人直接问道:“你们呢?是个什么想法?”

    李忆偏过头去看身边的赵宣。后者垂眸,不吱声。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主公,我听说,你是来仙都是游学三年。这已是第三个年头了,是真的吗?”

    沈云点头:“是的。我是鸿云武馆的弟子。按照武馆的规矩,翻过年去,等雪化了,我要回武馆一趟消假。”

    “那消了假以后呢?您还回仙都来吗?”李忆追问道。

    “所以,我问你们的想法。”沈云笑道。如果他们只是想找一条粗腿抱着,放眼全仙都,顺王爷虽不是最粗的,但也是排前几名的存在。现在,顺王爷先看上了他们,于他们来说,不失为飞黄腾达的良机。比跟着他,不知道强哪里去了。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大家好合好散,他不会怪罪他们。

    这时,赵宣抬起头来,很肯定的说道:“我早已发过誓,这辈子誓死追随主公。主公如果不回仙都了,我合家跟着主公南下。”

    李忆明白过来,刚才赵宣不接他的眼神,是因为人家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想、也不用与他打商量。

    这就好办了。他暗中松了一口气,道出心中的想法:“主公,我同伯堂也是同一个心思。”

    沈云有些意外。赵宣愿合家随他迁出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来,赵宣早就分出来单过,所谓的合家,其实仅他们一家五口而已;二来,赵宣的夫人方雅是女营的营主之一,必定也是愿意随他一同南下的。

    但是,李忆则不同了。他是这条街的坊主,即李坊主,唯一的弟弟。据沈云所知,李坊主共有兄弟姐妹三人。嫁出去的姐姐姑且不提,李忆要合家追随自己南下,他哥李坊主能同意么?还有,他的夫人也是地道的老仙都人,愿意随他一同南下么?

    在这种时候,他不想生事,于是,笑着摆摆手:“仲平,你不用担心。你是有真本事的人,顺王爷图财,铺子还是要交给你打理的。”

    “是主公看得起我。“李忆笑嘻嘻的抱了抱拳,“去年,仙都城里出了大乱子。事后,家兄与我交了底。家兄说,往后仙都城里怕是不得安生了。好在,我们兄弟二人依附了主公。往后,只要跟定主公,就不怕外面出乱子。”

    原来两兄弟早就商量好了。沈云不置可否,打趣道:“你们是一大家子人,可不比伯堂他们家哟。这么多人去迁去外乡,吃饭可是个大问题。”

    李忆笑道:“恕我斗胆,主公在南边添置了好几个庄子,应该是在为南下做打算吧。”

    被他点破心事,沈云嘿嘿轻笑。他担心自己离开仙都后,赵宣,齐伯他们,还有那么多的私勇,生存成了大问题,是以,早早的做好最坏的打算。

    赵宣是听风堂的堂主,自然早就猜到了这些。如今见主公默认了,笑得眉眼弯弯,如沐春风,心道:主公有情有义,追随主公,纵使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不悔。

    不想,一语成谶。多年以后,他作为先遣,最先走出大泽。站在大泽的边缘,他远眺拦路的烈焰山,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心语,不由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乌鸦嘴。“

    不过,懊恼归懊恼,他的心里始终都不悔。

    当然,这些是后话。

    李忆还欲再说什么,沈云摆手,看向赵宣,问道:“有没有打听清楚,顺王爷到底是只要铺子和商路,还是连铺子带人都要?”如果是前者,顺王爷意在夺产,所有人的麻烦便大了;要是后者的话,运作得好,绝大多数人都能得以保全,真正倒霉的兴许只有他这个“主公”。两者的区别不可谓不大。

    赵宣摇头:“还未来得及打听这些细节。”

    “这一点至关重要。”沈云,“务必要打探得清清楚楚。”

    “是。”赵宣抱拳领令,“请主公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打探出来。”

    沈云点头同意了,吩咐两人:“在此之前,此事不要散出去。”

    “是。”在没有打探清楚顺王爷的真实意图之前,暂且只能商议到这里。赵宣与李忆双双起身告辞。

    将两人送出大门后,齐伯进来继续先前的话题:“云哥儿,您明天还出行吗?”如果是的话,车子、吃食,都得早早的安排起来。

    事有轻重缓急。沈云早已改了主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以后再说罢。”想了想,他示意齐伯坐下来,“齐伯,过了年,我这次游学就满三年了,必须回武馆去消假。您有什么打算没有吗?”

    齐伯想都不想,张口答道:“我们能有什么打算?早就想好了,只要您不嫌弃我们几个,怕我们拖累您,不管你上哪儿,我们都跟着您。”顿了顿,又道,“只是您要回去的话,这里的家业要早些做准备才好。”

    “嗯。我会的。”沈云也同样吩咐他不要往外透口风。

    齐伯得了命令,真是守口如瓶,连齐妈也没有告诉。

    第二天上午,叶罡突然递了帖子过来,请沈云到听雨楼重续旧约。

    沈云拿着帖子,心中好不惊讶——自从一年多前,请他去了一趟仙门理事处之后,叶罡就好象忘了他这个人似的,再无联络。怎么突然间又想起曾经的约定来了呢?

    最终,他还是准时赴了约。

    叶罡订了一个包厢,在等他。待伙计送了一壶听雨楼的招牌雀舌上来后,将人打发了出去:“云弟应该看出来了,这屋里,我布了隔音阵。”

    沈云点头。他确实是一进门,就看出来了。

    叶罡接着说道:“今天请云弟来,是因为我昨天听到了一个不好的传闻。”说着,他看着沈云,正色道,“云弟,你最近可曾得罪了顺王爷?”

    沈云没想到叶罡会有这么一问,当即摇头:“不曾。我与顺王爷素无交集。”

    叶罡拧眉:“我收到消息,顺王爷以为你是仙门弟子,要理事处的轮值长老帮着打听你的底细。”

    沈云讶然:“顺王爷怎么会生出这种误会?”他来仙都也有两年多了,象顺王爷这样的大人物还是略有耳闻的。他知道,顺王爷本身是元后修为。他何德何能,值得这样的大能动心思特意向仙门打探?真的会受宠若惊,好不好!

    “你说,会不会是他知道了,去年动乱之前,你向我透了色目族的风?”叶罡提点道。如果真是因为这事,那么,沈云危矣。他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在得到消息后,急急的把人约出来。



    老实说,沈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上来。刚才,他听了叶罡的话,第一反应竟然是将顺王爷此举与铺子的事联系在一起,心里还感慨,顺王爷不愧是元后大能,行事就是老道。在顺王爷面前,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蝼蚁,然而,人家顺王爷在夺他的产业之前,竟然也特意去打听他在仙门里有无靠山。

    听了叶罡的提点,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仙都城里,做粮米这一行的,又不只他这一家。并且,他也不是最大的那一家。顺王爷如果真是奔着钱去的,貌似还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独独看上他名下的产业呢?除非是有仇哇。

    去年,因为他提前向叶罡点了色目族的水,这才叫仙门早有准备,反杀了回去。就冲这一点,仙门还特意奖励了他一回呢。可是,对于仙庭来说,不就是他在坏事吗?从这一点上来说,顺王爷还真是与他有仇呢。

    任谁被元后大能当成了仇人都淡定不起来。沈云连忙虚心向叶罡请教:“那,我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走喽。”叶罡不假思索的答道,“你是来仙都游学的外乡人,在这里无牵无挂的,拍拍屁股走人,顺王爷无仙旨不能出京,安能奈你何?”

    沈云垂眸,掩去眼底的苦意。他哪里是无牵无挂?他是一千多口人的主公呢。并且,人家顺王爷也打听得清楚了,已经向他名下的铺子伸出了黑手。

    叶罡以为他是在担忧走不脱,索性将话讲全了:“顺王爷是出了名的谨慎性子。仙门里的门派那么多,轮值长老要打探你的底细,也需要些时间。在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前,顺王爷极有可能不会对你出手。所以,你赶紧走,回到鸿云武馆去。现在,贝侯正和南边的叛匪绝战呢。就算是仙帝都会卖贝侯几分面子,更何况顺王爷。你回到武馆,有你的师尊护着,顺王爷届时就算讨到了仙旨,也不敢真拿你怎么样。”

    去年,仙门将计就计,狠狠的反摆了仙庭一道,事后,还摆出受害者的样子,跟仙帝讨要了不少好处,乘机打破最初的约定,在凡俗界设置大大小小的理事处多达上百处。

    以仙帝的老奸巨滑,定是知道仙门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无辜。他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不好挑明罢了。

    但是,如果沈云落入顺王爷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沈云不能出事。至少,他不能落在顺王爷的手里。虽说去年仙门行功论赏时,师尊特意向仙门隐瞒了沈云的存在,但叶罡担心的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万一轮值长老查出来了呢?到时,恐怕仙门也容不得沈云落入顺王爷之手。

    这也是叶罡得了消息后,顾不得向师尊泰阳真君汇报,便急急的约沈云出来示警的根本原因所在。

    沈云从叶罡的一番话里,没有听出一丝一毫仙门会庇护自己的意味来。所以,此刻,他担心仙门会先下手为强。毕竟,他只是一只毫无背景的小蝼蚁。

    心中一凛,他抬起眼皮子,很肯定的说道:“是我听到顺王爷的名头,一时慌了神。四正所言极是。正好,我游年的期限也满,早有打算回武馆去呢。”

    至于他只是鸿云武馆里的一个寻常弟子,没有叶罡想象的那种厉害的师尊,为安全起见,他故意没有撇清。

    就让仙门先误会着吧。一切等回到菱洲再做打算。他暗地里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头。

    得了肯定的答复,叶罡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举起茶碗:“为避人耳目,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为好。在这里,谨以茶代酒,为云弟饯行。预祝云弟一路顺风,平平安安的回到菱洲。”

    “多谢。借四正兄吉言。”沈云也举起了茶碗。

    回到家里后,他第一时间急召赵宣问话:“查得如何了?”

    赵宣的脸色很不好看:“确切的计划尚未刺探出来,不过,种种迹象表明,顺王爷来者不善。还有,顺王爷应该知道,我们这三条街早已依附于您。他对您,绝对没安好心。”

    这就够了。与叶罡那边的消息恰好吻合。沈云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抱胸,望着灰沉沉的天,叹了一口气:“仙都,看来我是呆不下去了。”

    赵宣默然。同时,也为主公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之敏锐而感到骄傲。

    沈云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转过身来,后腰靠在窗台上,继续抱着胸,淡声吩咐:“不用再打探了,把你的人都撤回来。”

    “是。”赵宣也是这么想的。顺王府可不是菜市场,也非寻常公侯之家。要想刺探出具体的计划,听风堂的弟兄们必须冒极大的风险。而于他来说,只要能确定顺王爷对主公没安好心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冒更大的风险。

    沈云想了想,又道:“你与李忆商量一下,如何跟三位坊主通通气,以便于能清楚他们的真实打算。如果他们都想与我一道南下,那么,你们传我的命令,叫他们召集家主们开会,在会上宣布此事。至于家主们是留是走,且随他们去。你们只管把愿意随我走的人家记录下来。如果三位坊主另有打算,你必须立刻报与我。同时,叫李忆马上回铺子封账。”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非常之时,他得谨防三条街里有人生了攀附顺王爷的心思,对自己不利。

    “是。”

    赵宣与李忆行事极为迅速。第二天的下午,他们俩又一齐过来汇报。

    “主公,家主会刚刚才结束。”李忆喜气洋洋的抱拳,“家主们都纷纷表示,誓死追随主公。他们托我等请求主公示下,什么时候南下。”他哥,也就是李坊主在家主会上吹风,说顺王爷铁了心要夺产,要铺子要商路,就是不要人。家主们都是聪明人。没了生钱的铺子,他们一家老小坐吃山空,能吃几时?所以,该如何选择,根本就不用多想。

    沈云闻言,不禁开怀大笑,连声道:“好!好!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就冲家主们的这份心,他也不枉此番仙都之行。

    不过,这些家主都拖家带口的,不似他仅孤家寡人一个,南下之事,宜早却万万急不得。

    接下来,他将齐伯与老罗唤来,令他们俩连夜召集私勇开会:“愿意随我南下的,待命;想留下来的,每人发放十两银子的遣散银。从明天起,他们就不再是私勇营里的人。齐伯,你给他们另行准备院子,容他们过了新年再离去。”

    所有人都听懂了——大伙儿南下的日期肯定是在年前。这样的安排最好不过了。因为仙都有一个风俗,过年之前,是要提前给亲戚们送年礼的。大家完全可以打着走亲戚、送年礼的幌子,分批出城。



    晚上,私勇们也做出了选择。根本就不用齐伯与老罗放顺王爷出来吓唬人。一听到大人游学结束,要离开仙都,他们嗷嗷的争着表态:“带我们一道走!”

    “对,请带上我们!”

    齐伯和老罗见状,颇为动容。

    “大家先静一静。”齐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人有话跟大家说。”

    立时,会场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急切的盯着他。

    齐伯觉得喉咙有点儿堵,清咳一声,决定还是要把话都说明白了:“大人说,是走是留,皆不勉强,你等自由诀择……”

    哪知,不等他说完,站在前排的赵营主不耐烦的大声打断了他:“大长老,别人我管不着,反正我赵大勇这一辈子是跟定了大人。”

    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刘玉娥等人营主也纷纷响应:“我也是。”

    “跟着大人,我等才是人。没有大人,我们这些人比路边的野草还不如。哪有放着好端端的人不做,去做草的?必须跟大人走。除非大人不要我们了。”

    “就是。我跟着大人挺着胸脯子做人做惯了。再要我变回去,重新做奴才,真回不去了。”

    ……

    后面的小队长,还有私勇们的反应慢一点,但是,他们的态度是一样的明确——请大人不要丢下我们!水里火里,我们也跟定了大人!

    齐伯望着七嘴八舌的花式表忠心的私勇们,不知不觉之中,眼圈红了。

    老罗也是觉得鼻子好酸。他上前一小步,悄悄拉了拉齐伯的一只袖角,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因为完全用不着。

    后者回过头来,泪水借机痛痛快快的夺眶而出。他赶紧的用袖子胡乱往眼上擦了一把。呵呵,他好歹也是私勇的大头目之一,当着几百号人流泪,不是自堕威名么?

    偏偏赵大勇这个二愣子眼尖得很,哈哈大笑道:“大长老,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

    刷刷刷,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齐伯身上。

    老罗站在旁边,都替齐伯尴尬得紧。

    “我哭什么?”齐伯索性转回头,大大方方的在众人面前擦干眼泪,从心底里笑了出来,“我是被你们蠢哭了。大人说了,不管是谁,要是不南下,马上发放十两银子的遣散银。”说着,他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那只红漆木匣子,“你们看,银子我都带来了。你们硬是有财不知道发啊。”

    “大长老,您呀用不着诈我们。”赵大勇知道齐伯是在说反话,转过身去,面对他营里的私勇们,振臂一呼,“就是给座金山,也休想叫我们离开大人。大伙儿说是也不是?”

    “是!”数十人齐斩斩的大声应着。

    旁边的营主们见状,也不甘示弱,纷纷转回身去,问自己营里的人。

    于是,会场里,响亮、干脆的应答声,好比秋天的麦浪,一波接一波,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回到东厢房复命的时候,齐伯和老罗提起会场上的情形,还禁不住激动得打哆嗦。

    汇报完,齐伯咧嘴着拍了拍手边的红漆木匣子:“我和老罗商量着事先准备了五百两的现银。结果,一个大钱也没发出去。云哥儿,大伙儿对您的忠心,真没得说。”

    沈云也是打心底里高兴,兴奋的搓着手吩咐道:“齐伯,明天上午,召集长老们,各营营主,还有四大掌柜和家主们来家里开会。”

    “云哥儿,是要在这屋里开会吗?”齐伯环视屋子,“有几十号人呢,这屋好象地方窄了点。”

    “对,你说的对。”沈云连连点头,“去北跨院。把那边的地龙烧起来,在外面的练功房摆上蒲团。只是开个会而已,准备点茶水,大家都坐地上就是。用不着临时往里搬桌椅。”

    “是。”齐伯想了想,提议道,“只怕一时半会,会也开不会。要不,明天留大家吃个午饭?简单一点,管吃饱,保证热乎。”

    “好。”沈云点头应下。

    第二天上午,与会者准时到场。沈云坐在最前面的那个蒲团上,环视众人,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开会,只为一件事。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如何在过年之前,不惊动顺王爷,把人和财,还有产业都安全的南迁。”

    大家猜测,今天开会,就是为着这件事。而他们很清楚主公一向的行事风格,所以,昨晚都自个儿先琢磨出了一些法子,就等着开会的时候说。

    赵大勇抢先站了起来,抱拳:“主公,我想了一宿,能先说吗?”

    旁边有人不乐意了,怼道:“大伙儿都想了一宿,凭什么叫你先说呀?”

    赵大勇反怼回去:“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里,就数我赵大勇最笨啊。想出来的法子肯定也是最笨的。要是叫你们把聪明的法子先说出来了,我还能开口吗?”

    这话听着怪受用的。大家都乐了,呵呵轻笑。旁边的营主怼不下去了,耸耸肩,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云笑道:“行,大勇,你说。”

    赵大勇的法子很简单。冬至节,所有铺子都会放假,好让掌柜和伙计们回家过节。现在离冬至节还有五天,各铺子赶紧的暗地里准备起来,到了冬至节的前一天,明面上是掌柜和伙计们回家过节,暗地里则是分散开来跑路。至于各家里,更简单。冬至前后,合家出城赏雪,可是仙都的老传统。家眷们打着赏雪的名头,分批出城。有私勇护着,安全绝对不是问题。

    “等出了仙都城,再把人重新归拢,一起南下。”

    听他说完,大家都愣住了——这哪是什么笨办法啊?我的“聪明法子”也是这样的。

    吴坊主,也是总部的司命长老之一,最先回过神来,鼓掌赞道:“好。我也是笨人一个,赞成赵营主的‘笨法子’。”

    “哈哈哈……”大家听出了里头的调侃意味,都笑着鼓掌表示附议。

    “谢谢,谢谢!”赵大勇乐得合不拢嘴,打着圈儿向大家抱拳行礼。

    被他这般插科打浑一回,会场的气氛变得轻松快活起来,好似大家不是在讨论如何悄无声息的离乡背井一般。

    大体的框架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商讨细节。毕竟此番南下,要长途跋涉几千里,而且涉及几十户人家,七十多家铺子,一千多口人,肯定是问题多多的。

    众人合力,当天,具体的南下方案出炉。

    沈云甚是满意。如果仅凭他一人之力,哪怕再给他三天的时间,也绝计想不出这么细致、周全的大方案来。

    “大家分头行事。务必保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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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方案,两天后,赵宣领着听风堂打头开路。沈云与王坊主的神箭营负责殿后。他们是最后撤退的一拔人马,在冬至的后一天,离开仙都。

    马上就要离开仙都了。也不知道下次再回来,是什么时候。沈云心里还有两桩事未了:一是,他想去玉栖观探望白柯;二是,炼丹炉尚未买到手,得去一趟玉周山坊市。

    可是,他又担心此时去北郊,会招来顺王爷的特别注意,弄不好极有可能因此而暴露了正在紧锣密鼓的隐秘南迁计划。

    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北郊之行——白柯闭关之情,亲口告诉他,旧伤已痊愈。如今,没有消息,肯定还在闭关之中;至于买炼丹炉一事,全靠运气。他这会儿去了,也未必能买得成。

    大家很齐心,过了冬至,一大早,神箭营遵沈云之令,以小队为单位,化整为零,混出了城。沈云与王坊主两个则是最后一批离开三条街的。

    半个时辰后,各小队先后赶到城外五里的官道长亭。此时,沈云与王坊主已在长亭里喝完了一壶热茶。

    王坊主是营主。他清点人马之后,向各小队长细细问了出城情况,向沈云抱拳:“主公,人都到齐了。大家都很小心,没有带尾巴出来。”

    “走!”沈云果断的挥手,“座骑藏在前面的树林里,大家跑去过。”早上出来前,沈云撤掉了小五行阵。没有他和神箭营撑着,三条街都是人去街空,根本就瞒不过中午。是以,此时他们等于是跟时间赛跑,万万拖沓不得。

    好在大家的行囊,在昨晚的时候就归拢来了,收进了王坊主的储物袋里。这会儿,大家都是轻装简行,行动便利得很。

    乘着天色尚早,这边官道上没有旁人,几十号人先是撒开脚丫子,呼啦啦的冲进前面百来步远的小树林里,然后,两人合乘一骑,跟在沈云的后面,沿着官道打马狂奔。

    按照计划,他们要先骑马在官道上跑二十来里,然后,马队继续前行,而搭乘的另一半人马则偷偷的留下来设伏。只要顺王爷真的派了追兵过来,两路人马再合力围杀。来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对,定叫追兵有来无回。

    这是沈云的主意。他刚说出来时,其他人都沉默了。因为此举绝对会把顺王爷得罪的死死的。而他们都是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选择南下,没有想过要与顺王爷结仇。

    他们是小民,哪里得罪起堂堂的仙王叔?

    “在顺王爷眼里,我们没有乖乖的双手将家财与商路奉上,就是对他大不敬,是往死里得罪了他。”沈云环视全场,冷声说道,“所以,在你们决定举家随我南下之时,已然跟顺王爷结了大仇。“

    吴坊主见状,起身道出大家的心里话:“主公所言极是。可是,若我们真的杀掉了顺王爷派出来的追兵,那就是谋逆的大罪啊。届时,只怕仙庭会发海捕文书,四处通缉我等。”

    赵宣站了起来,反问道:“吴长老,您觉得顺王爷的追兵会追杀我们多远?出城五里,十里,还是一百里,两百里?”

    “是我想差了。顺王爷哪里肯善罢甘休?逃,绝对不是解决问题之道。我等这般冒犯他的威严,哪怕我们逃出一千里,一万里,只要得到我们的消息,他都会派人来追杀的。此次南下,我等拖家带口,千里迢迢,受不住他们这般疯狂追杀。”吴坊主故作苦笑,歉意的向沈云抱拳告罪,“主公之计,甚妙。只要顺王爷敢向我们伸爪子,我们就最快最狠的剁掉之,唯有这样,才能吓住顺王爷,叫他不敢再伸爪子。”

    “剁掉他的爪子!”

    “主公,这个任务交给我赵大勇吧!我的斧头最适合剁爪子了。”

    “我觉得吧,我们神箭营堪当此大任。”

    ……

    见此情景,吴坊主反倒是默声坐回了蒲团上,深藏功与名。

    就这样,大家都管这一条计策叫做“剁爪子”,在会上全票通过。

    另一边,顺王爷也是不负众望。昨天将晚时分,他得到了仙门驻仙都的理事处轮值长老的答复——经查,王爷所寻之沈云非仙门弟子。

    原来是区区散修。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顺王爷当即叫来一名属官:“明天上午,你点一队府兵,去把姓沈的抓来。”姓沈的无视衙差们的传话,就是给脸不要脸。依着他早些年的性子,马上就把人抓过来,先扔水牢里关上十天半个月的,长长眼力劲儿。谁叫他近些年心地越发的软了呢?念在沈小子打通了一条南北粮米商路的份上,他且容其好好的过完人生之中的最后一个冬至节。

    属官不是头次出这种任务。王爷不急,他也不急。第二天早上,他练完功,吃罢早饭,又喝完了饭后的养生茶,这才从从容容的点了一队府兵出府。

    不想,他领着人刚出了顺王府的东角门,就看到早早的被他派出去通知沈云的长随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大冷的天,长随硬是跑出了一身大汗,脸儿煞白,上气不接下气。

    “呸呸呸!大清早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属官赶紧的将人喝住,“沈云不肯还是怎么着?”

    长随使劲的摆手:“跑了!跑了!”

    “沈云跑了?”属官听得两只眼皮子乱跳。

    “全跑了。铺子里,还有三条街,都看不到人。”眼珠子滴溜溜的看了那队府兵一眼,长随靠上前,在属官的耳畔轻语,“小的跟周边的人打听过了。昨晚还看到铺子和街口有人出入。姓沈的应该是今儿一大早领着人跑了。”

    这会儿,属官不敢再磨噌,转身就提起袍角往府里跑。

    当然,他不会说沈云是今天一大早跑的,而是将时间往前提了一夜。

    听说沈云是昨天下午闻风而逃,顺王爷气得摔了最心爱的玉茶盏:“肯定又是仙门那边故意走了风声。那群东西就是见不得我们这边好!”

    不过,他也还没有完全气糊涂,冲属官吹胡子瞪眼睛:“安大海,你再去点一百府兵,把人给爷追回来。”

    安大海为了遮掩自己的失误,这回利落得很。少顷,他先派出去了一队探马。没过多久,他带着亲自挑选出来的一百府兵,全副武装,气势汹汹的打马冲出了城门。

    傍晚时分,探马们纷纷回报:“报——,前面五里,发现逆贼!”

    “报——,逆贼潜入黄公谷!”

    “报——,逆贼在黄公谷扎营!”



    顺王府里高手如云。安大海那筑基一层的修为,根本就不够看的。而他之所以能在王府谋到三等属官之职,全是因为他是王府大总管的远房侄子。

    他能得到眼下这份差事也是大总管向顺王爷推荐的结果。

    大总管还特意提点他,说,王爷查得很清楚,沈云是从外面流窜到仙都的散修。五天前,大总管隔着一条街,亲眼看过人。是个只有先天中期的后生。大总管以为,这是一桩油水很足,又非常轻松的好差事。不关照自己的侄子,难道还叫旁人得了便宜去?

    安大海本人也真没有把一个先天中期的散修小子放在眼里。不然的话,今儿早上,他也不会生生的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

    一路狂追,他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现而今听到探马们的回报,他抚掌大喜,心道:立功的时候到了。这回,我一定要好好的给叔父长长脸。

    “弟兄们,逆贼就在前面的山谷里。他们不过是一群凡人武者,大伙儿一鼓作气,拿了他们回城。王爷定有大赏。”安大海转身,向身后的府兵们振臂高呼,“快,跟上!立大功的时候,到了!”

    顺王爷里的府兵大多数是先天武者。他点的这一百府兵个个都是先天境后期。闻言,他们眉开眼笑,簇拥着安大海往前冲。

    立时,官道的上空冲斥着他们肆意的吆喝声。

    “来了。”他们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隔着好几里地,王坊主便发觉了他们,赶紧向沈云报告,“有百来骑。”

    其实沈云比他还要早一些听到那些闹哄哄的声音。

    “不过百来骑,吃得下。”沈云的神色很淡定,“叫大伙儿先不要乱动,免得打草惊蛇。”

    “是。”王坊主是老仙都人,知道顺王府的府兵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比仙符兵可厉害多了。先前定计划时,他心里是有点儿麻麻点点的,寻思着顺王爷的爪子怕是不那么好剁。但是,听到旁人都争着抢着要留下来殿后,他便豁出去了,全力争夺任务。

    为什么要这般拼命呢?

    因为主公之前曾跟他许过诺,将来会给他还有王家抬仙籍。虽说主公重诺,言出必行,但是,他如果没有立下足够的功劳,只怕届时主公有心抬举他和王家,也难以服众。

    当听主公说,会留下来与他们神箭营一道殿后时,他无比的庆幸自己抢下了这个任务——有主公在,怕什么?

    而刚才主公在山谷里的一番布置,令他更加肯定了这一认识。

    如今,他心里唯一担忧的是:顺王府的能人多,就连寻常的府兵也是先天武者。他们会不会看出什么来,轻易蒙他们不住呢?

    是以,得了沈云的吩咐,他麻溜的亲自跑去每一个小队的埋伏点传话:“稳住。不要惊跑了追兵。”

    他的长子是神箭营的小队长之一。闻言,指着胸口的敛息符:“爹,你怕什么呀。有它在呢。”

    王坊主看了看,自个儿抚额笑了。是呀,主公素来算无遗策,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实际上,他也没猜错安大海和他带来的府兵们。

    别看这些人牛气哄哄的,这一路上都完全没把沈云领导的“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但是,当真正快到黄公谷的入口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速度。

    最终,他们停在了离谷外半里多远的官道上。

    安大海先是用右手搭在额前,远眺黄公谷。见看不出有明显的灵力波动,他暗中松了一口气,心道:是我多心了。叔父行事一向老道得很,绝对不会看错。姓沈的小子就是一个先天境中期的小蝼蚁。他连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摆阵?

    当即,用马鞭指着前面的谷口,对簇拥在四周的府兵们大声喊话:“弟兄们,姓沈的,还有他的那班混子们,都藏在前面的黄公谷里。你们大可放心,刚才我细细看过了,谷中不见灵力波动。说明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摆阵。”

    “立功的时候真的到了!”

    “活捉沈云!领重赏!”

    “弟兄们,给我上!”

    那一百府兵都知道他是筑基境的大人。既然大人说了,谷中没有摆阵,那就肯定是没摆阵。

    以先天对后天,那还不是二指捏田螺的事吗?

    于是,各种怪里怪气吆喝声再起。众人争先恐后,一窝蜂的冲过了谷口。

    安大海是最后一个进入黄公谷的。

    只见前面的府兵们“噼哩叭啦”纷纷坠马,他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大叫:“怎么……”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发现自己身上很不对劲——灵力凝滞,身子突然间变得死沉死沉的。

    还好,他反应足够快,当即使出吃奶的力紧紧拉住了缰绳,不然,他也会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

    啊,体内的灵力被禁锢了!

    他的额头上顿时象雨后春笋一般,冒出黄豆大的冷汗。

    一半是灵力被禁,还有一半是被吓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眼下遭遇了什么——绝灵阵!

    呜呜呜,我误入绝灵阵了!

    既然是绝灵阵,自然从外面,谷中没有灵力波动咯。

    在绝灵阵里,修为境界越高,吃的苦头越大。是以,几息之后,安大海也从马背上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些府兵们只是含有灵气的经络和穴位被封,武功大打折扣,变回了凡人高级武师的状态。掉下马来,是因为不曾防及。很快,他们就爬了起来。

    意识到上当中计了,他们二话不说,马上按小队抱团,背靠背,摆出阵势,警觉的看着四周。

    但安大海不成啊。他是体修,身子远比看上去的要重得多。是因为有一身的灵力撑着,平常才身轻如燕。这会儿,灵力被封,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连呼吸也觉得困难了。他那强健的胸肌好比一座大山,压迫着他的肺。

    很快,他仰面躺在地上,听到了自己的肺里传来爆裂的声音。

    那是他的一截肺管子被挤爆了。

    “扑哧!”血沫子象喷泉一样的自他嘴里涌出。

    先是肺,然后是肝……他的五脏六腑被极度挤压,直至再也扛受不住,爆裂开来。

    过程简直不是“痛苦”两字连形容的。偏偏安大海的神智又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该死的绝灵阵!该死的沈云!

    嘴里不住的在往外喷血,是以,他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不停的咒骂着。

    最后的时光时,他想起了大总管透给他的那些内幕,气得双目瞪得浑圆——叔父啊,你可把我害死了!沈云哪里是先天境中期的小蝼蚁。他会摆绝灵阵呢!至少也得有筑基境的修为。沈云摆了个绝灵阵,让我自己生生的压死了自己……

    看到安大人七窍流血,一双眼睛赤红,瞪得比牛眼还要大,就这样送了命,府兵们最后的战意被完全摧毁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跑啊”,所有人都撒开脚丫子往谷外跑去。

    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沈云果断的挥手:“预备,射箭!”

    嗖嗖嗖……

    四面八方,箭来如雨。



    在听雨楼时,叶罡说好就此与沈云道别,不再相送。但是,他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心,想看一看,一个无依无靠的小散修,直面顺王爷这样的存在时,到底会何去何从。

    是以,他一直暗地里留意沈云这边的动静。

    他看着沈云名下的铺子和往常一样的开门、做生意;

    冬至节的前一天傍晚,他看着掌柜的和伙计们将铺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在擦得油光水亮的铺子门板上贴着“冬至纳福”的红条儿,最后各自背着一只小小的行囊,合力关上铺子门,笑嘻嘻的相互打拱作揖,匆匆出城回家过节;

    冬至节那晚,他特意去那些铺子的周边转了一圈。远远的,他看到铺子里灯光闪烁,人影晃动,摇头轻笑。呵呵,是他高看了沈云。根本就没有金蚕脱壳这回事儿。

    回到理事处,他刚换了衣裳,便收到消息:轮值长老在天黑之前回复了顺王爷,说,沈云无门无派,不是仙门弟子。

    他的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如此一来,以顺王爷的性子,明天一早就会派人去找沈云收铺子。

    于沈云来说,还有一个晚上的应对时间。

    要不要去给沈云报信呢?

    一阵裹着雪粒的西北风吹来,叶罡打了个哆嗦,瞬间回神。抬眼一看,他发现自己穿着单薄的居家常服,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走出了理事处。

    怪不得寒风凛冽呢。理事处里有阵法,四季温暖如春,不会有冰雪和寒风之类的存在。

    不过,这阵冷风也让叶罡彻底冷静下来。

    天都黑了,全城宵禁,他这会儿跑去给沈云报信,又有何用?沈云是能连夜将七十多家铺子搬走呢,还是能在一夜之间遣散掉所有的掌柜的和伙计?

    晚了!来不及了!

    再说,据他这几天收到的消息,顺王爷此番发难,只是求财。些许世俗人之财,于修士来说,算得了什么?换作是他,才不会因此而与顺王爷杠上。把铺子送给顺王爷,就当是破财消灾。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从此搭上了顺王爷这只大船呢。

    他是不屑于与顺王爷为伍,但是,沈云不同啊。沈云是天神宗之余孽,一旦身份暴露,其下场只有一个字,死。硬要多说几个字的话,那就是:死得很惨。

    如果能得到顺王爷的庇护,于沈云来说,最起码不会有人敢轻易怀疑他是天神宗的余孽。

    沈云是个聪明人,肯定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这些天,什么动作也没有,静等顺王爷的人找上门来。

    对,沈云肯定就是这样打算的。叶罡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算了,我这会儿去报信,指不定沈云还会嫌我多事。他耸耸肩,掉头又走进了理事处的大门。

    不过,这样的反省并不防碍他第二天练完功后,赶去三条街,看沈云如何乘机搭上顺王爷。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看到人去街空的情景。

    小五行阵消失了。三十几户人家,一夜之间,搬了个干干净净。

    可不是干干净净吗?他接连跳进三户人家的院子里,不论是金银细软,还是家里的大件家具,都没见着。

    太惊悚了,有没有!

    他甚至去了其中一户人家的大地窖里。

    呃,居然连仙都人们家中必备的腌菜坛子也搬走了。偌大的地窖里空荡荡的,能饿死老鼠!

    沈云跑了!

    不但他自己跑了,而且还带着三条街的所有人跑了!

    铺子那边呢?

    叶罡深吸一口气,赶去离得最近的那家铺子所在的街面。

    他晚了一步。那个铺子的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叶罡不动声色的靠过去,将人们的窃窃私语尽收耳里。

    “大上午的,这是做什么呀?”

    “没看到吗?抄查铺子!”

    “哟,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是顺王府的府兵。”

    “看到王掌柜的,还有大陈子他们了吗?”

    “哪里还有人哦。早跑了。”

    “绝对是提前收到风声了。“

    “可不是吗?铺子,还有后面的库房都搬空了。连张马扎子都没有剩下。那么多府兵,硬是连一粒米都没翻找出来。”

    “哎呀,不对!昨晚,我明明还看到这边院子里点了灯,有人出来倒水来着。那人穿着伙计的衣裳,背对着我,看不到脸。”

    “今儿早上,我听到这边还有动静。象是有人打后边出去了。”

    “哦,那么说,王掌柜的他们是今儿一大早跑……”

    “嘘!街坊邻居的,王掌柜的他们人不坏。”

    “是呀,留点口德吧。这年头,谁没个落难的时候。”

    “就是……”

    叶罡看了一眼洞开的铺子里。里头果然是空荡荡的。

    他又不动声色的抽身离开了。

    隔壁的那条街上,有沈云名下的两家铺面。他不死心的去了一趟。

    和这边的情形是一样的。顺王府的府兵们正在查抄那两家铺面。铺子外面,都围了一圈人。寒冷的上午,围观的人们神情落寞,双手笼在袖子里,簌簌发抖。

    叶罡知道,这些人大多是附近的商户。他们是感同身受呢。

    不用再去别的铺子查证了。因为他确信沈云是真的跑了。不但自己跑了,小家伙还带走了所有人,以及所有人的财物。

    干得真漂亮!居然连我也被骗住了。

    回到理事处后,叶罡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祭起传影镜,向师尊禀报沈云跑路一事。

    没想到,泰阳真君听完后,竟然面色凝重的批评起他来:”罡儿,既然你知道顺王要发难沈云,你就应该早早禀报为师,而不是简单的通知沈云了事。”

    叶罡不由愣住,心道:沈云又不是我正清门弟子……

    泰阳真君象是隔着传影镜看出了他的心语,又道:“沈云虽然不是我正清门的弟子,但是,他曾冒着生命之险通风报信。因为他的大义之举,仙门才轻松躲过仙庭的暗算。他若因此而招来顺王,乃至仙庭的发难,于情于理,我们正清门都应该护他周全。“

    叶罡垂眸应道:“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这就动身,去寻找云弟。”

    “你找到沈云有什么用?”镜子里,泰阳真君笑了,“你和他加起来,就能打败顺王?”

    叶罡知道,师尊见自己认了错,已不再生气。他抬眼,讪笑道:“弟子思虑不周,请师尊示下。”

    泰阳真君拈须轻笑:“算起来,你在仙都也历练了差不多两年。唔,为师甚是思念,过来探望你一回吧。”

    叶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师尊为了帮沈云脱困,竟然决定亲自下山一趟。

    沈云,他,何德何能!



    仙庭与仙门有约定。象泰阳真君这样级别的存在,不能随意进出凡俗界。除非有仙庭方面频发的通行符。

    是以,泰阳真君费了点时间申请通行符。

    他现身于正清门在理事处的小院里时,已是两天之后的上午。

    “弟子见过师尊。”叶罡见师尊不嫌麻烦,真的亲自赶过来了,心里很是吃味。

    他的这点小心思哪难瞒过泰阳真君的眼?

    泰阳真君不觉莞尔,伸手赏了徒儿一记“毛栗子”:“小心眼!”

    叶罡摸着额头,跳起来大呼:“师尊,说好徒儿筑基之后,不再打头的。”

    “你就是要飞升了,为师也打得你的头。”泰阳真君华丽丽的食言了,笑着吩咐道,“呆会儿,你去一趟顺王府,通知他们,午后,为师造访。”

    叶罡闷声应“是”。论修为境界的话,师尊是化虚真君,高过顺王爷一个大境界,是货真价实的尊长。

    论仙门地位,师尊是十大门派的掌门之一。顺王爷连仙门弟子都不是。

    以上两条,无论冲着哪一条,理应顺王爷屁癫尼癫的跑过来,早早的在门外候着,求见才是。

    可是,这里不是仙门,是仙都。顺王爷是仙帝的小叔叔,是位高权重的仙王叔。所以,师父反倒要递帖子,自降身份去顺王府登门拜访了。

    而这一切,全是为了沈云那个臭小子。

    这时,理事处那边也得了信。轮值长老领着一众管事,小跑着赶过来拜见。

    泰阳真君挥手:“不见。”

    叶罡领令,去了院子门口传话:“各位请回吧。”

    轮值长老只不过是金丹境而已。他知道自己有多大脸,根本就没奢望能得到泰阳真君的接见。但真君驾到,他身为一方轮值长老,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是。”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领着众管事垂着头,安静的离开。

    打发走了他们,叶罡轻叹一声,认命的去顺王府送帖子。

    给仙门签发通行符,正好是顺王爷的差事。是以,他知道泰阳真君来了仙都。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以泰阳真君之尊,来了仙都之后,第一个就命关门弟子给自己送拜帖。

    到底是什么情况?

    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的老怪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见本王正烦着吗?”他没好气的将帖子扔到书案上,问道,“安大海的尸体还没找到?”

    大总管苦着脸站在书案旁,摇了摇头:“没有。”

    按规定,顺王府的属官都在王府里留有一面魂牌。两天前的傍晚时分,王府里专门看魂牌的管事向他报告,安大海的魂牌碎掉了。

    修士的魂牌碎掉了,只有一种可能,即,殒落。

    大总管是个阉官。阉官没法修仙,就算拿仙丹当饭吃,也无济于事,注定只能做一个凡人,经历生老病死。安大海是他特意从老家挑选出来,给自己养老送终的。

    听到安大海殒落了,大总管立马想到的是追杀不成,反被杀。

    沈云!是沈云杀死了大海!

    他红着眼睛亲自去禀报了顺王爷。

    后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安大海是筑基修士。他被一个先天境的小散修杀了?”

    真正的先天境小散修是绝不可能杀掉一个筑基境的修士的。可是,安大海的魂牌确实是碎掉了。大总管亲眼去验过。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沈云的真实修为高过安大海;要么沈云并非无依无靠。有修为高过安大海的人帮助沈云。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证明了仙门驻仙都理事处的轮值长老给他的情报有误。

    联想到仙门历来的行事作派,顺王爷立刻阴谋化了。

    “该死!”盛怒之下,他一巴掌拍碎了跟前的紫檀长案,“去找安大海的尸体!本王要亲眼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要叫他发现安大海是死于筑基境以上修为的修士之手,他非要拆了仙门的那个破理事处不可。

    大总管自然是巴不得,当即调动人手,在仙都城里城外,铲地三尺般的搜寻。

    然而,两天过去了,安大海的尸体没有找到,那一百府兵也是踪影全无。至于罪魁祸首沈云,更是好比人间蒸发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件事不知怎的传到了仙帝跟前。今天上午,仙帝还特意召见顺王爷询问此事。

    听完之后,仙帝抚额:“王叔啊,你的心可真大。仙门的情报,轻易能相信么?”

    顺王爷早已悔青了肠子,懊恼的说道:“所以,我这回非得把安大海的尸体找出来不可。到时,我亲自带着安大海的尸体去他们的理事处说理。这回,他们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仙帝摆手:“只怕他们早就想好了后招。”顿了顿,脸上涌出浓浓的倦意,“王叔,这回的事,过得去,就掀过去吧。莫桑族在东面虎视耽耽,南边的平叛也相持已久,迟迟没能出个结果。色目族食髓知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时候,仙庭不好与仙门再交恶。”

    只怕这才是仙帝今天召见自己的真正目的。顺王爷哪里甘心?然而,一抬眼,看到仙帝的倦容,满腥的牢骚顿时烟消云散。他无力的颌首:“我知道了。”

    回到府里,他又把前书房砸了个稀巴烂。屋里的这些摆设,没有一样不是刚从库房里抬出来,重新布置的。

    出了一通气,他刚刚才平复一点点。这种时候,收到泰阳真君的帖子,他能有个好脸,才怪呢。

    千挑万选出来的侄子没了,大总管的心情也很不好。他耷拉着眼皮子,站在一边,没吱声儿。

    顺王爷看了他一眼,哼道:“泰阳真君在仙门的地位不俗。呆会儿,他来了,你要记得把这张臭脸收起来。他若看你不顺眼,王爷我也救你不得。”

    听仙帝的口气,若自己真怠慢了泰阳真君,把人惹毛了,被一巴掌给拍死,眼下这种时候,仙帝最多也就是借机跟仙门讨点利益,不会真要泰阳真君一命偿一命。

    所以,面对泰阳真君,他必须礼遇有加。



    听到泰阳真君提到“沈云”二字,顺王的笑脸迅速垮掉了:“真君认得沈云?”

    “哦,他与本座有些渊源。”泰阳真君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本座今日就是为了他而来。”

    根本就不给面子啊!偏偏顺王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又重新挤出一丝笑容,问道:“真君此话怎讲?小王洗耳恭听。”

    泰阳真君直接说道:“前些日子,王爷着仙门在仙都的理事处调查沈云。冬至节刚过,王爷府上的私兵便查抄了沈云名下的所有铺子。本座很想知道,沈云到底犯了哪一条仙庭的律法?”

    他说话时带了些薄怒。

    对于顺王来说,每一个字落到耳朵里,都跟锺子似的,打得脑壳疼。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什么身份地位都顶不了事。

    顺王不能不服。

    他强忍着头疼,双手摆得蒲扇还要快:“误会!绝对是误会!肯定是底下的人假借小王的名义,胡作非为。小王马上着人彻查。”

    “那么说,王爷也从来没有令王府的私兵去追捕沈云?”这回,泰阳真君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脑壳立时没有先前那么疼了。顺王象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没有,从来没有。”

    “那就好。本座便放心了。告辞。”话音刚落,泰阳真君的身影从太师椅里消失了。

    神仙呐!大总管全程低眉顺眼的侍立在一旁,后背上冷汗涔涔。

    顺王无力的瘫倒在椅子里。老怪终于走了。

    大总管见状,紧绷的心弦亦为之一轻,赶紧的捧起顺王的茶碗,熟练的送到顺王嘴巴。

    后者就着他的手,“咕唧咕唧”的牛饮起来。

    看来真是给吓狠了。连王爷都给吓成这样……大总管默默的咽下了含在嘴边的话。

    一碗灵茶下肚,顺王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沈云的事……”他吐出一口浊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哼哼,“就此作罢。你把撒出去的人手全撤回来。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再提及这个人。”

    就知道王爷会收手。大总管心里拔凉拔凉的。

    神仙不是走了吗?老话不是说了吗?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他又不会天天不错眼的盯着咱们王府。有什么好怕的?

    咱家的侄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不,咱家不甘哪!

    咱家不认得什么真君假君。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当说客,沈云也必须死!

    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凶光,他闷声应道:“是。奴婢马上把人手撤回来。”说罢,躬着身子退行至门口,这才转身离开。他一个人也不会撤回来。相反,他会将王府的精锐全派出去,速战速决。

    待沈云死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个捞什子真君安能耐我何?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顺王凉凉的声音:“刚才你也听到了。本王手头正好缺一个顶罪的‘底下人’。念在你忠心耿耿的服侍本王多年的份上,本王希望这个人不会是你。”

    声音不大,但是,警告的意味十分之浓。

    “就算借给奴婢一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哪。”大总管打了个激灵,转过身来,“扑腾”一身跪在一尺多高的红漆门坎外面。袖子里,一双手紧紧扣着地砖。唯有这样,他才能压制住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因为他知道,至少眼下,自己没法给侄子报仇了。

    “不敢最好。”顺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突然间,勃然大怒,“滚!”

    “是。奴婢这就去把人全撤回来。”大总管立刻爬起来,飞也似的跑去做事,不敢有丝毫的拖延。

    顺王呼的从椅子里站起来。他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想去仙宫请仙帝出面,灭掉泰阳真君的威风。

    然而,才走了两步,他便顿住了脚没用的。这回,仙帝不会帮他。所以,今天的这口气,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该死的仙门!绝对是故意的!故意作局,用沈云来羞辱本王!

    顺王盛怒,于是,一阵噼里叭啦过后,正厅里的一干摆设只能尽数换新的了。

    沈云与神箭营在黄公谷外等了三天。期间,他们远远的看到前前后后有四拔人马出现在谷外的官道上。从穿着装备上看,这些人都是顺王府的府兵。有意思的是,四拔人马都跟事先约好的一样,先是在离谷口半里远的地方打住了。然后,略作停留,嘴里大声说着“这里也没有”、“不可能跑得这么远”……之类的话,呼啦啦的掉头走了。

    第三天的午后,官道的尽头出现了第五拔人马。

    王坊主吐掉嘴里的枯草根,向沈云进言:“主公,抓个舌头回来审问吧。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太诡异了。主公为了诱后面的人马进谷,特意在谷口扔了一些府兵的衣帽鞋袜。他就不信,这些先天武者的眼神还不如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完全看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他的经验之谈。现在,他很担心,顺王是故作疑阵,以拖住他们。同时,另外调派了人手,去追捕他们的家人。

    如果他们的家人落入顺王的手里,他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便再也没法沉下心来。

    事实上,沈云也看不懂,心里纳闷极了。闻言,点头应允了:“小心点。”

    “是。”王坊主带了两个小队,打上敛息符,悄悄的摸了上去。

    结果,他们才靠近,尚未来得及动手,就听到那些府兵齐齐欢呼起来。

    “任务取消!”

    “可以回去喽!”

    紧接着,他们掉过头,象潮水一般的撤去。

    留下王坊主和他的两个小队趴在官道旁的雪洼子里,大眼瞪小眼。

    追,还是不追?王坊主才犹豫了一小会儿,那些府兵早已跑得连人影都不见了。

    还抓个鬼啊!他满头黑线的带着队员们回去复命。

    沈云细细听完,不屑的笑了:“原本以为这些王侯公卿精心养着的私兵会强一些。没想到,全是样子货,里子里跟仙符兵是一路货色。”

    众人恍然大悟,顿时议论纷纷:“原来,他们是怕了,故意装作没看见啊。”

    “我还当顺王爷真的是千手千足,要剁一千次,才能剁光他的爪子。没想到,才剁了一回,其它的九百九十九只爪子都被吓残了。”

    “还千手千足呢!你当顺王爷是蜈蚣精变得不成?”

    “哼,我看啊,他比蜈蚣精还要坏!”

    “就是。大白天的,蜈蚣精可不敢出来抢铺子。”

    “真可惜呀。没能多剁掉他几只爪子。”

    沈云也有点儿小遗憾顺王爷实在是太滑溜了。

    “走吧。我们去追齐伯他们。”虽然不知道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顺王爷突然收手了。但是,他知道,短时期内,不会再有援兵找寻过来。是以,他们也用不着再在这里守着一堆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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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和坏了牙的平安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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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伯他们沿途留了记号。后头没了追兵,沈云他们只用了三天的时间赶上了大部队。

    一千多人伪装成一支大商队,浩浩荡荡的直奔菱洲。

    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听风堂已经完全能胜任开路之责。有他们在前头开路,沿途的土匪毛贼、兵痞等皆望风而逃。是以,一行人按计划在年底之前如期赶到南迁的第一站,菱洲望春县。

    去年秋天,李忆以沈云的名义在这里的南郊置办了一个大庄子。

    有赵宣他们打前站,一行人中午赶到庄子里,马上就吃上了热饭热菜。傍晚的时候,一千多人,连同马、骡子等大牲口都安顿了下来。

    聚在庄子里,大家热热闹闹的过了大年。待到正月初五,男营各部和年轻女眷们,在他们的营主带领下,出庄而去,分赴其余的七处庄子。

    那七处庄子也是铺子整合之后,李忆他们在这边的产粮区置办下来的新产业。规模都不及大庄子,最远的那一处出了菱洲,隔着七百多里地。最近的就在隔壁县。它们象星星一样散落在大庄子的四周。

    至于大庄子,则被沈云当成了大本营。各家各户的老人孩子,体弱的女眷,居于庄子的最里边。再往外依次是沈云的主院,听风堂、私勇的总部和女营营房,最外围的是神箭营的营房。

    不管以前是有中级武师功名伴身的大老爷,老坊主,还是跑腿报信的小厮,都齐齐化身庄户。从此,他们将过上跟在仙都城里完全不同的生活:闲时,不分男女,大家一齐练功、巡逻、养田、修补田舍;忙时,男丁们一齐卷起裤腿下地种田。女眷们做饭、送饭。

    在这里,没有仙都的灯红酒绿,早上一开门,看到的是四周连绵起伏的青山;也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有的只是鸡犬相闻的宁谧。

    但是,没有人抱怨半个字。随着第三批私勇入营,私勇几乎已经覆盖了三条街的所有青年男女。开蒙、练功……一年多下来,第三批私勇也进步神速度。他们中间竟然有十三人先后凝结出了真气。至于第一批和第二批的私勇,凝结出真气的比例如今已达到六成。

    而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在六岁的时候都被各类武馆判为没有习武的资质。

    成功是激励人们更加愤发图强的最大动力。所以,人们来到菱洲后,不但没有离开热闹大都市的失落之感,而且都暗自庆幸不已——终于可以清清净净练功了。

    至于下地种田……每一次都是主公身先士卒,第一个脱了鞋袜,率先跳进田里。主公尚且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即,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做完一天的农活后,再静下心来练《小***》,明显感觉比平常的效果要好一些。

    现在,练功绝对是人们摆在心头第一位的存在。有了这个发现,傻子才会排斥下田种地。

    相比于仙都,菱洲的春天要来得早许多。正月未过,天气就已经很暖和了。终于可以脱下笨重的冬衣了。然而,庄子里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充分感觉春装的轻快,外面突然生变。

    大庄子的周边出现了衣裳褴褛的游民。

    最初都只有十几二十人在庄子外边游荡。得到了善待之后,他们呼朋唤友……象流雪球一般,短短的四五天之后,大庄子的外边已经围了两千余人。

    沈云出动了听风堂打探他们的来历。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些人里有近一半是周边的庄户人家。去年,这里遭了虫灾,秋粮几乎颗粒无收。大多数人家就是靠野菜糊口。而初春时节,山里的野菜还未长出来,有些人家连野菜汤也断了顿。不过,更多的是,听说这里施粥,抱着能省一顿是一顿,或者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拖儿带女的合家赶了过来。

    对此,沈云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选择召开小队长以上的会议,让赵宣亲自在会上通报。

    听完后,不出他的意料之外,会场象是炸开了锅。很多人气红了脸,纷纷指责: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真要是家里断了粮,乡里乡亲的,匀一口吃的出来,也是该有的道义。他们这叫什么事啊?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合着是把我们当冤大头呢。”

    “这些粥是用来救济那些没饭吃的灾民的。他们这叫做没人性。一群畜牲!”

    “照我说,就该用大棒子把他们打一顿狠的。”

    ……

    沈云不置可否,待众人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然后,他看向齐伯,问道:“齐长老,你给大家说说,我们手里头还有多少存粮?“在正式场合,他一向都是以“齐长老”相称。

    齐伯是私勇的大长老,兼管私勇的供给。如今,除了那些老弱病残,人人都是私勇。是以,私勇总部的职责扩大到了沈云名下的所有庄子。相应的,齐伯的责职之一也从负责私勇的供给,扩大到了大庄子的供给,以及另外七处庄子的物资调配。

    齐伯很敬业,每天都要点两趟存粮。一趟是清早起来;第二趟是晚上临睡之前。

    是以,根本就不用去翻账本,他起身抱拳,张口答来:“回禀大人,本庄尚余十万五千石大米;七万石小麦;另外还有小米、高梁等共五万石。其余的七处庄子,是按本庄的一半调配的存粮。“

    这是他们目前拥有的全部粮食。其中,绝大多数是他们用储物袋装着,从仙都千里迢迢的带过来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是庄子里的存粮。

    如果仅仅是自个儿吃,这么多的存粮胡吃海喝两三年,也败不完。可是,面对每日暴增的游民,这些粮食真不够看的啊。

    沈云又看向吴坊主。后者也是总部的司职长老之一,负责监督。这一次,沈云令他专门负责施粥事宜。

    “吴长老,你来判断,存粮能维持到出夏粮吗?”

    吴坊主果断的摇头:“照目前的情形,起码还有十万石的缺口。其他的庄子,存粮比我们要少许多,但周边聚拢来的游民人数却与我们这边相差无几。最多到月底,他们的存粮就会耗尽,必须从本庄调配粮食过去。”

    闻言,所有人的心都慌了。

    吴坊主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柴火和人手的问题更严重。本庄储备的柴火最多还能维持两天。外面的游民越来越多,人手已经不够用了。如果把我们的人都调上来,春耕就要耽搁了。夏粮必定是个大问题。”